蘇霓微微一愣,沒想到他的觀察力還是這麽敏銳。她的確有著某種想法,卻想等數據板破解後再說,便掩飾著說:“沒什麽,隻是在想光甲的事情。”


    公爵看上去不想放過她,問道:“你有什麽想法?”


    艾爾莎利用時間的效率極高,喜歡將事情一次做好,最討厭拖泥帶水。在她那裏,不可能出現明明能立刻結束,卻要分好幾次討論的情況。光甲需要多次調試,但每一次調試都是必要的,不會閑著沒事把機甲士叫過來。


    這既是她的工作量所決定的,也是她個人性格使然。


    蘇霓尚未回到戰區,便已讀過她發來的資料,研究如何將兩架光甲組合在一起。通常來說,所謂的“組合”是指對材料的二次利用,並非像娛樂作品裏那樣,將兩架光甲組合到一起,變成一架超大的光甲。事實上,就算隻是再利用,艾爾莎花的力氣也不會少。


    “你確定不要人工智能嗎,很好玩的,”那個時候,艾爾莎還誠懇地建議著,“其實這個東西因人而異,不能算多此一舉。你在光甲裏沒事的時候,還可以和它聊天,多麽愜意啊。”


    蘇霓確實想過人工智能,可戰鬥結束之後,她便打消了這個想法。麵對艾爾莎的建議,她也誠懇地回答道:“不用了,多謝。人工智能是為普通機甲士準備的,不是魂能者。我的反應速度並不慢,可能還比普通人強上許多。添加人工智能沒有意義,隻會增加成本。”


    然後,她還好奇地問了艾爾莎,問她是不是副業販賣人工智能,不然幹嗎這麽努力推銷。艾爾莎還是那麽爽快,一臉嫌棄地斷掉了對話。


    此時聽公爵問及,蘇霓略略一想,便坦白地回答道:“由於大戰在即,我可能會要一個體型比較大的光甲,就像夜魔那樣。雖然我也考慮過回天的大小,但那是土豪的裝備,我肯定付不起加工費,所以夜魔就很合適。機殼方麵,我比較喜歡光焰的塗裝,會用光焰作為光甲主體,用天國送葬作為增添上去的機殼材料。”


    公爵並不是順口一問,聽得很是認真。蘇霓見他如此,也認真地對待了這個問題,繼續說:“性能方麵還是未知,要先和艾爾莎商量。而且,就算我要使用光焰,也要先破解數據板再說。我們都認為那是加密的資料,沒準會有顛覆性的發現。”


    她的話就到此為止,再讓她說,她也說不出什麽了。公爵沉吟著,似乎在思考什麽重要問題。他的臉色本來就很蒼白,像是人類曆史上,貴族特有的膚色,現在更是毫無血色,有種令人同情的氣質。


    但是,不是熟悉他的人,很難發現他的改變。在太空中,飛船裏的人長久不見陽光,膚色難免會偏白。這也符合大部分人的審美。若非根據個人喜好,選擇了其他不同的膚色,那麽大部分人類都會擁有偏白,甚至微微帶著鴨蛋青色的皮膚。


    蘇霓的思維如脫韁的野狗,奔出去就沒個回頭的時候。公爵卻不知她的想法,思考了一會兒,才說:“那就這樣吧。開啟駕駛艙的時候,我會派侍從官到場,希望你不要介意。你這次航程中,還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蘇霓並不想出賣葉霜天,因此從未主動提起梟。可公爵問到,她也不想欺瞞公爵。她猶豫了一會兒,想起無論梟還是葉霜天,都沒有讓她保密的意思,便回答道:“有的,看來葉霜天並未告訴你。我抵達烈銀星的時候,被梟,還有他的暗夜死神追殺。”


    公爵一愣,問道:“他居然會在那裏出現?你們動過手了嗎?”


    “當然啊,人家要為副手報仇嘛。當時我本來可以幹掉他,卻被惡魔襲擊,不得不聯手逃命。後來葉霜天趕來,我已經沒了殺他的心情。他怕被帝國艦隊為難,便匆匆離開,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故事,聽上去索然無味。公爵雖然掛心星風盜團,卻不會把他們當作主要任務。他聽完她的敘述,意外之餘,也沒怎麽放在心上,隻說:“原來如此。你覺得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蘇霓邊想邊說:“很危險,實力也很強,性格卻讓我無話可說。對了,他見到我的時候,主動邀請我加入星風海盜。我拒絕之後,他還不肯放棄,說為了表示他的誠意,願意和我建立合法的婚姻關係……”


    “……”


    公爵終於陷入了說不出話的狀態。就算以他的定力,也露出了既好氣又好笑的神色,“你是怎麽說的?”


    蘇霓覺得他有噴了的傾向,在腦中想象那畫麵,同時繼續回答道:“我還能怎麽說?肯定是一口拒絕。不過,他提到了一件事,讓我很是掛心。他和葉霜天好像都認為,帝國正處在極大的危機中。之前荒星域遇襲,星風不得不移至帝國星域,被你找到破綻。可是,等大規模戰爭爆發的時候,你還有沒有機會管他,他和帝國誰先崩潰,都是未知的事情。”


    公爵還是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臉色雖然不太好,神情卻極為專注。她看著看著,一瞬間竟同情起他來。


    她本人沒那麽在意帝國,隻因帝國一崩塌,她這半個蟲母也要倒黴,才盡力奔走做事,將自己的想法宣揚給高層人物。這是沒有選擇的選擇,總不成幕後黑手打上門來,她率眾當場投降?


    但是,她能夠體會到公爵的苦心,揣摩到他竭力維持人類文明的意圖。這些事與她無關,卻令她頗為震撼。


    紫薊公爵的口碑並不好,甚至可以說很差。他對政敵向來絕不容情,或殺死,或放逐,動輒在幕後操盤,把敵對的家族連根拔起,所以常有鐵腕冷血之稱。就風評而論,他遠不及銀麝和赤鯨兩位公爵,也就比鐵獅老太太好一點。


    貴族圈裏尚且如此,平民出身的政客多半八麵玲瓏,他更是遠遠不及。


    若非蘇霓懵懂中和他相識,恐怕對他的印象不會好,因為在外人眼裏,他的手段確實極為無情。然而現在她處在另外的觀察角度,便不會這麽認為。


    她對政局不敏感,卻也知道,紫薊公爵鐵腕無情。但其他人若有機會扼住他的要害,下手也絕對不會有半分情麵。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爭鬥,不必同情任何一方。因此,綜合起來看,她認為他還是個不錯的人,有了和楊舟一樣的想法,甘願在他手下做事。


    迄今為止,公爵尚未給她特別重要的任務,讓她很是憂鬱。有時候她想,也許是因為第一次任務中,她威脅治安部門的官員,準備強搶光甲,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紫薊公爵也好,尤路維爾先生也好,在確定她的品行之前,大概不會再讓她做什麽了。


    她看著公爵的表情,忽然產生了想要說話的想法,便直接說:“你也覺得梟的話有道理?其實,我來到帝國已經這麽久,有時冷眼旁觀,對某些現象很有感慨。我現在覺得,文明越發達,普通個體的心理就越安逸。他們……你知道我說的是誰,經常給我一種講不清道理的感覺。”


    公爵聽她這麽說,詫異地一笑,語氣中竟帶上了一點調侃,“哦?原來你也會想這些事情?”


    蘇霓頓時拉長了臉,“這關係到我的切身利益,由不得我不關心。我經常聽說一些八卦,比方說兩個家族為爭奪一條豐富的魂石礦脈,無所不用其極地攻訐陷害對手。如果用政爭手段奈何不了對方,就暗自買凶殺人,非要把對手打垮不可。最可怕的是,許多人都認為這樣很正常,而非是遭到唾棄的行徑。”


    “……所以呢?”


    “所以,我總在想,如果帝國遭到毀滅性的打擊,”蘇霓臉上終於掛上了憂色,沉穩地說,“那麽就憑這群人,還有沒有可能東山再起?”


    說完這句話後,兩個人同時沉默了。這是蘇霓長久以來的想法,不然她又何必總想著聯絡蟲族,給自己留條後路。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麵對紫薊公爵,她一陣衝動,全部說了出來。


    她自覺莫名其妙,公爵更是十分驚訝。他人在營養艙中,還時時關心著戰事的動向。最近,前線的探測器們發回報道,說費雷蒙的機械部隊又在蠢蠢欲動,不知什麽時候會發起攻擊。這使得幾位指揮官、參謀官都極為警惕。


    尤其惡魔出現之後,他們簡直是輾轉難眠,擔心這些種族會聯合起來,成為強大的盟軍,掀起跨越星域的狂猛風暴。但是,明知如此,他們也做不了什麽,隻能分秒不停地監視和偵察,並將消息傳回內閣,要皇帝陛下頒布法令,使帝國能及時進入最高等級的警戒狀態。


    蘇霓提起這些之前,他本想結束對話,讓蘇霓離開,去做她該做的事情。然而,她猶猶豫豫地說了一通,反倒引起了他的感慨。他很少在人前流露情緒,但見她一臉鄭重,微微歎了口氣,說:“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和梟過不去嗎?”


    蘇霓一愣,奇道:“難道不是因為他們是海盜?”


    公爵冷笑道:“帝國星域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海盜和非法傭兵,進行不被允許的交易。我若是一個個管過去,還用不用做別的事情了?我始終盯著星風盜團的行動,是因為我知道,他們和參議院的議員勾結,用金錢買自己的平安,並樂意為這批人做打手,專門襲擊其他人,誅除異己。”


    蘇霓對參議院毫無好感,卻也是心中驚訝,問道:“你有證據的話,為什麽不直接彈劾他們?”


    公爵說:“想要撼動梟背後的勢力,必須要有無懈可擊的證據才行。我尚未收集完畢,便聽說荒星域出現了異常的能量波動。之後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了。”


    事關帝國的政治隔絕,葉霜天置身事外,自然可以不管,但公爵不能不管。可是星域如此浩渺無際,他更不可能揪住這一件事,沒有休止地管下去。她正想到這裏,卻聽公爵問道:“你剛才的話似乎還有後續,你到底想說什麽?”


    蘇霓其實隻是有感而發,絕非思考已久。她忽然覺得,躺在營養艙裏的公爵分外柔弱,像是一座內部充滿裂痕的冰山。普通船隻撞上去,自然是以卵擊石,但若是一隻超強的戰艦呢?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陡然發覺,自己對他的感覺和之前有區別,不隻是債主和負債者的關係,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有些話她難以明說,公爵卻不見得不懂,因為他才是那個身在局中的人,她更像一個過客。哪怕帝國當真完蛋了,她也能把行李一卷,撒腿奔向蟲族母星,在那裏負隅頑抗。但她可以,公爵卻不能。


    在她眼中,帝國如同一個無比廣大的大洋,外表風平浪靜,水底布滿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漩渦。人類則如同海上航行的船舶,也有高低貴賤之分。


    帝國再怎麽強大,也無法照顧轄下的所有行星。普通公民的生活和地球居民差不多,隻是擁有更多的高科技產品,辦事更為方便而已。


    與普通人相比,較為重要的人物便有了較大的差別。他們動輒縱橫星空,下達一個命令,就能讓整個星係震動。想要滿足這種人的要求,自然需要大量星幣和資源。然後,既然存在利益衝突,就會產生人與人的爭鬥。其中,相同階級的人在爭鬥,不同階級的也有著矛盾。


    以她認識的人為例,龍安娜出身貴族家庭,和她隻是性格投緣,平常談的多是吃喝玩樂,以及哪裏有稀罕的風景可以度假。楊舟正好和她相反,是另外一個代表。他和蘇霓都出身於厄運之星,彼此間,有著一份特殊的感覺,一如琳帆和涅林。


    有時,楊舟不會對別人說的事,會對她說,不會對別人發的牢騷,會對她發。她偶爾聽他提及,同樣是軍官,貴族出身的就敢欺負平民軍官,因為平民很少有後台。這其中大部分沒有真正的衝突,隻是尋樂子和偏見而已。若非楊舟生性彪悍,誰都敢惹,又有紫薊公爵為後台,恐怕也難免吃虧。


    可他得到庇護的同時,反而更加敗壞公爵的風評,讓人添油加醋,說公爵飛揚跋扈,連親近他的軍官也驕傲自大。


    這些事情都難以啟齒,說出來會令人尷尬。總之,它們給了蘇霓很不好的印象。利益鏈、關係網已糾結成一個線團,很難平安解開。就以現在爆發的戰爭為例,如果惡魔不曾突然出現,導致有識之士人人自危,不知會有多少人希望公爵兵敗身亡。


    這樣一來,又能幹掉拔不掉的眼中釘,又能給自己的勢力以進身之階,簡直無比合算。畢竟,無論古今中外,軍功始終是晉身最快,也最安穩的道路。帝國公民經常希望子女能夠參軍,也是這個道理。


    自惡魔出現以來,蘇霓已經想過很多事。她老實不客氣地說:“既然你問了,我也不會隱瞞你。帝國給我的感覺很是奇怪,仿佛一架係統出了問題,難以駕馭的光甲。想要駕駛它前往預計的目標,當然可以。但是,若想做出種種細致的動作,恐怕非常困難。”


    公爵淡淡道:“這個比喻倒是很有意思。”


    “在和平時期,帝國當然欣欣向榮,可以無限製地向外擴張。可是,人類的敵人大多是不存在內鬥的外星種族。相比之下,人類的未來並不樂觀。當然我隻是說說,以我現在的地位,可能做不了什麽。我隻是突然想問,萬一人類在戰爭中落敗,你有沒有後備計劃?”


    這是她真正想問的問題,問完之後,她就屏息凝神,等著營養艙中的回答。公爵冷冷看著她,看了很久,看到她忍不住開始摸自己的臉,懷疑臉變成了蟲母形態時,才說:“沒有。若真有那一天,我隻有死戰到底一條路可走。”


    “……我明白了。”蘇霓說。


    她以很正式的態度,對公爵說出了心裏話,期待著計劃乙。一場戰爭的結局隻有三個,勝、敗和平手。她不得不考慮每種結局的後續。


    星際種族之間,其實很少爆發戰爭,因為好不容易發展到星際時代,怎會把資源和生命輕易浪費在戰鬥中?可是,一旦真的打起來,又發現敵人大敗虧輸,那麽所有種族都會乘勝追擊,將對手的火種徹底掐滅。


    同理可證,倘若人類大敗虧輸,那些種族一定不會放過人類,帝國的命運也將搖搖欲墜。她之所以要和公爵談及此事,正是伸出觸須揮舞一下,打探他的口風。如果他沒什麽好計劃,那麽,她逃亡時將帶他一起走,相當於一次還清欠債。


    然而,公爵給出的答案卻出乎意料。他的語氣非常平靜,一如既往的冰冷,讓那些話顯得更加嚴肅認真。言語背後所蘊藏的決心,更是深深觸動了蘇霓。


    她頭一次覺得,麵前這個躺在營養艙裏的人,不再是一個讓她敬而遠之的冷峻貴族。他身上有一種超越想象的力量,給她帶來遠比之前複雜的感情。


    蘇霓本來坐在營養艙旁邊,還傻乎乎地端著那個托盤。在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應該離開了,以便仔細思考以後的事。


    不用問也知道,很多貴族和富豪都有私人行星,相當於獨有的後路。倘若文明當真崩潰,他們大概會像脫隊的旅鼠那樣,任憑同伴躍下海麵,自己帶著財產拋掉。可惜他們怎麽選,是他們的自由,不容蘇霓沾光。


    既然公爵沒有這樣的想法,她理應把事情想清楚,而非隻知道細軟跑。


    她站起身來,仍用嚴肅的口吻說:“這真是我沒有想到的答案,我需要想一想。你好好休息吧,我回我自己的休息艙。如果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請盡管開口。我可以保證,再不會出現肆意而為的情況。”


    如果人類和蟲族不再爆發戰爭,永遠相安無事,那她必定傾向於人類的身份,問題在於,現在戰爭愈演愈烈,由不得她做縮頭烏龜。惡魔已經正式現身,看上去是為了追殺蟲母。實際上,這也表示,它們不在乎被人類艦隊得知身份。


    當年雙方兩敗俱傷,說明種族實力相差不遠。如今惡魔卷土重來,可能是有了對付人類的方法。每想到這裏,蘇霓就恨不得拍馬上陣,衝進被能量扭曲了的戰場中央,生擒一隻惡魔回來。但這無異於找死,她也隻能想想而已。


    蘇霓並未和任何人商量,回到駕駛艙後,便躺在床上出神。她想去聯絡蟲族,又覺得應該再等等看,至少尋找一個好時機。蟲族仍是人類的心頭大患,若她貿然表露蟲母身份,得到的不太可能是信任,而是鋪天蓋地的懷疑。


    就算要聯手,最好也等人類連連受挫,萬念俱灰的時候再說。在此之前,她希望有立下功勳的機會,更容易取得人類軍方的信任。


    在此之前,她決定先處理光甲和蘇淵的問題。如果數據板和叛逃有關,證明蘇淵不是大腦進水,突然離棄自己的種族,義無反顧地奔向蟲族勢力。那麽,她會有足夠的底氣,前去詢問公爵,抑或蘇北辰一個問題。


    艾爾莎的工作效率還是那麽高,並未讓她等待太久。按照帝國標準量度計算,隻過了幾天時間,她便向蘇霓發來消息。消息裏說,她已經有打開光焰駕駛艙的把握,要她過去看看。


    蘇霓大喜過望,邊道謝邊問:“要是你弄錯了,開啟過程失敗了呢?有沒有後續計劃?”


    艾爾莎和公爵並不一樣。隔著終端,她都能覺察到艾爾莎言語中流露出的冷酷。艾爾莎冷冷說:“你居然敢這麽問,信不信我打你?要不是看在我坑了你的份上,就憑你對我實力的懷疑,我就可以不接你的活兒。”


    蘇霓坦率地說:“但你不能否認,我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


    “……你趕緊滾過來吧。”


    星際母艦體型龐大,但每個艙室都有其預定的用途,絕非大而無當。艾爾莎地位很高,才能分到足夠拆卸光甲的空間,條件自然不能和她自己的基地比。幸運的是,她帶來的技師都是親信中的親信,工程師中的工程師,技術非比尋常。


    他們無視簡陋的條件,隻用數天時間,便成功破解工藝繁複,防禦機製異常精致的光焰。


    蘇霓知道她的位置,不需要別人帶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那裏。她走進臨時的實驗室時,見光焰已經被拆解為數個部分,均被安放妥當,以免占用太大空間。駕駛艙所在的部位被另行對待,平躺在地麵上。


    艾爾莎正站在駕駛艙旁邊,平靜地看著蘇霓。她說:“你應該能夠理解,蘇淵擔心的不是信息丟失,而是信息被人發現,然後篡改,誤導後來者。麻煩就在這裏,他擁有相當豐富的光甲知識,對機械極為了解,設置了完美的封艙和機關。不知花了我多少力氣,才能成功打開它。”


    尤路維爾派了兩位侍從官過來,一男一女,都是頗有背景,很得公爵信任的人。他們不會幹涉艾爾莎的行動,隻是在旁默默觀看,以免中途被人搗鬼。這件事牽扯到蘇淵和綺羽,蘇霓和公爵,這麽嚴格也是應有之義。艾爾莎對此表示理解,並未提出異議。


    蘇霓的心情早已平複,此時卻又緊張起來。她看著駕駛艙,問道:“駕駛艙開啟之後,我們就能順利拿到裏麵的東西了吧?雖說有數據板在,但不能完全排除這是一個陷阱。我在想,開艙之後會不會出現危險,比如說,裏麵存放有超級可怕的病毒……”


    艾爾莎笑了起來,說:“你盡管放心,這又不是我第一次做這種工作。駕駛艙開啟期間,這幾間連起來的艙室會被完全封閉,嚴密監視。倘若當真出現問題,日冕號會把它們分離,吐出星艦之外。也就是說,到那個時候,我們會被星艦放棄,在宇宙中自生自滅。”


    蘇霓真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緊張的心情卻被艾爾莎衝淡了。她說:“對於這個結局,我本來很有意見。但是你也在這裏,那我也就不抱怨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拿到數據板後,數據容易破解嗎?”


    艾爾莎的笑容簡直充滿自信,“相對光甲而言,非常容易。我都不用其他人幫忙,自己就可以現場閱讀它的內容。”


    她的語氣太篤定,導致蘇霓非常驚訝。她轉念一想,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問道:“和你的異能有關?”


    艾爾莎笑道:“你倒也不算傻嘛。”


    由於蘇霓是光焰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沒有她同意,其他人不太好意思動手。艾爾莎說完這句話,整個實驗室裏的人都看向了她。蘇霓又看了看那個駕駛艙,忽然覺得它活像一口棺材,裏麵承載著過往的秘密。


    她完美地掩飾了情緒,平靜地說:“既然如此,那就開艙吧。我等這一天,已經等的足夠久了。”


    技師們立刻行動起來,最後檢查一次管線排布,打開那個強行破解用的機器。蘇霓對這方麵仍是一無所知,發現這台機器的構造十分神奇,上方還伸出兩隻長長的,兔耳朵般的柱子。它運行之時,這兩根柱子一閃一閃地發著光,不停變換光影的形狀,仿佛在向艾爾莎顯示它的情況。


    艾爾莎從前臂上抽出了接線,通過轉換泵,間接接到駕駛艙上。她凝神看著它,神色嚴肅,始終沒有說一句話。這個過程非常安靜,沒有聲音,沒有火光,如同一項再普通不過的工作。


    過了大概十幾分鍾,艾爾莎輕輕握了一下手臂,說:“可以了,加壓吧。”


    隨著她的口令,又有一台機器被技師打開,出現立竿見影的效果。駕駛艙的艙口忽然動了,向兩邊平滑地旋開,像是被主人開啟一般,將裏麵的內容全部袒露出來。


    艾爾莎這才舒了口氣,瞬間收回接線,向蘇霓一點頭,表示開啟結束。她已經設置好檢修裝甲用的機器人,這時發出一個簡單的口令,機器人便飄了過來。它們的係統非常智能,自帶分辨度超高的攝像頭,能夠像人類一樣,判斷並拍攝艙內情景,又能變成飄浮著的小平台,承載著技師在艙內各處探查。


    艾爾莎顯然不認為會有危險,直接登上那個小平台,想都不想地飄了下去。蘇霓見她這麽豪邁,也跟著一躍而下,用粒子組成的平麵托著自己。


    每架光甲的駕駛艙都大同小異,設計風格當然不同,基礎功能卻都差不多。由於光甲可以做臨時的星艦,讓機甲士在其中生活,駕駛艙裏經常會隔出一小片生活區,便於主人起居。


    蘇霓一進去,便將感知能力外擴到最大程度,幾乎是把內壁親手摸了一遍,卻沒發現任何生命痕跡。艾爾莎也在做相同的事,反複查看之後,無奈地說:“看來,蘇淵沒有留下太多東西。”


    在這期間,蘇霓已經放出粒子光帶,把數據板收集起來,回答道:“我有同感。既然如此,這些數據板就是他最後想說的話了吧?我想盡快破解它,不知你可不可以幫忙。”


    艾爾莎和她的關注點不同,仍在觀察駕駛艙的內部結構,聞言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道:“你介不介意用投影的方式,把數據板上的內容放映出來?”


    “……隻要不是放給全帝國看,那就不介意。”


    “好,我現在就可以幫這個忙。事實上,我也是一樣的好奇,”艾爾莎毫不猶豫地說,“我先把剩下的工作交給助手,你和我到姬星羅那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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