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漓強自抑住內心激蕩翻湧的情緒,朝他微微一笑,竟然十分冷靜道:“蘇漓見過攝政王!”


    蘇漓?!他的女兒黎蘇,是不會用這樣冷漠的口氣和他說話,她是丞相府的千金蘇漓!可是她們真的是太像了!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都仿佛是同一個人,無處不透著惜今的影子!黎奉先飛快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仰起頭,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席位,沉默坐下。


    皇帝又問蘇相如:“蘇漓從小可習過舞?”


    舞?蘇相如一呆,選妃宴上她不就是因為那支舞,得到了皇帝的誇獎,還被封為郡主嗎?可是皇帝現在這麽問又是何意?難道當日那舞有蹊蹺?蘇相如驚疑不定地看看蘇漓,又看向皇帝。見皇帝臉色深沉難測,慌忙出席跪道:“陛下恕罪!老臣……老臣不知道……”


    皇帝眉頭一皺,“她是你的女兒,你怎麽會不知道?”


    他原本是知道的,隻是現在……蘇相如額頭直冒冷汗,低頭答道:“老臣平時忙於公務,家裏的事,都是夫人操持,臣很少過問。蘇漓從小身體不好,一直待在後院,鮮少出門,老臣過去那十幾年,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實在對她了解甚少,還請陛下恕罪!”


    說得真是冠冕堂皇!一個父親在十幾年間與自己女兒見麵次數少到屈指可數,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那個孩子不被他待見!蘇漓冷冷勾唇,隻聽皇帝又問:“那你可曾找師傅教過她?”


    “不、不曾……”


    “那她為何會跳舞,還跳得那麽好,你也不知道原因?”


    “回陛下,微臣……不知!”


    “真是個稱職的好父親!”諷刺之意,十分明顯,但這句話,卻不是皇帝說的,而是出自東方濯之口。雖然還沉陷在黎蘇托夢訴說冤屈的震驚之中,但當東方濯聽到丞相對蘇漓如此漠不關心時,還是忍不出諷刺了一句。


    蘇相如心裏不痛快,表麵卻不敢有絲毫的辯駁,隻能緊緊地低下頭去,皇帝的目光越過他看向蘇漓,“蘇漓,你先前所獻之舞,再跳一次。”


    蘇漓應了聲“是”。即刻將那支“鳳凰於飛”最精華的部分舞了出來,雖然隻有一段,她也沒有先前的裝扮,可是妙曼無比的舞姿卻也讓周圍的人都看得呆住。


    黎奉先更是蹭地一下站了起來,麵容震驚無比地問道:“你怎麽會跳這支舞?”


    皇帝不動聲色的問道:“這支舞怎麽了?”


    黎奉先道:“這支舞……這支舞是傳說中的‘鳳凰於飛’,本已失傳,無人會跳。是惜今偶然得到一本圖冊,按照圖中所示,重編此舞。黎蘇就打算在大婚之後,用此失傳的絕世之舞,作為獻給陛下和皇後娘娘的見麵禮,除了老臣和惜今,並無第三人見過!她怎麽可能會?”


    周圍的人,再一次被深深地震住了!如果說托夢鳴冤之說已屬荒誕不經,那麽夢裏習文練舞,更是不可思議,然而,這一切,卻又沒有別的解釋!


    蘇漓自小不出門,沒人教她讀書寫字,她卻能作出詩來,還能寫出和明玉郡主一模一樣的字,會跳隻有明玉郡主才會的舞蹈,這……除了黎蘇亡靈入她夢裏教習,還有其他理由可以說得通嗎?


    皇帝不自禁地吸了一口氣,他縱然不信鬼神之說,可是這麽多的事實,除了托夢之外,根本無從解釋。望著蘇漓,他冷冷道:“你說明玉郡主是遭人陷害,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把明玉郡主如何向你托夢,在夢中都說了些什麽,從頭道來。”


    “是,陛下。”蘇漓沉著應道,深深地吸了口氣,穩住心神,將事先想好的那些話,一一道來。


    “郡主大婚的那一天,蘇漓正好因為一場誤會被姐姐蘇沁打昏了,關在柴房裏。”這剛開頭的第一句,就令蘇相如變了臉色,心裏登時咯噔一下。


    蘇漓彷如不見,徑直又道:“昏迷中,我見到了明玉郡主!當時,她穿著一件已經被撕裂得破碎的嫁衣,渾身是血,臉色慘白,胸前插著一柄閃爍著寒光的利劍,那劍上有一個凹槽,槽口鮮血汩汩地往外直流,好像要把我淹沒了一般!”


    蘇漓突然頓住,因之前說得又快又急,好似透不過氣了。


    風,這時嗖的一下從眾人身上刮過,立時在人們的心底驚起一片寒栗。所有人都好像看到了她夢裏的那個亡靈,渾身是血,臉色慘白,全身散發著無法紓解的冤屈戾氣……


    周圍的陽光,陡然暗下來,仿佛一下子就到了晚上。人們似乎被蘇漓低沉而又顫抖的聲音,牽引著一齊走進了她的夢裏。


    她抬起頭,直望向她的父親,眼光微冷。


    黎奉先渾身一震,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震驚地看著她,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因為黎蘇的屍體被打撈起來以後,他見到了插在她胸口的那柄有著凹槽的利劍!他曾經企圖從那劍上,找到殺害女兒的凶手的蛛絲馬跡,卻一無所獲。


    皇帝目光一斜,將黎奉先的表情動作盡收眼底,卻沒出聲。


    蘇漓顫聲道:“當時我很害怕,可是她告訴我,她不會傷害我,她隻是想讓我幫她查清冤情,還她清白!”


    語氣悲涼,仿佛真是衝天的冤氣無法散去。眾人都聽得渾身一抖。


    “當時明玉郡主拜堂時突然昏倒,十八名太醫異口同聲,說她身懷有孕,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她從小循規蹈矩,謹守禮儀,從不曾與任何男子有過苟且之事,可靜安王卻不信!”


    東方濯驚得瞪大了眼,內心深處的傷口開始劇烈地疼痛,痛得幾乎控製不住地哆嗦了起來。


    “明玉郡主百口莫辯,靜安王怒極休妻,令她心碎欲絕,當場便撕了休書扔在了靜安王的麵前……”語聲一頓,她猛地閉上了眼睛。不堪回首的記憶,一經提起,便有如刀子一般,狠狠淩遲著她的身心。


    東方澤目光一動,撕掉休書,扔回對方臉上,真是個性情剛烈的女子!而這樣的行為,為何他覺得,更符合蘇漓的個性?!還是蘇漓和黎蘇,本就是一樣的人?望著蘇漓雙目緊閉,麵容蒼白,好似她說的那些,都是她自己親身經曆,讓他止不住心間一疼,竟有種想將她抱在懷裏的衝動。


    眼光一轉,隻見東方濯此時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蘇漓,雙拳緊握,俊容發白,眼中悔恨之色清晰可見,連呼吸,仿佛都已經變得很艱難。皇帝見了眉心一凝,仍然沒有出聲,等待著蘇漓繼續說下去。


    蘇漓睜開眼睛,緩緩又道:“撕掉休書以後,明玉郡主便離開了靜安王府,因為害怕麵對疼愛她的雙親,她獨自跑去了瀾滄江,想一個人靜靜待會兒,誰知那裏竟有絕命殺手在等著她!”


    所有人都是一驚!


    黎蘇離開王府到墜江身亡這一段時間,的確沒有任何人見過她,也不知道當時是什麽情況,如今聽蘇漓講到殺手,無不感覺驚心動魄。


    “那殺手以麵具覆麵,武功高強,明玉郡主哪裏是他的對手?終於被他一劍刺透胸口,墜江而亡。墜江前的一刹那,郡主玉石俱焚地將頭上金簪刺入了殺手的腹腔!”


    大殿上有人禁不住“啊”地叫了一聲,仿佛真的看到那個美麗無雙的女子被殘酷的殺手打入江中,鮮血染紅了江麵。


    “她死於非命,冤屈卻石沉大海,不得而伸!所以她死不瞑目,指望著有人早早地打撈起她的屍體,好讓她的父親能為她伸冤做主,找出害她的凶手!然而……”


    聲音哽咽,她忽然說不下去了。她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麽父王不為她鳴冤做主,追查凶手,反而隱瞞她並非自殺的真相?


    感受到她再度投來的目光,黎奉先撇開了頭,雙眼微微泛紅,不再年輕的麵容現出蒼老之態。他看了皇後一眼,皇後皺眉,定定望著蘇漓。


    蘇漓喉頭一哽,仰起頭,將幾欲奪眶的淚水生生地逼了回去,緊接著又道:“明玉郡主說,這一切的一切,分明就是一場驚心謀劃的局!是有人想害她,她要蘇漓幫她找出真凶!從夢中醒來後,蘇漓一直心有不安。後來得知明玉郡主未婚先孕、墜江身亡的消息時,蘇漓非常的震驚!機緣巧合,蘇漓被賊人暗害時,遇到了鎮寧王,聽說鎮寧王要去攝政王府祭奠明玉郡主,蘇漓就鬥膽請求鎮寧王帶我一起去……”


    黎奉先目光一怔,驀地記起了那日,跟隨東方澤來到攝政王府的奇怪侍從,主子出了門她卻還在屋裏發愣,當時他還奇怪,鎮寧王這樣的人,身邊怎麽會有這麽不懂規矩的下人?原來那人竟是蘇漓假扮!


    東方澤目光微微閃了閃,靜靜地望著她,思緒也跟著被帶回到那一日。


    “那是我所見過的最淒涼的靈堂!因為背負著不貞的汙名,為世人所唾棄,整個攝政王府,隻有她生前的貼身丫鬟蓮兒孤單的守在那裏!後來,王妃也來了……因不信明玉郡主如世人所說那般不堪,更不信明玉郡主是羞憤自殺,遂命人開棺驗屍……”


    說到這裏,她再一次頓住。喉嚨仿佛被一把扼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沉的痛意。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一日母親撕心裂肺般的淒聲痛叫,死不瞑目。她輕輕地閉上雙眼,將眼底無法遏製的悲痛情緒,深深掩藏在看似平靜的眼簾背後,沒有注意到黎奉先在她提到“王妃”二字時身軀一震,眼中湧出深沉的痛楚!


    許久,沒有人發出聲音。


    皇帝皺眉問道:“澤兒,當時你也在?開館之後,驗屍結果如何?”


    東方澤眼光一垂,輕輕歎道:“兒臣當時離棺木較遠,未曾親眼目睹明玉郡主屍首慘傷程度,但是,兒臣卻親眼所見,攝政王妃因明玉郡主慘死之狀,而當場悲痛氣絕!……攝政王妃臨走前留下遺命,命其貼身侍女查證冤案,還明玉郡主清白!”


    如此寥寥幾句,就已足夠證明,明玉郡主絕非自殺身亡!


    眾人不禁唏噓感歎,一致將目光投向攝政王,隻見攝政王黎奉先眼中痛色愈深,渾身都散發著一種悲傷的氣息。


    蘇漓的手越攢越緊,幾乎遏製不住內心洶湧而來的悲痛,身子微微顫抖。


    皇帝道:“既是如此,攝政王為何隱瞞不報?莫非你不想為自己的女兒伸冤正名嗎?”


    蘇漓驀地抬頭,這也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黎奉先痛苦地閉了一下眼睛,悲聲道:“老臣豈會不想!當時是顧及惜今的身子,就怕她知道以後承受不住,但沒想到,結果還是……”


    黎奉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萬般悲傷無奈的口氣,一下子刺痛了蘇漓的心。原來父王並非如她所想的那般隻重權勢不重父女親情,他是在擔心母妃的身體是否能承受得住這打擊啊!心裏緊繃欲裂的那根弦仿佛驟然間鬆了一些。


    抬頭悄悄看了一眼皇帝,見皇帝的眼光,似乎仍有一絲疑慮,她不禁咬牙又道:“從攝政王府回去以後,明玉郡主幾乎每晚都會在我的夢裏出現,她教我讀書寫字,作詩跳舞……那支‘鳳凰於飛’,的確如攝政王所說,是明玉郡主特地為陛下和娘娘所準備的婚後見麵禮,然而她卻再也沒有機會跳給陛下和娘娘看了!所以她希望能通過蘇漓,為陛下和娘娘獻上她曾經的那份心意,哪怕她已經不再是皇家的兒媳!”


    “黎蘇……”東方濯眸光一痛,止不住喃喃地叫出聲來。滿心悔恨,此刻盡皆流露,無法掩飾。


    皇帝也不禁麵容一動,神色間不無遺憾。


    皇後歎息道:“可惜了,這個孩子!”


    可惜?蘇漓心中冷笑,她可沒有忘記,皇後曾對她說起黎蘇時的厭惡和鄙視,一句‘明玉郡主自作自受’,她至今記憶猶新!


    目光輕閃,蘇漓又轉向東方濯道:“其實最讓明玉郡主傷心難過的,是靜安王曾在攝政王府的後花園,對她許下的三生盟約!梨樹有千枝,花開萬重,芳心唯一……”


    “……得之,願三生不棄!”東方濯痛心接道,聲音已經微微沙啞。“沒想到連這個,她也告訴你了!”思緒驀然回到了與那個女子初見的那個午後……


    午後的陽光明媚,潔白的梨花開了滿園,著一襲淺碧衣裙的美麗少女,獨自站在一株梨樹下。她微微仰頭,神態清冷,如仙子遺世獨立,令他一見傾心。他伸手摘下一朵潔白的梨花,輕輕地插在她的發間,用從未有過的溫柔,朝她輕輕笑道:“梨樹有千枝,花開萬重,芳心唯一,得之,願三生不棄!”


    三生不棄!


    三生……不棄……


    “可惜一世未盡,誓約猶在,信任全無,最終也隻能含恨而終,絕情於世!”蘇漓輕輕地笑了,那笑容看似遺憾,卻充滿了冰冷的嘲弄。映在東方濯的眼裏,猶如一把冰刀,一下子戳進了他的心窩裏。


    東方濯不由自主地仰起頭來吸氣,用力地閉上眼睛,顫抖的聲音,透出內心的傷痛,他喃喃問道:“她,恨我嗎?”


    此話一出,顯然東方濯已經相信了蘇漓所說的黎蘇托夢之事!


    眾人皆愣,大概沒有人見過這樣的靜安王,此刻從他身上,看不到往日的半點驕傲和自信,隻有悲傷、痛苦,和每一個為情所困的男子並無二致。


    蘇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眸望向濃眉緊皺的皇帝,恭敬叩拜道:“陛下,蘇漓已將明玉郡主之冤屈全部說出,絕無半句虛言。望陛下聖裁!”


    該說的不該說的,想說的不想說的,全都說完了。通過攝政王、蘇丞相、鎮寧王、靜安王,這樣四個有分量的人物,分別證明了她所能證明的東西。雖說匪夷所思,但想必在場的所有人也都該相信了,畢竟,相比借屍還魂,亡靈托夢更容易讓人接受和相信!


    皇帝臉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後,問道:“即便你所說之言皆是實情,但明玉郡主與你非親非故,為何要選擇托夢於你,而不是她的父母親人?你,不過是相府一個不受重視的庶女,有何能力替她伸冤?”


    眾人的眼光,齊刷刷盯在她的身上。


    東方濯這時也睜開了眼睛,帶著最後的企盼,定定地望著她,有時候他會覺得,她就是他在梨花樹下所認識的那個氣質清華的女子,會撕掉休書、決絕轉身的黎蘇,她和她,相似的從來都不隻是那一張臉!


    東方澤眉心微動,探尋的眼光也將她緊緊鎖住,皇帝所問的最後一個問題,從攝政王妃離世時她所表現出來的絕望悲痛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盤桓在東方澤的心頭,始終無解。


    蘇漓平靜回道:“這個問題,蘇漓也曾百思不得其解。也許……是因為我們長得太相似,所以她才能機緣入我夢來!明玉郡主的冤屈一日不能伸,她的靈魂便不得安息!而我,夜夜被她冤魂糾纏,若不能替她伸冤,再過不久,也必然會死於非命!蘇漓……既不想死,也不希望明玉郡主一直含冤莫白,所以才膽大妄為,在茶中下藥,隻為證明脈象也可以作假,希望陛下仁慈,下旨徹查此案,還明玉郡主一個清白!相信明玉郡主和攝政王妃地下有靈,也會感念陛下您的恩德!”


    再度恭敬叩首,她話中誠意,幾可感天動地,令所有人都不禁動容。


    雲煙台上,一派寂靜。有一種莫名悲哀的氣息,在蕭瑟秋風中,無聲湧動。


    皇帝久久不語,目光凝視著她,神色變幻莫測,不知在想些什麽。


    蘇漓的頭仍然叩在地上,一直沒有抬起。


    事情發展至此,她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這件案子,牽涉到皇家臉麵,不管皇帝先前如何想要壓下,但如今當著國使的麵,一旦翻開,被定為疑案,就沒有不徹查的道理。隻是,皇帝必然擔心,如果真大張旗鼓地去查,萬一查到最後,不是冤案,那將如何收場?恐怕到時候,她一條小命,什麽也抵不了!


    “父皇!”身邊突然又有一人砰地一聲跪下,膝蓋直直撞在地上的聲音,幾乎讓整個雲煙台都為之一震。蘇漓沒有抬頭,也知道那人是誰。


    “兒臣懇請父皇下旨,徹查此事,還兒臣妻子一個清白!”東方濯聲音悲傷難抑。然而聽在蘇漓的耳中,卻是那麽的諷刺。


    妻子?這時候他承認她是他的妻子了?蘇漓微微冷笑,轉眼看到他伏在地上的雙手緊攢,雙目通紅,情緒激動,憤恨難抑。不知是恨別人的陷害,還是在恨自己的無知。


    皇帝眉頭微微一皺,沉聲問道:“你真相信明玉郡主是清白的?”


    東方濯悲聲道:“不管她是否清白,既然知道了她並非自盡,那兒臣,一定要找出殺害她的凶手,碎屍萬段!”他咬牙,目光陰狠,通紅嗜血。


    黎奉先隨之拜倒,“老臣懇請陛下,為小女伸冤做主!”


    皇後麵色倏然凝重,竟也在皇帝麵前跪下了,皇帝擰眉問道:“連皇後也覺得此事應該徹查?”


    皇後道:“臣妾是覺得,明玉郡主若真是遭人冤枉陷害,那背後之人,實在太可怕了!”


    皇帝麵色一怔,沒有說話。


    皇後道:“如果一切都如明曦郡主所言,明玉郡主應是被人先用藥改變了脈象,又遭到暗殺身亡。這說明設計謀劃之人,不僅能接近明玉郡主,更對濯兒和明玉郡主的行事作風以及脾氣秉性了如指掌,從而設下陰謀詭計,一步步算計精準,足可見其心機之深!想不到我們晟國,竟還有這樣的可怕之人!而此人費盡心機,定下這等陰謀,應該不僅僅是想要明玉郡主死,臣妾擔心,此人背後還另有圖謀?”


    不愧是皇後,總能輕易抓住皇帝心裏最介意的東西。


    皇帝眼光一沉,垂眸望向東方澤,麵無表情地問道:“澤兒,你覺得呢?此案,該不該查?”


    東方澤抬頭,毫不猶豫地沉聲道:“兒臣以為,該查!而且還要大張旗鼓地去查,不查個水落石出,絕不能善罷甘休!”


    皇後一愣,與黎奉先對視一眼,皆狐疑地看向東方澤,皇帝問道:“為何?”


    東方澤道:“因為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害人之人,必自害之!其實兒臣在得知明玉郡主並非自盡之後,就一直在暗中調查此事!”


    “你?”東方濯驀然抬頭,神色冷厲,不信道:“有人害我,你不推波助瀾落井下石就已經很好了,你會主動去調查真相?!”


    東方澤眉心微蹙,卻看不出喜怒,隻淡淡道:“二皇兄不信,自可問問明曦郡主。”


    眾人眼光,又回到了蘇漓的身上。


    東方濯自是不信,在他心裏,若說有人想要設計破壞他和黎蘇大婚,他第一個就會懷疑東方澤!將目光轉向蘇漓,蘇漓這時也抬起頭來,麵對東方濯和皇後的質疑的眼神,還有父王的疑惑,她平靜道:“不錯!鎮寧王雖是局外人,卻能明察秋毫,相信明玉郡主是遭人陷害,並且願意費心力去查清冤情,這讓蘇漓非常欽佩,也非常感動!”


    她淡淡的,朝東方濯掃了一眼,那目光冷漠且帶著薄諷,分明是說,“一個不相幹的外人尚且能給她信任,身為她夫君、曾許下三生盟約的你,卻在關鍵時刻,將她推入地獄,還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質疑或是悲痛?當真可笑!”


    東方濯瞳孔一縮,心口立時疼痛窒息。


    東方澤朝她微微一笑,沒再說話。


    黎奉先眉頭緊皺,目光在蘇漓和東方澤之間不斷流連,似是難以相信。


    皇帝沉吟問道:“既然你們都認為應該徹查,那依你們看,這件案子,應該交給誰去辦?”深沉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劃過。


    皇後立刻低下頭去,東方澤也默不作聲。


    事關皇家顏麵,又牽涉到攝政王府和靜安王府,對誰都是一個燙手山芋,百官之中,且不論誰有膽子敢接下這個案子,就說此事,撲朔迷離,匪夷所思,能不能查出個結果,誰也不敢保證。


    東方濯突然抬頭道:“請父皇將此事交給兒臣!”


    皇後一驚,剛要開口斥責,皇帝就已經皺眉道:“你?”


    “是,父皇!”東方濯目光堅定,“沒人比兒臣更有資格了解這件事的真相!”


    “但你查出的真相,你認為會有人信服嗎?你確定不會有人說你為保顏麵,故意捏造事實?”皇帝麵容沉冷,語氣稍帶喝叱。


    東方濯低頭不語,皇帝說的這些他不是沒想到,隻是此刻,在他心裏,這些似乎已經沒那麽重要了!而他想要的,不過就是一個真相,一個足以讓他悔恨終生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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