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屋內眾人麵色皆變,盯得高公公額角忍不住淌下冷汗來,蘇漓心中一沉,證據?!她扭頭朝東方濯看去,卻意外的看到東方濯麵色震驚,目光沉如冰鐵。


    東方澤將他二人的神色變化看在眼底,頓時皺起了眉頭,隻聽皇帝沉聲吩咐:“宣!”


    重又坐回原處,皇帝的眼光落在蘇漓的臉上,說不出的深沉銳利。


    蘇漓心間微顫,當王安捧著一個白色錦盒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她的臉色不禁變了幾變,飛快低下頭去。


    早上的那些話,不隻東方濯聽在耳中,就連王安也全部聽到了!竟然將她當年埋在梨花樹下的梨花箋挖了出來,想充當證據?可是王安與她素無仇怨,東方濯顯然也沒有授意,蘇漓微微抬眼,發現整個屋子裏,隻有皇後看似驚訝意外,眼底神色卻深沉無波,立時心明如鏡!


    人活著,果然時時刻刻都要做好迎接變數的準備。既然躲不過,她索性抬起頭來,飛快斂住心頭情緒,容色鎮定地等待著,即將麵臨的質疑和拷問。


    東方濯皺緊雙眉,深深呼吸,抬頭望著大步入屋的王安,那個跟了他十幾年的貼身侍衛,從來都是忠心不二,此次卻令他心中一片冰涼!


    “小人王安,叩見陛下、娘娘!”似是感覺到東方濯失望而冰冷的注視,王安身軀微微一抖,沒有回頭看他,徑直朝皇帝下跪叩頭。


    皇帝沉聲道:“是你說,明曦郡主不是真正的相府千金?”


    “是的陛下!”


    “那她是誰?”


    王安抬頭道:“攝政王府的明玉郡主!”


    滿屋之人麵色皆震,東方濯神色大變,未及開口,皇後已鳳目圓睜,驚聲斥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你可知道,隨意捏造事實,誣陷當朝郡主該當何罪?”


    王安立刻道:“回娘娘的話,小人不敢亂說!小人有確實的證據,可證明明曦郡主並非相府二小姐,而是攝政王府的明玉郡主!”他將手中之物高舉過頭頂,一臉堅定道:“證據在此,請陛下和娘娘過目!”


    “王安!”東方濯心下一沉,當即厲聲喝止,幾乎要起身奪過他手中之物,卻遭到皇帝淩厲的注視。


    蘇漓眉心微皺,十指在袖中狠狠攢緊,卻沒有出聲。


    高公公連忙上前接過錦盒,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頭放著一個精美的信封,信封裏,一枚做工精致的梨花信箋被拿了出來,呈現在皇帝的眼前。


    皇帝掃了一眼信箋上的內容,不過是一首表達相思之意的普通情詩,並未看出有何玄機,不禁皺眉道:“這不是靜安王的字跡嗎?與明曦郡主的身份有何相幹?”


    “回稟陛下,此物乃靜安王曾寫給明玉郡主的情詩,個中詳情,陛下請容小人細稟!”


    “王安!你……”東方濯眉心一擰,開口就要製止,卻聽皇帝沉聲喝道:“靜安王!你在害怕什麽?!”皇帝臉色已沉,目光淩厲,語氣帶出森冷的寒意。


    東方濯渾身一震,倏然住口,低頭忍了又忍,咬牙吞下一腔苦意,“兒臣……沒有害怕什麽……”


    “那就讓他把話講完!”皇帝冷冷截口,語氣不容置疑,起先還沒太覺得,此刻見東方濯這般緊張阻攔,反而加深了皇帝內心的猜疑。“王安,把你所知道的一切,統統說出來,今日若不能證明你所言屬實,妄言欺君之罪,朕定不輕饒!講!”


    皇帝一聲沉喝,滿屋之人,皆心頭一凜。


    屋內,頓時鴉雀無聲。


    窒息的壓迫感,籠罩著每個人的心頭。


    今日注定要有一個人犯下欺君大罪,不是王安,就是蘇漓。倘若真被證實,明曦郡主蘇漓其實是明玉郡主黎蘇,那亡靈托夢這等彌天大謊,將會令她死無葬身之地!


    蘇漓緊捏著雙手,掌心已被冷汗層層浸透,三麵投來各種複雜的目光,或猜疑,或擔憂,或沉思,或等著看好戲……


    重重壓力,仿佛驚天巨石,重重壓在蘇漓的心上,她不用抬頭,也能感覺到頭頂射來的帝王的眼光,陰冷,銳利,殺機畢現。


    手,忽然被人用力地握了一下,在無人看見的地方。蘇漓一怔抬眸,瞥見身旁的東方澤麵色凝重,目光卻冷靜非常,似是在無聲地告訴她,無論發生何事,一定要保持清醒鎮定,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


    蘇漓忽覺心頭一暖,自從重生之後,任何時候都是她一人獨涉險關,無人陪伴,此刻,不管是因著那份約定還是其它,她的身邊,都還有他,在給她勇氣。不知為何,她的心,突然無比安定,仿佛頃刻間充滿了力量。不論如何,她這具軀體,總是蘇漓的!僅是靈魂的改變,誰也無法證實。


    王安道:“今天早晨,小人跟隨我家王爺去丞相府,在明曦郡主的漓清院外,聽到明曦郡主親口對明玉郡主的貼身丫鬟蓮兒承認自己就是明玉郡主!當時蓮兒不信,明曦郡主便說起她們主仆之間的許多不為人知的舊事,並且還提及王爺曾寫給明玉郡主的這首情詩!小人就是照著明曦郡主所說的埋藏地址,也就是明玉郡主與我家王爺初次見麵的梨花樹下,挖出了此物!”


    “明曦郡主,可有此事?你真的親口對別人承認,你是明玉郡主?”皇帝眼中厲光一閃,掃過之人無不心神劇顫,慌忙垂頭。


    蘇漓卻抬起了頭,起身鎮定回道:“回陛下,此事有誤會。”


    “什麽誤會?”


    蘇漓道:“是這樣的,陛下,明曦曾受明玉郡主所托,要好好照顧她生前的貼身丫鬟蓮兒,但是蓮兒因郡主的慘死而悲傷過度,又時常遭人欺淩,因而神智不清,落下瘋癲之症。每每瘋癲之時,到處尋找明玉郡主,蘇漓為了安撫蓮兒,才出此下策,冒充明玉郡主。”


    王安道:“既是冒充,為何郡主對明玉郡主與蓮兒之間的舊事,知之甚詳?明玉郡主總不可能在夢裏將這些全部跟你說過一遍吧?”


    “你說對了!”麵對一個小小的侍衛的不客氣的質問,蘇漓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憤怒和不滿,而是抬高下巴,她坦然笑道:“這些的確都是明玉郡主在夢裏告訴我的!因為這冒充明玉郡主安撫蓮兒的主意,最初也是明玉郡主所想。”


    “這……”王安突然沒話了,似是沒想到,她會這般理直氣壯地將一切都推給明玉郡主,一時竟找不出話來辯駁,下意識地看了皇後一眼。


    皇後鳳目微沉,嘴上卻淡淡笑道:“靜安王寫給明玉郡主的詩,也是明玉郡主在夢裏告訴你的嗎?這首詩,似乎與黎蘇冤案,以及安撫蓮兒都沒有關係,她為何要告訴你這個?”


    蘇漓心間微凝,依然笑著回道:“娘娘有所不知,雖是夢裏相交,但蘇漓與明玉郡主早已如知己一般,無所不談,關於明玉郡主與靜安王之間的一切,明玉郡主都有提及,有時候說到動情處,明玉郡主不僅僅會告訴我,她與靜安王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就連表情動作,甚至是周圍的氣息,都會十分詳盡,令蘇漓仿佛隨她回到了當時,感覺猶如親曆。”


    為了避免他們再拿她說過的梨花箋的香氣說事,她索性說話說到底。如此一來,看他們還有何話好說。


    王安愣了愣,顯然預定的步驟被打亂,但是也沒有慌,他很快便轉了個方向,問道:“郡主的意思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明玉郡主亡靈托夢,在夢裏告訴你的,對嗎?”


    蘇漓點頭,“不錯。”


    “那就奇怪了,”王安陰冷地笑起來,“昨日相府大公子曾到王府來探望王爺,說相府二小姐懦弱膽小,生平最是怕鬼,曾因夢見鬼,於半夜尖叫哭泣,將整個相府鬧得雞犬不寧!之後,隻要聽到‘死人’二字,便會嚇得魂不附體,此事相府人人皆知!但,明曦郡主似乎並不怕鬼,更不怕死人!”


    “你怎知明曦郡主不怕死人?”蘇漓還未開口,東方澤突然淡笑著問道。


    王安微微一愣,立刻答道:“因為明曦郡主夢見明玉郡主亡靈當日,相府並無一人聽到明曦郡主尖叫哭泣,也沒人見到她驚慌失措!”


    “哦?”東方澤冷冷勾唇,目光如雪,寒意懾人,“本王隻記得,明曦郡主曾隨本王去攝政王府,因攝政王妃之死,嚇得當場昏迷!此事攝政王府也有人親眼目睹!你如何就能肯定,明曦郡主不怕死人?”


    蘇漓一愣,當日她為母妃之死傷痛昏迷,始終是東方澤對她的一個懷疑,想不到今天,會被他拿來為她解圍。帶著感激,她悄悄地瞥了他一眼,東方澤不動聲色地回了她一個笑容。


    皇後冷笑一聲,“明曦如此懼怕死亡鬼神,何以有膽子去翻查明玉舊案?還如此順利地找到了線索,查清了真相?”


    王安目光一閃,大聲又道:“皇後娘娘所言極是!坊間皆言相府庶女蘇漓貌醜不祥,膽小怕事,從不敢出門半步。若真是明玉郡主托夢給這樣的懦弱小女子,她怕早已經嚇死了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語驚醒了東方濯,他驀地瞪大了眼,快步走到蘇漓跟前,仔細地看她。這女子的確有著和黎蘇幾乎一樣的容貌,完全一樣的性情。如果不是因為那胎記,誰都會把她看成是聰慧從容,膽識過人的黎蘇,而不是那傳說裏懦弱不堪的蘇漓!


    如果……黎蘇和蘇漓,死在同一天……東方濯被自己腦子裏突然閃過的念頭驚得呆住了。


    蘇漓皺起了眉,她在意的不是王安的咄咄逼問,而是東方濯震驚、奇異的眼神!


    王安見她沒有分辨,得意地笑道:“明曦郡主,在下聽聞相府的人說,郡主所言的亡靈托夢當日,在柴房醒來,竟然不認得自己的親姐姐,甚至還說自己不是相府二小姐,稱相府大小姐認錯人了!這又該如何解釋?”


    “你!”東方濯此刻胸口激蕩,那奇異的想法不斷衝激著他的頭腦,讓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穩坐上位的皇帝眉心微沉,凝目望著蘇漓,蘇漓心底微驚,沒想到這件事也被查出來,看來皇後對她的懷疑,已非一日兩日。而此事不同其它,一個不慎,很容易牽扯出早已平息的私奔一事,盡管那不是真的,可一旦扯出來,難免會被有心人利用,再起事端。


    蘇漓穩定心神,微微笑道:“那不過是明曦當日被姐姐和夫人責打,不得已而順口胡謅的說法。隻盼望姐姐當我神誌不清,不再逼問明曦罷了。”


    見她如此輕描淡寫地化解了這天大的疑問,眾人都不自覺地一呆。皇後陰沉了臉色,冷聲又道:“如此說來,蘇小姐當真不是傳言中的那樣不濟,而是個頗有心計的女子!”


    皇後說的是蘇小姐,而不是明曦郡主,突然之間改了口,讓王安驀地一頓。


    他立刻叫道:“皇後娘娘千萬不要被這狡猾的女子騙了去!昨日蘇淳大人來看我家王爺,曾提起蘇漓舊事。”


    “哦?”皇後凝眉問道,“是什麽樣的舊事?”


    王安道:“蘇漓以前有一支發簪,被蘇大小姐弄壞了,當時她哭了好幾天,非常難過。可是昨天蘇淳大人將修好的發簪還給她的時候,她竟然不認得那支發簪!”


    皇後思索道:“或許蘇小姐記性不好,給忘了!”


    王安飛快道:“但是她對明玉郡主之事的每一個細節都記得十分清楚!這世上,有誰會對別人的事,比自己的事記得更加清楚呢?實在讓人奇怪!”


    聽起來的確是讓人很奇怪,皇帝的眼光再次沉了幾分,卻沒有說話。皇後質疑的目光將蘇漓盯住,等著看她這一次又要如何解釋?


    蘇漓卻笑了笑,淡淡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因每晚夢見明玉郡主,聽明玉郡主講她生前事跡,如此日複一日,我與她本就長相相似,常常看著她就好像在看著另一個自己!久而久之,生出錯覺,覺得我就是她,她就是我!那些明玉郡主所經過曆過的事情,我聽得多了,就好像自己也親身經曆過似的,因此,自己從前的事,卻仿佛成了前世的經曆,反而淡忘了。”


    她的語氣神態,都十分自然,仿佛這一切的變化和發展,本就是理所應當,毫無特別。


    皇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沒想到,這個女子這樣年輕就這般厲害,麵對如此尖銳的重重質疑,聖駕麵前,每一句都攸關生死,她非但不慌亂,反而越到最後越加從容鎮定,不費吹飛之力一一反駁,自然得讓人找不出一絲破綻!當真是厲害之極!想她掌管後宮二十餘年,什麽樣的角色沒見過,但如此女子這等非常定力,也隻有當年的梁貴妃可與之相提並論!


    想到梁貴妃,皇後眼中掠過一抹冷銳之色,一個東方澤已經夠讓人頭痛,若再讓蘇漓與他連成一氣,將來必成大患,難以控製!


    “父皇!”東方澤這時突然起身,站到蘇漓身旁,毅然開口道:“兒臣相信明曦郡主所言俱是實情!”


    “哦?你憑何相信?”皇帝緩緩轉向東方澤,目中看不出情緒。


    東方澤朗聲道:“憑兒臣對她的感覺!”


    “感覺?”皇帝皺眉,這樣的回答,不隻皇帝意外,皇後和東方濯也感到十分驚訝。


    蘇漓愣了一下!但凡有點心思的人,對她的話都會有所懷疑,何況她本來就是瞎編的,但他卻選擇毫無理由的相信!蘇漓扭過頭去,有些呆愣地看著他,仍是俊美絕倫的麵容,可是她卻覺得,他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你做事一向講求證據,何時也相信起這樣虛無縹緲的感覺了?”皇帝眉心微沉,語氣帶了幾分冷意。


    東方澤鎮定道:“回父皇,兒臣與蘇漓相處數月,深知她的為人,絕不可能冒名頂替她人,欺君犯上!當日兒臣在賊人手中救下蘇漓時,她曾說,一個人經曆了生死大難之後,就會脫胎換骨。兒臣對此話深以為然。明曦自從那件事後性情轉變,也是情理之中。王安所提供的證據,實在不足以證明蘇漓身份有異。”


    皇帝微微思忖,沒有說話,垂目看向王安,王安立刻道:“鎮寧王並不認識明玉郡主,怎能僅憑感覺斷定她不是!我家王爺對明玉郡主用情極深,又曾許下三世盟約,是不會認錯明玉郡主的!”


    “你是說,二皇兄確定她是明玉郡主?”東方澤微微轉頭,盯著東方濯,麵色平淡,目光卻極為銳利地問道:“是嗎二皇兄?你真的確定,蘇漓就是明玉郡主?為了調查冤案,對世人撒下亡靈托夢這等彌天大謊,欺君罔上?”


    一句欺君罔上,讓東方濯渾身一震,他抬頭瞪著東方澤,眼底的掙紮痛楚那樣的明顯,他這是要逼他在父皇麵前親口否認她是黎蘇嗎?好將他的妻子,拱手送到他懷裏?他怎麽能!


    東方濯痛苦地閉了下眼睛,如果證明她是黎蘇,欺君大罪,誰也保不了她全身而退!


    睜開眼,上位,父皇充滿猜疑的眼光,正緊緊地盯著他;母後期待的眼神,讓他不敢多看。身側,東方澤深沉而銳利的警告,像重錘一樣敲打在他的心上,讓他無法忽視內心深處傳來的痛楚……


    而他最心愛的女子,此刻竟然沒有看他一眼,她靜靜地站在那裏,冷漠的麵容毫無表情,緊抿的雙唇泛著微微的蒼白顏色。她的神色,不帶有任何期待,仿佛認定他一定會為了自己的私心而確認她就是黎蘇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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