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笑,無奈中隱含寵溺:“你總是猜錯。”


    “誰說不是呢?”我不禁一怔,隨後笑著反問。


    是啊,誰說不是呢?


    不僅猜錯,還做錯,還選錯。


    可惜,不到死胡同,我不死心。


    他無奈地搖搖頭,然後正了正臉色:“我想說,你總是對自己太沒有自信,這樣的林為零,是贏不了胡騫予的。”


    我思考他話中的含義,可惜一時間理不出絲毫頭緒。


    他歎了口氣:“下午,拍賣會,不要讓自己受影響,你……隻要相信你自己,就好。”


    王書維說完,轉身,走到了電梯口,按下電梯按鍵。


    我咬了咬唇終是沒忍住,開口:“mike……”


    王書維沒有回頭。


    我自知失言,閉上嘴,咬了咬牙。


    *****************************   *****************************


    此刻,我的心裏有些懊惱。


    他半分鍾前才說過,以後,我不是vivi,是林為零。


    我怎麽忘了?


    噤聲片刻,我改口:“謝謝你,王特助。”


    聞言,王書維肩膀一顫,不多時,他轉身,重新回到我麵前。


    他的手,穿過我的頭發,托住我的後頸,最後,還是在我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這一吻,時間有些長。


    電梯已經抵達,清脆的提示音響起。“叮”的一聲,在寂靜的此處聽來甚是清晰,在火熱的吻中加入一道冰冷的水流,提醒我們清醒。


    我們同時睜眼,我看了會兒他褐色眼瞳,頭隨即一偏,就見電梯的雙開門正從中間緩緩開啟。


    於此同時,王書維放開我,說:“別再吃巧克力。你也該長大了。”


    說完,笑一笑,之後便轉身,進入電梯間。


    我看著電梯門在麵前緩緩合上,王書維的臉隨之消失在那道縫隙後。


    我拿手機,撥號碼,打給不久前才在線見過的投資顧問:“我私人名下目前可以調動的動產有多少?”


    那邊停頓片刻,有敲擊鍵盤的聲音傳來,隨後:“9億6千萬。”


    “那加上持有的歐洲債券呢?”


    “林小姐,現在行情很好,不建議你拋售債券。而且,你也知道,如果拋售了歐洲債券,你在瑞士銀行的貴賓等級會降級。這得不償失。”


    我想了想,道:“那你幫我拋掉多貝特的股份,債券拋售3成,我要你在下午3點半之前給我湊到20億。”


    “這……”


    他似乎很為難,聲音踟躕。


    “最遲4點。到時候,湊不到的話……你知道,我不需要無能的投資顧問。”


    我說完,掛斷電話。


    ***


    胡騫予參加世界青年企業家峰會,我沒有隨行。


    李輝澤約我在他的私人會所見麵。


    私人會所在太子道,我到的時候,李輝澤親自出迎。


    李輝澤正經事沒做過多少,倒是個上乘的玩家。這間會所由李輝澤一手創辦。吃喝玩樂的設施齊備,是香港出了名的銷金窩。此時正值白天,倒也沒什麽稀奇的東西和表演以供觀賞。


    李輝澤很大方告訴我,下午的拍賣會,他已確定出席。


    不是和代表李氏集團的李兆佳共享一個標牌,而是以他私人名義單獨擁有標牌。


    這就意味著,李輝澤已確定投入到這場地皮的爭奪戰中。


    可他似乎要拉我進戰局,“也許,我們可以聯手。”


    我笑:“我現在在胡騫予手下做事,你這麽做豈不是害我?”


    他扯一下嘴角,眼睛鉤子一樣盯著我:“說謊的女人可就不美了。”


    “什麽意思?”我笑問。心裏不是不驚訝。


    他沒我想象中那麽簡單,那麽好應付。


    “你在香港擁有的那間投資公司,任他胡騫予請全港最頂尖的徵信社來查,都查不出幕後老板是誰。林小姐,不要耍我。”


    ***************************************


    李輝澤的這個提議,最後還是被我婉拒。


    我的理由:“暫時不能和胡騫予撕破臉。”


    李輝澤倒是一點都沒有頓覺索然無趣,竟還有好心情在這裏和我胡侃:“身為胡騫予最愛帶在身邊的美麗秘書,心裏想著如何吃裏扒外,卻又沒有膽子真的動手試一試。有趣,很有趣。”


    “這場好戲,李公子你來出演,就已足夠,我何必再插一腳?”我淺笑妍妍,調侃回去。


    “你的嘴很厲。”他突然板著臉說。


    我保持笑容:“謝謝誇獎。”


    他嘖嘖出聲,數著指頭,朝我晃一晃:“相信我,我剛才這句話,之於女人,絕對不是什麽溢美之詞。”


    我沒和他多聊,回到酒店。進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致電香港財務司辦公室,以海外委托人名義拿到了最後一張拍賣會的標牌。


    9號,是我的幸運數字。


    希望,我也能幸運一回。


    ***************************************


    將近下午一點,胡騫予參加完企業家峰會,回到酒店,直接把我從房間拎了出來。


    “幹嘛?”我記得早上王書維向他匯報行程的時候,提到他下午和李輝澤有約。他此時正要去赴李輝澤的約,我隻能裝作未知,嘴上這樣問。


    他回頭瞅我一眼,隻說一句:“應酬。”


    下午一點,半島酒店配給貴賓住客的勞斯萊斯載著我們,準時抵達港口。


    在碼頭上下車,視線遠眺,就看到站在那六七十尺長的豪華快艇的甲板上,穿著隨意的李輝澤。


    李輝澤架著副黑色雷朋鏡,白色襯衫扣子半開,衣擺在海風中像旗幟一樣招搖。


    遠遠望見我們,李輝澤彎出一抹笑,衝這邊招招手。


    在很多外人看來,李輝澤與胡騫予算是同道中人。


    他們有很多相似之處,同樣喜歡玩帆船,潛水,高爾夫,網球。李輝澤尤其擅長馬球,連胡騫予似乎都不是他對手。


    有人如此說過:李輝澤是香港的“胡騫予”。同樣的愛好玩樂,同樣的,身後大把風流債。


    可在真正的財經分析師眼中,胡騫予和李澤輝,二人從處事方法到商場上的手腕,都大相徑庭。


    ***************


    上船。


    遊艇開動。


    香港二代富家子大多如此,出手闊綽,花錢流水。何況這幾年,全世界的有錢人都時興買遊艇,香港又是港口城市,買艘遊艇,實為享受。


    遊艇用處多,平日用來招呼生意夥伴,出海談生意,空閑時就約上三五好友,再約幾個娛樂公司的女星或某些姿色上乘的模特,開到公海去逍遙。


    進到船艙裏,李澤輝給胡騫予倒了杯威士忌:“這幾天老兄你在香港的一舉一動可真是備受矚目!”


    “是嗎?”胡騫予細呷一口杯中酒,在我聽來,他語氣中透出了那麽點好奇。


    “你前天是不是去過尖沙咀的天香樓?”


    胡騫予點頭。


    “你那時候是不是說,天香樓的杭州萊是全香港最好的中餐?”


    胡騫予沒有動作,等著他說下去。


    此時的胡騫予,一手執著酒杯,一手放在我手背上,若有似無地摩挲。


    李輝澤應該將胡騫予這個動作收進了眼底,但很快,便移開視線:“結果就因你這句話,這幾日,不少名媛淑女都爭往天香樓‘守株待人’。”


    胡騫予,古怪地看看我,但笑不語。我,在一旁賠著笑。


    “連我表妹都在那裏等了一個中午。”


    聽李輝澤如是說,胡騫予笑容略微開懷了些:“這話誇張了吧!”


    李輝澤滿臉正經,豎起食指在他麵前搖一搖:“一點也不誇張。鑽石王老五本就屈指可數,可惜,你身邊……”


    說這話的時候,李輝澤朝我瞥了一眼。


    我以為,在胡騫予麵前,李輝澤會把我視作陌生人,可他不,竟然還熱絡的打招呼:“林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       ******************


    遊艇開到了礁石淺灣。


    深海有很好的景致,海底珊瑚和陽光效應,使得湖麵呈現一片碧色。


    淺水魚類在人眼前呈現出一片繽紛色彩。我收了收心,也把拍賣會的事拋諸腦後,把意誌全轉向海底全景之中。


    下午閑暇時光,潛水,捉魚,不談生意。而是在甲板上,邊品酒邊看海景。很愜意。


    這兩個男人,對生意都絕口不提,喝完酒,釣魚,兩個小時時間真的很短暫,這兩個肉眼辨析,都毫無殺傷力的男人,帶著各自麵具,虛與委蛇。


    甲板上陽光烈,我進船艙。


    我到吧台,給自己調了杯雞尾酒,加冰,飲一口,喉管頓時透涼。


    香港此時氣溫20度左右,極其適合遊玩的溫度。可惜,這是我呆在這裏的最後一天,我對付恒盛,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步棋,到底是為我引路,還是把我帶向毀滅。


    王書維很了解我,他總能找出我最致命的缺點。


    他說的對,我外表驕傲自信,可骨子裏卻自卑。


    我不相信別人,甚至,不相信自己。


    那麽,到底是誰害我變成如今這個地步的自己?讓我對所有人都豎起戒心?


    罪魁禍首在我憤然地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進入船艙。


    胡騫予慢慢踱進來,到我麵前。把喝空的酒杯放到我麵前,示意我倒酒。


    我低著頭,死死咬住嘴唇,從酒櫃上取來威士忌酒瓶,為他倒酒。


    他接過我遞過去的酒杯,卻沒有喝,“聽李公子說,你們是在何老的慈善晚宴上認識的。”


    我點頭。


    我點頭的同時,胡騫予手臂伸展,攫住我下顎,抬起我的臉:“做我的女人,最好是乖一點。”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看著他眼睛,說。


    “意思是,別想跟我玩花樣。”


    我不理他,繞出吧台,朝外走。


    “站住。”他輕輕巧巧的說。


    我人已經走到台階處,因他這短短兩個字的命令而下意識頓住腳步。


    “回來。”他繼續道。


    我沒有動。


    身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我身後極近處,片刻,胡騫予製住我肩頭,把我扳正來,麵對他。


    他看著我的眼睛,隨即又褪開些,看我的臉。


    “李輝澤還太嫩,你指望不了他的。”他笑著說,語氣無恙。


    隨後,他的手順著我的胳膊,向上,來到我臉頰兩側。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我態度不盡好,胡騫予捧起我的臉,捏捏我臉頰:“別不開心,我這是在給你指明路。來,笑一個。”


    我扯了個笑容給他。


    他嫌棄道:“不許皮笑肉不笑。來,再笑。”


    我忍住厭惡之心,嘴角揚起,再揚起,終於,成功的笑了出來。


    ***************************


    胡騫予,李輝澤,我,一行三人一齊來到拍賣會場。


    李輝澤與胡騫予在拍賣廳門口道別,進入梯形會場,李輝澤徑直坐到已經提前抵達的李兆佳的身旁座位上。


    王書維也提前抵達,胡騫予朝正向門口張望的王書維微微頷首,隨即朝他走過去。


    我隨著胡騫予的腳步,也坐到指定座位上。


    李氏兄弟的座位在我座位的斜前方。


    兩兄弟正在貼耳交談,語畢,李兆佳將寫有數字7的標牌交到李輝澤手裏。


    我偏頭,見王書維手中標牌,其上寫有數字11.


    拍賣開始。


    底價29億,每5千萬叫價。


    時間很快過去,叫價水漲船高,很快就已經漲到50億,李兆佳這時已放棄舉牌,舒適又安然地坐在位子上。


    目前的拍賣進程中,李輝澤從始至終沒有叫過一次價。


    整個拍賣過程氣氛相當激烈,雖現場內無聲無息,但誰能說這不是一場無硝煙的戰爭?


    又一輪舉牌中,要價被推到56億。王書維這時停了停,他沒有很快舉牌,而是看了眼胡騫予,見胡騫予微微頷首,方才重新叫價。


    拍賣師立刻說道:“56億5千萬。”


    我靠在椅背上,手緊握成拳。


    馬上就要到達57億大關!


    我心裏不禁咒罵胡騫予,雖然我靠著口舌逞強,說服了李輝澤,但我實際上並不明白胡騫予為什麽要製造那份假標書。


    他給我玩的到底是哪一手?經過精確計算,很容易就可以得知57億這個數字有問題。他的標書明顯有假。他這是要給我下套,想看我往裏鑽?


    幸而我當時把標書發給李輝澤,也並不是真的要向他透露恒盛的底標。而是要告訴他,我,可以弄到胡騫予手頭的東西。


    這樣,我多了個砝碼,和李輝澤將來的合作,我才不會處於下風。


    思考及此,我不禁偷瞥了眼胡騫予。


    隨後,我不禁愣住。


    因為胡騫予正好整以暇地拄著下巴,看我。


    我的目光,撞進他的視線中。


    他手伸過來,準確的尋找到我暗地裏緊握成拳的手,他收起掌心,就這樣握住了我的拳頭。


    隨後,他帶著莫名其妙的笑意,低聲說了句:“你果然看了我的標書。”


    我一怔,下意識甩脫他的手。


    此時,我的手心,已經滲出冷汗。


    **************************


    此時還在叫價的,隻有9號競標公司和11號的恒盛。


    在座這些生意老手,一眼便看得出9號是在惡意抬價,又或許是在幫什麽人實行代理出價。


    可是在拍賣會正在進行的當口,也拿惡意抬價者沒辦法。


    至此,李輝澤依舊沒有舉牌。


    價格來到66億5千萬——


    就在這時,李輝澤終於舉牌。


    “67億。”


    見李兆佳不可置信地偏頭看李輝澤,我暗自舒了口氣。


    我自認沒有發出什麽聲響,可還是引來胡騫予意欲不明的一瞥。


    我心下一驚,趕緊正襟危坐,目光亦從李輝澤身上移開。


    王書維又看向胡騫予。


    這時的胡騫予,擰眉瞟了我一眼,隨即拿過王書維手裏的標牌,舉牌。


    67億5千萬。


    **********************


    此時還在叫價的隻剩三家公司,李輝澤的7號,來曆不明的9號,和胡騫予的11號。


    我聽見李兆佳壓抑的低呼:“李輝澤!你搞什麽鬼?!”


    幾家財團的抬價和胡騫予的再三舉牌令出價漲到超過了70億。


    9號已經放棄了舉牌。


    李輝澤這一次舉牌,直接開口:“77億。”


    “77億!77億!”拍賣師略顯激動的聲音透過場內的立體環繞音箱,響徹會場內各個角落。


    我就坐在胡騫予身旁,他此時氣息依舊很穩,並沒有絲毫紊亂,反而嘴角還不自覺的揚起了不容易讓人察覺的微笑。


    在我的記憶裏,這樣的微笑,是隻有當胡騫予把對手逼到絕境上時,才會有的微笑。


    可現實情況卻是,胡騫予被李輝澤逼到了絕境。


    我看著他嘴角這一抹模棱兩可的笑,沒來由的,心尖一跳——


    “77億一次,77億兩次,77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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