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月想要和離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府。這是因為二夫人心煩意亂,沒有在第一時間堵住下人的嘴。她擔憂心疼地安撫了自己的女兒,令人將她扶進臥房,然後就看向了站在一邊的柳雁飛,問她在把柳如月帶回來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柳雁飛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二夫人驚駭得臉色蒼白,一屁股就跌到了椅子上,但很快就撐著扶手站了起來,步履不穩地進去尋她女兒,想必是要問個究竟了。


    柳雁飛見二夫人進了臥房,許久不見出來,想來是把她給忘了,也就同外頭的丫鬟說了一聲,便自行離開。她去尋她的爺爺。今日這事非同小可,總該去同府裏的實際老大說一下吧。


    卻是在東院的室內武場裏找到她爺爺。那個已經鍛煉得滿身是汗的老爺子,一見到她,就像千年未碰麵一樣,睜著欣喜的雙眼就奔了過來。“丫頭啊,丫頭啊,”他的聲音都帶上了哽咽,“你終於想到我這個老頭子了。”


    柳雁飛無語望天。


    老爺子的眼眶還真就濕了。


    柳雁飛有種想掉頭就走的衝動。


    老爺子抬袖抹了抹眼角:“你這丫頭有多久沒來找我了?自從前幾天我被皇上給叫走……啊!”他突然牛眼一瞪,變臉變得比唱戲還快,“調虎離山!好一招調虎離山!”他突然怒罵了起來,“皇太孫殿下來了也就罷了,你這個死丫頭竟然還敢同他出去吃酒!當我的話耳邊風是不是?!”說著隨手就從武器架上抽下了一根長鞭,“啪”的一聲就往柳雁飛身上招呼了去,“死丫頭!不好好教訓你一頓,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竟敢連爺爺我的話都不聽!都叫你不許同皇太孫殿下私下見麵了!”


    柳雁飛頭大無比。這個老頭!她側身躲開了鞭子,邊躲邊無奈地道:“沒有私下見麵,是光明正大地出去吃酒。”


    “還敢嘴硬!”魯國公老爺子橫眉怒目,又一鞭子抽了過來。


    柳雁飛就地一滾,在武器架前站定,第一時間抓了一根雙節棍出來。耳後鞭風呼嘯,她一手抓住一節棍棒,隨手揮了出去。


    另一節棍子纏住了長鞭,柳雁飛及時抓住,用力一拖。


    “哼!”老爺子冷哼一聲,拽著鞭子一動不動。


    卻是柳雁飛手握著雙節棍就衝了過去,幾步欺身到了老爺子麵前。


    鞭子被雙節棍纏住,派不上什麽用場,老爺子打手一揮,鞭子被扔了出去。


    柳雁飛也丟了手中的雙節棍,一拳就朝老爺子臉上砸了過去。


    老爺子以拳化掌,一掌化解了柳雁飛的拳力。柳雁飛接下來又是一拳。


    老爺子依舊一掌接住。


    很快的,這兩人默不作聲地打了起來。


    練武場上隻剩下激烈的打鬥之聲。


    ……


    “停!”就在柳雁飛飛起一腳,要朝老爺子的腦袋橫掃過去的時候,老爺子突然一聲厲喝。


    柳雁飛的腳在他的耳邊停住了。腳力回收,居然被她自己硬生生地接住了,磚塊砌成的地麵被她踩下了一個不淺的印子。


    “你這個混犢子!”老爺子吼開了,聲如洪牛,“也不知道照顧一下老頭子!有你這麽狠對待自家爺爺的嗎?!我一個老人家體力不行了!你居然步步殺招!也不知道手下留情!”


    柳雁飛抬起雙手,掀開了衣袖,露出了先前打鬥,抱拳護頭時被她爺爺一掌劈成紫青色的手臂,道:“老人家體力不行了?”


    魯國公老爺子眼睛斜到別處:“嗯哼,我是老人家,這總不會錯的!”


    柳雁飛放下衣袖,恭恭敬敬對她的爺爺抱拳道:“是!多謝老人家承讓!”


    “……”魯國公的嘴角抽成了曲線。


    “老人家,我這次過來有事要跟你說。[]”


    “……”魯國公的嘴角繼續抽著。


    “關於你的大孫女。”


    魯國公的嘴角不抽了,卻是鬱悶地揮了揮手,轉身就朝邊上的休息處走去:“你們兄弟姐妹的事情就不用來煩我了!”他顯然懶得管家中小輩之事。“屁大點事都來通報我,你們自己的爹娘呢?”這“屁大點事”,他指的是前些日子柳青榮被打一事。據說,柳雁飛的父親柳書誠曾經特地找上了他,講起了那柳青榮被打之事,當然,柳書誠的重點放在了打人者是貴妃弟弟丁廣盛上麵。顯然,柳書誠想要自己的父親重視這件事,畢竟於他而言,同貴妃的關係因此鬧僵是很不得了的。可是魯國公老爺子卻把他臭罵了一頓:“屁大點事你也緊張成這樣!不就是我們家的小子被打!雁飛丫頭又幫他打了回來!一報還一報,這帳都扯清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麽?!擔心?擔心個屁!多大歲數了!連個男人該有的果敢氣勢都沒有!滾!”老爺子那罵得是非常難聽。柳書誠灰溜溜地走了。而後柳青榮被打之事被老爺子“譽為”“屁大點事”就傳遍了整個魯國公府。


    “我覺得,這回應當不是‘屁大點事’。”柳雁飛道。


    魯國公老爺子回過了頭,麵露不解。


    柳雁飛便就把今日遇見柳如月一事細細說與他聽,當然,最後添上了柳如月回府後一清醒過來就哭喊著要“和離”。


    魯國公的眉頭鎖了起來,且越鎖越緊。


    柳如月要和離,若放在從前,魯國公或許會不為觸動,畢竟柳如月過得非常不幸福,她想要離開那個家,也是人之常情。她要和離是她的事,但長輩們同不同意她和離卻又是一回事了。可是,現今在發生這樣的事後,她說出了這番話……


    魯國公突然大聲命邊上伺候的人把大氅拿來。他圍上了大氅,同柳雁飛說道:“走,看你姐姐去。”


    柳如月的夫家定遠侯家和他們魯國公府也是世交,就像魯國公府和齊國公府一樣,從祖上就一直交好下去。當然,魯國公府和齊國公府的關係會更好一點,畢竟這兩家是大楚王朝唯二的世襲罔替的公爵之家。定遠侯家傳了三代,其先祖也是從馬上封侯的,但是到了這一代,其家中再無將帥,家中男子皆在朝中任文職。官做得最大的是現任定遠侯,也就是柳如月的公公萬舸,他現在官至吏部尚書,正二品。定遠侯從下一代起,若子孫無任何功績,就要開始削爵了,因此,想過去其家中的男人都應感到任重道遠,希望自己能夠為朝廷立下功勞,能夠在自己手上保住這二等爵位。


    侯爵家當然比不得公爵家,何況這公爵家還是永不削爵的,更勿論說,魯國公手中還握有實際的軍權。因此,這定遠侯府雖然頻頻放出話來,說柳如月無子且尚妒,導致世子迄今無後,他們也不敢隨隨便便就將柳如月給休棄了。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兩人婚姻,就是兩家聯姻!柳雁飛雖十年在邊關作戰,之前從未做過京官,但並非就如她父親所言,真就對朝堂之事一無所知。魯國公府樹大招風,在朝堂之上怎能沒有自己的盟友?而世交世交,世代交好,這不就意味著大家在朝堂之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嗎?


    魯國公走起路來,陣陣生風。偌大的魯國公府,無需什麽轎子馬車之類的,他自就步行至了柳如月歇息的廂房。柳雁飛跟在後頭。始終魯國公都沒有說上一句話。或許他和柳雁飛一樣,對於此次刺殺事件有多種猜測,但現在任何猜測都是無意義的,見到柳如月自然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魯國公眉頭緊蹙,大步就進了屋子,在外屋的丫鬟們忙不迭地向他請安之際,自己一手掀開了門簾,進去了柳如月的臥房。


    這個時候,裏邊除了二夫人之外,甚至柳雁飛的祖母老夫人,和她的伯母大夫人也在。


    大家看到氣勢衝衝的老爺子,都唬了一跳。


    妝容寡淡麵容平和的大夫人先站了起來,低垂下了頭。接著抹著眼淚的二夫人也站起來了。臉上滿是褶子的老夫人則訝異地瞧著老爺子,不過什麽話都沒說,卻是下一秒,不悅的目光狠狠地瞪向了柳雁飛。


    柳雁飛就當作沒見到祖母那不喜的目光,規規矩矩地向這三位女長輩們請安。


    而魯國公老爺子大步走到了柳如月的床前,看著她,道:“說吧,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柳如月已經哭得紅腫的雙眼又掉淚了,她抽泣了起來。


    老爺子不耐煩地盯著她。


    柳如月半晌嗚咽著說:“他、他欺人太甚!騙了我這麽多年!害我受了這麽多年的不白之冤!現在知曉秘密被我撞破,又想殺我滅口……”


    柳如月抬起頭來,一張臉上,憤恨,痛苦,絕望,交織在了一起,淚水沿著她姣好的麵頰緩緩流下,滴落在她緊緊拽著被角的手背上。“不能生的是他!他卻四處宣揚是我的錯!他找尋那江湖上所謂的神醫治病,我尋機找去問詢,他卻連我也要一起滅口!”柳如月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我要和離!我必須和離!”


    柳如月說完,屋子裏頓時沉寂了下來。


    原來這就是事實真相。那死去的山羊胡男子就是柳如月口中的什麽江湖神醫,而柳如月是親自跑過去詢問她丈夫究竟得的是什麽病――怕是她早已猜到她的丈夫沒有生育能力,才親自跑去詢問這個難以啟齒,不能讓他人得知的事情吧。但卻想不到,竟遭到了刺殺!


    屋裏又傳來了低低的抽泣聲――是柳如月的生母,二夫人。看來,早在魯國公來之前,柳如月就把這個事情說過了。


    卻是屋裏寂靜片刻後,未待魯國公老爺子做出什麽反應,那老夫人突然開口了:“不行!不能和離!”她一張老臉上寫滿了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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