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二夫人率先驚呼了出來,不可置信地盯向了老夫人。柳如月就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她痛之所痛,聽得女兒的遭遇,真恨不得衝去侯府拔了那混帳女婿的皮。和離雖對女人不好,但與其讓女兒呆在那狼窩鬼窟,還不如就這樣接她回家算了。魯國公家的女兒,便就是和離了,也還是能再嫁出去的。


    柳如月睜著一雙大眼,驚駭無比地看著老夫人,悲痛瞬間就湧了上來。她雙手死死抓著被角,手背上青筋畢露。這一回,她用力地咬著自己的唇,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卻愣是沒有落下一滴。


    柳雁飛看向了老夫人。隻見老夫人拉下了老臉,溝壑縱橫的麵皮上盡是冷酷與無情。“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是你的命!如何能由得你胡來!”老夫人狠聲說道。


    二夫人仿佛被她這句話給刺穿了身子,她捂著心口就連退兩步,一靠靠至了床頭,一手扶住床架,睜大眼珠子,重重地喘了起來,接著,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此間,看起來頗為寡淡的大夫人始終低垂著頭,仿若什麽都沒有聽見一樣,不言不語的。


    柳雁飛又把目光轉向了魯國公老爺子。隻見她的爺爺皺了皺眉頭,隻瞥眼瞧了老夫人一下,就開始沉思了起來,半晌,隻聽他道:“那就和離吧!沒得我們家的女兒白白地讓人家欺負了去!”


    卻是他的話音剛落,老夫人就叫了起來,她提醒道:“老太爺!我們兩府可是多年的姻親關係!”


    老爺子冷冷地盯著她,道:“怎麽,你大孫女都差點被人砍死了,你還要送她上門乖乖任人宰割嗎?”說著不再看她一眼,而是抬腿就往門外走去,邊走邊冷笑道:“姻親關係?哼!我們家除了如月丫頭,前幾輩嫁給他們侯府的女兒早就作古了,而他們侯府嫁過來的,現在也就老三老婆一個,至於你,你和那邊的老婆子是親姐妹,”他諷刺道,“難不成就因為這個,如月丫頭就得白白過去送死不成?”


    “老太爺!”老夫人怒起,在他後麵大聲喝道,“我這可都是為了我們國公府好!此事可大可小!鬧大了,我們和定遠侯府這幾代下來的關係,就全毀了,弄不好成為世仇也不定啊!”


    卻是魯國公老爺子理都沒理她,直接就大步出了門去。


    老夫人氣得臉上的皮肉都抖了起來,一張老臉曲扭得不成樣子。


    二夫人與柳如月悄悄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期翼。柳如月低垂下了頭。二夫人則偷偷地念了句佛。


    柳如月在魯國公府住下了。老夫人當日就特地命人去定遠侯府說明了一下:說是因為母親生病,柳如月心中太過掛念,來不及通知夫家長輩就自行回娘家了。因為母親的病,她不得不多呆上幾日。總之,老夫人派去的人句句都是告罪。而據老夫人派去的人回來後私底下偷說,那定遠侯府裏的老夫人――也就是魯國公府老夫人的嫡妹,柳如月丈夫的親祖母,顯然不待見柳如月,對於柳如月的“偷回娘家”,最後隻不過揮了揮手道:“隨那丫頭去吧!”


    對此,柳雁飛認為,那定遠侯府的老夫人定是不知道當日發生了什麽事,甚至她至始至終都被瞞著,根本不知其實是她的孫子生不出孩子,而不是柳如月不能生且不讓別的女人生。否則,她怎會是這樣的態度?


    果然,不出兩日,在魯國公老太爺親自命人調查那柳如月遇襲一事後,定遠侯府的老夫人上門來了。她是來請罪的。


    想來應當是那柳如月的丈夫見柳如月沒有被除掉,知道事情肯定會被魯國公府知曉,幹脆就率先向家裏人坦白,省得到時候魯國公府找上門來,反而讓自己處於被動的境地。


    柳雁飛沒有見到那定遠侯府老夫人。隻是聽說她親自去見了那受驚過度,仍舊躺在床上休養的柳如月。然後就是長輩們坐下來商定此事該如何解決了。


    定遠侯老夫人對自家孫子不能生育卻賴在柳如月身上一事,表示痛心疾首。但在魯國公老爺子說起他派人去刺殺柳如月的時候,她卻勃然大怒,說自己的孫子絕無可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定是那個江湖神醫得罪了什麽人,仇人找上門來,柳如月剛好不幸撞上了而已。


    魯國公老爺子正在調查此事,卻如無頭蒼蠅,那殺手來自何處,一時間根本查不到,於是對於定遠侯老夫人這樣的說法也隻能沉默以對了。


    定遠侯老夫人見好就收,接下來就說起她是如何懲罰她那孫子的,說她的孫子愧對魯國公府,該打該罰。最後才抹了抹眼角的淚,問道:“親家,你們看這事該怎麽解決?”


    她問的是小心翼翼,想來也知這魯國公府十有八*九會提出和離了。


    果然,魯國公老爺子看都沒看那不停向他使眼色的老夫人一眼,冷冰冰地道:“還能怎麽著,我大孫女受了這樣的委屈,就和離吧!”


    好吧,和離。(.)定遠侯老夫人同意了,畢竟他們沒理在先。但是,她不放心的是,魯國公府是否會把她孫子不能生育的事說出去。


    最後,在商談了整整一個上午之後,兩家長輩定下了這個協議:魯國公府不把定遠侯世子不能生育之事說出去,定遠侯府就爽快地絕不拖泥帶水地同意柳雁飛他們小兩口和離。


    和離是件挺麻煩的事。必須雙方都同意了,找上當年的說媒的冰人,立書簽字,然後去到官府在和離書上蓋下官印。若男方不同意,而女方堅持要和離,則女方須在大牢裏坐滿整整三年,方可離成。


    “他奶奶的!”書房內,魯國公老爺子一拳砸在桌子上,怒罵道,“小輩的事也要我來管!”


    柳雁飛瞥了他一眼。


    老爺子一臉陰沉,道:“混丫頭,以後我們跟他們定遠侯府也就這樣了,井水不犯河水!”


    “嗯。”於是,柳雁飛就在腦袋裏回想她是否見過定遠侯府的人。偏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最後得出這個結論――沒有。


    “那個死掉的是江湖人稱‘妙手神醫’的家夥,據說什麽都能治。”老爺子嗤笑一聲,“那個宅子還不是他的,是他一個朋友的。倒黴了他那朋友,隻能被作為替罪羊給抓了起來。萬忠義這小子好啊!”那“好”字被老爺子拖得長長的,“若那時就把如月丫頭砍死在裏邊,還能倒耙一把,說如月丫頭與那‘神醫’通奸什麽的,活該被‘神醫’的仇家一並砍死。呸!”老爺子重重地呸了一口。


    這件事確實很令人不爽。但是和平和離的確算是最好的結局了。否則把事情宣揚出去讓兩家都沒臉嗎?相信魯國公老爺子本人都沒想過要這樣做。沒臉是一回事,若讓對方惱羞成怒了,柳如月單方麵想要和離就隻能去牢裏呆上三年了。當然,其最嚴重的後果,就是魯國公老夫人所擔心的那樣――兩家人撕破臉,成為世仇。現在的定遠侯府,走的是文職之路,其家族在文官之中是有一定影響的,而魯國公府和齊國公府一樣,則是完全的武將之家。就算魯國公府的二老爺和三老爺沒有從武,而是走上了科考之路,可到現在為止,官職最高的二老爺,也不過是一個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而已。老爺子說的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沒想過要與定遠侯府結仇,與定遠侯府結仇,難保他們就不會煽動文官處處與魯國公府作對。


    柳如月的事,隻能這樣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元宵一過,就意味著假期結束,柳雁飛回去上職了。


    在此期間,柳如月和離之事有條不紊的進行。兩家找到了當年的冰人,冰人立了書,也簽了字,一切做好後,就等著呈上官府讓官方蓋印。


    結果,卻在柳雁飛上職的第一天,出事了。


    定遠侯世子萬忠義不能生育之事突然就傳了出來。一天之內,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接著,第二日一早,定遠侯老夫人就怒氣衝衝地殺到了魯國公府。


    定遠侯老夫人在魯國公府裏大發雷霆,把魯國公府裏的人罵的是狗血淋頭。先頭大家夥兒還由著她罵,但是後來,二夫人終於忍不住反擊了起來,說他們定遠侯府才是沒臉沒皮下作無恥的小人之窩,分明就是自個兒的兒子不行,卻賴到了她女兒身上,可憐她女兒蒙受了這麽多年的不白之冤,在他們府裏受盡了白眼卻不敢吭上一聲。


    “你們侯府毀了我女兒的名聲,我都還沒找你們算賬,不就是因為和離之事由你們說了算嗎?告訴你們,我們不怕,大不了鬧上公堂,讓大家評一評,看看到底是誰有理誰沒理!”二夫人憤怒難當。


    “住口!”老夫人厲聲嗬斥了她,接著擠出笑臉來打圓場。“好妹子,你看這……”她對定遠侯老夫人說道。卻是才說了幾個字,就被怒聲打斷了。


    “行了!雖我倆是嫡親姐妹,可姐姐,這次你們府上也太卑鄙了!要和離,我們也答應了!說好這事就此揭過,但你們卻偏偏將……給抖了出去!”定遠侯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氣,接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恨聲道,“你們的如月丫頭要和離,可以!就等著坐三年牢吧!”說著,怒火衝天地朝門外走去,攔都攔不住。


    定遠侯老夫人走後,魯國公老夫人大發雷霆,一疊聲命人去查究竟是誰走漏了風聲,說查出來後必將其亂棍打死。


    “爺爺,這麽一來我們兩家算是結仇了。”


    這日的天氣還算可以。白日高掛,淡雲懸浮。冷風雖有,卻並不大。魯國公老爺子居然提著根釣竿,到自家園子的池塘邊上,破冰釣魚。柳雁飛站在他的身邊。


    “爺爺,”柳雁飛瞧著他,見他一副專心致誌的樣子,好似沒聽見她方才的話,於是眨了眨眼睛,問道,“你是太受打擊,行為異常了嗎?”


    於是老爺子一竿子甩了起來,魚線直接飛起,朝柳雁飛掃了過去,水珠滴在了柳雁飛身上。“這樣胡謅自己的爺爺,吃了豹子膽了?!”他吼了起來。


    柳雁飛抓住魚線,幫他扔回了水裏,然後蹲了下來。“我從不知道爺爺你居然有冬日釣魚的興致。”


    老爺子“哼”了一聲。


    “真的無所謂?爺爺?”柳雁飛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兩家結仇?”


    “呸!結仇就結仇吧!那又如何!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想萬老弟,一代名將,生下的子孫卻……”老爺子的聲音低了下去,接著,重重地“唉”了一聲。


    柳雁飛偏頭看著他:“原來爺爺是顧念舊情啊……也是了,要是我啊,碰到這樣的混帳親家,不衝過去痛打一頓怎能消去心頭之恨!”


    卻是柳雁飛話音落下,半晌後魯國公老爺子都沒有再吭上一聲。而是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頭來,看著身邊饒有興趣盯著破冰之下一條條鯉魚的柳雁飛,微皺起眉頭,無聲地歎了口氣。


    柳如月和離之事因為定遠侯世子不能生育的秘密泄露出去而麻煩了起來。定遠侯府不同意和離了。若柳如月堅持要和離,就隻能坐上三年牢!


    這個時代的法律對女人就是這樣無情。就算婚姻的過錯方是男方,女人要和離,也隻能坐牢,不想坐牢,就隻有忍著。


    柳雁飛長歎了口氣。柳如月真可憐。當然,她也就心中感慨了一下而已。她跟她沒有所謂姐妹之情,就算柳如月現在躲在屋子裏哭死,她也不過把她當作陌生人,頂多就同情一兩分罷了。


    魯國公府因為柳如月要和離之事,一直在同定遠侯府交涉,但是定遠侯府就是不肯鬆口。甚至在定遠侯老夫人離去的第二日,就有轎子停到了魯國公府門口,說是他們定遠侯府的世子夫人在娘家呆得久了,老夫人特地派人來接她回去。


    柳如月幾乎哭成了淚人。二夫人破口大罵。老夫人氣得偏頭痛發作,幾天沒睡個好覺。


    這一切,都與柳雁飛無關。她在公門與魯國公府之間兩地一線,正常上下班,一切有關於魯國公府和定遠侯府惡交的傳言,她全不放在心上,就當沒聽到。


    隻是,另她萬萬料想不到的是,在定遠侯世子不能生育之事被捅出去的第六天,又一個傳聞悄然在京城裏傳開了――“你問我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嘿,悄悄告訴你吧!是魯國公府的柳雁飛將軍在酒樓裏誇誇其談,被我給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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