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八日過後,也就是四月二十日。(.)一場既定的軍事演練就要在城郊舉行了。這場軍事演練,因西薑國二皇子李天擇的來訪而辦。為的就是讓李天擇一睹大楚將士的風采。


    軍事演練被安排在四月二十二日。而四月二十這一日,太子妃的親兄,兵部右侍郎,奉皇命到京郊視察演練準備情況。


    兵部,在大楚王朝算是一個尷尬存在的部門。雖然是六部之一,處於中央集權的核心,但是,大楚實行的是衛所兵戶製度。兵部,相較於各都督府來說,其實是一點實權都沒有的。兵部的文官比不得衛所裏的武官,全大楚的百姓,都知道這樣一個常識。


    太子妃的大哥,唐全忠,家裏唯一一個官至正三品的男子,其實手中的權力並不是太大。這完全符合了大楚百年來的慣例――外戚不得享有高位實權。但是,太子妃的這位大哥,並非一個庸人。他八麵玲瓏,長袖善舞。不但在高官貴族中混得風生水起,甚至連三教九流他也樂意結交。不僅如此,他更是鑽了律法的空子,將手中財產委托親友去管理,多年下來,竟攢了一筆不小的財富,成了京城中頗有能耐的一位大人物。


    也難怪他有辦法為太子妃在宮外進行活動,千裏追殺當年的那個穩婆了。


    當日正午,唐全忠騎馬從京郊回去兵部,卻在途中,馬匹突然受驚,他被甩下馬背,被馬踐踏而死。


    隨行官員震駭無比,分派兩人,一個回兵部報告此事,一個則衝去太子妃的娘家報喪。


    但是,事情還沒有完。同在當日,甚至幾乎和唐全忠被馬踩死這件事同一時候,太子妃的母親從萬佛寺還願下山,在半山腰竟被一夥突然竄出的歹徒劫殺。一個車夫,兩個家丁,兩個丫鬟也不幸全部斃命。


    短短一日,太子妃的娘家居然發生了這樣悲慘的事情!不到傍晚,這兩件事就如風一樣,傳遍了整個京城。


    唐府裏哭號聲幾可衝上被四方的圍牆圈住的天空,撞破雲霄。


    皇上聽聞,震怒,下令順天府徹查。


    而江橋,則在景陽宮裏,眼若寒冰地發出一聲冷笑。


    柳雁飛對他說道:“成了?沒留下任何痕跡?”


    江橋道:“放心吧!方管家做事向來不會出錯!”說著,他冷哼一聲,“這可真是天賜良機,唐全忠和那老毒婦居然雙雙在這一日出城,也該他們命中注定今日死在我手上!”


    “不過,倒是很意外,除了你以外,居然還有人想要殺那老夫人!”柳雁飛接口道。(.)


    江橋說:“沒什麽好意外的。除了是八皇叔的人,還會有誰?”


    柳雁飛一愣,繼而就反應過來了,她搖了搖頭,笑道,“想不到都湊到一日了。”


    江橋諷刺道:“機會難得,八皇叔怎會不出手?派人假裝是我的人,裝模作樣去劫殺那老毒婦,然後‘恰好有手下經過,意外地將其救下’,再找足所謂的證據,證明是我派人幹的,讓她相信,我早已知曉當年事情的真相,時刻準備將她滅口,令她不得不投向他那一邊。可惜啊……”江橋笑了起來。


    柳雁飛也笑了。可惜八皇子聰明反被聰明誤,沒想到江橋真選在這一日動手了。江橋派去的人趁亂混進他所派出的“劫匪”中,在那些“劫匪”莫名之際,迅速殺掉了太子妃母親一行人。然後,連戀戰都沒有,極快地撤離。反而是八皇子派出的那幫“劫匪”,成了直接的凶手,不得不逃亡而去。


    “隻是八皇叔沒想到要用同樣的招數對付唐全忠,不然你也不用派人在他的坐騎上動手腳,直接派人埋伏,一樣趁亂幹掉他算了。”柳雁飛隨口說道。


    江橋道:“刺殺朝廷命官,不到萬不得已,誰會去做?八皇叔沒那麽蠢的。”


    正是江橋和柳雁飛說到那八皇子,得到消息的八皇子也在怒罵這江橋。


    “好小子!真是個好小子!”八皇子怒極反笑,“真是幹脆利落,心夠硬的!好歹也叫了人家外祖母、舅父這麽多年,居然眼都不眨就下手了!真不愧是……”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父皇選出來的好孫子!”之後,他重重地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桌子上,“還是小看他了!跟皇兄真是,完全不一樣!”


    當晚,大雨傾盆。如同天要塌了一樣,電閃雷鳴,延綿不絕。


    江橋迎著暴風雨,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太子妃所在的延禧宮。


    太子妃身邊的宮人們,早在今天一大早就被江橋盡數換下。現在,延禧宮裏,全是江橋的人。


    進入太子妃屋裏。依舊是門窗緊閉,一絲風都沒有,四下蔓延著濃鬱的藥味。外頭的大雨如瀑轟鳴,吵得人好像會雙耳失聰。


    江橋走到太子妃的床邊。


    太子妃躺在床上,如八日前那樣,被子緊裹,隻留一顆腦袋露在外麵,臉上略有些微紅,瞧起來尤在低燒。


    見到江橋的臉,太子妃陡然放大了瞳孔,顯得極為恐懼,但不過一會兒,她就努力地壓下了這種令自己很沒有氣勢的情緒,強忍著寒意,啞著聲先開口了:“橋兒,你來了。”


    江橋嘴角微微勾起,在太子妃身邊坐了下來。他問道:“母妃可好?想不到母妃這一病就如此多日,看來當真該好好靜養才對。”


    太子妃宛如沒有聽到江橋這拉家常般的問候,她盯著江橋,問道:“橋兒,為何將母妃的人都弄走?他們都去哪了?母妃不要這些人伺候!”太子妃還在說江橋一大早弄走她身邊伺候的人這件事,顯然在江橋密不透風的軟禁中,她根本就不知道今日她的娘家發生了什麽!


    今日一大早,江橋的人就衝進了延禧宮,將太子妃的人全部帶走,並換上了太子妃根本就沒見過的新麵孔。原本養病養得差不多的太子妃,立時被氣得怒極攻心,本都可以站起來,在屋中小坐了,卻一下又不得不躺回床上去。躺在床上的她,喊叫,怒斥,命人把江橋叫來,卻全被忽略得一幹二淨。而後來,在怒氣之中,她突然一個激靈,赫然明白了什麽,頓時一股恐懼從腳底蔓延上來,占據了全身每一個細胞。時間對她來說,就是煎熬,終於等到天黑了,再見到江橋,卻看到他滿眼一種意味不明的笑。


    太子妃的心跳得非常快。風寒未退產生的頭痛令她無法正常思考。她緊緊盯住江橋,唯恐一個不留神,放過了他哪個不容忽視的表情。


    隻見江橋嘴角的笑始終掛著。“母妃,”他淡淡地說道,“正是那些奴才伺候不周,您才病到現在都無法痊愈,孩兒將他們換下,難道不好嗎?”


    “胡說八道!”被江橋這樣的態度激怒了,太子妃不顧一切地叫了起來,右手還用力拍起了床板,“把那些人換回來!本宮命你把那些人換回來!”


    江橋諷刺地看著她陷入癲狂之中,一動不動。


    太子妃終於停了下來,她的目光開始閃動,渾身也止不住戰栗起來,上牙和下牙打得咯咯直響。


    江橋道:“鬧啊!母妃怎麽不鬧了?!”


    太子妃不是蠢貨,她怎會不知道江橋突然改變態度是因為什麽。江橋也不認為太子妃會蠢到連這個都猜不透。


    太子妃把視線挪開,滿頭全是冷汗。


    江橋冷笑道:“母妃現在是否在想,該如何把消息傳出去吧?”


    太子妃似乎被江橋戳中心思,眼睛瞠大,一副僵硬住的模樣。


    江橋道:“母妃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孩兒現在前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太子妃終於開口了,她再次看向了江橋,滿眼都是驚懼,唯恐江橋會講出什麽她不能接受的事實。


    江橋的笑在太子妃眼中顯得是那麽可惡可怖,宛如地獄中的魔鬼。“母妃,”江橋依舊喚她為母妃,隻是這兩個字在太子妃耳中聽來,是那麽的諷刺,“你的大哥,你的母親,都死了。”他的雙唇一張一翕,譏諷般地說出這件事情。


    “轟隆――”屋外騰地一個驚雷,仿佛天被炸裂一樣。


    太子妃被震駭地連魂都快散了。她的雙瞳瞪大,嘴唇微張,愣愣地,如同呆木一樣,瞧著坐在她床邊的江橋。


    雨水嘩嘩不絕於耳。


    屋中寂靜得簡直可以把人逼死。


    半晌,終於,一個尖叫寂靜中噴湧而起:“啊――你撒謊――你在撒謊――”


    江橋收起了笑容,一字一句顯得特別殘忍:“我撒謊?需要把他們的頭顱提過來給你看嗎?唐明珠!”


    尖叫聲嘎然而止。


    “你……你幹的……”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江橋盯著她:“你說呢?”


    太子妃的臉上瞬間五色變化,各種表情輪番替換,回憶,疑惑,了然,恐懼……最後,她用力拖著身體,坐了起來,吃力地盯向江橋,恨恨地咬著牙道:“你、你好可怕!”


    江橋諷刺一笑:“可怕?有你可怕嗎?因為得不到寵愛,生生殺死一個剛產下孩子的產婦,並將她的孩子占為己有。若說良心發現,將這個孩子好好撫育長大就算了,但卻對這個孩子冷漠非常,甚至想盡辦法,不讓這個孩子產下後代。”江橋的神色暗了暗,“想來等這個孩子繼位,你的進一步計劃就是讓這個孩子死於非命,然後順理成章地讓自己的孩子以‘先皇嫡弟’的身份順利上位吧!”


    太子妃睜大雙眼,卻是再不敢看那江橋。


    好久,太子妃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卻低若蚊蠅:“你、你究竟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江橋嘴角一勾:“你以為當初那個穩婆是怎麽出現在京城的?”


    如同被雷擊中一般,太子妃赫然驚醒。她捂住了心髒,懊悔不已。


    這個時候,江橋說道:“有件事我很疑惑,你當初殺了她,卻為何要把我抱走?難道……”他說出了這個讓自己思考了很久的猜測,“當初你以為自己根本就不能生?”


    “夠了!”太子妃打斷了他的話,她雙手死死地抓住床單,喘著粗氣,憤恨地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聽了我的娘的話,沒把你給一把掐死,反而把你抱過來養!”


    江橋明白自己猜對了。他嗤笑道:“是啊,卻想不到你五年後居然生下了兒子,結果悔不當初,隻能暗中計劃著給自己的兒子鋪路了!”


    太子妃抬頭,滿臉是淚,她崩潰了,回憶如潮般湧了出來:“不但如此,你長的越來越像那個女人!連他都發覺了!連他都發覺了!他一定是猜到了什麽,否則他怎麽會對你那麽好!派那麽多人護著你!讓我連下手的機會都沒有!”


    江橋一震:“你說什麽?父王他……”


    卻是那太子妃再也不搭理他,崩潰地捂住臉嚎啕大哭起來。


    江橋不再說什麽了,他厭惡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然後道:“你就在這裏好生養病吧!”說著,一甩袖,出了門去。


    門外,他厲聲命令宮人好生看著太子妃:“如有差池,滅你九族!”放下這樣的狠話,他才大步離去。


    走到宮外,見雨依然瓢潑,漏鬥一樣地從天傾瀉。


    江橋深深吸了口氣。太子妃最後的話讓他震驚,想不到父王對他好竟是因為他或許已經猜到了什麽。連他的皇爺爺都不解:明明他的父王對太子妃非常厭惡,卻偏偏對他極好。想想父王對他和對他弟弟截然不同的態度。江橋呆立半晌,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


    江橋披上了蓑衣,準備回景陽宮了。


    而卻是令他想不到的是,一個太監急匆匆地向他跑來。“殿下,”這個太監稟報說,“皇上召見,請您趕快過去。”


    “皇爺爺?”江橋怔住了,繼而想到了什麽,他皺起眉頭,朝太子妃的方向看了一眼,後咬了一下牙,道,“多謝公公,本宮即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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