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飛一行人站在山坡上，腳下全是碎石和泥漿，當地幹部圍在周圍，生怕山頂有石頭落下來。(.)張鵬飛正前方就是出事的其中一個工作麵，現在完全被碎石堵住了，一片狼藉。有幾位消防隊員正在用探測議探測塌方的地點，看到領導過來，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小同誌，你過來一下。”張鵬飛對其中一位消防隊員招手。
消防隊員認識這位是張書記，馬上說道：“首長好！”
“下麵的生命跡象怎麽樣？”張鵬飛問道，看到他的手套已經磨破，手指破了皮，鮮紅一片。
“報告首長，一號區和二號區生命跡象很強，隻要不引起二次塌方，我們就有時間！但是三號區與四號區塌方麵積很大，垂直比較深，空氣稀薄，生命跡象微弱，看起來很危險。”
“很好，你們辛苦了！”張鵬飛還盯著他的手套，又看向其它搶險隊員，手挖腳踢，雙手都抓爛了。他馬上回頭對萬達說：“看到沒有，馬上同市裏聯係送手套，我們在救人的同時，也要做好搶險工作人員的保護工作！”
“是，我馬上就辦！”
“報告首長，我們不需要手套！”年輕的消防隊員說道。
“哦？”
“抓這樣的石塊，帶著手套不方便，而且一磨就漏，白白浪費了，戰士們現在故不上了！”
“說得好！”張鵬飛感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看到了琿水市消防大隊長，說：“你們的戰士思想教育搞得很好，要在全省推廣，這次要給你們請功！”
“是，謝謝首長！”大隊長笑了一下，突然又想到現在笑的不是時候，馬上又板住臉了。
張鵬飛來到出事口，發現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消防大隊長上前來說：“首長，請您作指示！”
張鵬飛突然怒上心頭，都這個時候了，挖人就行了，還要什麽指示？但是剛要發怒，突然想到這是華夏官場的作風，也怪不得下麵的人。這是從上到下的毛病，一些地區地震、發洪災時，往往有一些大領導來到現場所謂指導工作，發表一些講話。在張鵬飛看來，這就是作秀，反而會給當地增加麻煩。都這個節骨眼上了，好好幹活就行了，還用什麽指示？
他壓下心中的怒火，揮手道：“大家都不要停，現在要和時間賽跑，沒什麽好指示的，就一條宗旨，救人，爭取少死人！”
“同誌們，聽到沒有啊，張書記現場指揮我們的搶險工作，大家一定要努力！”消防大隊長似乎感覺領導說話有點少，又動員起來。
消防隊員拍起了手掌，張鵬飛無奈地搖搖頭，離開這裏，趕往下一個作業麵，身後的專家同施工方的工程師一邊看著，一邊低聲討論，神色嚴峻，事故情況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嚴重。
……………………………………………………………………………………
張鵬飛每到一處，搶險隊員就會停下抬頭看著領導。張鵬飛心想這樣可不行，自己這夥人在上麵不但幫不上忙，而且也會打擾搶險。馬上說：“我們到下麵研究策略，這麽幹不行啊，太慢了！”
“小林，支援的搶險力量什麽趕到？”
唐小林回答道：“張書記，全州各縣市的消防大隊已經派出了小分隊，將在一到三小時內陸續到達！”
“嗯，”張鵬飛點點頭，指著吳江和萬達說：“你們兩個是怎麽搞的，現場情況如此嚴重，為何不提前報告？僅靠一個琿水的消防大隊能起多大作用？還要留下一部分戰士應急，你們應該早就調人過來！”
兩人確實沒有想到這點，之前都急瘋了。事情緊急，施工方又隱瞞了真相，一切都太突然了。
張鵬飛在眾人的陪同下又回到指揮部，對專家說：“先說說情況吧。”
一位專家說：“張書記，情況很不好，由於出事地點分別在四個作業麵上，其中有兩個作業麵又比較深，之間沒有任何的聯係，而且現在已經就快錯過最佳的救援時間了，如果剛剛發生塌方時就采用定點機械挖掘，那麽洞口早就挖開了。可是現在由於積石已經壓實，大型機械在洞邊產生震動，就有可能造成二次塌方……”
“我們在剛出事時就動用了機械挖掘，可是剛上去，作業麵就開始出問題，所以這個方法根本不行！”施工方的工程師說道。
“你們懂什麽！”老專家不高興了，“我剛才看了一下，你們選擇的地點有問題，這才導致石塊的滑落！”
“好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說重點，還沒有其它的辦法？”
專家說：“您剛才也說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通風，我建議首先對四個作業麵進行疏通，定點測好位置和距離，從半山腰首先鑽出幾條小洞，爭取空氣流通，為我們下一步的救援迎得時間。可問題的關鍵是，我們要拿到施工方確切的作業麵圖紙！要對隧道內做到完全了解！”
張鵬飛看向萬達，說：“誰是負責人？”
“啊？”萬達沒反應過來。
“誰是項目經理？”張鵬飛又問道。
萬達這次反應過來了，馬上說：“被控製起來了，”回頭對部下說：“快……把人帶過來！”
張鵬飛又看向施工方的工程師，說：“你們的施工圖紙呢？”
“這個……這個是商業機密，我們……”
“放屁！”張鵬飛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這都什麽時候了！我問你……塌方原因是什麽？”張鵬飛真的火大了，他看出來這裏邊有問題。
“我……我們初步懷疑是山石內部結構有問題，所以就……”
“胡說八道！”省廳專家反駁道：“對於老虎坡的山石結構，我們省廳檢測過，路橋公司檢測過，為了卻保無無一失，後來還從京城請專家來看過，這裏的山石結構沒有任何問題！”
工程師不敢說話了，這時候兩位警察帶過來一位禿頂的胖男人，一臉笑嘻嘻的模樣，真虧他出了這樣的事還能笑得出來！其實他不是在笑，隻不過經年累月在世麵上混，這張肥臉看上去永遠都在笑。
“華總、金總，你們救救我啊，在領導麵前說說，我們的施工沒有任何問題，也沒有偷工減量，完全是按照公司的圖紙搞的啊！”胖子突然指著人群中的兩位西裝男子喊道。
張鵬飛順勢看過去，說：“怎麽回事？”
唐小林在一旁說道：“那位高個的是省高速公路集團的華總，華向陽。另一位是東北路橋建設有限公司雙林省分公司的金總，金日忠。”
華向陽？張鵬飛突然想起來那個人了，好像上次調研交通廳時，見過這個人。想到這裏，目光又看向另外一個人，提到北方路橋建設有限公司，張鵬飛心裏就是一動，這事不會和他們有關係吧？
雙林省高速公路集團有限公司是經雙林省人民政府批準，雙林省交通運輸廳出資組建的大型國有獨資公司，前身為雙林省高速公路公司，注冊資金為35億元人民幣，係省政府授權投資的機構和籌融資平台，按照現代企業製度運作，是雙林省內唯一實行建、養、管一體化的高速公路企業集團。[]同時也是雙林省在國有企業改革中為數不多的得以保留的純粹國有企業。這樣大的企業，又是搞交通的，自然富得流油，總經理單是年薪就有幾百萬，這還不算獎金。
而另一家東北路橋建設有限公司，隸屬於一家南方路橋建設集團，其背景張鵬飛很清楚，所以他現在很擔心。
張鵬飛看向身邊的笑臉胖子，問道：“你就是項目經理？”
“是……是我，我是老虎坡項目部的負責人，張……張書記我們的施工沒有任何的失誤，完全按照設計圖紙……”
“少廢話，馬上把圖紙找出來，專家要研究救援方案！”張鵬飛沒好氣地說。
“這個……”笑臉胖子看向了東北路橋建設有限公司雙林省分公司的金日忠經理，這位可是他的直屬上司。
“怎麽回事？”
“呃……這個圖紙……”
“老陳，你還不聽省長的！”金總瞪了下眼睛。
“好好……”笑臉胖子帶著工程師離開了，沒多久就抱過來好幾卷設計圖紙，神色緊張。
張鵬飛看了一眼，心想隻不過是施工圖紙而已，這裏麵能藏有什麽秘密？幾位專家撲上去，說：“快，把出事的四個作業麵找出來，還有周邊相鄰的通道，我們要所有參數和線路圖！你們下麵澆灌到什麽程度了？強度如何？如果說……”
……………………………………………………………………………………
張鵬飛看著他們忙起來，抬頭看向外麵，天已經亮了，一輪紅日在山的那頭緩緩升起，刺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他發現老虎坡和當年一樣漂亮，秋天的楓葉紅了，漫山遍野，在初生紅日的襯托下，一片火紅。張鵬飛心說這真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可惜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卻現了這樣大的事故。
張鵬飛不再理那些專家，而是把張建濤、金龍君、唐小林、王雲杉、吳江、萬達等人叫過來，又指著那邊的省高速路集團總經理華向陽，東北路橋公司雙林省分公司金日忠說：“你們兩個也過來。”
兩人趕緊走上前來，張鵬飛冷淡地問道：“你們一直都在？”
“是的，我一直都在。”金日忠搶先回答道。
華向陽正捉摸著張鵬飛這話的意思，見金日忠已經回答了，他也趕緊說道：“張書記，我們正好過來調研，沒想到碰到了……”
“碰到了？”張鵬飛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這時候省委辦公廳的職員呂玲端著茶杯不合時宜地走過來，說了句：“張書記，你喝口水吧。”
張鵬飛接過茶杯，突然冷不防防地摔在了地方，水花四溢，把呂玲嚇得大叫一聲，差點倒在地上，還好被萬達扶住了。張鵬飛沒理呂玲，而是指著華向陽和金日忠的鼻子說：“你們事發時就在現場，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向上匯報？啊！”
兩人嚇傻了，這才想到剛才領導問話的用意。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雙腿打顫，汗水從額頭流到臉上，誰也不敢說話。
“說話啊！”張鵬飛拍了拍桌子，“我要你們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麽不上報的理由！”
“我……”華向陽動了動嘴唇，“我……我當時不知道有那麽多人，第一個工作麵坍塌時，老金說……問題不大，隧道頂在施工過程當中偶爾有石頭滑落很正常，隻要做好二次固定就會……”
張鵬飛又看向金日忠：“你也不知道裏麵有多少人？”
“具……具體的不知道，之前確實出現過小麵積的塌方，現場都急時控製了，所以我也以為這次沒事，沒想到後來事情這麽大，完全塌了，全……全都埋下去了。”
“那為什麽沒有急時調查事故原因，在搶救的同時，你們就應該組織調查，事故原因關係著救援的方式，你們不是不懂。我就想知道，你們兩個腦子裏在想什麽，是不是覺得這不算大事？”
兩人低下頭不說話，不是不敢說了，而是無話可說。
張鵬飛扭開頭又看向吳江和萬達：“當你們接到群眾舉報，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這很好。可是你們並沒有有效的組織救援，你們接到舉報時已經耽誤了十幾個小時，可你們到了之後不但沒有詳細了解情況，還沒有采取正確的救援方式，更沒有對事故原因進行徹底的調查，你們嚴重失職。所謂的領導，不是需要你們在關鍵時刻和群眾一樣動手，你們要動的是腦子！瞧你們現在的樣子！”
“張……張書記，我……我們錯了……”兩人低下頭，他們明白老領導批評得很對，在對這件事情的處理上，他們確實亂了分寸。
張鵬飛喘了幾口氣，捏著額頭說：“你們這些幹部，這些領導，等事情結束後一定要自我反思，拍著良心問問，你們的智商和能力是否能配得上你們現在的位子。剛好幹部審核製度實施沒有多久，這是考驗你們的一次機會，結果呢……你們的考卷是不及格！等事後……你們等著吧！”說完，手掌又狠狠地拍了幾下桌子。
所有人鴉雀無聲，張鵬飛的怒火把他們震住了。他們過去覺得張鵬飛是一位儒雅的領導，不怒自威，覺得像他這樣的領導根本就不需要發怒。長久以來，張書記在公眾和幹部麵前一直都是平易近人的，這漸漸給人造成了一種印象，似乎張書記是溫柔的。可是今天的事情把他們嚇壞了，張書記話裏的含意太嚇人了，瞧這意思是想動狠刀子。
張鵬飛不再理他們，轉頭又來到了專家的身邊。後麵的幹部麵麵相怯，愣了一下又都圍了過來。張鵬飛怒道：“全都跟著我幹什麽，在方案沒研究出來之前，都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
張鵬飛罵完之後，不經意地掃向張建濤，目光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兩秒鍾，似乎有話說，又像別無他意。
大家又都停下了腳步，不知道做什麽。金龍君、唐小林等人求助似地看向張建濤，希望他能指點一二。張建濤回想著剛才領導的目光，猛地一拍腦門，拉著幾人來到外麵，嚴肅地對吳江和萬達說：“被埋工人的家屬都聯係了嗎？”
吳江和萬達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說不出話。
“市裏、州裏的醫院準備好迎接重大傷員了嗎？”
“各項善後工作都做到位了？宣傳、保障等等……”
一連三個問題把兩人問傻了，他們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剛才張書記罵他們時，他們還覺得自己冤枉。他們在接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並親自參與了救援，自我感覺工作做得很好。可是現在一經張建濤提醒，他們才知道張書記罵得太對了，他們真是蠢到了極點，光顧著忙現場了，怎麽把更重要的工作給忘了！
張建濤又看向金龍君和唐小林，低聲道：“還不趕緊安排？張書記生的是這個氣，你們的工作……太不到位了！”
其實剛才張建濤也很奇怪領導怎麽發這麽大的火，這很意外，肯定有其原因。他琢磨了半天才想明白，延春方麵在善後措施的處理上沒有任何的行動和準備，一但媒體知道消息，甚至傳到網上，還有家屬鬧起來，將如何控製？
想到這裏，張建濤才懂得了領導發火的用意。張書記發火的目的就是想讓他們開竅，不要隻把眼睛盯在當下，要想想以後的工作怎麽處理，這是一位領導幹部必須要考慮的事情。事故之後肯定會引起輿論的壓力，家屬的不滿等等，這都是要提前做準備的！然而身為省委書記，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不好直接提醒，必竟這些事過於敏感，不適合公開講出來。
那麽在這個時候，就需要身邊智囊團出場了，你總跟在領導身邊，當然要時刻揣摩上意，同基層幹部相比，張建濤這個秘書應該也必須理解領導的用意。回想著剛才領導的眼神，張建濤慶幸自己在關鍵時刻讀懂了領導的意圖。有時候領導無法出麵，或者不能直接說出的話，就需要秘書長來完成了。
張建濤看向金龍君等人，說：“小林，你馬上帶著琿水的幹部開會，提前研究一下後續工作。金書記，我們同領導呆在一起商討救援方案。”
“好！”金龍君點點頭。別看常委中他排名在張建濤之前，但是在這個關鍵時刻，張建濤比他看得明白。
金龍君看向唐小林，說：“唐州長，這方麵的工作你先主持一下，等我這邊有了對策，再和你商量。如果有困難，就向省裏求援，現在不是故及麵子的時候，這不是我們州裏的事，是全省的事！我們不能給張書記丟臉！”
“好，馬上行動吧！”唐小林帶著吳江和萬達出去了，張建濤和金龍君來到張鵬飛身邊，領導正在和專家們討論。其它省裏跟來的領導也各司其職，在這個時刻，有多少人來了都不嫌多。雖然沒什麽用處，但又必須到場。
省委辦公廳的呂玲直哭鼻子，差點就哭出了聲音。萬捷趕緊捂上她的嘴，氣道：“你幹什麽，還不去給張書記倒水！”
“我不倒！”呂玲氣呼呼地說道。
“姑奶奶，你小點聲！”萬捷氣壞了：“你怎麽這麽不懂事了！”
“我……我給他倒水他就摔，我……我不敢了！”
“你**的傻啊！”萬捷真急眼了，“領導衝的不是你，你怎麽就不明白呢，這是你在領導跟前露臉的機會，你真蠢！”
“他不是針對我？”
萬捷搖搖頭，說：“你聽我的話，趕緊再給領導倒杯水！”
“真的沒事？”
“嗯。”萬捷拍了拍她的肩膀：“反正機會留給你了，你自己看著辦！”說完向張書記那邊走去。
呂玲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轉身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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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如何？”張鵬飛問專家。
“咦，情況不太對啊！”省廳專家看向了施工方的工程師：“你們的推進速度也太快了，不出問題才怪！”
“小同誌，你過來一下。”張鵬飛對其中一位消防隊員招手。
消防隊員認識這位是張書記，馬上說道：“首長好！”
“下麵的生命跡象怎麽樣？”張鵬飛問道，看到他的手套已經磨破，手指破了皮，鮮紅一片。
“報告首長，一號區和二號區生命跡象很強，隻要不引起二次塌方，我們就有時間！但是三號區與四號區塌方麵積很大，垂直比較深，空氣稀薄，生命跡象微弱，看起來很危險。”
“很好，你們辛苦了！”張鵬飛還盯著他的手套，又看向其它搶險隊員，手挖腳踢，雙手都抓爛了。他馬上回頭對萬達說：“看到沒有，馬上同市裏聯係送手套，我們在救人的同時，也要做好搶險工作人員的保護工作！”
“是，我馬上就辦！”
“報告首長，我們不需要手套！”年輕的消防隊員說道。
“哦？”
“抓這樣的石塊，帶著手套不方便，而且一磨就漏，白白浪費了，戰士們現在故不上了！”
“說得好！”張鵬飛感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看到了琿水市消防大隊長，說：“你們的戰士思想教育搞得很好，要在全省推廣，這次要給你們請功！”
“是，謝謝首長！”大隊長笑了一下，突然又想到現在笑的不是時候，馬上又板住臉了。
張鵬飛來到出事口，發現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消防大隊長上前來說：“首長，請您作指示！”
張鵬飛突然怒上心頭，都這個時候了，挖人就行了，還要什麽指示？但是剛要發怒，突然想到這是華夏官場的作風，也怪不得下麵的人。這是從上到下的毛病，一些地區地震、發洪災時，往往有一些大領導來到現場所謂指導工作，發表一些講話。在張鵬飛看來，這就是作秀，反而會給當地增加麻煩。都這個節骨眼上了，好好幹活就行了，還用什麽指示？
他壓下心中的怒火，揮手道：“大家都不要停，現在要和時間賽跑，沒什麽好指示的，就一條宗旨，救人，爭取少死人！”
“同誌們，聽到沒有啊，張書記現場指揮我們的搶險工作，大家一定要努力！”消防大隊長似乎感覺領導說話有點少，又動員起來。
消防隊員拍起了手掌，張鵬飛無奈地搖搖頭，離開這裏，趕往下一個作業麵，身後的專家同施工方的工程師一邊看著，一邊低聲討論，神色嚴峻，事故情況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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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鵬飛每到一處，搶險隊員就會停下抬頭看著領導。張鵬飛心想這樣可不行，自己這夥人在上麵不但幫不上忙，而且也會打擾搶險。馬上說：“我們到下麵研究策略，這麽幹不行啊，太慢了！”
“小林，支援的搶險力量什麽趕到？”
唐小林回答道：“張書記，全州各縣市的消防大隊已經派出了小分隊，將在一到三小時內陸續到達！”
“嗯，”張鵬飛點點頭，指著吳江和萬達說：“你們兩個是怎麽搞的，現場情況如此嚴重，為何不提前報告？僅靠一個琿水的消防大隊能起多大作用？還要留下一部分戰士應急，你們應該早就調人過來！”
兩人確實沒有想到這點，之前都急瘋了。事情緊急，施工方又隱瞞了真相，一切都太突然了。
張鵬飛在眾人的陪同下又回到指揮部，對專家說：“先說說情況吧。”
一位專家說：“張書記，情況很不好，由於出事地點分別在四個作業麵上，其中有兩個作業麵又比較深，之間沒有任何的聯係，而且現在已經就快錯過最佳的救援時間了，如果剛剛發生塌方時就采用定點機械挖掘，那麽洞口早就挖開了。可是現在由於積石已經壓實，大型機械在洞邊產生震動，就有可能造成二次塌方……”
“我們在剛出事時就動用了機械挖掘，可是剛上去，作業麵就開始出問題，所以這個方法根本不行！”施工方的工程師說道。
“你們懂什麽！”老專家不高興了，“我剛才看了一下，你們選擇的地點有問題，這才導致石塊的滑落！”
“好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說重點，還沒有其它的辦法？”
專家說：“您剛才也說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通風，我建議首先對四個作業麵進行疏通，定點測好位置和距離，從半山腰首先鑽出幾條小洞，爭取空氣流通，為我們下一步的救援迎得時間。可問題的關鍵是，我們要拿到施工方確切的作業麵圖紙！要對隧道內做到完全了解！”
張鵬飛看向萬達，說：“誰是負責人？”
“啊？”萬達沒反應過來。
“誰是項目經理？”張鵬飛又問道。
萬達這次反應過來了，馬上說：“被控製起來了，”回頭對部下說：“快……把人帶過來！”
張鵬飛又看向施工方的工程師，說：“你們的施工圖紙呢？”
“這個……這個是商業機密，我們……”
“放屁！”張鵬飛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這都什麽時候了！我問你……塌方原因是什麽？”張鵬飛真的火大了，他看出來這裏邊有問題。
“我……我們初步懷疑是山石內部結構有問題，所以就……”
“胡說八道！”省廳專家反駁道：“對於老虎坡的山石結構，我們省廳檢測過，路橋公司檢測過，為了卻保無無一失，後來還從京城請專家來看過，這裏的山石結構沒有任何問題！”
工程師不敢說話了，這時候兩位警察帶過來一位禿頂的胖男人，一臉笑嘻嘻的模樣，真虧他出了這樣的事還能笑得出來！其實他不是在笑，隻不過經年累月在世麵上混，這張肥臉看上去永遠都在笑。
“華總、金總，你們救救我啊，在領導麵前說說，我們的施工沒有任何問題，也沒有偷工減量，完全是按照公司的圖紙搞的啊！”胖子突然指著人群中的兩位西裝男子喊道。
張鵬飛順勢看過去，說：“怎麽回事？”
唐小林在一旁說道：“那位高個的是省高速公路集團的華總，華向陽。另一位是東北路橋建設有限公司雙林省分公司的金總，金日忠。”
華向陽？張鵬飛突然想起來那個人了，好像上次調研交通廳時，見過這個人。想到這裏，目光又看向另外一個人，提到北方路橋建設有限公司，張鵬飛心裏就是一動，這事不會和他們有關係吧？
雙林省高速公路集團有限公司是經雙林省人民政府批準，雙林省交通運輸廳出資組建的大型國有獨資公司，前身為雙林省高速公路公司，注冊資金為35億元人民幣，係省政府授權投資的機構和籌融資平台，按照現代企業製度運作，是雙林省內唯一實行建、養、管一體化的高速公路企業集團。[]同時也是雙林省在國有企業改革中為數不多的得以保留的純粹國有企業。這樣大的企業，又是搞交通的，自然富得流油，總經理單是年薪就有幾百萬，這還不算獎金。
而另一家東北路橋建設有限公司，隸屬於一家南方路橋建設集團，其背景張鵬飛很清楚，所以他現在很擔心。
張鵬飛看向身邊的笑臉胖子，問道：“你就是項目經理？”
“是……是我，我是老虎坡項目部的負責人，張……張書記我們的施工沒有任何的失誤，完全按照設計圖紙……”
“少廢話，馬上把圖紙找出來，專家要研究救援方案！”張鵬飛沒好氣地說。
“這個……”笑臉胖子看向了東北路橋建設有限公司雙林省分公司的金日忠經理，這位可是他的直屬上司。
“怎麽回事？”
“呃……這個圖紙……”
“老陳，你還不聽省長的！”金總瞪了下眼睛。
“好好……”笑臉胖子帶著工程師離開了，沒多久就抱過來好幾卷設計圖紙，神色緊張。
張鵬飛看了一眼，心想隻不過是施工圖紙而已，這裏麵能藏有什麽秘密？幾位專家撲上去，說：“快，把出事的四個作業麵找出來，還有周邊相鄰的通道，我們要所有參數和線路圖！你們下麵澆灌到什麽程度了？強度如何？如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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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鵬飛看著他們忙起來，抬頭看向外麵，天已經亮了，一輪紅日在山的那頭緩緩升起，刺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他發現老虎坡和當年一樣漂亮，秋天的楓葉紅了，漫山遍野，在初生紅日的襯托下，一片火紅。張鵬飛心說這真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可惜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卻現了這樣大的事故。
張鵬飛不再理那些專家，而是把張建濤、金龍君、唐小林、王雲杉、吳江、萬達等人叫過來，又指著那邊的省高速路集團總經理華向陽，東北路橋公司雙林省分公司金日忠說：“你們兩個也過來。”
兩人趕緊走上前來，張鵬飛冷淡地問道：“你們一直都在？”
“是的，我一直都在。”金日忠搶先回答道。
華向陽正捉摸著張鵬飛這話的意思，見金日忠已經回答了，他也趕緊說道：“張書記，我們正好過來調研，沒想到碰到了……”
“碰到了？”張鵬飛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這時候省委辦公廳的職員呂玲端著茶杯不合時宜地走過來，說了句：“張書記，你喝口水吧。”
張鵬飛接過茶杯，突然冷不防防地摔在了地方，水花四溢，把呂玲嚇得大叫一聲，差點倒在地上，還好被萬達扶住了。張鵬飛沒理呂玲，而是指著華向陽和金日忠的鼻子說：“你們事發時就在現場，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向上匯報？啊！”
兩人嚇傻了，這才想到剛才領導問話的用意。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雙腿打顫，汗水從額頭流到臉上，誰也不敢說話。
“說話啊！”張鵬飛拍了拍桌子，“我要你們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麽不上報的理由！”
“我……”華向陽動了動嘴唇，“我……我當時不知道有那麽多人，第一個工作麵坍塌時，老金說……問題不大，隧道頂在施工過程當中偶爾有石頭滑落很正常，隻要做好二次固定就會……”
張鵬飛又看向金日忠：“你也不知道裏麵有多少人？”
“具……具體的不知道，之前確實出現過小麵積的塌方，現場都急時控製了，所以我也以為這次沒事，沒想到後來事情這麽大，完全塌了，全……全都埋下去了。”
“那為什麽沒有急時調查事故原因，在搶救的同時，你們就應該組織調查，事故原因關係著救援的方式，你們不是不懂。我就想知道，你們兩個腦子裏在想什麽，是不是覺得這不算大事？”
兩人低下頭不說話，不是不敢說了，而是無話可說。
張鵬飛扭開頭又看向吳江和萬達：“當你們接到群眾舉報，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這很好。可是你們並沒有有效的組織救援，你們接到舉報時已經耽誤了十幾個小時，可你們到了之後不但沒有詳細了解情況，還沒有采取正確的救援方式，更沒有對事故原因進行徹底的調查，你們嚴重失職。所謂的領導，不是需要你們在關鍵時刻和群眾一樣動手，你們要動的是腦子！瞧你們現在的樣子！”
“張……張書記，我……我們錯了……”兩人低下頭，他們明白老領導批評得很對，在對這件事情的處理上，他們確實亂了分寸。
張鵬飛喘了幾口氣，捏著額頭說：“你們這些幹部，這些領導，等事情結束後一定要自我反思，拍著良心問問，你們的智商和能力是否能配得上你們現在的位子。剛好幹部審核製度實施沒有多久，這是考驗你們的一次機會，結果呢……你們的考卷是不及格！等事後……你們等著吧！”說完，手掌又狠狠地拍了幾下桌子。
所有人鴉雀無聲，張鵬飛的怒火把他們震住了。他們過去覺得張鵬飛是一位儒雅的領導，不怒自威，覺得像他這樣的領導根本就不需要發怒。長久以來，張書記在公眾和幹部麵前一直都是平易近人的，這漸漸給人造成了一種印象，似乎張書記是溫柔的。可是今天的事情把他們嚇壞了，張書記話裏的含意太嚇人了，瞧這意思是想動狠刀子。
張鵬飛不再理他們，轉頭又來到了專家的身邊。後麵的幹部麵麵相怯，愣了一下又都圍了過來。張鵬飛怒道：“全都跟著我幹什麽，在方案沒研究出來之前，都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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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鵬飛罵完之後，不經意地掃向張建濤，目光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兩秒鍾，似乎有話說，又像別無他意。
大家又都停下了腳步，不知道做什麽。金龍君、唐小林等人求助似地看向張建濤，希望他能指點一二。張建濤回想著剛才領導的目光，猛地一拍腦門，拉著幾人來到外麵，嚴肅地對吳江和萬達說：“被埋工人的家屬都聯係了嗎？”
吳江和萬達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說不出話。
“市裏、州裏的醫院準備好迎接重大傷員了嗎？”
“各項善後工作都做到位了？宣傳、保障等等……”
一連三個問題把兩人問傻了，他們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剛才張書記罵他們時，他們還覺得自己冤枉。他們在接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並親自參與了救援，自我感覺工作做得很好。可是現在一經張建濤提醒，他們才知道張書記罵得太對了，他們真是蠢到了極點，光顧著忙現場了，怎麽把更重要的工作給忘了！
張建濤又看向金龍君和唐小林，低聲道：“還不趕緊安排？張書記生的是這個氣，你們的工作……太不到位了！”
其實剛才張建濤也很奇怪領導怎麽發這麽大的火，這很意外，肯定有其原因。他琢磨了半天才想明白，延春方麵在善後措施的處理上沒有任何的行動和準備，一但媒體知道消息，甚至傳到網上，還有家屬鬧起來，將如何控製？
想到這裏，張建濤才懂得了領導發火的用意。張書記發火的目的就是想讓他們開竅，不要隻把眼睛盯在當下，要想想以後的工作怎麽處理，這是一位領導幹部必須要考慮的事情。事故之後肯定會引起輿論的壓力，家屬的不滿等等，這都是要提前做準備的！然而身為省委書記，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不好直接提醒，必竟這些事過於敏感，不適合公開講出來。
那麽在這個時候，就需要身邊智囊團出場了，你總跟在領導身邊，當然要時刻揣摩上意，同基層幹部相比，張建濤這個秘書應該也必須理解領導的用意。回想著剛才領導的眼神，張建濤慶幸自己在關鍵時刻讀懂了領導的意圖。有時候領導無法出麵，或者不能直接說出的話，就需要秘書長來完成了。
張建濤看向金龍君等人，說：“小林，你馬上帶著琿水的幹部開會，提前研究一下後續工作。金書記，我們同領導呆在一起商討救援方案。”
“好！”金龍君點點頭。別看常委中他排名在張建濤之前，但是在這個關鍵時刻，張建濤比他看得明白。
金龍君看向唐小林，說：“唐州長，這方麵的工作你先主持一下，等我這邊有了對策，再和你商量。如果有困難，就向省裏求援，現在不是故及麵子的時候，這不是我們州裏的事，是全省的事！我們不能給張書記丟臉！”
“好，馬上行動吧！”唐小林帶著吳江和萬達出去了，張建濤和金龍君來到張鵬飛身邊，領導正在和專家們討論。其它省裏跟來的領導也各司其職，在這個時刻，有多少人來了都不嫌多。雖然沒什麽用處，但又必須到場。
省委辦公廳的呂玲直哭鼻子，差點就哭出了聲音。萬捷趕緊捂上她的嘴，氣道：“你幹什麽，還不去給張書記倒水！”
“我不倒！”呂玲氣呼呼地說道。
“姑奶奶，你小點聲！”萬捷氣壞了：“你怎麽這麽不懂事了！”
“我……我給他倒水他就摔，我……我不敢了！”
“你**的傻啊！”萬捷真急眼了，“領導衝的不是你，你怎麽就不明白呢，這是你在領導跟前露臉的機會，你真蠢！”
“他不是針對我？”
萬捷搖搖頭，說：“你聽我的話，趕緊再給領導倒杯水！”
“真的沒事？”
“嗯。”萬捷拍了拍她的肩膀：“反正機會留給你了，你自己看著辦！”說完向張書記那邊走去。
呂玲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轉身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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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如何？”張鵬飛問專家。
“咦，情況不太對啊！”省廳專家看向了施工方的工程師：“你們的推進速度也太快了，不出問題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