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鮮紅如火的嫁衣,蓋上紅蓋頭,端坐在床上。


    王氏拍了拍年春妮的肩膀:“春妮,你且陪著阿曉些。”


    年春妮點頭,將王氏他們送出了屋子,轉身坐到杌子上,看著梁曉歪著頭笑。


    梁曉被年春妮笑的有些發毛,揪了揪自己的衣服,扭捏道:“姐姐,你笑什麽?”


    “沒什麽,覺得曉妹妹今日格外的光豔照人。”年春妮咧嘴,坐到床邊握住了梁曉的手。


    梁曉的手有些發抖,對著年春妮咧了咧嘴,隔著紅蓋頭看得到並不是十分的真切:“姐姐,我有些害怕。”


    “嗯?為什麽呢?”


    “就是有些害怕嘛,姐姐,你為什麽不嫁人?真的是因為那位李家哥哥還未考取功名嗎?還是因為其實姐姐根本不想嫁?”梁曉緊緊握著年春妮的手,讓年春妮連抽手都不能。


    年春妮訕訕地笑了下:“你在說什麽啊……”


    “姐姐,你若想嫁,這天下又不止李家一戶,何況以二姑姑和姑父在中京的買賣,商賈之戶前去攀親的定然不少。而以年家傑近些年來的表現,即便是官吏之家咱們也是嫁的上的,這還未說你是普陀山神醫後人。姐姐,你其實,是不想嫁的吧?”


    年春妮歪了歪頭,像是不認識梁曉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笑道:“你怎麽曉得這麽多的事兒?”


    梁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頭上的珠釵晃動,她說:“姐姐並不是足不出戶的女子就什麽也不知曉的,同樣的,你雖然試試在外,也不是什麽都曉得的。姐姐,你也該……”


    “你莫不是聽了我娘什麽話。來勸我的?我和你不一樣,若是讓我在嫁人和遊曆選擇,我自然是選擇遊曆的。”年春妮抽出了手,冷冷地看著梁曉。


    梁曉怔了一下:“姐姐,你說什麽啊。”


    年春妮歎了口氣,拍了拍梁曉:“算了,我自己心裏有數,你好好的,天亮了就該上花轎了。”


    年春妮起身推門。


    梁曉一驚:“姐姐你不陪我了?”


    “上茅房。”年春妮歎了口氣,推門出去。


    這是梁曉身為姑娘家的最後一個夜晚。天上星光璀璨,隻是可惜,梁曉不能出來看一看。梁淮和梁賈氏的屋子裏也是燈火通明。隱約還能看到來回晃動的人影。他們,一定都很激動的吧,隻是嫁人真的是女子不得不經曆的一條路嗎?年春妮又回頭看了一眼梁曉的屋子,歎息著搖了搖頭,若是以後生活幸福美滿。倒也是好的。


    等年春妮回來的似乎,梁曉已經哈欠連天了。


    年春妮皺眉:“既然這麽困,就先眯一會兒吧。”


    “頭發亂了怎麽辦啊!”梁曉有些委屈。


    年春妮失笑,坐到梁曉身邊:“靠在我身上睡吧,頭發亂不了的。”


    梁曉衝著年春妮嘿嘿一笑,真的靠在了年春妮肩上。


    年春妮看著梁曉的睡顏。皺了皺眉,她頭上的釵子好硌得慌。


    好不容易挨到了公雞打鳴,天還有些朦朧。王氏便來敲門。


    年春妮打了個哈欠把梁曉推醒,梁曉揉了揉眼睛,蓋頭都落到了床上。


    梁曉叫了一聲:“呀,姐姐快幫我弄一弄。”


    年春妮苦笑:“胳膊抬不起來了。”


    “……”梁曉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給年春妮揉了揉:“姐姐,你辛苦了呀。”


    年春妮笑著點了點梁曉的額頭:“好了。快把妗子叫進來給你捯飭一番吧。”


    王氏進來,給梁曉勻了一層粉。又將蓋頭給梁曉蓋上,門外便響起了迎禮的鞭炮聲。王氏的眼眶突然一下子紅了起來。


    梁曉也略帶哽咽地喊了一聲:“娘。”


    年春妮在一旁看了一會兒,推門出去。梁鳳不知道在給梁曉準備著什麽,隻是看到她在打包袱皮。年春妮也沒有去叨擾梁鳳,一個人找了個比較清靜的地方,蹲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知道院子裏有人喊她,年春妮才跑了過去。


    梁鳳嗔怪:“這大早上的你跑哪兒去了?”


    年春妮隻是笑了笑問:“喊我做什麽?”


    “你妹妹就要上花轎了,你不送送她呀。”梁鳳推了年春妮一把。


    年春妮趕緊跑進梁曉的房間,同梁曉說了一會兒話,就聽到外麵有喜婆扯著嗓子喊:“吉時已到——”


    梁曉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卻落下淚來。


    年春妮又趕緊給梁曉遞了快手帕,便聽到人群中有人喊她。


    年春妮皺著眉頭轉了一圈,沒有看到人,便跟在梁曉的後麵,將梁曉送上了花轎。手臂驀地一緊,年春妮回頭,被拉入了人群裏。


    “師父,你們真的來的蠻早的。”年春妮同越疏狂和顏疏青打招呼。


    越疏狂皺了皺眉,拍了年春妮的頭一下:“晚上沒睡覺嗎?眼睛這麽紅?”


    “睡了,睡得不好罷了。”年春妮咧了咧嘴。“對了,一會兒咱們要去城南喝喜酒了,你們知道的吧?”


    “嗯,現在知道也不晚呐。”越疏狂點了點頭,“城南是誰家?”


    “木家,你知道?”


    “哦——”越疏狂點頭,笑了笑:“不知道。”


    “……”年春妮別過頭去不理他了。


    顏疏青笑了笑,隻是那笑看起來怎麽也不像往常那樣,就似乎有什麽心事。


    年春妮不禁好奇:“顏師父這是怎麽了?”


    “春妮,等著喝完了喜酒,咱們……”


    越疏狂撞了顏疏青一下,“等喝完喜酒再說吧。”


    年春妮皺眉,可是看了看兩個人的神色似乎又問不出什麽,正在這時候,梁鳳又喊她,年春妮便先去梁鳳身邊了。


    幫著把梁曉的嫁妝抬上車子之後,年春妮便給梁鳳他們指了指越疏狂和顏疏青的位置。梁淮笑了笑:“春妮去陪著他們吧。到了木家,你們坐一桌子。”


    梁鳳皺眉:“我原本是想著春妮和咱們……”


    “哎,越神醫和顏神醫不過是看著春妮的麵子才會來的,除了春妮他們也不認識旁人,還是和春妮一起的好。”


    梁鳳皺了皺眉,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年春妮一眼,沒有再說旁的話。


    年春妮倒是樂得跟著越疏狂他們,一路到了城南木家,越疏狂他們的席位離得主位不遠,倒是看得出來挺受重視。


    隻是……


    這一桌子除了年春妮和越疏狂師徒三人以外。便是以前河子嶺的一些人,大多,還都挺麵熟的。


    有些人笑著同年春妮打招呼:“這是春妮吧。你說這些年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呢。”


    年春妮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那邊又有人問:“春妮今年這是多大了?春妮比梁曉大吧?”


    “嗯……十七了……”年春妮笑的愈發尷尬起來。


    “哎呀,都十七了!”有人感歎,“怎麽還沒說人家呐?”


    “我們春妮早就說了人家了。”顏疏青看不下去,為年春妮說話。


    年春妮苦笑著看了顏疏青一眼。


    那些婆子們又念叨了起來:“喲,這位是誰啊。以前從沒見過啊。”


    “怎麽還你們春妮呢,你們什麽關係啊。”


    “哎喲喂,這是不是就是人家說春妮跟著的兩個男人呐,嘖嘖……”


    年春妮有些惱怒,沒好氣的說了一句:“我們家的事兒,我爹娘都不著急。你們急個……”


    越疏狂拉了年春妮一把,淺笑道:“在下普陀山越疏狂,這是我的師弟顏疏青。春妮。是我們唯一的徒弟,將來是要繼承普陀山醫術的。”


    越疏狂從來不喜歡將自己普陀山醫者的身份擺出來說,此番隻怕也是為了給年春妮解圍,年春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越疏狂一眼,越疏狂卻隻是衝著她眨了眨眼。


    “普陀山呀……”


    這一桌子不過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了起來:“普陀山又怎麽了,春妮不過是個女娃。還能真的繼承你們的衣缽,走遍天下隻為了行醫不成?”


    “喲,這樣的丫頭,誰家敢要啊。”


    “嘖嘖嘖,你說好歹也是咱們看著長大的丫頭,怎麽這麽給咱們河子嶺丟人。”


    年春妮一個沒忍住,啪地摔了筷子,斜睨過去:“我和你什麽關係,我丟你哪門子的人?”


    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正巧王氏往這邊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桌的人低聲說了幾句,便端著酒盞笑著走了過來。


    年春妮看到王氏,強笑著喊了一聲:“妗子。”


    王氏拉了年春妮一把,問道:“怎麽了?”


    年春妮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昨天晚上熬了一夜,覺得有些困了,一會兒,春妮就先走了。”


    王氏皺了一下眉:“今兒你妹妹大喜的日子,你怎麽就不能留到最後呢?”


    “妗子!”年春妮歎了口氣:“我在留在這兒,隻怕讓人家把曉妹妹也說了進去,還是先走的好。昨日我師父送來的賀禮裏,有兩瓶藥丸,是特地給妗子你的,有美容養顏的功效,妗子每日服上一粒也好。”


    “哎喲,這還有特地給我的?”王氏一喜,又看了一眼那一桌子坐的人,把年春妮拉的遠了一些:“是不是那些人說的話不中聽了?咱們河子嶺的人說話就是那樣,你……”


    “沒事,妗子,真的是累了。”


    王氏歎了口氣,拍了拍年春妮的手:“那一會兒你走的時候打偏門走,啊?”


    年春妮點了點頭,回頭看了越疏狂和顏疏青一眼,努了努嘴。


    越疏狂他們會意,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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