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烏蘭話的烏雲,對妹妹和氣地笑著:“她有沒有權勢,一試便知。”這一會兒烏雲心裏迅速有了主意。她不甘心看著大夫人陪在尊貴的王妃身邊,而自己暫時不能上前。


    這樣的時候,往往也是女人爭風的時候。前麵走著的章古和趙赦等人,已經來到營地外。雪天裏搭起一座座臨時的坐處,鋪著地氈沒有椅子,全是坐墊。


    趙赦坐下來,伸手接真姐兒到身後坐下,看她鬥篷又披在身上,不過雪白麵龐沒有帶上麵紗,可以看到兩隻眼珠子骨碌碌轉著要看熱鬧又忍住。趙赦低低道:“冷不冷?”這外麵是雪飄飄風吹吹。真姐兒把手從鬥篷裏亮給趙赦看,紅箋綠管早呈上一個鎏金的手爐。


    坐了一會兒喝著酥油茶,吃著熱氣騰騰鍋裏現撈出來的手抓羊肉。手抓羊肉全是大塊,蒙古人自幼就會用刀削手抓羊肉吃。真正的蒙古人能把一塊手抓羊肉吃得幹幹淨淨隻有雪白的骨頭。真姐兒不會就抱著手爐坐著。趙赦懷裏取出一柄精美的小刀拿在手上,一片一片削給真姐兒吃。


    也抓著一塊羊肉的烏雲看在眼裏,看不出來這叫不叫有權柄。漢人的女子有權柄,要麽是自己娘家厲害,要麽是可以挾製丈夫。烏蘭看得好笑,這就是尊貴的王妃,連羊肉都不會自己吃。再看趙赦熟練地用著手中的小刀,一看就是會用的人。


    真姐兒看得也含笑,在後麵努力地看著趙赦,小聲地說一句:“我自己可以學著吃。”全場裏的人,隻有真姐兒是肉來張口。趙赦漫不經心:“小心割到手,這大冬天的,病了可不好。”真姐兒在後麵俏皮一句:“在表哥看來,幾時病了都不好。”


    趙赦一笑:“真姐兒很知道表哥。”再遞一塊削好的羊肉過來,真姐兒張開嘴吃過嬌聲道:“我飽了,表哥請用。”趙赦看看:“你倒吃了有半塊,不錯。今天你這貓兒食吃得多。”蒙古人的手抓羊肉,從來是一塊就不小。趙赦今天很滿意:“多喝酥油茶,暖和身子也能消食。”兩個人在低聲用漢話交流,再不時地對麵前正在跳的當地舞蹈看上一眼。


    真姐兒多喝酥油茶,一開始喝著有些怪口味兒,喝過幾口身上暖和,趙赦又說消食,真姐兒就喜歡上了。


    一段舞蹈結束時,趙赦問章古:“我致信給你,讓各處首領來見我。今天到現在,才隻有三、五位在?”章古哈哈一笑:“王爺您想想,我好不容易請到您來,當然想和您單獨呆會兒。”手一指在座的三、五位首領,章古毫不掩飾的道:“就是他們,也不知道您今天來,是他們心裏有王爺,早來了幾天候著您。”


    趙赦微微有笑意:“我就知道是你在弄鬼兒,我來也是有事和你盤恒幾天。咱們先把正事兒說完,再好好地樂不遲。”章古爽朗地道:“王爺放心,正事情我不敢耽誤。接到您的信我就讓人快馬告訴他們,您一到這裏,我就讓人去路上接著。一會兒不少人要來。”


    剛說到這裏,有人上來回話:“回王爺,章古汗,各處首領到了十三位。是不是現在引他們過來?”回話的是大管家阿木爾。趙赦冷冷問道:“烏木罕首領到了嗎?”不遠處有人高聲回話:“烏木罕在這裏,拜見來遲是不知道王爺到的時辰。”


    不遠處是趙赦的護衛和章古的隨從攔下這些首領們等回話。烏木罕是個驕橫的人,被攔下來還要等著當然是不喜歡。他和趙赦以前交過手,對趙赦的精兵又嫉又恨,本來是應該避走。又擔心章古說自己的壞話,烏木罕還是急著要過來。


    趙赦清朗的聲音冷若冰霜,一字一句傳出來:“去個人問問烏木罕首領,去年我說不許亂動刀兵,難道他不知道?”烏雲心中一喜,急忙走上前彎腰行禮:“王爺,”剛說這兩個字,大夫人變臉斥責她:“你怎麽敢亂上來插話!”


    烏雲也變了臉色正要不服氣,趙赦麵色更冷:“哪個亂插話,亂棍打出去!”烏雲心頭一驚,這樣厲害的漢人男子,真的是不多見!


    趙赦說得一口流利的蒙古話,不知道他幾時學來的!而趙如一直在真姐兒身後翻譯,讓真姐兒看了一出子好西洋景兒。想表哥書房中不許自己亂插話,對別人也是一樣。這倒一視同仁,真姐兒對自己開了一個玩笑。


    斥責過烏雲,趙赦再提高聲音喝道:“讓烏木罕提頭來見!”這一聲斷喝驚到人心,隻有章古微笑著不說話,專心喝著自己的酥油茶。趙赦喝過,回身把真姐兒抱入懷中,用自己的鬥篷把真姐兒從頭到腳都裹在懷裏。


    這情景要是出現在漢人宴會上,是大逆不道人人批判。可是此時此地,就無妨。章古身邊也坐著一個美貌女子,而且不是四位夫人中的一個。


    真姐兒縮在趙赦的鬥篷裏,聞著趙赦身上的氣息,突然很是貼心地在趙赦懷中動了動,挪成舒適的姿勢後,閉上眼睛再把自己的耳朵捂起來。


    遠處一陣怒罵聲和兵器擊打聲後,趙赦的護衛送上烏木罕的人頭來驗。趙赦摟著真姐兒,冷冷驗過人頭,剛才驟然的怒氣全都不見,淡淡地道:“啊,這人不聽我話。把他頭掛起來三天再還給他家人。”再道:“掛遠些,不要在營門處。”


    真姐兒被重新安置在趙赦身後,她一手撫一下紅箋,再一手撫一下綠管算是安慰。兩個丫頭這一次好得多,聽到人頭要進來,就低頭也沒看到。


    殺了烏木罕,趙赦才讓來的首領們進來,看他們一個一個老實行禮安下座,才徐徐道:“明年也不許動刀兵,後年我要大婚,哪個動刀兵,就是和我過不去!”這樣冷冷說過,環視場中一眼後,才慢慢道:“和我過不去的人,烏木罕首領就是樣子!”


    談笑間就殺了烏木罕,而且趙赦王爺沒有給烏木罕任何說話的機會。來的首領們人人自危。他們多的不過是五、六百人,少的不過是一、兩百人。就算是加起來人多勢眾,也是和趙赦打過多年交道,而且章古手下人數不少,再加上趙赦帶來的一千人。大家隻能是聽著不敢說什麽。


    “章古汗給我和我的王妃準備不少好看好玩的,今天本不該殺人。是我沒有耐住性子,這樣吧,咱們先看好看好玩的,有什麽話晚上再說。”趙赦說過,麵上才有淡淡一絲笑意:“章古汗,王妃還等著看呢。”


    章古哈哈又笑起來,拍拍雙手牛皮鼓重新響起,兩個女奴載歌載舞上來,把這裏殺氣衝淡好些。


    烏雲悄悄兒地走出來,和烏蘭說話:“原來我想漢人女子不會用刀劍,也不會跳舞,想著去和王妃比刀,你再去請她跳舞。得罪她後再去見她賠不是就順理成章。現在看來王爺太厲害,這主意不行!”


    “章古汗讓姐姐接我來,姐姐可以大搖大擺去見王妃說話。不用擔心另外那三個死女人不放心。”烏蘭說過,烏雲搖頭:“章古汗隻讓我和你說話,至於對王妃說的,是大夫人。”烏蘭罵道:“這是什麽漢人的爛規矩,等我去了,全部給他砸爛了。”


    這話剛說過,後麵傳來罵聲:“兩個壞女人,你們在說什麽!”章古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冷笑著站在那裏,張嘴就罵道:“人家隻看重的是第一位夫人。你這心眼兒壞的人,佛爺要懲罰你,讓你不能去!”


    三夫人年紀也不大,脾氣又焦躁,過來就怒罵道:“被你派來接我們的人,摔在路上斷了腿,幸虧是我們路過才接他一起回來。等晚上章古汗有時間,咱們好好去評個理兒。”說著手就指上來。


    烏雲一句話沒有說,彎刀先又出鞘。三夫人急急縮手,就差一點兒就手指不保。惱怒的三夫人也“嗆”地一聲亮出腰間彎刀,兩個人在外麵“怦怦叮叮”擊打起來。


    章古聽到,毫不臉紅地道:“外麵什麽事?”大管家進來跪下回話:“章古汗,二夫人、三夫人在打四夫人。”趙赦當沒聽到,真姐兒暗暗驚心,大夫人和漢人有身份的人打過交道,這就覺得尷尬。隻有章古又大笑道:“都喊進來!”


    這是別人家務事,真姐兒就低頭。聽到麵前進來幾個人,嘴裏還在爭吵。章古隻是笑聽著:“兩個人打一個不是英雄。你們要比試,一個一個地來。”三夫人跺腳道:“一個人不是打不過她。”章古大笑:“那你還打?”三夫人生氣地道:“章古汗,你真偏心。是她先拔的刀子。”烏雲大聲道:“你罵我,我就拔刀子。”


    這些嘰哩哇啦的話,真姐兒一句也聽不懂。但是這氣氛緊張,二夫人三夫人都怒目烏雲,手不由自主地放到腰刀上,真姐兒再把頭低下去。


    趙赦回身在真姐兒頭上拍一拍。再對章古道:“我現在這裏,你要處理家事,等我不在你再說。”章古不會臉紅,反而笑道:“今年我又聽了一回漢人的書,這叫通家之好。而且我不瞞王爺,家人的事也不瞞您。”


    “我把王妃帶來,也是你我通家之好,但是你的夫人們勇猛,隻怕會嚇到我的王妃。”趙赦這樣說過,真姐兒在他手下微搖一搖腦袋,誰害怕了,壓根兒就沒有害怕,不過就是不忍心看而已。真姐兒給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草原上的擅長馬戲,歌舞再結束的時候,章古滿麵紅光站起來:“這樣寒冷的天氣,王爺趕了大遠的路來與咱們同樂。王爺是漢人中的漢子,咱們也有咱們的漢子,備馬來,請王爺一同下場。”


    趙赦在鼓聲中起身,解下自己身上鬥篷交到真姐兒手上:“好好給表哥喝彩。”真姐兒接過鬥篷,端端正正行個禮送他。


    男人們都出去了,帳篷裏是男人的就隻有趙如趙意和護衛真姐兒的兩位將軍。首領們快馬來見趙赦,不想他還沒有見人,先就殺了烏木罕。不服氣的人還是大有人在,一個身穿老羊皮袍子的婦人過來,狀惹恭敬的對真姐兒伏身行過禮,嘰哩呱啦說著話:“男人和男人們同樂,女人和女人們同樂。久聞趙王爺功夫厲害,王妃想來也不差。”說著,閃亮一下拔出彎刀來,刀尖朝下道:“王妃請。”


    “我不會。”真姐兒微微一笑,趙赦一走,就可以感覺到這裏氣氛緊張。頭上還有趙赦手掌的餘溫,真姐兒含笑,表哥不怕,我當然也不怕。


    大夫人正要說話,二夫人使個眼色給她。想服人,就得有能服人的地方,光是生得漂亮柔媚能有多久?大夫人沉吟一下沒有說話。


    將軍們站出來一個,大聲責備道:“阿都沁的塔娜,不得對王妃無禮!”塔娜嘿嘿露出笑容:“刀劍既然不會,那請王妃下場一同跳舞如何?漢人們總不能連唱歌跳舞也不會吧。”她達到自己的效果,雙眼直盯盯對著真姐兒。


    真姐兒笑容滿麵:“夫人,你們自幼生長在馬背上,會騎馬會用刀會放牛羊。我們漢人自幼生長在深閨中,我們會的與你不一樣。夫人要是想比,我同你比比刺繡如何?”她眼尖地看著這位出來挑釁的人,手指粗壯是捏不起來繡花針的。


    “你既然不會,那我問你,為什麽你們漢人要跑到我們的地方上來殺人!”塔娜咄咄逼人,腳不由自主地邁上一步。


    一支羽箭破空而來,塔娜慌忙用手中刀去格檔。匆忙中力氣不足,而這箭又大力,塔娜身子一歪險些摔倒在地。聽得弓箭聲響,又是一聲羽箭飛來,筆直釘在布篷正中。尾羽亂顫幾下,就此停留在那裏。


    大家一起往外麵看,見在馬上的趙赦怒目看過來,手中還握著寶雕弓。


    這就人人閉嘴,塔娜羞得臉通紅,蹣跚著對真姐兒行過禮,真姐兒也不理她,看著塔娜回去坐下。才對大夫人徐徐道:“夫人,王爺說相信章古汗這才來到這裏,這裏到底你們是主人。要是有人對你的客人不敬,那倒是你的事情。或是對王爺不敬,一會兒王爺回來,可以明說。”


    大夫人也臉上一紅:“尊敬的王妃,我們草原上的人都是有話直說,在漢人的習俗看來是無禮的舉動。請您原諒塔娜夫人吧。”


    真姐兒淡淡道:“我們漢人的規矩,男人管男人的事情,女人做女人的事情。有話要同王爺說的,與我說也沒有用!”


    “是,”大夫人深深的伏下身去,答應了這一聲。


    入夜以後,天空仍是扯棉扯絮一般,夜空中不是灰蒙蒙,而是純淨得遠山都似在畫中。白天的喧鬧過去,夜晚營地中除了巡邏走動的人,就隻有偶然傳來的馬蹄走動聲。


    外麵冷清下來,蒙古包熱鬧起來。真姐兒安安穩穩的坐著,對著一堆人是笑容不改。當一個王妃當然不是手到擒來。今天這就是一個考驗擺在眼前。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不舒服的事情很多。其中有一件,就是別人往你家裏塞女人。比塞過來一個女人更不討人喜歡的,就是塞兩個女人。最過份的,就是塞一堆女人。


    蒙古包裏就有一堆女人,四夫人烏雲是來賠禮:“白天和幾位夫人們爭吵,是不應該。”她身邊隻有一個烏蘭在。而另外還有三個部落公主,七個女奴,及六、七個不是公主也不是女奴但容貌豔麗的女人在。


    準王妃笑容滿麵:“可憐見兒的,都招人喜歡。”隨手招過來一個,笑語嫣然問她:“你的眉毛真好看,我們漢人的詩詞裏把女人好看的眉毛比成美麗的春山,你的眉毛比春山還要美。”


    說過待人翻譯過,再加上一句:“王爺一定會喜歡。”


    “尊敬的王妃,我們土默特部落的女人,才是最烏黑美麗的眉毛。”另一個人不服氣,把自己帶來的人往前推一推。


    真姐兒笑得更和氣,拉著她的手細看一回:“你的鼻子又高又挺,”再看另外一個,更是笑吟吟:“看到這樣的眼睛我都喜歡上了。”


    誇得人人喜歡時,真姐兒才慢慢道:“草原上的人說話最直,我也學著你們說一回。你們愛賽馬愛比刀,輸了的認輸,贏了的人人佩服。這麽多人都想著侍候王爺,我真是很為難。王爺要是問起來,哪一位是第一,哪一位是第二,這個……。”真姐兒停頓一下,笑容可掬地道:“我也好對王爺回話不是。”


    “當然我們是第一,我們是山中的雪蓮花,”


    “雪蓮花是我們才對!”


    蒙古包裏這就急起來,真姐兒帶笑微顰眉頭:“天色已晚大家都累了一天,今天晚上先回去歇著吧,明兒分出來再來告訴我。”


    說過,再對著“春山”眉頭含笑過,看著“秋水”剪晴再點頭似有讚歎,最後對著那高挺的鼻子,牛奶似的膚色笑容更深,再一次含笑道:“回去吧。”


    烏蘭退下,烏雲沒有走。最後一個人彎腰倒退著出去後,烏雲開口道:“尊敬的王妃,”剛說到這裏,守在蒙古包門前的趙如進來回話:“章古汗的三位夫人求見。”烏雲麵色一變,真姐兒已經說話:“請。”


    白天累了一天,隻有下午歪了一會兒還沒有歇過來,最晚上又不讓人清靜。真姐兒打迭起精神,把這四位夫人應付走,我就可以睡覺了吧。


    三位夫人進來,還有一個七、八歲身穿皮袍子的孩子,這是章古的長子格根。真姐兒讓格根讓身前來,大人們心機重重,這麽小的孩子應該可以無心說幾句童稚幼語吧。


    “四夫人,你在這裏做什麽?”二夫人麵色不善的當麵問出來。烏雲把手放在腰間彎刀上,挺直身子回話道:“章古汗說我們白天失禮,讓我來賠禮。”


    真姐兒裝作沒聽當,這些人性子是很直,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真姐兒就隻和格根說話:“你會說漢話,說得真流利。”


    “父汗給我請了漢人的先生,我還會念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憨頭憨腦的格根把真姐兒逗得直樂:“你還會念什麽?”


    格根又念了好些句,真姐兒笑逐顏開之時,格根脆生生來了一句:“尊敬的王妃,你和藹慈祥的和我母親一樣,我當你的兒子好不好?”


    真姐兒差一點兒沒噎住,大夫人喜笑顏開,站起來躬身道:“章古汗的長子能當王妃的兒子,章古汗知道也會喜歡的。”


    烏雲冷笑一下,二夫人和三夫人一起彎腰道:“格根是我們部落的小鷹,給王妃當兒子,他一定會能叨黃羊和毒蛇的大鷹。”


    麵前三個彎腰行禮的夫人,還有跪下來的格根。深感自己肩膀上責任重大的真姐兒急急想對策,表哥去和首領們說話,等他回來,發現自己多了一個兒子,想來表哥的臉色不會很好看。當然此時真姐兒也很擺臉色,但是她還必須笑臉兒才行。


    “夫人們請起,大公子也請起。”真姐兒示意趙如和紅箋綠管扶起他們,再和氣緩緩地道:“大公子是個可愛的孩子,我也覺得我們很有緣分。不過我們漢人的習俗,沒有成親的姑娘,是不可以有兒子的。”


    趙如板起臉聽王妃說過,覺得不解氣又用蒙古話說一遍。弄錯習俗會出笑話,這個笑話就出得不小。


    大夫人也沒有再強求,坐著和真姐兒說話。格根不時憨頭憨腦的插幾句,真姐兒還是微笑,卻已經提高警惕。是誰說他們性子率真,象是自己也才說過。


    烏雲不走,別人不走。真姐兒突然很想見見趙赦,她就強撐著。有時候擺一張微笑在臉上太久,還真的不太舒服。好在夫人們坐不住,大夫人客氣地道:“天晚了,王妃請休息才是。”


    說過對烏雲道:“你也回去吧。”


    烏雲不走,淡淡道:“章古汗讓我來道歉,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夫人們拿她沒有辦法,隻能任由她留下來。


    不知道此時是什麽鍾點兒的真姐兒真的不想再和人多話,當下先命趙如:“你出去。”再讓紅箋綠管:“去拿我的衣服一會兒我好換。”


    把人都打發走,真姐兒笑看烏雲,有什麽話請直接說吧。這應酬人一整天,還真的是個累人的活兒。光記這些拗口的名字,就費神不少。


    “我的妹妹烏蘭,是真心願意侍候王爺,也是真心侍候王妃。”烏雲伏地拜在真姐兒麵前,真姐兒悠閑地道:“這話,其實應該和王爺說去。”


    烏雲再道:“我烏雲,是真心願意和王妃交好,和王妃互不隱瞞。”真姐兒明眸注目在烏雲身上:“你要說什麽?”


    “章古汗為王爺安排許多美貌女人,但烏蘭妹妹一定是對王妃最忠心的一個。如果王妃把她留下來,她就象那些可憐的女人一樣過日子。”烏雲說過,真姐兒不動聲色:“那些可憐的女人,是怎麽過日子的?”


    烏雲如實說出來:“曆年來侍奉過王爺的人,有的是章古汗賞了人,有的還在等王爺。一個女人沒有男人護著,總是可憐的。”


    真姐兒微笑:“為什麽王爺不護著?”烏雲默然過,再次說實話:“章古汗說她們沒身份。”真姐兒也默然,要說沒身份,自己這出身也一般。


    “章古汗讓烏蘭侍候王爺,請王妃您離開時把她帶走吧。”烏雲很是恭敬,但是仔細聆聽真姐兒下麵的話。真姐兒漫不經心輕聲問道:“是今天?”烏雲回道:“或許今天或許是明天或許是王爺在的哪一天。”


    “我知道了。”真姐兒淡淡說過,伸手掩麵打了一個哈欠,暗示烏雲可以離開。古代女人的賢惠,在今天晚上對真姐兒撲麵壓過來。是賢惠還是不賢惠?


    章古的蒙古包裏此時一片寂靜,趙赦輕描淡寫:“你們要是沒話,我要去睡了。”有人喜歡有人瞪眼睛,件件要聽你的,說出來也是白說。


    趙赦負手出來,滿意的籲一口氣,對身後送出來的章古道:“我的王妃在,女人就不必了。”章古嗬嗬笑:“您還沒有成親呢。”趙赦也一笑:“我得敬重她。”


    回身命章古不必送,守在蒙古包外的趙吉和趙祥跟著趙赦回來。走不上幾步,閃出兩個女子伏地顫聲道:“王爺。”趙赦好似沒聽到,步子沒有停也沒有快或是慢。等他走過去,兩個女子才互相抱著“嚶嚶”哭泣起來。


    來到自己的蒙古包前,趙如和趙意都在這裏。趙赦一愣過後沒有再問,徑直走進來有了笑容:“真姐兒,為什麽不睡覺?”


    錦凳之上坐著真姐兒,看到趙赦就走過來,笑靨如花地道:“表哥,我來看看你。”趙赦攬著真姐兒坐回去。錦凳上坐了趙赦,真姐兒幹脆坐在他腳下,揚起臉來和他說話:“在這裏不會騎馬是不是很丟人?”


    “你不是要同人比針指,他們沒有一個比得過你。”趙赦說過,真姐兒格格笑:“各有所長。”再道:“不會自己切羊肉是不是很丟人?”


    趙赦故意想一下:“沒餓到就行。”幾案上點著粗粗的牛油蠟燭,帳篷裏立著三個章古送來的侍女。


    為什麽是三個而不是四個,趙赦象是沒有注意,而真姐兒也象是沒有過問。她聲音軟軟坐在地毯上和趙赦說著話,把今天外麵見到的好玩事情一一細細說過,再看一眼侍女們,放低嗓音對趙赦道:“大夫人要讓格根大公子給我當兒子,把我嚇一跳。”


    “那你是怎麽說的?”


    “我告訴我們漢人的規矩,是不行。”


    趙赦很滿意:“不要生氣,他們也是討好的意思。”真姐兒笑嘻嘻:“可不是,都是為著討好。”趙赦象是才想起來,揮手命侍女們:“這裏不要你們侍候,回去吧。”真姐兒看著三個侍女彎腰往後麵退,亮晶晶的眼睛不經意地對著趙赦再看一眼。


    “裏麵的那一個也出去。”趙赦略提高聲音,真姐兒先驚奇了:“我坐了有一會兒,沒聽到裏麵還有人。”說著站起來,拎著裙裾跑過去掀開裏麵的繡花帳簾兒,頭剛要往裏麵探,人就被趙赦扳著肩頭拉到身邊。


    趙赦訓斥道:“這不是好看的熱鬧。”把真姐兒往身後一推,趙赦走進去冷冷道:“出去!”帳簾兒又掀開,真姐兒笑逐顏開探頭進來:“表哥你為什麽又發脾氣?哎呀……。”


    額頭上先挨了趙赦不輕不重的一記,然後真姐兒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個……。雪雪白白、一絲不掛的――女人。


    豐乳又肥臀,全讓真姐兒看得一清二楚。雖然趙赦真的生氣了,真姐兒哪裏舍得不看。是張口結舌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剛從床上下來,正在慌亂穿衣的侍女,再把這張口結舌對著趙赦的冷麵孔,吃吃一會兒才說出來:“表哥,我擾了你。”


    趙赦走過來,一把拉起真姐兒小手,把她半拖半帶著回來坐下。趙赦依然是在錦凳上,真姐兒為強拖過來嘟起嘴兒,被趙赦強按在他腳下正在看自己的手。


    裏麵倉惶走出那個侍女,沒有一句話兒就掩麵而走。真姐兒對著她的背影看看,再看看還在生氣的趙赦,虛情假意可憐地道:“表哥,我想和你說幾句話兒就來了,是我擾了你,我回去了。”


    趙赦把真姐兒又按坐下,臉色相當的難看。見真姐兒垂著頭一副做錯事情的可憐樣子,趙赦不解氣地拎起真姐兒小耳朵,生氣地道:“下次再亂看,哼!”


    真姐兒兩隻手來救自己的耳朵,雖然不疼但一隻耳朵被拎起來總不是滋味兒。還是可憐之極地認錯:“我聽到表哥在發脾氣才忍不住看的。表哥我錯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趙赦不說話也不鬆手,一隻手繼續拎著那隻小耳機在手裏,感覺手感不錯,稍用力氣又撚了幾下。真姐兒這就不敢說話,對著趙赦眼巴巴看著,再重些我的耳朵就不保。再說這樣拎著,趙赦是垂手不費力氣,而真姐兒半仰著腦袋很不舒服。


    蒙古包裏沒有人說話,趙赦閉目開始養神,真姐兒就這樣坐著,睡意漸漸襲來。覺得手上有墜感,趙赦睜開眼睛忍不住失笑,耳朵被拎著也能睡著?輕輕把手鬆開,伏身把真姐兒抱在懷中。真姐兒搖晃一下,嘴裏還在嘟囔:“是我擾了你。”


    “知道了,睡吧。”趙赦溫柔拍撫著真姐兒的後背,待她睡熟後才站起來。往帳簾處走兩步,突然想到外麵風雪都大。猶豫一下的趙赦轉身把真姐兒抱到裏間放到床上,再出來喊趙如:“姑娘睡在這裏,喊丫頭們來陪。怎麽懶的出來也不陪著?”


    趙如趕快回話:“她們送到這裏,姑娘讓她們回去鋪床鋪,是奴才們跟著的。”分辨過把紅箋綠管喊來,趙赦吩咐她們:“在裏間陪著。”自己讓趙吉進來:“給我外麵地上收拾個睡的地方出來。”


    趙赦王爺今天晚上,淪落為睡在地上的人。


    此時沒有睡的人還有章古和他的四位夫人。他瞅瞅大夫人,再眯眯四夫人,還有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在生氣。


    “章古汗,我生下兒子來,也願意給王妃當幹兒子。”今天這事兒又是烏雲挑起來的,她回去想想氣不平,過來找章古:“一樣是兒子,你要一樣對待。”


    二夫人惱怒道“等你生下來是兒子再說。”烏雲把手放在腰刀上,對著二夫人冷然:“不服氣咱們單獨比過。我這樣說對你們也有好處,等你們生下兒子來,也是一樣。”


    二夫人和三夫人就此不說話。大夫人臉色難看,對章古道:“既這樣,我回去,讓她在這裏陪王妃。”


    烏雲大聲道:“好!”


    剛說到這裏,蒙古包外有人回話:“服侍安平王的侍女們來回話。”章古若有所思:“進來。”幾個侍女驚慌失措,進來就跪伏在地上說了一大通話。四位夫人一起吃驚:“這是真的?”


    “是真的,把我們一起趕出來了,王爺從來沒有這麽生氣過。”侍女說過,章古擺一擺手:“他沒有生氣,就是以後晚上不要再往他床上鑽。”


    外麵又進來大管家阿木爾,章古對四位夫人們看看,對阿木爾道:“你說。”阿木爾恭敬地道:“王妃留宿在趙王爺的帳篷裏。”四位夫人笑容都曖昧起來,阿木爾再道:“趙王爺讓人在地上收拾一個睡的地方睡下了。”


    四位夫人都變了臉色,章古先是歎一口氣,都說漢人的女子厲害,不會用刀不用射箭,心中卻有無數手段。歎過氣後讓阿木爾出去,再對夫人們道:“你們不要再玩什麽計謀,趙王爺不是膿包,應該也不會娶膿包。”


    烏雲心中凜然,明白王妃今天晚上去王爺蒙古包裏等他,一定是有意去的。這叫不叫有權勢?能沒有成親把自己丈夫陪夜的人攔下來。烏雲茫然對另外三位夫人看看,自己也使過許多手段攔著章古接她們。可自己用的都是背後的手段。這位年紀輕輕的王妃,就直接去王爺那裏睡下來,而且把趙赦王爺攆到地下去睡。


    這樣的事情,應該就叫有權勢吧……


    真姐兒第二天醒來,才明白自己睡錯了地方。她坐起來想想昨天那個一絲不掛的女人,嘴角邊隻是淡淡一笑。


    離臨走前的最後一天,四夫人烏雲來拜。真姐兒如以前一樣,讓丫頭們都出去,也方便烏雲把話快點兒說完。


    “女人要嫁英雄,是想有人保護。如果保護不來,還是自己護自己的好。”烏雲用這樣的話做了開場白,真姐兒凝眸很認真地聽著。


    “再美貌再年青,都有變老變醜男人變心的時候。我願與王妃今生修好,對您忠心耿耿。”烏雲直言不諱,真姐兒隻微微顰眉。


    “你們漢人的女人以男人為天,一旦失去寵愛就什麽也沒有。王妃正年青,多有些好朋友比沒有好。”


    烏雲說了一大堆話,真姐兒到最後才說一句話:“見仁見智。”


    離開時走了很遠,真姐兒還探身出窗外看看身後送行的人。這一群漂亮的女人也是爭來爭去,象是沒有地方不是爭來爭去。真姐兒心情突然放鬆,對著馬車外的趙赦含笑看上一眼,我沒有和別人爭的地方,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我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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