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燦爛下,夫妻相擁而眠。


    霍山王府中,霍山王還沒有入睡。雲娘為他痛心,輕聲勸道:“王爺睡吧。”窗戶開著,北風狂卷而入。霍山王就站在這窗前,從宮中回來他就一直站在這裏。


    神色並不黯淡,隻是平靜得可怕。到睡下來,霍山王隻說了一句:“漸不如人。”雲娘痛心又痛心,默然去撥燭芯。


    隨著燭芯暗下來的,還有霍山王靜靜的呼吸聲。


    天光再亮是大年初二,霍山王府出嫁的另外五個郡主一起回來,加上長女長平,六個郡主今年齊全。


    郡主們不約而同的來得早,同著她們嫁的姑爺,再加上霍山王府的人,一起商議長平的事情。


    霍山王妃年紀老了,精神倒更康健。她沒有不趁心的事情,兒女們全不是她的,過得好與不好她不擔心,霍山王又年老,雲娘完全係得住他,因此王妃麵上,近年總是一團和氣笑容。


    這和氣笑容,廳上也隻有她有,別人,全是吐了蒼蠅一樣的難過表情。


    “總是一家人,長平是長女,這事情是大家的事情。”王妃和藹地道:“這嫁妝全由咱們自己出,多了一些,再看著貞平郡主,你們一人出一份吧。”


    沒有人接話,霍山王生氣地道:“一個是你們姐姐,一個是你們妹妹,這有事情,你們都袖手不管?”


    “不是我們不管,”六郡主幹脆利落地回話:“這禍事是哪一個的,就哪一個擔去,她一個人認了罪也就是了,為什麽要把七妹也牽扯上!”


    回想當年和親,差一點兒就要去的是六郡主,她覺得自己興災樂禍正是時候:“我的嫁妝單子還有,要錢,我按單子還回來,給她解災,我不肯。”


    有一個出頭的,餘下的人也紛紛表示:“讓她一個人擔著就是,她有了身子,難道那一族裏就這麽絕情絕意!父親,你不要太好說話,由著他要東西!”


    在這七嘴八舌中,家人來報:“大姑爺來拜年,要見王爺單獨說話。”幾個郡主一起把眼睛看著年長的大郡主,大郡主明白自己要說話,冷笑道:“有什麽話不能在這裏說,父親請不要去,讓他這裏來,我們問問他!”


    霍山王隻覺得心中悲涼,女兒大了不再依靠父母,他們歸寧的時候,也漸漸敢說話。再加上這事是伍側妃的……


    王爺歎氣,她遇上這樣事情也足夠苦,還提她當年事情做什麽。妻妾爭寵,當丈夫的能被蒙在十萬八千裏下,那也足夠是傻瓜。


    隻能說當時喜歡哪一個,偏向著哪一個人。


    雲娘也對這事情有看法,對霍山王道:“王爺,大姑爺是喜歡長平公主才回來,既然喜歡,不該這樣逼迫。和親公主的嫁妝,全由府中出,我們可以省一些過,下麵還有兩位郡主,兩個小王爺可怎麽辦?”


    對家人道:“讓他進來,我來對他說。”


    伍側妃麵色灰暗垂頭不說話,此時是求人,她隻能忍著。舞陽郡主在她旁邊坐著,不時飛一眼看項林,遇到項林刻意的笑臉,舞陽郡主就冷笑一下,她的嫁妝,也是分文不出。


    餘下年長的小王爺們,喝茶剔指甲無事看房頂,也全不說話。世子和霍山王妃交換一個眼色,長平不在這裏。


    還有沒有出嫁的兩個郡主,也不在這裏。


    這求人的時候,伍側妃怕她亂說話,讓她留在房中。


    紮那隨著家人進來,對這廳上人掃一眼,他麵色嚴峻,這廳上人看他也是麵容嚴肅,大家冷冷碰了一下眼色。紮那對霍山王道:“王爺,是你讓我這裏來?”


    霍山王從沉思中驚醒,兒女們說得全有理,可是眼前不管對錯,不能不管長平。他站起身來:“隨我來。”


    “慢著,”世子阻止父親,對紮那道:“妹夫,我們有話要先和你說,你同我們說過,再同父親單獨說話。”


    紮那靜靜道:“你說。”


    “長平公主是和親而去,你們沒有善待於她。據她自己說,身上還有鞭痕。平時我和四弟去,也親眼看到她在受苦。她不堪忍受是,逃回來的。你口口聲聲說喜歡,理當接她回去就此無事,再和親的事情,你自己應該慎重,你哪裏來的福氣再次和親?”世子說得大義凜然,引來弟妹們的讚同聲。


    紮那從懷裏取出一張羊皮紙,扔給世子。世子打開看過,暴跳起來:“豈有此理!”廳上人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都瞪大眼睛看著。


    “這是我今天一早收到的,我本來想單獨和王爺說一說。”紮那麵色平靜:“我是長子,下麵還有三個弟弟。和親公主殺了我父親,平時毫無用處,我為護她,和族中長者們早就有爭執。這信,是長者們瞞著母親寫來,你看清楚了,要麽再和親一人去,賠上大量嫁妝,要麽就開戰!”


    廳上人全沸騰了:“沒有道理!”


    “野蠻之人!”


    “打就打,怕你們不成!”


    霍山王麵色慘然,搖一搖頭無力再說什麽。永惠郡主見世子不再說話,也不服氣的她壓一壓火,還是商議的語氣:“可是這嫁妝全由我們按著舊例出,出了這筆錢,王府裏就空了。”


    大家私人當然有私房,不過誰會願意為長平出這個錢呢。伍側妃雖然有私房,出這一筆嫁妝,她也不足夠。


    永惠郡主一半是不想出錢,一半是想幫忙解決事情的心,對紮那道:“公主有了你的孩子,你們族中的長者就半點兒同情心也沒有。”


    紮那心平氣和地道:“我和你們一樣,也是兄弟眾多。”


    小王爺們一下子閉上嘴,這句話紮到了他們的真病。


    紮那對著霍山王行一個禮:“王爺,我知道你為難,我也為難。不過要是沒有我,你是不是會為難的多些?”他淡淡道:“你的女兒,是要守喪的。”


    永惠郡主張張口,被世子拉了一把後閉上嘴。世子眼角看看父親霍山王,再看看項林,心中突然驚喜,有了一個主意。


    沉默中,霍山王緩緩開口:“今天是過年,隻說過年的事情吧。”對紮那道:“你跟我來。”


    他們離去後,廳上人毫不顧忌伍側妃和項林,嗡嗡開始談起話來:“憑什麽要把七妹給他,他理當固辭才對!”


    “他是衝著七妹的嫁妝,那是一大筆錢。”


    “錢也罷了,和親的嫁妝中要有各樣的匠人,農具鐵器樣樣要有,匆忙備辦,哪裏能全?”


    世子漫不經心地道:“這公中的錢,可不能亂動。真是怪了,說回來就回來,他們那一族人全死了嗎?又上人當了。”


    慢騰騰站起來,對雲娘道:“江側妃,父親上了年紀,這事情沒有大家的商議,你可不能亂給錢。”


    雲娘不置可否的一笑,這管錢的權,大多在霍山王妃手上。


    世子站直身子,就神情凜然起來,對幾個弟弟擺出吩咐的口吻:“過了初五都回軍中去吧,這仗隻怕又要打了。”他冷笑著雙眼朝天:“這是誰帶來的?一個不小心,大家全要扯進去。”


    說過負手往外去。


    “站住!”伍側妃喝住了他。世子停下來,回身露出一絲難測的笑容:“伍側妃,你有話說?”伍側妃竭力不讓身子顫抖,目光霜寒掃視著這廳上人,聲音好似從喉嚨深處擠出:“你們不要忘了,長平要是獲罪,你們全在九族之內。[]”


    大郡主怒衝衝而起,一字一句道:“憑什麽!你以為,就你們伍家能說得上話?”


    “你們要是不幫忙,大家全扯進去!”伍側妃又慢慢說了一遍。


    世子笑了一聲:“伍側妃,要解決這事情很簡單,把長平公主捆了送到宮中求罪,大家再跪到宮門口兒求一回情,隻怕我們的罪輕些。”


    廳上寂靜,聽著他們鬥法。世子聲音嘶嘶,輕若毒蛇口中信:“如今京裏正用人之際,如今是長平一個人的事情。我們還肯坐在這裏商議,是為著霍山王府這塊招牌。我們要是不願意要王府這塊招牌,管它削爵去!”


    有如天外沉重飛石,重重壓在伍側妃頭上,她跌坐椅上,聽世子微仰起麵龐道:“你以為這是在給長平出賠罪銀子嗎?這是在給七妹出嫁妝。你好好想想去,七妹要是嫁妝不足,人家不肯要,這帳隻會記在你女兒頭上。”


    他陰陽怪氣最後道:“七妹這筆嫁妝,我們還不願意出呢。你想嚇人,隻管在這裏嚇個夠!”


    他一抬腿走了。


    短暫的平靜後,霍山王妃和氣地道:“好了,不要吵,現在這事情得理清楚。七郡主要是沒有嫁妝,人家要打仗。七郡主要是不嫁,這王府就完了。”


    她用這種溫和的好似說別人家事的語氣來說王府就完了,說得不帶半分火氣。


    二郡主撫著額角:“我糊塗了,咱們是在給公主出賠罪銀子,還是在說七妹不要嫁的事?”大家陰沉著臉不說話,這是一件事情。


    “你們有氣,我知道,說說出出氣就丟開吧。這嫁妝,還是要出的。王爺的意思,是公中出的不足夠的,伍側妃出,我算了算,加起來也不足夠,你們一人再出一份兒吧。”霍山王妃還是那麽和氣。


    項林雖然不管家,也知道公中可以出這筆錢。如今說不足夠,又要把母親的錢給放上。那母親晚年該怎麽辦?


    他難免又要看舞陽郡主,舞陽郡主再一次裝看不到。白石王有錢,如今大權又半落在易宗澤手上。


    易宗澤這個人頗有城府,不過他有一個弱點,就是對自己的姐姐們好。這和項林一樣,他不能如母親的願,成為世子,不過他疼母親愛妹妹,也有他的軟肋。


    “舞陽,我們回房去。”項林主動對舞陽郡主開了口。舞陽郡主雖然不情願,當著人她向來不願意表示和項林生分。偽裝出笑容道:“好,”和項林走出去。


    雪初停,晴空有日頭光落下。項林帶舞陽郡主走到僻靜處,迫不及待停下來,倉促地開口:“你能幫一把,咱們好好做夫妻。”


    舞陽郡主凝眸看自己的丈夫,個頭兒也是好的,比自己高上一些,夫妻走在一起正般配。麵容是清秀的,好似個女孩兒。


    這樣客氣的話語,是舞陽郡主一直想聽的,她神色動了動,想到易宗澤的交待:“現在求你,用過就會拆橋。”


    郡主冷硬起眼眸:“不,我過我的,你過你的。你從來沒有拿我當妻子看,往我頭上潑了無數髒水,你妹妹是年紀比我小,不過她也從沒有對我好過,我的錢,是我的。”她眼神兒飄飄搖了搖頭:“母親看顧我,我也對她盡媳婦之禮。”


    項林痛苦地道:“舞陽,換了你是我,你會怎麽樣?你是個男人,你難道不吃味兒!”小王爺不能再承受,他低低帶著酸楚道:“你本是安平王的人,我肯娶你,你還要怎樣?”


    舞陽郡主眼神兒漸冷,她想說什麽又咽下去,僵直著身子走回房。對丫頭說歇一歇,讓她們守著門,自己走到鏡台前坐下來。


    對鏡子照著,鏡中人麵色蒼白,打開麵前紅漆鑲翡翠包銅角的首飾匣子,捧起裏麵珠玉金寶在手中掬著,舞陽郡主也覺得心中累。


    已經嫁了,難道不想和項林好好過。他以前回來,是正眼也不看舞陽郡主,吵架的時候,倒是來得快。


    沒有吵上幾句,要是身邊沒有人,就要恨恨說上一句:“你和安平王,當我不知道。”舞陽郡主眼神兒幽怨,和項林成親以前,從沒有見過王爺。要是見過王爺,死也要守著,哪個會嫁給你這無權不討喜的小王爺。


    “郡主,我進來了。”房外是貼身丫頭在喊。舞陽郡主下意識拭一下雙眸,雖然沒有淚,也心酸得覺得應該拭一下:“進來。”


    翠衣黃裙的丫頭進來,舞陽郡主關切地小聲問:“王妃怎麽說?”丫頭悄聲道:“王妃說,等小王爺屢屢求郡主,還要在他走投無路最困難的時候,才能許給他。”


    “是啊,為他盡心,總要見到效果。”舞陽郡主喃喃說過,又強打笑容問丫頭:“王妃身子可好?”


    丫頭手中送上小盒子一個,抿著嘴兒笑道:“王妃好著呢,我去得巧,正要去威遠侯府走親戚。讓我拿這個回來,說是她有身子前常吃的。”


    從安平王妃討主意回來的丫頭又出主意:“如今小王爺有煩難,郡主何不對他明說已經是夫妻?”


    “哼,他會認嗎?”舞陽郡主接過那盒子,倒是喜歡的。想想兄弟易宗澤說的,和安平王妃說的一樣。


    心裏沒底氣,又想和項林好好過日子的舞陽郡主,在項林三求兩求之下,就想和他修好。易宗澤不讓舞陽郡主輕易和項林修好,舞陽郡主沒主意,就去問真姐兒。


    現在得到的,是這樣的主意,她有些氣餒。女人,大多是心軟的。舞陽郡主不無茫然,要是項林再來求自己,要是還不答應,他會不會一氣之下,決絕到終生不能和好。


    這位郡主也是個沒有主見的人,親事,由易宗澤安排,成親後,有大事小事,也會去安平王府裏討主意。


    真姐兒打發走舞陽郡主的丫頭,回避在房中的趙赦出來道:“如今不比往年,閑話少說。”真姐兒挑一挑眉頭,斟酌出來一句合適的話:“總是交好不是嗎?”


    趙赦淡淡一笑,手按在真姐兒肩頭上:“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看伍家你就明白了。”真姐兒扶住他的手,仰頭一笑:“我哪裏有表哥那樣決斷,我就是想著,郡主是因我而進的霍山王府,我總得盡些責任。”


    “因為你?”安平王帶著取笑低聲道:“你有這麽大的麵子?”真姐兒麵頰多出一絲紅暈:“原來不是因為我,我一向白多了心。”


    夫妻又借機調笑幾句,丫頭來回轎子已經備好,一起走出來,奉著趙老大人和趙老夫人往威遠侯府中去。


    趙老夫人兄妹三人,過年都往年紀最長的威遠侯府中去。姬夫人也來到,威遠侯夫人請她們到房中坐,讓回門的姑奶奶們陪真姐兒,趙老大人和趙赦和威遠侯走開,威遠侯夫人對丫頭們使個眼色。


    趙老夫人和姬夫人好笑:“嫂嫂要說什麽機密話?”威遠侯夫人對趙老夫人道:“是你們家的風言風語,又起來了。”


    “這不稀奇,哪一家沒有風言風語。”趙老夫人談笑自若,說過見威遠侯夫人表情一般,這才帶上三分認真問道:“是什麽話?又說王爺要獨霸朝綱的話?”


    趙赦為主將以後,人在戰場上,京裏就能有這樣的話出來。(.好看的小說)趙老夫人覺得自己聽得習慣,耳朵快要起繭子。


    威遠侯夫人很鄭重:“不是王爺的,是你和真姐兒的。”趙老夫人臉色變了變:“有人要咒真姐兒?”


    “不是,是昨天真姐兒走後,霍山王府的長平公主說真姐兒在家裏挨打受氣,顯哥兒媳婦和她爭起來,長平公主說你沒有進宮,是在家裏生氣。說真姐兒坐著轎子進宮,你進宮沒有轎子坐,所以你生氣知趣不肯進宮。”


    趙老夫人和姬夫人一起變了臉色,齊齊道:“胡說!”


    “你對真姐兒諸般好,還有人要說她不孝敬你,你不疼愛她,全是裝的。西平侯夫人這幾年,就沒有少說謠言。”威遠侯夫人是神色凝重:“我回來對侯爺說,侯爺說正好今天你們來,大家一起商議。今年,是出謠言的時候。”


    趙老夫人冷笑:“這些人,自己家裏出事,全盼著別人也出事好遮蓋他們。真姐兒是我自己挑的,她們也能說出不好來。”


    “是為爭位置,”威遠侯夫人不屑:“霍山王府一件接一件事情出,幸好皇上病重,太子殿下寬厚不追究,不然的話,長平公主算什麽!”


    這樣的一席話聽進去,趙老夫人也動了怒。她當即喊自己的人進來:“伍側妃這兩天總是往家裏去要見王妃,我本來想著天寒地凍她跑了好幾趟明天讓她見見,現在不必了,去告訴管家,以後她來,隻管回了。”


    在威遠侯家裏一直呆到掌燈後才回,馬車回到王府的時候,真姐兒往車外看,見到大紅燈籠下麵站著伍側妃,她失神看著馬車回來,旁邊是管事對她說著話:“天太晚了,側妃明天再來吧。”


    房中閃爍奪目的星星下,真姐兒睡下來。趙赦看她兩眼,大睜著雙目還在看“星星。”


    “起來玩會兒,看你也不睡。”趙赦一手枕在頭下,一隻手撫著真姐兒肩頭。


    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星星”下麵,真姐兒看得出神。被打斷,才閉上眼睛:“這就睡。”她今天晚上沒有再撒嬌,腦海裏全轉的是聽到的流言蜚語。


    “揉揉頭發,”真姐兒柔聲又喊趙赦,感覺到大手在自己發上輕輕撫摸,睡意才漸襲來。有時候想單純些,世事太逼人。


    帶著這樣的想法,真姐兒把長平公主拋開進入夢鄉……。


    伍側妃沒有看到馬車裏坐的是趙老夫人和真姐兒,她等了半天無力被管家又勸,慢慢無助的回來。


    院子裏接近黑燈瞎火,像是長平不在,當值的小丫頭也偷懶。隨身去的丫頭輕輕打起門簾,伍側妃愣住。


    長平坐在房中唯一的蠟燭下麵,眼睛瞪著,牙齒咬著,頗為嚇人。


    “長平,又出什麽事?”伍側妃急急把女兒攬在懷中,可憐她受了這麽多的罪,可憐她吃了這麽多的苦。


    收起恨意,長平若無其事的伏在母親懷中,靜靜道:“沒什麽。”白天她有時而瘋顛,時而海活潑,時而又大發狂言,隻有這一會兒,才安靜得好似鬆下菟絲花。


    雙手掬起長平麵龐,伍側妃格外憐惜。對著這青翠眉頭看去,她柔聲道:“你不要擔憂,凡事有母親。”


    “母親,你不必擔憂,我今天去琉璃表姐家裏,對她又說了好些話,明天她傳得滿京都知道,你可以再解解氣。”長平公主有著嬰兒般的純淨,用自己的手捧起伍側妃的手,對她百般安慰:“我最會這樣出氣,耶律夫人欺負我,我最會說她的壞話,讓她聽到氣死,又沒有辦法說是我說的。”


    伍側妃是雪白保養得柔細的手,和長平的手放在一起,她僵硬地不敢去看,隻感受著她手上的粗糙。對著長平的得色,伍側妃慢聲細語勸她:“你不必再去說,以後不許再說。”


    項林從窗下悄無聲息退開,站在憂愁冷月下。母親四處奔走,長平則私下落淚。這時候,需要的是一個男人,隻有男人才能挑得起來。


    應該去求誰?小王爺緊鎖眉頭,腳步如鉛,往世子房中來。窗紙上仿佛見到幾個人影交頭接耳,丫頭回話進去,這人影隻剩下一個。


    世子道:“請他進來。”


    海棠色錦榻上,隻坐著世子一個人。他目光流轉,放在項林身上,對著項林一眼可以看出來是痛苦的神色挑起眉梢,裝著不解地問:“四弟,這麽晚了,你還沒有睡?”


    天才交二更,對於公子哥兒來說,不能算晚。


    項林麵上抽搐一下,這話對他好似鞭子。聽世子嗬嗬笑著:“回去睡吧,有話明天再說。”


    明天再複明天,這事情不能再拖。項林垂下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來:“大哥,以後我聽你的,你幫一把。”


    永惠郡主和幾位小王爺在房中,靜靜聽著。


    “長平,也是你妹妹,她吃足了苦頭,輪,也應該輪到她過幾天順心的日子。”項林低聲下氣說著,世子隻是冷笑。


    吃足了苦頭算什麽!他打斷項林的話,狠狠地道:“你當我,沒有吃足苦頭!”


    項林話漸流利,他神色黯淡:“大哥,你苦盡甘來,長平也該到了吧?”世子冷笑:“苦盡甘來,說得好!”他怔怔忘了生氣,直直的眼神盯著項林的衣襟看,仿佛那衣襟上能看出伍側妃來。


    燭火閃了一下,有一枝燭芯兒過長垂到一旁有要滅之勢,世子對這燭芯看看,神色木然:“我不會幫人。”


    項林嗓音幾乎低不可聞:“您要什麽?”


    一分猙獰先在世子麵上閃過,他身上情不自禁地抖動兩下,好似打冷戰,又好似下決心。陰惻惻的聲音重新響起來,世子眼光隻直直盯著燭火,淡淡道:“四弟,伍側妃恨我,我也恨她。以前我睡不安好,現在她睡不安好。”


    “大哥,請你看在手足之情上,”說到這裏,項林覺得身後冷嗖嗖,他機警地再改口:“父親兵權已大多給了你,別人再怎麽想,也是無用的。”


    世子輕描淡寫地道:“別人有盼頭,才會去想。”他眸子炯炯放在項林身上,用近似咬牙切齒地表情低低道:“你覺得呢?”


    這聲音很低,這咬牙隻是一瞬間,這很低又隻有一瞬間的話,把項林重重擊中,他大步後退開兩步,腳步虛浮,那神色好似見鬼,震驚到差一點兒跌坐在地上。


    世子負手近前來,神色淡淡,聲音淡淡,對項林伸出自己的一隻手:“四弟,站穩了。”這隻手臂上衣袖繡線斑斕,上麵的一條龍首在衣衫上有幾分猙獰。


    握著項林不得不伸出來的手,世子呢喃道:“四弟,要是你沒了這隻手,或許別人也就不亂想了。”


    項林如遭雷擊,一下子嘴張得多大。慢慢收回去時,他垂頭低應:“大哥說得是。”


    房中偷聽的人隻聽到外麵聲音漸低,這裏麵的玄虛沒有聽清楚時,就聽項林木呆呆的聲音道:“大哥夜深了,我不打擾你安歇。”


    世子是欣然的嗓音:“你也回去早早安歇,天氣冷雪地滑,沁碧苑外的假山又有鬆動,讓人去收拾,不知道收拾好了沒有。那是你回房的必經之路,你要小心著。”


    “多謝大哥關心。”項林身子又一硬,對世子慢慢行個禮,茫然不知所措的往外麵走。


    他身影一直走出世子這小院,幾個小王爺一起出來,他們對世子都有懷疑:“何必告訴他那假山鬆動?”


    那本就是為他設的圈套。雪天地滑,項林年酒吃得大醉而回,突然被壓下麵,這也是會有的事情。


    雖然霍山王和伍側妃是不能再修好,不過伍雲卿新升官,伍雲恬新升官,世子心中,最不放心的就是項林。


    對著兄弟們全是關切的麵龐,世子打著哈哈:“這麽冷天他來求我,我一不小心就告訴了他。”麵前這幾個兄弟們看似全幫著自己,要是自己和項林兩敗俱傷之時,不知道他們又有什麽心思?


    北風漸吹漸寒,項林覺得自己為風所逼,來到假山旁。這假山足有一人高,黑黝黝地還長著青苔。


    這壓一下子隻怕會死人,項林心中混亂地想著。


    他從小就無意於世子,在母親庇護下覺得日月無盡的悠閑,隻想當閑雲野鶴,那時候看不起功名。


    最近數年,他百般問過自己,還是無意於世子之尊,又隻想奉老母護長平,餘下來的時候,就隻和舞陽郡主生氣去了,對這個妻子是樣樣不滿意,一想到她,就覺得無形綠頭巾戴在頭上。


    如今用一條手臂換長平,項林雖然有兄妹情,也還要躊躇。沒了手臂,世子是放心了,自己要在這家裏多遭遇不少冷眼。


    冷眼不可怕,是怕以後不能再奉母親護長平。雖然不想爭世子,項林也明白母親心底裏,還有這樣的想法。


    伍側妃一年一年如雪中鬆柏一樣熬著,她心裏,是有個盼頭。


    自己少了一隻手臂,如世子所說,有些人,就全無盼頭。有些人,要大為喜歡。這以後,就安寧了嗎?


    這黝黑帶積雪的假山下,項林左右為難。雪珠兒打在他麵上,不知何時又淅淅下起來。王府中有鞭炮聲,或許是家人放,或許是主人放。


    煙花在空中閃過,下麵走來舞陽郡主。她在房中坐立不安心緒不寧,出來走走散悶,不想看到項林在這裏。


    舞陽郡主疑惑,他在作什麽?


    先是在這裏歎氣歎息,現在懷中又取出一把短劍,在自己手臂上比劃一下。舞陽郡主心提得緊緊的,心中電光火石一閃,啊,不好,他要自盡!


    見短劍一寸一寸從劍鞘中拔出,舞陽郡主不假思索,放聲大喊一聲:“住手!”


    煙花空中“澎澎”作響,掩飾住舞陽郡主的腳步聲,在這震天響聲中,項林陡然心生殺機,一跺腳,罷了,就沒有手臂,衣食也還周全。


    餘生看著長平苦,項林覺得比自己苦還要難。


    “澎”地一聲大響,又是一個煙花現空中,這巨響中,項林短劍最後一寸出鞘,對著自己手上筋脈挑去。


    舞陽郡主拚了命地跑來,細弱身子奔得可賽煙花升空之勢。兩個人身子狠狠撞在一起,猝不及防地項林隻覺得手上一陣劇痛,身子被撞飛,直直打在假山上。


    假山上搖晃幾下,重重摔倒。地麵上,起了一陣震動。塵灰沒有落盡時,響起舞陽郡主的尖叫聲:“啊!……快來人啊!”


    這假山尖子,正摔落在舞陽郡主裙邊,險險的地離她隻有幾寸遠。


    不止的尖叫中,項林虛弱地道:“不要叫了,舞陽,”他輕輕地道:“快來扶我。”


    黑乎乎一人多高,有幾個厚的假山“砰”地倒下,舞陽郡主什麽也聽不到,她剛才隻為項林自盡,現在隻為這偷襲的假山而魂飛天外,拚了命的隻是尖叫:“不好了,救命啊!……”


    上夜的家人們跑來,世子和永惠跑來,小王爺們跑來,伍側妃和長平互相攙扶著過來時,見家人正在喊著:“一、二、三,快扶小王爺起來。”


    幾個燈籠照著項林,他遍身泥濘,衣上有血。旁邊有一柄短劍掉在地上,幽幽發著寒光。他手臂上鮮血淋漓,腳上鮮血淋漓,一條腿被假山一角壓住,並不是太狠,黑夜裏人看不清,見他一角絹褲在假山下,還以為他的人被壓在下麵。


    求傷的人沒有傷成,心中迅速有了主意。見世子過來,項林裝著自己被假山壓著,悄悄兒地把自己的腿往假山和地中間的縫隙裏塞了塞。


    舞陽郡主也以為被壓,大受驚嚇之餘,還在尖叫。伍側妃麵色蒼白,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頭暈目旋。


    長平是自己的女兒,項林卻是自己的盼頭。她隻覺得心裏翻騰著,往後就倒暈了過去。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此沒有精神支柱。


    “母親,”長平顫聲扶著她交到丫頭手中,對著血跡遍身的項林看看,再對著被人安慰、歇斯底裏的舞陽郡主看看,長平郡主誤會了。


    她用足了力氣衝到舞陽郡主麵前,拉著她就廝打,邊打邊罵:“你害我哥哥,讓你害我哥哥!”舞陽郡主驚魂未定,被長平這樣一打,突然明白過來。


    那月下對著自己手臂比劃的短劍,淡淡地又一次回現在舞陽郡主腦海中。這不是自盡,這是自殘!


    “你這個禍害精,你怎麽不去死,還有臉回來!”舞陽郡主瘋了一樣,也抓著長平打起來。


    隻有丫頭們上去拉,拉了沒有兩下,她們也各自相幫著打起來。


    永惠郡主嘴唇輕抖著,肩頭被世子拍了一下就此不動。


    最後趕來的,是霍山王和紮那。他們在房中談了又談,聽到動靜是最後出來的。


    “住手!”霍山王氣得快要毛發倒豎,遠遠的喝了一聲,卻無人理睬於他。


    雪花,過濾了這遠遠的呼聲。雪花,靜靜的下著,不少落在地上項林的血跡上,漸漸要掩蓋起來。


    一個嫋娜人影從小橋上走出,在橋身最高處站定,雪光映照出她家常的一件碧羅色錦衫,貞平郡主抱著手爐,不慌不忙喝了一聲:“長平,住手!”


    霍山王的喝聲,長平沒有聽到。這一聲長平住手是喊的她,長平公主聽到了。她常年勞作,手上有力氣,拉著舞陽郡主正打得占上風,越打越痛快,越打越覺得自己數年之鬱積全數而出時,耳中就聽到了這一聲。


    她愣了一愣,頭發就被舞陽郡主揪住,舞陽郡主罵道:“賤人,是你害了你哥哥!”項林一直就在旁邊喊住手,沒有人理他。此時見到,又痛又急:“舞陽,快住手!”


    貞平郡主還是不緊不慢,她站在小橋上,北風拂動她衣衫,頗有神仙之態。這嫻雅意態和這裏的打鬧,形成強烈的對比。


    世子仰望著她,永惠仰望著她,隨霍山王大跑小跑趕來的雲娘,也仿佛不認識她一樣隻是看著。


    “四嫂,你也住手。”貞平郡主喊了一聲舞陽,舞陽郡主氣喘籲籲把長平推開,這才聽到項林喊自己的聲音:“過來扶我。”


    舞陽郡主撲到項林身邊,雙手扶起他的手臂,又看他的傷勢,痛哭失聲:“你,太傻了,為她不值得!”


    長平公主愣愣站著,對哥哥看去,見到他用另一隻手在拍舞陽郡主的手:“不要再說了。”再對貞平郡主看去,長平公主大怒:“你是誰,喊喝斥我!”


    “我是誰?”貞平郡主冷笑一聲,雙目居高臨下斜睨了長平公主,帶著諷刺地道:“我是你以後的主母,你這妾侍,還不退下,半夜三更的,除了會鬧就是會鬧!”


    她眼角漫不經心地,往紮那身上掃了一眼。紮那站在雪中,目不轉睛看著這個人。


    白天吃年飯,郡主為避嫌並沒有見到,此時見到,見一個身量兒還沒有長開的小姑娘,安靜平和地站在那裏。小橋、梅花,從她身後襯托著,好似漢人的畫兒。


    “你也配!”長平渾身哆嗦著,破口大罵:“你這賤人,你是妾侍,你才是的!”貞平郡主對她冷笑一下,再對這裏眾人看一眼,不再辯解,慢慢轉身要走。


    長平心中恨意勃發,狂喊著:“我恨你,我要殺了你!”她撲上去兩步,就被丫頭們攔下來。


    有如閃電,貞平郡主迅速轉過身,清澈無波的眸子在長平身上掃過,眸子裏,全是寒光。


    她不住冷笑:“你恨!你恨就可以亂鬧亂打!”


    靜靜雪中,貞平郡主的聲音人人聽得清楚,她心平氣和:“誰不恨!”隻有你一個人恨!


    貞平郡主吩咐長平公主的丫頭:“看好了她,她想折騰掉孩子,這可不行。公主,趁著你明旨還沒有下,你好好再當幾天公主吧。你肚子裏的孩子以後是我的,不容你胡鬧!”


    教訓過,貞平郡主不看眾人,少女沒有長開的身量兒款款轉身,扶著自己的丫頭,走下小橋行過梅花,搖曳去了。


    “啊啊!賤人……”雪地裏隻有長平的謾罵聲。別的人,全呆在當地。貞平今年才十四歲,貞平往日不吭不哈,今天他們全見識到了。


    紮那皺眉對長平走過去,她說得對。誰不恨呢!每個人都有不平事,不代表著每個人可以任性作為。


    人人都想任性,隻是這自然規律不允許。


    問問霍山王,他恨不恨?問問世子,他恨不恨?


    來到長平身邊,紮那抓住她亂舞亂打的手,冷靜地道:“回你房裏去,你有孩子要好好休息。”長平狂亂的目光看著他,再一一掃視過這裏站著的所有人。


    這目光如釘如淬毒的刀子,刮得人人麵上一寒。隻有舞陽郡主毫不示弱地站直身子,冷冷的回視她:“你自己的事自己擔著就行了,災難到你身上止住,不要帶到這家裏來,我和你哥哥,擔不起!”


    “舞陽,扶我回房。”項林在這裏等擔架,他腿上受了傷,舞陽郡主也不肯讓人這樣搬動他,怕他骨頭再不好接。


    等的這一會兒,就聽到長平公主心裏恨,貞平郡主心裏恨!


    管家大跑小跑回來,身後是幾個人抬著春凳:“來了來了,”把項林扶上春凳,舞陽郡主又催促:“醫生怎麽還沒有來?”見項林對著長平還要說什麽,舞陽郡主板起臉:“回房去,哪裏還有這麽多的廢話。”


    長平傻乎乎的看著項林回房,心中混亂一片。她是個孩子沒有長大時就遠嫁,諸事不懂備受欺淩。


    喜歡時就笑,不開心時就哭,心中懷恨不是一天,常對著碧草悠悠,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個倒黴人。


    今天這恨被貞平郡主打下去,長平茫然問紮那:“你對我說,讓她為妾,你還記得?”紮那溫和又鎮靜地道:“現在不一樣了,長平,你讓她一讓。”


    “啊……不!”長平又要發瘋,她死死擰著紮那手臂上一塊肉,狂問道:“你說話不算話!”紮那沒有理會手上的刺痛,他甚至還有微笑看著長平。


    原以為霍山王府的女兒全這樣,今天見到一個不一樣的。紮那能做的,隻是盡心安慰長平:“你讓她一讓,我對你,還像以前。”


    世子扯動嘴角,輕輕碰碰永惠,夫妻悄悄走開。小王爺們,也悄悄走開。霍山王站在雪地裏,隻有雲娘陪著他。


    兩個人發上肩上漸被雪染,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舞陽郡主回去,讓人拿藥酒,取熱水來。醫生趕到為項林檢查:“手臂上傷雖然見骨,卻不妨事。腿上碰了一下,調養就會好。”


    讓醫生包紮,舞陽郡主來到伍側妃房外,丫頭回話:“側妃才醒來,正在用藥酒。”舞陽郡主抬手一個巴掌重重打在她麵上,用力揮起門簾,一腳門裏一腳門外時,喝斥聲才出來:“多嘴的奴才!”


    大步衝衝進來,對著伍側妃怒目而視:“母親,女兒是你的,兒子就不是你的!”伍側妃人虛弱,精神還強悍,左右注視服侍的人出去,招手讓舞陽郡主上前,殷切地道:“你有了沒有?”


    兒子媳婦外麵私會,已經有兩次。


    “還沒有,”舞陽郡主氣勢鬆下來,心中百味雜陳。伍側妃對她勉強一笑:“你會生個男孩子,我讓人為你算過,你有宜男相。”


    婆媳兩個人默默無言對看過,伍側妃聲音嘶啞:“我明白,林兒才是最重要的。”舞陽郡主長長出了一口氣,突然也說了一句:“每一次她要害人,就害到她自己。剛才在外麵,妻妾已經分明,母親,不必再爭了!”


    “我知道了,”伍側妃閉上眼睛:“去照顧林兒吧,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輕輕的腳步聲離去,有小小冷風吹進來,是門簾子打起閃進風來。這風不見時,伍側妃睜開眼睛。


    她握在袖子的手伸出,手中握著一個錦囊。這裏麵是什麽,不得而知,不過伍側妃緊緊攥了一下,失神地拋下來。


    妻妾已經分明,這裏麵的東西用不上了。她低垂的眉頭疏淡著,要讓貞平郡主為妾,手段可是多得很。


    現在,用不上了。不管這裏麵是什麽,全用不上了。不是來不及讓貞平郡主怪病、失貞、中毒……而是項林最重要,他不能有一點兒閃失。


    窗紙上,映出伍側妃寂寥的身影,她心中明白,長平雖然是心頭肉,和項林比起來,還是要退後。


    雪珠子變雪花,同樣飄舞在昭獄院子裏。一彎冷月極淡地在雪夜中,映出一個小小木窗前商少陽的麵容。


    商王百思不得其解,怎麽到了這裏?沒有提審,也沒有刑訊,白天見到官員們進出,讓商少陽悟出這是昭獄。


    要是大獄,外麵隻會見到犯人,哪有這麽多的官員進出。


    對著雪花一直看到天亮,又看到天黑。算算日子,今天是初三。“咣當”幾聲木門聲響,獄卒來送早飯,爛煮白粥,還有幾個包子。


    對著眼睛熬得通紅的商少陽,獄卒隻是嘻笑,把飯給商少陽遞進去就走。


    “我要見安平王。”


    獄卒愣了一下停住,但沒有回身。


    商少陽堅定地再說一遍:“我要見安平王!”


    ------題外話------


    累了,今天就隻有一萬二。盼小小毛的親們請再等一等。


    據說目標是要喊出來的。仔仔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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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需要打滾要票的仔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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