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很多事都無法解釋清楚。


    或許不隻是因為愛。


    或許不隻是因為恨。


    愛與恨,無法代替所有的理由。


    ……


    回到京城,再艱辛的事,都沒有讓她最痛苦。或許她太過平靜,太淡然,太寬容……


    因為,她早已瞬間跌落地獄,生不如死。


    跟幼年愛慕的男人重遇,跟願意托付終生的男人分開,跟仇恨厭惡的男人同床共枕――海洋一望無際,而她,還沉溺在海裏。


    無論她多拚了力氣拍打,無論她嘶啞吼叫呼喊,卻還是無人經過,無處解脫。


    起起伏伏,她最終失去所有的力氣,她無法掙開雙目,任由海水將她帶離,她閉著眼,並不清楚,此刻是否還有月光。


    這樣的夢境,這樣的幻境,隻是根本無法遇著一個人。


    哪怕是紫煙,都不來接她。


    馬車之上,坐著兩名男人,一個是皇帝身邊的太監,一個是皇宮的馬夫,身後的仗勢不大不小,十個侍衛專程護送。


    隻因,他們有義務將槿妃送達北國皇宮。


    他們的唯一責任,是確保這一路上,不出差錯,北國需要的,是活著的槿妃,而非一具死屍。


    “她還睡著?”


    太監伸出手去,掀開了簾子,瞅著馬車內的景象。從昨夜三更天就開始離開宮門,如今,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了,他們……。早已出了城門,在官道上行走了快一整天了。


    槿妃喝下了迷魂藥之後,有專人為她換上簇新宮裝,梳妝打扮,衣裝得體,再由人送入馬車之內,這一路上,她都不曾醒來。


    他下了整整三天的量,就是不知,如此羸弱的後妃喝下這麽重的藥,是否會有任何的壞結果。


    不過,他當下人的,也隻能惟命是從。


    “大人,三四天不吃不喝,人也能活嗎?”


    馬夫有些疑惑,一邊趕著馬兒,一邊低聲詢問。他自然不敢回頭去窺探這位所謂的娘娘長著何等如花似玉的美貌,隻是他載著的馬車之內,全然沒有一分生氣,顛簸了大半天,仿佛連呼吸的聲音都不曾傳出來。


    “她要是在這路上死了,我們就都別想活。前麵的客棧你停下來,我自當會給她灌一些清水下去,放心吧,人是餓不死的。”


    太監冷冷淡淡睨了馬夫一眼,隨即手垂下,再度端正坐在馬車之上,如今槿妃,不過是皇帝丟棄的東西而已。


    他們不需要過分善待,隻需要維護國格和尊嚴,再過幾日,到了北國之後,就什麽事都沒了。


    ……。


    左相府內。


    “義父,是不是淑寧宮出什麽事了?”


    曲琳琅一襲紅衣,她默默望向站在庭院之中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子並不魁梧高大,略微清瘦,雙目之中的陰沉之氣過重。


    他便是這王朝的左相,一個心機深重的男人。


    “你盼著槿妃出什麽事嗎?”他不冷不熱問了句,曲琳琅是他找尋了許久,為了接近討好秦王的出眾女子,但自從她從軍營回來,他就知道,這件事沒有這麽容易。曲琳琅美麗賢淑,多才多藝,善解人意,隻要是個男人就沒有對她不動心的,唯獨她的姿態,又保留原本的傲然,這也是讓男人欲罷不能的地方。


    這皇宮,自然出了大事。左相的眼神,漸漸深沉許多,他對異術頗有興致,已然可以察覺的到,皇宮之上有一抹黑氣,宛若妖孽橫生,天下大亂的預兆。


    “我隻是隨口問問。”


    曲琳琅斂眉,垂下眼眸,她的麵色漸漸掠過幾分毫無來由的蒼白,仿佛左相能夠輕易看透她此刻的內心。


    “秦王沒看上你,怎麽,如今笑都不笑了?”


    左相不曾轉過身來,不必看到身後女子的神情,他說的漫不經心,不以為意,依舊遙望著皇宮的方向,唇畔揚起了一抹複雜的笑容。


    “秦王說,義父你打錯了算盤。”曲琳琅的嗓音,漸漸變冷,她凝視著這個男人的身影,心中愈發複雜沉痛。話鋒一轉,眼神疏離,她依舊不甘心:“我總不能每回看到他,非等黑燈瞎火的,難道讓他因為我的聲音而誤以為我是她,才能成為他的女人?”


    左相宋祁揚聲笑道,仿佛她的驕傲太過可笑:“那不是你想得到的男人嗎?如果這樣做就可以得到,費盡心機,未嚐不可。”


    曲琳琅聰明有餘,她在青樓這些年,愛慕她的男人都把她寵壞了,她的自尊和驕傲,更是勝過尋常的女子。對於愛慕她的男人而言,那更似一種誘惑,男人總是更喜歡若即若離似是而非的女人,若是輕易得到,更會覺得了無生趣。但對於秦王這樣的男人,曲琳琅的這一套,就無計可施了。


    想到此處,他的笑容,愈發張狂:“如果你真的想要成為秦王的女人,別說隻在黑夜中出沒服侍他可以忍耐,何時他不喜歡你這嗓子,把自己毒啞了又何嚐不可?”


    這一句話,讓曲琳琅驀地麵色驟變,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隨即低下頭來,低聲道。“等再過幾日,琳琅會再去的。”不到黃河心不死,她容許自己再卑微一回。


    宋祁卻搖頭,直截了當地拒絕:“先別折騰了,我看這皇宮要出事,過陣子再說。”


    秦王府內。


    秦昊堯疾步走入書房,剛到王府門口,王鐳便已經在他的耳畔低語一句,他步伐倉促,看得出來,這個人是他極為看重的人。


    書房的門被大力推開,秦昊堯望向其中,一個男人麵目仁慈,約莫五旬的年紀,他坐在中央桌旁,自顧自翻閱著手中的書冊。


    “公孫――”


    秦昊堯反手將門關上,他的視線落在這個男人身上,麵色陰鬱,濃眉緊蹙。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找尋了整整半年之多的人,前朝的一位善謀略的臣子,公孫木揚。這一百年內,大聖王朝若要細數朝廷的賢人,公孫便是第一人。


    “王爺找我是嗎?”公孫木揚依舊翻過一頁,將詩書看完,這才緩緩起身,他因為年紀的關係,身子有些佝僂,但雙目依舊沒有半分渾濁,清亮銳利。


    秦昊堯冷著俊顏,他派了手下陸陸續續地找遍整個大聖王朝,可惜遲遲沒有公孫木揚的消息。“你早就知道。”


    他甚至以為,公孫早已入土為安,是個死人了,否則,不該半分痕跡都不曾留下。


    可,公孫木揚還在人世,甚至,他雖然大隱隱於市,卻明明知曉秦昊堯派人四處找他,他還是可以避開耳目,過他隨心所欲的清閑生活。而如今,他卻自己找上門來,毫無預知地出現在秦昊堯的麵前。


    “我都是一把老骨頭了,這把年紀,還要從山林之中趕來,可要了我半條老命。”爽朗一笑,公孫木揚這才朝著秦昊堯緩緩彎下了身子,就當是行禮,以他如今的身份,他不在朝野之中,本該是一個貧民百姓,但他並不下跪。


    秦昊堯不曾追究他的傲慢,俊顏上依舊沒有別的情緒,不喜不怒,淡淡問了句。“為何你如今要出現?”


    “若太早出現,可顯示不出我的用處。如今――”公孫木揚頓了頓,他抬起眼來看著眼前這一個雖然年輕卻鼎鼎大名的王爺,他不難揣摩到秦王的用意,更不難揣測秦王心中的全盤計劃,他的雙目平靜,笑意一瞬間全部斂去,不苟言笑,麵色凝重。“是秦王早已做好萬全準備,也是最需要我的時候,時機,剛剛好。”


    秦昊堯黑眸一沉,公孫木揚果然是一隻老狐狸,說他是天下第一賢人,或許並非虛名。他掩去臉上的神情,示意公孫木揚坐下,他淡淡一笑,說的不冷不熱。“什麽時機,又因何而起?你若答上來,本王想聽聽看。”


    “因緣際會,因一個過去,因一個如今,因一個將來。因一事,更,因一人。”公孫木揚神色自如,仿佛這兒是自己的住所,為秦昊堯斟了一杯茶,更為自己斟了一杯,品茗之後,不疾不徐地說道。“秦王的心裏,藏著一個不得之人。”


    秦昊堯的心中,仿佛有千萬處,被螞蟻咬蝕著,或許這世間許多人都知曉他跟穆槿寧的糾葛,但被公孫木揚說出來,卻讓他再度有了別樣的心跡。昨夜他剛回到京城,便是衝著穆槿寧而來,隻是她不曾改口,更不曾哀求他救她一回。她心死平靜,根本不曾奢想有任何人可以救她於水火。


    但,他如何眼睜睜看著她去死?!伴君如伴虎,他甚至不知她因何而觸怒天子,但她在天牢之中的每一日,每一刻,都是岌岌可危。他若不早些想到辦法,或許會後悔一輩子。他很清楚,一旦穆槿寧死了,她就成為最遙不可及的傷痛。可是皇帝的堅決,也是無法可以輕易改變的決定,昨夜他親自麵聖,天子說沒有商量的餘地。他剛從東疆回來,更是一國王爺,天子都不曾給他一個情麵,更別提以他跟穆槿寧曾經的關係,這件事就更加棘手,就更加敏感。


    公孫木揚淡淡一笑,說的平淡無奇,唯獨這一句話落在秦昊堯的耳畔,卻宛若鍾鳴。“她,是秦王這一生都尤為重要的人。”


    她,是秦昊堯的劫數。


    或許,也是秦昊堯的貴人。


    見秦昊堯危險地沉默著,薄唇緊抿著,遲遲不曾言語,公孫木揚緩緩瞥視了一眼,最終直視著秦王那雙幽深的黑眸。“想要救她?除非秦王可以讓皇帝回心轉意。”


    但秦昊堯心知肚明,皇帝不會饒恕她。他的黑眸掃過公孫木揚的麵孔,沉入他深遠的眼底。隻聽得他壓低嗓音,宛若低聲呢喃,卻又字字清晰。“如若不能。除非,你取代皇帝,改朝換代,坐上龍椅,黃袍加身。那人便會被秦王一人守護,她的過去,她的汙點,她的死罪,你可以全部為她改寫。”


    秦昊堯的麵色並未改變,他端著手中的茶杯,他要穆槿寧等他,可惜在她的眼神之中,他看到她無所畏懼的勇氣。她勇敢地斬斷了過去的情緣糾纏,正如她要移到斬斷自己未來之路。


    公孫木揚依舊翻閱著手中的書冊,不以為然地說下去。“她會成為一個幹幹淨淨的,重生的人。”


    “公孫,本王不會因為一個人而做出如此莽撞的事――”秦昊堯挑起劍眉,冷冷丟下這一句話。衝冠一怒為紅顏,因為一個女人而企圖黃袍加身,那並非他的初衷。


    “王爺你會的。”公孫木揚卻眼神一沉,幽幽地說道。“因為她跟王爺,本就是一路的人。王爺的心裏,也早已鋪好了這條路,也早已準備好走這一條路,若王爺信我,此刻便是最好的時機了。你能救得,不隻是她。”


    秦昊堯要救得,也是自己,一個有天賦有才能有智慧有城府的皇子,一個被先皇忽略被皇兄冷遇的皇子,一個出身卑微卻野心勃勃韜光養晦的皇子。


    在公孫木揚看來,秦昊堯這些年來的收集的力量,已經足夠摧毀一切了。這個女人,不是一切的原因,卻也是引起硝煙的導火索。


    秦昊堯陰沉著臉,他不願讓任何人輕易左右他的心,影響他的決策判斷,但事到如今,他也無法控製,更無法收手了。他無法反駁,更無法自欺欺人。


    “王爺的心中早有定奪,隻不過要我說出王爺的決定。”公孫木揚說的輕描淡寫,這世上很多事,無法逃避,哪怕要因此而鋌而走險,也隻是一念之間而已。


    不成功,則成仁。


    “王鐳,送公孫大人去東廂休息。”


    秦昊堯朝著門口吩咐一句,等待公孫木揚走開,他才負手而立。許多年了,沒有人察覺到穆槿寧當真成了他的心結。


    他皺著眉頭,心中愈發沉鬱,數年前他的冷漠忽略,鑄就了她心中的怨恨。但如今她麵臨厄運,他如今繼續袖手旁觀?!


    “我一直回頭,一直回頭看,卻還是看不到……哪怕我走了再也回不來,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你也沒來送我一程……。”


    她對著他,這麽說,滿目哀痛,淒楚絕望,她的身影在他的腦海之中越來越模糊,唯獨這一席話,卻一直縈繞在他的耳畔。


    就算這世上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也是無辜的。


    但這一回,若是他不再出手,他或許這輩子都會跟她徹底分離。


    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不再是京城與塞外,或許――會是陰陽相隔。


    他不想再放手,不想再讓她走掉,正因他們已經錯過了一個三年,他們之間還能有多少個三年?!


    他不會送她一程。


    他決定拉她一把。


    他不能,也不想,再繼續無視她給自己帶來的影響,她在自己心中獨特的位置,更不會繼續無視自己的心。


    他要她留在他的身邊,無論她的過去多麽不堪,他都不要再因自己的冷漠專斷,把她推下萬丈深淵。


    ……


    痛。


    密密麻麻的疼,像是無數隻螞蟻,在她的身上爬來爬去,她仿佛一度被海浪卷到了淺灘之上,如今一陣陣烈日,烘烤著她的肌膚。


    她的體膚,宛若龜裂土地,一片片,都要碎裂開來。


    她在迷幻之境中,緩緩地攤開了身體,她就像是一尾魚,離開了沉沉浮浮的海洋,就要在淺灘上斷了命,咽了氣。


    她一直在等……人們說,若到了彌留之際,隻要想念,就能見到已死之人。


    可惜她遲遲不曾等到她們,娘親,紫煙,沒有一個人來見她,更沒有一個人來接她上黃泉路。


    她要的,隻是一個解脫,她沒有僥幸,要繼續存活。


    她的身體,仿佛又被大力翻來翻去,猝然她像是從高空被狠狠摔下,她蜷縮著身子,顧著自己背脊之上的巨大舊傷,仿佛傷口被用力撕裂開來,鮮血汩汩而出。


    她突地睜開了雙目,驚覺自己滿身是汗,額頭的青絲都因為汗水而緊緊貼著,雙目之中斑駁搖曳的光影,讓她隻覺得刺眼,不敢徹底睜大眼眸。


    喉嚨的幹渴,讓她無法吞咽下一口細微的唾沫,她蹙著眉頭,緩緩舒展開來,一點一滴,細細微微。


    遠處,似乎有誰的聲音,清亮動聽,卻又帶著幾分與生俱來的傲慢。


    “人還沒醒呢?她倒是睡得香――”


    冷哼之中,不屑的味道很重,隻是穆槿寧細細想著,她這輩子似乎不曾聽過這個聲音,若是聽過她該有印象,隻是如今格外陌生。


    這個聲音,話鋒一轉,笑聲斂去,指責的意味讓人噤若寒蟬。“本來就該她到本宮這裏請安,如今卻顛倒了,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旁邊,似乎還有人開了口。“娘娘,殿下聽到消息就在趕回來的路上了。”


    聞言,短暫沉默過後,女人的聲音又夾雜了一道淺淺的歎息:“好好的,還壞了他狩獵的興致,希望殿下路上騎馬別騎得太快,回來看看大聖王朝的女人,也不過如此。”


    “人人都說,這位槿妃可是了不得人物……”


    聽了這一句話,女人的嗓音再度揚起莫名笑容,她並不相信,滿是狐疑諷刺。“前幾年,從大聖王朝回來的人,都說熙貴妃是大聖王朝最美麗嬌豔的女人,如今又冒出來一個槿妃,依本宮看,不過有些虛名罷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名不副實的多得是。”


    槿妃?!那是她曾經的身份。


    被這一個字眼刺醒,穆槿寧驀地驚醒,她咬牙撐起身子,隻是雙手毫無力氣,再度趴在柔軟錦被之上,她從未察覺自己如此虛弱,就像是在塞外的時候,無力的讓自己都厭惡。


    她沉下氣來,隻能環顧四周,這裏是一處偌大的屋子,梁上雕刻著精美的彩色花鳥,巨大的圓床,四處吊著深紫色華貴的帳幔,她的眼前也仿佛蒙著一層紫色光影,不遠處的各個角落,都有燭光點著,將這個屋子照亮宛若白晝。當然,她並不清楚,屋外是否是白天,還是黑夜。


    但她很快明白,她並不曾死去,她,居然還活著。


    隻是她如今身處的地方,她還無法找到清晰的頭緒,但想來這個聲音的主人,很快就會讓她了解,整件事的來由。


    她垂眸,費力望著自己攤開的雙手手心,一道道細小的血痕,出現在自己的眼下。仿佛提醒著她,這一路上來,她做了多麽痛苦多麽漫長的一個噩夢。她的指甲深深陷入其中,血痕不再呈鮮紅色,而是淡淡的暗紅,她在心中推測,她到這裏,約莫已經有兩三日的路程。


    隻是,她細細回想,最後的畫麵是獄卒給她呈上點心和茶水,她喝下之後,就再無任何記憶。


    茶水之中並無讓她察覺到太多的異樣,不過哪怕當下有,她也不曾拒絕。如今想來,她頭昏欲裂,全身乏力,或許是喝下了迷魂藥,這藥無色無味,誰都捉摸不到。


    或許是藥效還未徹底退去,她才會如此羸弱。


    但眼前的光景,卻是越來越清晰了。


    她很快就看到方才驕傲嗓音的主人,是何等的模樣。她的身子高挑細長,纖細合宜,一襲暗紫色的華服,繡著黑邊,端莊卻又隱約藏匿誘惑之源,這一身華服卻並不跟大聖王朝的宮裝一樣,袒露著女子最為美麗的脖頸肩頭,露出光潔肩線,黑色華帶豎著細腰,腰帶係著腰佩,金線之上懸著一對白玉蝴蝶,長裙曳地,盈盈走來。女子的黑發盤在頭頂,戴著金冠,每一朵金花都細致華麗,垂在耳畔,她的麵容端麗,唯獨鳳眼微微向上挑著,豐潤雙唇塗著粉紫色胭脂,眉目深刻,濃妝淡抹,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她的年紀約莫二十六七歲,與這一身厚重華貴的裝扮比較起來,卻似乎太過年輕。


    這個女人走入內室,目光並不遊移,直接落在床上的女人身上,她朝著身邊的宮女一點頭,宮女便疾步走向前,將圓床旁的紫色帳幔掛起,讓她足以看清楚床上的女人有著何等的麵容。


    女人緩緩壓下螓首,她站在床沿,居高臨下地望著穆槿寧。白皙的脖頸落在光影之中,華服之內的豐盈幾乎要呼之欲出,這個女人雖然高挑,但身材豐滿,卻足夠讓男人移不開視線,若說她是天下間的尤物,也毫不過分。


    躺在床上的穆槿寧,枕著柔軟金色的枕頭,身下鋪著深藍色的錦被,她一襲金底紅邊的宮裝,束領遮擋了女子的脖頸,胸口一圈粉色桃花的花紋,細腰寬袖。黑亮的長發挽著,三支細長的金釵,頂端鑲嵌著一顆圓滑的碧玉,想來這便是大聖王朝的宮裝。毫不曝露,卻又將女子的曲線玲瓏凸顯,想來那後宮佳人,為了能將這一身宮裝穿的好看穿的特別,一個個都格外注重自己的身姿。女人的視線,最終襲上穆槿寧的麵容,她略施薄粉,柳眉並不太過細長,仿佛還帶著少女的稚氣和堅韌,那雙眼眸如今正睜著,眼神之中卻隱約可見並不算平靜,紅唇微微抿著,雪膚細膩,宛若出水芙蓉一把天生麗質。


    她的眼神一沉,事實不如她想象中那麽樂觀,這個女人雖稱不上絕豔,卻也是中上之姿,更讓她隱約不安的是,她的骨子裏有另一種味道。想到此處,她的眉頭微微擰著,無聲冷笑,仿佛不諷刺幾句,無法讓她出氣。


    “身體沒毛病吧,平白無故留這麽多汗。”


    一個年長的宮女跪在一旁,低聲說道。“剛走的公公說,這路上槿妃身子不適,所以喝了一些治風寒的藥,所以請娘娘寬恕她無法起身下床……。”


    女人轉過頭來看她,美麗的麵容上多了幾分不快,仿佛連生病的理由,也隻不過是借口。“不過幾日行程,怎麽聽上來好像上山入海?大聖王朝的女人,都是這麽身嬌肉貴?”


    “要去請禦醫嗎?娘娘。”宮女躊躇了半響,才問了一句,她被派來照顧這個千裏迢迢遠嫁北國的女子,方才的半個時辰,遲遲無法叫醒床上的人兒,她親眼看著穆槿寧不斷夢囈,連呼吸都極為艱難,仿佛是生了一場大病。


    女人眼神淩厲,猛地睨了宮女一眼,宮女隨即靜默不語,這才知曉自己多嘴了。


    穆槿寧漸漸聽出了明堂,這個女人,應該是後宮之中有權勢的女子,雖然年輕,但說話很自如很有分量,也――很放肆。人在地位卑賤的時候,說話哪怕一個字都不敢說錯,但人若是到了高位,說話就會有底氣。


    “本宮越看越不順眼,給本宮把她身上的大聖王朝的衣服,扒下來。”


    女人轉過身去,卻對著跪在地上的一對宮女沉聲道,這樣的命令,聽來讓人不解難堪,但宮女自然不敢違背。


    穆槿寧蹙眉,隻可惜她如今就算反駁,也沒有力氣說出一個字,一句話來。她是魚肉,任人宰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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