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下人去東邊樹林裏采來的漿果,我們都叫它珊瑚珠,味道很好,我讓他們洗淨了端了一盤來。(.無彈窗廣告)”


    寶月公主端來了一個白瓷碗,一臉笑容,站在床邊,放置在茶幾之上。


    她正因為昨日撞見了佑爵跟穆瑾寧的那一幕,她更發自內心想要對這個來自別國的女人好,她甚至幾乎已經篤定,穆瑾寧在皇兄的心目中,絕不會是一般的分量。


    這所謂的珊瑚珠,的確像極了紅珊瑚打磨成一顆顆圓潤光鮮的紅色珠子,密密麻麻結在細長的藤蔓之上,一根藤蔓上便可以結上幾百顆,水珠還留在紅漿果的表麵,閃耀著淡淡的光澤。


    穆瑾寧已經可以下床來了,身披著白色皮毛製成的華服,長發垂在腰際,她坐在床沿,素白柔荑伸入瓷碗之中,將幾顆紅珠子放入手中,撚起一顆放入口中,汁液有濃濃的甜味,還有香草般的香味,一瞬間撲入口舌之內,她笑望著寶月公主,唇畔浮現淡淡的笑花,酒窩愈發讓她看來嬌俏,那一雙眼隱隱約約有了撥動,宛若春水一般多情。


    “以前我看著皇兄,總覺得他對心裏的那個人,瘋狂地迷戀,甚至失去了辨別是非的能力,是他縱容了那個人為所欲為,也因為他的關係,而害了好幾個女子。這樣的感情,讓我實在不認同,更覺得情意是個害人的東西。”寶月公主坐在穆瑾寧的身邊,身子朝前傾著,鄭重其事,她壓低嗓音,將所有的心情全部傾訴給穆瑾寧聽。“但慶幸的是,在你們的身上,我看到了人有感情的好處,感情,有時候也不一定是壞事。”


    穆瑾寧彎唇一笑,跟著寶月公主一道走向門邊,打開門來,望著無邊無際的草原,風吹草低見牛羊,已然是夢境中才能看到的浩大風景。


    “娘娘,卑職終於找到您了。”


    她頓時血色全無,耳畔這一個篤定的聲音,卻讓穆瑾寧猛地心口一沉,寶月公主笑著側過臉來看她,這才發現穆瑾寧臉色很難看,眼波流轉,仿佛如臨大敵。


    “怎麽了?”她歪著螓首,關切詢問,生怕穆瑾寧的身體還未痊愈。


    仿佛不曾聽到寶月公主的話,她默然不語,眼神直直落在遠方的蒼穹,穆瑾寧咽下滿滿當當的苦澀,這一個聲音仿佛在何處聽過,但她早已忘記,就在方才一瞬間從腦海之中溢出。越想越不對勁,她收在袖口的雙手,驀地失去所有的暖意,透露著沉重的冰涼。


    穆瑾寧驀然轉過身去,背脊貼在門框上,整個人掉入萬丈深淵,指甲深深陷入手心之中,她曾有過自私的想法,把穆瑾寧活著的十八年,全部丟棄,當成是前世一樣,而今生,從她如今開始。


    她多想,把曾經抹去。


    哪怕她沒有過去。


    秦昊堯……。難道是秦昊堯派來的手下?!難道他已經用最殘忍的方式,徹底成為了大聖王朝的主人?!


    可是,為何他還要來找她?


    她早已不是那個執迷不悟的崇寧了,他也該當成彼此是毫無緣分的過客,為何他還要派人來找她?!


    她為過去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嗎?她獻出了完完全全的自己難道還不足以讓他在兩人之間劃開一道界限,此生不必再有任何糾葛?


    她的唇漸漸發白,一臉凝重,仿佛隻著單薄衣裳站在凜冽寒風之中,手腳之處都傳來無休無止的寒意,她的雙臂環胸,緊緊裹著這一件柔軟的白色皮毛製成的華服,因為過分用力,指節愈發蒼白。


    “你到底怎麽了?呀,你嘴邊怎麽有血?我讓人去叫禦醫來。”


    寶月公主看她轉過身去,更覺事情有異,她疾步走到穆瑾寧的麵前,穆瑾寧麵色蒼白如紙,但慘淡唇邊卻有一抹血紅顏色。寶月公主看到詫異之處,心中也有驚嚇,頓時就大戶小姐起來。


    “什麽血啊,隻是方才珊瑚珠的漿汁罷了。”穆瑾寧驀地回過神來,她側過臉去,以手背抹去唇邊的濕漉,她眼底的慌亂一閃而逝,隨即再度朝著寶月公主,彎唇一笑,柔聲說道,“我的身體我知道,公主方才看錯了。(.好看的小說)”


    “是嗎?”寶月公主依舊皺著眉頭,並不放心地追問一句,見穆瑾寧恢複了往日的神采,她才會意一笑,如釋重負。


    過了晌午,寶月公主出去了一趟,說是看著馬上要下雨,要將清晨放出去的牛羊趕回牧場來。


    穆瑾寧的眼神無聲掃過桌上的瓷碗,如今還剩下半碗紅色新鮮漿果,她眼神一暗再暗,緩緩拉開寬大的右手衣袖,死白的手背上青筋浮現,那一抹紅,早已幹涸,凝固在雪白肌膚上。


    她的指腹,觸碰到那一抹紅色痕跡的時候,心中卻說不出到底是何等的情緒,是悲是喜,是苦是樂。


    ……。


    “殿下,大聖王朝派來了使者,說有事要跟殿下傳達。”


    曹嬰從外殿走入,麵色有異,剛過午後就有人到了宮門之外,隻是來人居然是大聖王朝的人,通報到曹嬰的耳邊,他覺得這件不是小事,不敢怠慢就趕來,生怕耽誤了最佳時機。


    “怎麽知道是那邊的人,若是別國的奸細來了,你們也如此輕信?”


    佑爵頭也不抬,目光依舊留在奏折之上,手中的朱筆圈畫著黑色字體,除掉劉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他要學習如何處理朝政大事,在離那個皇位越來越近的時候,忙碌也是理所應當。


    “那人帶來了王朝的金牌,說是受秦王之命。”曹嬰疾步走上階梯,將手中的沉甸甸的金牌呈上,放在桌上。


    佑爵這才丟下手中的筆,將金牌放在手掌心,趁著燭光打量這一塊黃金打造的金牌,的確是出自大聖王朝。


    掂量著這一塊很有分量的金牌,他的麵色一沉,唇畔浮現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諷:“真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秦王派人出使北國,是為了何等的緣由,對此,他並不意外,或許早已有這般的不祥預兆,但這一日到來的時候,他不是不知而正是可以知曉能夠預料,心中才匯入更多痛苦和難過的情緒。


    “該來的,遲早要來,讓他進宮。”


    佑爵合上手邊的奏折,臉上沒有任何神情,他站起身來,一旁的太監送上清水,待他洗淨雙手,擦拭了手中的水痕。


    曹嬰很快就領著一人來了殿內,來人高大結實,約莫三十出頭,一身黑袍,一看便是武者。


    來人朝著佑爵行了跪禮,佑爵看他這一個舉動,大聖王朝跟北國相比,是有所餘地的,秦王一向囂張跋扈,佑爵以為秦王的手下,也會是一個狂妄的家夥,哪怕使者不對還不曾坐上皇位的佑爵下跪,佑爵也覺得毫無意外。


    但這個人麵相看來並不好說話,但卻出乎意料的循規蹈矩,知曉禮數,讓佑爵無法發難。


    佑爵正站在鋪著皮毛地毯的階梯上,北國寒冷,宮內的軟榻椅子上一到冬天,就習慣鋪上暖和的皮毛墊子,以此禦寒。他側過俊臉,默默望向跪在殿堂的男人,扯唇一笑,神情平和。


    “你就是秦王的手下?”


    胡進點頭,直視前方,臉上沒有過多表情,同樣沒有任何懼怕和閃爍其詞。“太子殿下,卑職為秦王手下胡進。”


    “千裏迢迢來了北國,派人吩咐下去,準備上好的酒宴,怎麽著也要給你們接風洗塵啊。”佑爵側過俊臉,對著身邊的太監吩咐一句,言辭之中,沒有激烈急促,隻有緩和笑談。


    胡進卻是一瞬間就聽出了其中的名堂,佑爵明明是看著他一個人,問的,卻是“你們”兩個字,可見這個北國太子,並不是沒有頭腦的人。


    佑爵或許在他一踏進殿堂的時候,就早已清楚,來到宮裏的是胡進一人,但秦王並不會派一個人來到遙遠北國。


    在北國皇宮之外的,又是多少人馬?如今的境況,已經是兵臨城下無疑。


    他宛若熱情主人,身為一國太子,他沒有咄咄逼人,更沒有劍拔弩張,仿佛在談笑風生之中,就能輕鬆化解危機。他頓了頓,眉峰微蹙,仿佛覺得好奇,話鋒一轉,笑著詢問。“不過,這回你們來了多少人?若是來太多人,可要提前半天準備,皇宮派人出宮去殺豬宰羊,免得說北國太過寒酸,招待不周。”


    胡進依舊淡淡說道,他跟王氏兄弟一樣,是跟隨秦王幾年的人了,能夠得到秦王的信任,若沒有膽識,是無法成為秦王的親信。他說的婉轉含蓄,但言語之下,卻也有讓人懼怕的冷意。“人並不多,王爺吩咐,我們前來不是宣戰,沒有挑釁張揚的意思。”


    佑爵陷入沉思,仿佛當真認真考慮他們來北國的目的,想了須臾,驀地一拍大腿,擊掌揚聲大笑:“喔?那你們是來做什麽?去年冬天,秦王還送我幾輛馬車的蘋果,也是這個時候,該不會派人又送蘋果來了吧。”


    胡進看得清楚,人人都說佑爵太子是個風流的男人,沉迷女色,但讓國舅爺劉錚成為眾矢之的而除掉這個攝政的男人,無疑是佑爵太子的智慧,這位鄰國太子擅長的是裝瘋賣傻,今日一看也正是如此,但若換了其他並非明眼人,或許就很難看得出其中的玄機了。


    若是不指出他們的目的,佑爵繼續兜圈子的話,拖延了在北國的時間,胡進回去一定也難逃其咎。


    “殿下,王爺讓我來,隻是要將槿妃娘娘帶回王朝。”胡進開門見山,見太監端來了座椅,是佑爵賜座給他,他這才站起身來,坐在位子上,他清楚他若是讓北國太子心有嫌隙,事情就更加麻煩,所以,他絕不會在太子麵前顯得莽撞。


    佑爵坐在書案之前,端起茶杯,茶蓋子一打開,丁香的清香便侵入口鼻,他不禁莞爾,隻是言語之內滿是狐疑。“槿妃?這個名字聽來好陌生,到底哪一個女人是叫槿妃來著?”


    太監搖頭,仿佛也不知。


    胡進不動聲色望著這一幕,不想繼續糾纏,眸光一沉,說的簡明扼要。“太子殿下,為了避免兩國之間不必要的誤會和紛爭,我們已經在半月前就知曉了槿妃娘娘的下落,如今才來,本可以不說一聲就直接帶走她,不必如此麻煩,隻是王爺顧及太子殿下的顏麵,囑咐過要專程請示稟明太子殿下,決不能自作主張。”


    “你們做的還真是透徹。”佑爵的笑意,卻不達眼底,心中滿滿當當盡是寒意。的確像極了秦昊堯的作風,他從不打沒有把握的戰,做事謹慎細心,步步為營,清楚兩國之間一旦有所矛盾,必當會涉及天下安危,所以早已派人在北國停駐查探了確鑿的消息,這一回來,已經胸有成竹,勢在必得。


    秦昊堯派人來,隻是告知,隻是表麵上的請求允許,而並非當真來問問看佑爵的意思。


    當然,正如他派來的使者所言,若是秦王迫不及待,甚至不顧北國的顏麵,消無聲息將穆瑾寧帶走,也不是毫無可能,他遠可以這麽做。


    胡進聞言,聽得出佑爵的不快,下顎一低,眼底依舊沒有任何一分波動:“如有冒犯,請殿下寬恕。”


    “天色也不早了,等準備了酒席再談個清楚,一邊喝酒一邊說事情,總要好些。怎麽也算來了北國一趟,不能讓你們空著肚子回去。”佑爵壓下心頭的不滿,他見來人功力很深,臉上沒有任何喜怒,喝了一口丁香茶,再度將眸光落在胡進身上。


    “多謝殿下盛情,隻是王爺說過,一旦見著殿下,不能在北國多做停留,務必早回。”胡進聞到此處,臉上有了很淡的笑容,神情稍有鬆懈,但依舊婉拒了。跟隨秦王久了,做什麽事都有規矩,嚴以律己,是他們銘記在心的。就像是戰場,他們速戰速決,從不戀戰,此刻也是如此,他已經到了皇宮,若是因為佑爵邀請耽誤了最好的時機,更讓帶回槿妃這件事有了變數,這就得不償失了。


    決不能因為無法拒絕太子的一頓酒宴,而辜負了秦王的囑托。畢竟他並不了解這個太子,一旦他在酒菜之中下了東西,所有赴宴的兄弟都會全軍覆沒。因小失大,他不想犯下這樣無法彌補的過錯。


    佑爵看這個使者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眉頭緊皺著,眉心一點紅痣,也因此更加明顯。


    他突然輕笑出聲,語氣雖然聽著很像是調侃,卻也藏匿著無形尖刺。“秦王不是以耐性長久而聞名天下嗎?韜光養晦了二十年,這世上能做到這般田地的人,也實在是絕無僅有,本殿都覺得欽佩,但她就讓他這麽不放心?哪怕一刻,也不能讓她在北國多呆?這是秦王對本殿的戒心防備嗎?”


    “殿下多想了,我們隻怕好事多磨,誤了使命。”胡進看佑爵的麵色不悅,言有所指,他短暫沉默,這才開了口。說話一直簡明扼要,他沒有任何的遲疑迷惑。


    不為所動,在佑爵看來,實在是有什麽樣的主人,便有什麽樣的手下。


    “這件事,總要容本殿細細想想吧。”佑爵靜默不語許久,臉上的笑容一斂,語氣突地急轉直下,再度定下眼來的時候,語氣篤定,不容置疑。“你們風塵仆仆前來,說明了事情的緣由就要帶人走,實在也太不把北國放在眼底了。”


    “王爺說過,隻要殿下放了槿妃娘娘,金銀珠寶,芳姿美人,都會馬上送來的。”胡進見佑爵將矛頭指向了秦王,他沒有任何驚慌,哪怕是看著太子發怒,他依舊不疾不徐將秦王的話完完整整轉達。若是前麵幾句後有用的話,他就不必搬出自己的主子,若是佑爵看得出其中的深淺,就早該點頭。胡進正是看佑爵似乎有拖延時間推脫的意思,才這麽說。


    “真是不錯的交易啊。”佑爵眸光一亮,笑意更深,搖晃著手中的茶杯,宛若其中盛放著的是香濃酒水,他揚聲歎息,卻又似乎覺得可笑之極。秦王早已預料他沒有這麽容易就放人,才會丟出這麽好的條件讓自己放手?他重複著這一句,語氣之下卻滿是自嘲。“金銀珠寶,芳姿美人……真讓人垂涎的好條件。”


    胡進起身,朝著佑爵太子深深鞠了一躬,他已經將該說的都說了,如今,他隻需要敬候佳音。“小的先出去等候,何時殿下想好了,再派人宣召小的進來。”


    佑爵在目送著胡進轉身的一瞬,臉色沉下來,不過須臾,門口又再度傳來叩門聲,他愈發不悅,低喝一聲。


    “又有什麽事!”


    但進來的,並非是伺候佑爵的親信曹嬰,桃紅色的長裙曳地,緩緩拖行,淺黃色繡鞋微微抬起,跨過門檻,她沉默著走入殿堂,將門掩上。


    佑爵氣惱地回過頭去,一臉陰沉寒意,目光卻落在穆瑾寧的身上,他不無詫異,更不知該說什麽。


    他微微怔然,今時今日的穆瑾寧,身著桃紅色長裙,裙擺之上繡著一圈銀邊。上身著灰色坎肩,肩頭和胸前都繡著紫色的花顏,花朵盛開綻放,袖口鑲嵌著白色軟毛。襯托出來嬌俏迷人的女人容顏,她不再素麵朝天,今日略施薄粉,遮擋了接連幾日的蒼白病容,唇上浮現淡淡的粉色,胭脂給她帶來了好氣色。


    她緩步朝著他走來,宛若從蓮花之上走來的翩翩仙子,聖潔嬌美,清麗脫俗,隻是她這般走來,他卻無法克製自己的腳步,想要往後退,他不知為何他會在此刻,居然想要後退。


    她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次,還要美麗。


    他多舍不得,比任何一回,還更想要珍惜。


    穆瑾寧是聽到了風聲才來的,都說北國來了使者,見了佑爵太子,商量了重大的事,關在殿內許久也不曾出來。


    “你怎麽來了——”佑爵頓了頓,如今才恢複了些許神智,方才那驚鴻一瞥,讓他幾乎要迷醉了一般,連話都說不出來,如鯁在喉。


    穆瑾寧提著裙裾,朝著他微微欠了身,這才緩步走到他的麵前,步伐輕盈,宛若踩踏在雲端上的青燕子一般。


    她的眼底有溫柔的笑容,唇畔的弧度微揚,沒有一分黯然神傷,嗓音宛若潺潺清流,流淌到佑爵的心中。“或許是跟殿下心有靈犀,覺得今日會是殿下難以取舍的一天,我才來見殿下,幫助殿下一把。”


    在他最彷徨最無力的時候,因為無法舍棄劉眉珺才讓自己置身危險之中的時候,也是穆瑾寧留在他的身邊陪伴他,拉了他一把。


    如今,他卻比上回更不好過,心痛如絞,胸口似乎被萬箭穿心一般血流成河。也許,正如那個使者所言,秦王派來的人並不多,他可以不讓秦王如願,但是,之後呢——秦王一旦被此事觸怒,兵臨城下,攻打北國,後果不堪設想。


    北國還在等他,等他身處皇位將北國治理的更出色更強大,一旦大聖王朝的將士來了,北國要想取勝,把握並不大。


    很可能就在不久的將來,徹底毀在他的手中,或許整個北國,都將成為大聖王朝的屬地,北國的子民,也會成為對大聖王朝進貢奴役的奴隸。


    這世上,從來就是強者的天下。


    穆瑾寧別開視線,唇畔的笑,無聲崩潰。或許,她早已知曉佑爵的為難,既然她心中清楚,無論如何掙紮,都會是一樣的結果,那還不如她早些站起來,用自己的嘴說出佑爵心中的決定,正是因為是自己的決定,不必麵臨被佑爵將她推給大聖王朝,避免再當一回交易的籌碼。


    “讓我去吧。”


    她垂下長睫,唇邊溢出這一句輕聲細語,落在安謐的空中,卻餘音繞梁,在佑爵的心口宛若敲著鍾,不斷回響著回音。


    無人看清她此刻的眼神藏匿著何等的情緒。佑爵看她一身盛裝,就該清楚她比任何一次還要堅定,如果她麵對的是一場戰鬥,既然無法當一個逃兵,還不如身穿甲胄,主動請纓。


    她不想跟貨物一般,再被佑爵推出去,或許他最終一定會如此抉擇,到時候,她會更加難受。


    “這是你的國家,是佑家的天下,哪怕不折手段也要保住它,是跟生命一樣重要的東西。”


    那一雙清澈眼眸抬起,直直望入佑爵的方向,她微微揚起晶瑩小臉,嗓音清冷,每一個字,卻更像是在佑爵的心上刻下一道。


    哪怕能夠預知他的打算,她卻還是不曾生怒不悅,不曾指責怒罵,她越是平靜,越是站在他的立場上為他說話,佑爵卻更覺得胸口沉悶,仿佛就要窒息。他臉上的笑,從未有過的糾結苦痛,神情再無往日一般輕鬆狂妄,他擰著眉頭,神色凝重,苦歎一聲。“到最後關頭,你還為本殿為北國著想?穆瑾寧,更寧願你哭一回罵一回,也比這麽說更好——”


    哭嗎?罵嗎?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在塞外也想過要避世,到頭來依舊活的痛苦,苟且偷生。沒有流盡眼淚的必要,她更沒有指責佑爵的資格。


    哪怕換做了她,站在那麽高的廟堂之上,再不忍心再不舍得,也還是會忍痛割愛的。


    她可以理解,哪怕終究被佑爵犧牲拋棄的人,是自己。


    “我跟他的糾葛,原本就不該牽扯到北國的上頭,這兩個月就當我是來北國做了一次客人,你待我極好,但無論如何,北國都不是能夠久留的地方,總有這麽一天我要回去。”她笑著接受,眼底卻是一片執著。


    穆瑾寧逼著自己說出更決絕冷漠的話,無論佑爵是否有把她當成底牌的心思,她都不在意,至少這些日子,佑爵從未苛待自己,如今她看著他除掉登基的最大障礙,就要走向光明堂堂的大路,離開的時候,心底也輕鬆許多。


    北國終究不是她的家。


    佑爵默然不語,心中似乎有無數話要對她講,但在最後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他走到她的麵前,她臉上淡淡微笑,卻更刺痛了他的雙目。他心揪著,口鼻之中滿是酸意,情難自控,一把將她拉在懷中,右掌緊緊扣在她的螓首之上,讓她的麵龐貼著他的肩膀,他直直望著那一扇門,他無法再看著她,無法再看著那一雙眼眸。


    哪怕,他早已無法在穆瑾寧的眼底,看到任何一絲期盼和希冀。她對他,早已死了心,更不曾奢望,他能夠為她而改變既成事實。


    她甚至不祈求,甚至不羅嗦,甚至不讓他兩難。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失貞姬妾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薔薇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薔薇晚並收藏失貞姬妾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