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著一襲浮金色的宮裝,其上的花紋圖案是精致團簇的牡丹刺繡,隨著她蓮步向前,暖熱陽光之下,仿佛有一道閃閃發光的光影走動著,令人無法逼視。[.超多好看小說]如此這般高貴精致的華服,穿在她的身上,更顯她身份尊貴,不同常人。絲綢輕盈,寬袖窄腰,玲瓏嬌軀,如畫眉目,她雖然依舊不施脂粉,白皙如雪的肌膚,因為疾步走路而微微泛紅的雙頰,仿佛為她抹上了些許胭脂,氣色比起前陣子好了許多,兩頰沒有任何一分凹陷消瘦,卻也不過分圓潤豐腴,瘦一分太過纖細,胖一分則太過豐滿。


    黑發梳的一分不亂,露出光潔額頭,發內一支細長朱釵隱約可見,一朵金紅色珠花貼著發髻,隨著她朝前行而微微搖曳顫動,精美絕倫。


    哪怕身為一國之母,她的高貴端莊,大方得體,卻全然不是體現在華服珍寶之上,眾人看到的貞婉皇後,仿佛是在這些時日才走入他們的視線,卻又全然沒有任何陌生之感,似乎隻是上蒼偷走了這四年時光,一切都不曾改變。


    穆瑾寧似乎有何等要忙碌的事,身邊的瓊音腳程也很快,兩人一道急著走向禦膳房。


    前日,榮公公急急忙忙趕赴偏殿,深夜秦昊堯體力不支,榮公公不敢怠慢,喊醒了穆槿寧,她直到那個時候,才知曉天子一直在隱瞞自己。他的傷口原本就不曾痊愈,連日來忙於處理國事,他鮮少到偏殿過夜,一忙起來就更是顧不著自己休息,麵色越來越難看,哪怕對榮公公也不曾提及自己的病情。


    忙碌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時候,秦昊堯才退了體熱,從那日開始,穆槿寧每一日都要為秦昊堯送去藥湯,陪伴天子不遺餘力,任何瑣碎小事都想得極為周到,熬煮藥湯的事甚至不曾交給身邊的婢女,親力親為。


    秦昊堯回宮已有十日,這兩日見送藥的人是她,再不耐煩也不能將氣宣泄到她的身上,要是換做下人送來,他常常不曾理會。他自然無法拒絕她的良苦用心,反反複複的病情瞞不住她,他當然了解穆槿寧的性子,她倔強起來原本就很難勸服。不過他顯然低估了穆槿寧的耐心和周全,如今哪怕是一日三頓膳食,何時歇息何時批閱奏折,她形影不離,處處囑咐叮嚀。


    宮裏派了人正在修葺景福宮,去年冬日的一場大雪,壓壞了景福宮角落的一處圍牆,掌事將此事稟明天子,秦昊堯正好想起恢複穆槿寧往日名分之後,總該為她找好在宮裏的居所。將此事說與穆槿寧,她卻不曾拒絕,笑著點頭答應,四年前她婉拒搬入景福宮,不隻是因為生了重病,更有她自己的心思,現在秦昊堯知曉她已經將深宮當成歸宿,也早已接納自己的皇後身份,他自然心中大喜。


    天子命人修建損壞的圍牆,重新粉刷鮮明,庭院中的花草栽種,假山景觀也讓工匠再做更改,打造的更加精致,增添了幾分江南園林的風格。隻因秦昊堯在江南遊玩之時,曾經看出穆槿寧在獅子林中流連忘返的神態,他雖是個霸道專製的男人,但對於心愛的女人,卻也可以很用心。


    端來了溫熱藥湯,主仆兩人趕赴天子寢宮,穆槿寧站在門前,宮女為她推開門,她輕輕邁動一步,自如走入其中。走入內室,停步在圓桌前,瓊音將手中的藥湯放在桌上,便悄悄退下。穆槿寧親自端著藥湯走到秦昊堯的書桌前,她不過走開一盞茶的功夫,秦昊堯卻又吩咐人送來了不少奏章,她微微蹙眉,將藥湯放在桌案一角,柔聲說道。


    “皇上,該喝藥了。”


    秦昊堯將手中的奏折一合,揚起俊臉看她,前幾日剃清了上唇上和下顎上的胡渣,恢複了往日的俊美無儔,再無從沙場回歸的半點滄桑疲倦,他回到宮裏,精神越養越好,多半都是穆槿寧的功勞。黑眸之內匯入了更多的幽深,他輕鬆地扯唇一笑,不再回絕,將藥湯一口喝下。


    他們兩人都了解彼此的心思,多年來的相處讓他們越來越默契,秦昊堯清楚穆槿寧的眸光輕輕瞥視過那一堆疊得很高的奏章,看他不顧身子安危,下一句定是又要吩咐他去床上躺著歇息,他搶在穆槿寧的前頭開口。“宮裏的庫房內又添了不少新的玩意,朕帶你去看看。”


    穆槿寧聞到此處,眉頭舒展開來,見他的麵色好了很多,微微一笑,但她卻也不敢掉以輕心。天子的身體是龍體,若沒有強壯的身子,又如何能扛得起整座江山?!他不是在意兒女情長的多情男人,穆槿寧知曉他的心裏,江山社稷的分量最重,哪怕沒有她……他還是秦昊堯,他還是大聖王朝的君王,是一國之君。


    他在軍營中也不是頭一回受傷過,又是習武之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隻要他想活著,就能活下去,病痛……如今根本不會折磨他,忙碌,充實,饜足,順利,病情偶爾反複不過是一段插曲而已,根本不會毀掉他如今擁有的一切,雖然身為天子,但他有時候卻比起常人而言更大而化之。穆槿寧回到了原位,他們又有了孩子,他本不想讓穆槿寧過分勞累,忙於照顧他。他更喜歡當她的庇護,為她擋風遮雨,當然不久之後,他要保護的人,還有他們的親生骨肉。


    雖然,他不認為這宮裏還會有人有這個膽子敢算計穆槿寧腹中二個月出頭的孩子,就在――他將祺貴人賜死之後。


    穆槿寧並沒有任何心動,不過想著可以跟他四處走動,也免得他總是在寢宮中批閱奏折滿身疲憊,為國事憂心。


    榮公公一路跟隨著他們,三人一起來到宮裏的庫房,穆槿寧不知自己是否是頭一回來到這兒,總覺得這個地方很陌生。


    “找找有沒有看得上眼的――”秦昊堯拉過她的右手,帶著她緩步繞過擺放整齊的長台,她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其上一個個古玩珍寶,每一件擺設,仿佛都在熠熠生輝般,光是看著也覺得天下無雙,是千金難買的寶物。


    這個偌大的庫房之內,約莫有幾百件古玩,黃金白銀,翡翠珍珠,水晶瑪瑙,珊瑚貓眼,紅藍寶石,每一樣都是精工打造,每一樣都是精美雕琢,她當真覺得宛若走入了藏寶洞一般,整個庫房仿佛散發出來光怪陸離的光耀。她靜靜凝視著,這些擺設在她的眼底,並不隻是一筆巨額財富而已,它們的美麗外殼,或許天生讓人很難拒絕。原本就是很美的東西,而每一個女人,誰都會喜歡完美的東西……


    她沒有必須厭惡它們的理由,更沒必要故作清高,仿佛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入她的眼,人有喜惡,本是尋常。她站在長台前,但將每一樣都看了一遍,甚至曾經輕輕抓起一件翠玉白菜細細看清。這一顆以天然玉石打磨雕刻成翠白相間的水靈白菜,白菜上趴著一隻蟈蟈,栩栩如生,真不知是何等樣的巧手巧思,才能打磨出這一棵翠玉白菜,穆槿寧安安靜靜地打量,興許在民間玉石鋪子上也不乏有這等翠玉白菜,隻是能進宮裏庫房的必定是一等一的好東西,質地通透翠綠,紋路清晰,哪怕是白菜葉子上的每一道細紋都很清楚,蟈蟈的翅膀上的圖案那麽細微也看的明白。如今是炎炎夏日,輕手觸碰過一遍,便是滿手涼意。


    “榮澤,你仔細記著,把皇後挑中的東西送去偏殿。”


    秦昊堯的黑眸僅僅落在穆槿寧的身上,他的薄唇邊有了明朗笑容,朝著身後的榮公公吩咐一句,榮公公精明世故,但凡穆槿寧在那一件古玩擺設前頭停留的時間長些他都銘記於心,將好幾樣擺設的名字記在手邊的簿冊上,穆槿寧正想開口婉拒,卻隻聽得秦昊堯一手攬住她的腰際,俊臉靠近她的螓首,低聲道。


    “往後景福宮裏總要擺些物什,你盡管挑選一些,也是少不得的。”


    穆槿寧偏側過晶瑩小臉看他,在他的眼底不難察覺他的一絲體貼和周全,見秦昊堯這麽說,她也不便再開口拒絕。


    “謝皇上賞賜。”


    她垂下眼眸,朝著秦昊堯欠了個身,神情恭順,溫柔清麗,隱約聽聞過她過去生了一場重病,拒絕搬入曆位皇後的住所景福宮內,她想自己定是有不為人知的顧慮,興許是眼前的秦昊堯都不知曉的秘密。但她早已想清楚了,她既然想保住腹中孩子,天子為她恢複往日名分何其不易,她更該感恩,守住後位,隻有她守住一切,才能讓孩子順當出生,身為孩子的娘親……這是她的本性。


    “過去朕很少送你這些東西,看看還有沒有喜歡的一並收著――”秦昊堯素來慷慨大方,若是穆槿寧喜歡,往年他定會贈與討她的歡心,但對她根本不在意的東西而言,再多再貴重,也無法讓她多看一眼。他這麽開口,俊臉上滿是灑脫笑容。


    穆槿寧垂眸輕歎,她的笑容有些苦澀難辨,她雖然還是穆槿寧,但她卻不過是一個空架子而已,穆槿寧喜歡的,厭惡的,不過是被打碎的滿地玻璃,她根本無從得知。


    “我喜歡些什麽,皇上或許比我更清楚,如今硬要我挑選,也當真是難為我了。”


    穆槿寧的這一句,無疑是提醒了秦昊堯常常麵對她不然而然就忘卻的,他的心中一片涼意油然而生,仿佛她也不過是在扮演一個他記得的貞婉皇後而已。


    “榮公公,這幾件就夠了。”


    不曾察覺秦昊堯的眼神有變,她不再流連,轉身對著榮公公吩咐一句,笑容看似清淺,卻又不無骨子裏散發出來的主子氣勢。


    穆槿寧溫柔挽住秦昊堯的臂膀,兩人並肩走出皇宮的庫房,她不曾告知秦昊堯的是……她在這些珍玩之上,看不到任何的影子,任何屬於他們之間過去回憶的影子。


    它們再美麗,也不過是冰冷的死物而已。


    “朕聽聞你前幾天去看了碧軒宮的木槿――”秦昊堯直視前方,身著金色龍袍,身子挺拔高大,雖然在戰場上曬得黑了,但風采依舊,氣宇非凡,看上去還是這世間的無雙人物。


    “花都開好了,皇上想去看看?”穆槿寧聞言,望向他的麵孔,神色平和,輕聲細語地問了一句。


    “你不在宮裏的每一年,朕都去看過,如今你都回來了,朕就不用睹物思人了。”


    秦昊堯低聲沉笑,這一番話明明說的隨興,落在穆槿寧的耳畔,卻聽得心中沉悶。他輕描淡寫,一句帶過,能夠擺脫去碧軒宮吊唁已故之人的記憶,他一身輕鬆,他並不是附庸風雅的男人,也沒有那等欣賞美景的閑情逸致。要不是因為想念她,他也不會在宮裏種上這麽多木槿,隻為了讓她的幽魂有休憩之地,隻因他不願相信她會隨風而逝,沒有半點痕跡。


    在回憶裏掙紮的人,這樣活著的人,才最痛苦。


    “皇上,自從你回宮後我們還未一同在宮裏走走路,散散心呢,我有些話想跟你說……”穆槿寧沉默了許久,走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心中的很多情緒都是混雜交織在一起,她苦於無法找到合適的時機,更想等到他徹底養好了身體的傷後再提及此事,隻是她更生怕一旦再拖延下去,她就又要麵臨一個根本無法挽回的遺憾,錐心之痛。


    “正好,朕也有話要對你說。”


    秦昊堯止步不前,兩人的腳步最終停留在禦花園深處,他扳過來她的身子,雙掌覆在她的肩頭上,緩緩悠悠地壓下俊臉,跟她相視一笑,他們當真是默契之極。


    穆槿寧突然心口緊縮,麵色一白,雖然迎合著他的笑容,卻一頭霧水,又滿心不安,不知秦昊堯到底要說什麽話。


    他定是知道了她要王謝說出張少錦下落的消息了,王謝是他的侍衛,任何事都不會隱瞞自己的主人。


    “朕在戰場上中了火槍的那一瞬,看到了滿目金光,從朕的心口飛舞出來的金色粉末,被火槍擊的粉碎。朕原本一回宮就想問你,那些到底是什麽東西,抑或――”秦昊堯眸光一黯,這當真是他至今不曾揭曉的幻境,嗓音愈發低沉,淡淡睇著她這麽說:“隻是朕看花了眼。”


    “皇上出宮前,我不過是將平安跟庇佑縫入皇上的大麾中……”


    回想起兩月前,突如其來的皇帝禦駕親征的消息,讓她當下雖然如此平靜,對她而言實則是一個重擊。笑靨溫柔,她回視一眼,她說的輕描淡寫,在天恩樓所學的祈福儀式,跟天神祈禱天子能夠化險為夷,將十一顆開過光的金色琥珀縫在大麾中,她希望自己做的事再微小,再不足道,至少比什麽都不做來的好。


    “隻是我實在沒用,皇上到底還是受了傷。”


    她直直望入秦昊堯的眼底之內,那一雙幽深莫測的黑眸,一旦龍顏大怒的時候,哪怕是眼神也仿佛會殺人般駭人陰森,她將心頭浮現的念頭暗暗壓下,輕聲歎息。


    “朕反而該感謝你,要沒有你暗中做的這些事,說不定朕的傷會更重。”秦昊堯看她的眼神不無落寞神傷,他更是於心不忍,伸出手去將她的小臉輕輕抬起,不再讓她逃避自己的視線,待兩人的四目相接,他的手才遊離直下到她的腰際,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


    “我為皇上不曾做過什麽,皇上這麽說,我顏麵何堪?”穆槿寧苦苦一笑,眉目之間的神色愈發複雜,她身為女子,無法跟隨秦昊堯前往軍營,唯有在千裏之外的宮裏等候消息,那種等待的滋味……也並不是好受的。不知何時就會聽到好消息或壞消息的日子,是漫長又難耐的。


    秦昊堯有力的雙臂將她的身子圈在自己的胸懷之中,如今胸口的那個血窟窿已經長出了新鮮血肉,他想往後他或許有些不同,跟過去的秦昊堯相比,那兒被更多的思念更多的愛戀填充的滿滿當當,讓他更有別於一個鐵石心腸無情無心的軀殼。


    被火槍融化的皮肉,被挖掉的一塊腐肉,疼痛蔓延離開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宛若重生,就像是天際的煙花,比任何一次都更加絢爛奪目。


    她依偎著他的胸膛,華服下的嬌軀依舊宛若水般靈動柔軟,微微的疼痛,微微的暖意,在一瞬間穿透過他的身子,他的微涼薄唇擦過她的柔嫩麵頰,在她的耳畔低語一句。“朕很慶幸,你一直在朕的身邊,也願意等朕回來。”


    若心中沒有這麽大的牽掛,他不知自己是否可以從鬼門關回來,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事是一定的,會有善終,也會有惡果。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他們是能夠牽手依偎著走到最後的人。


    穆槿寧聞到此處,默默閉上眼睛,那一瞬臉上沒有任何神情。她知曉任何人都是打心裏害怕秦昊堯的,天子原本就該是恩威並重的人物,他的言語或許不動聽,不悅耳,不漂亮,但男子的承諾更重,更能讓人全心信任依賴。


    她的心裏,仿佛是一片海洋,澎湃過後,也能浮現海上日出的美景。


    秦昊堯的黑眸之內再也無法掩飾波瀾起伏,不知不覺,他跟穆槿寧已然一道走過這麽多年的春秋,他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不過還是個不曾徹底長大不曾徹底了解這個世道的少女而已,她也曾被上位者的陰謀燒的遍體鱗傷,她也曾經被感情的深淺刺得滿身鮮血,她是如何從官婢的身份一步步爬到皇後的位置,她的心又死了多少回,或許誰也說不清楚了。太深太多的情緒,當下湧入他的胸懷各個角落,回憶裏……滿滿當當,他甚至不知該回想何年何月何日的風景。


    “朕慶幸的是,你不曾當真忍心離開朕,再多的風波周折,朕能找到你,一切都是值得。這四年時光,就當是上蒼給朕的考驗試探,值此之際,朕想對你跟這個孩子說的話,所有難關都已經過去,隻要有朕在,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也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委屈――”


    秦昊堯的俊美麵容,映在她的眼底,時光也並非讓他沒有任何改變,人遲早都要變老,他雖然還在三十而立的正當年,但她無聲凝視著他,仿佛眼底一閃而逝他過去的模樣。人遲早都會成長,都會擺脫幼稚模樣,都會在時間磨難中堅強了眉目眼神,她再度緩緩垂下眼眸,心頭突然發酸發苦。


    她像是嚼碎了一顆蓮子,苦味越來越重,但並不讓人痛苦不堪,她已不是過分年輕的年紀,千帆過盡之後才能看到風平浪靜的美景,她當真再無任何奢想,隻想安寧地觀望兩岸風光。


    但她卻不能過早鬆懈,過早貪戀此刻的安寧,她……還有一份債沒還,還有一件心事未了。


    “瑾寧。”他輕聲呼喚出她的名字,一如往常,黑眸中的光亮愈發明亮犀利,他在她的耳畔送出這一句話:“往後你每年的生辰,朕都會陪你過。”


    宛若激流衝過她的身子,穆槿寧驀地怔住了,她不曾想過這才是他真正要說的話,猝然抬起眼眸,疑惑不解地望向滿臉是笑的俊美男人,她的眼底不無錯愕驚慌。


    她沒想過他居然記得她的生辰――


    而她自己都根本記不得。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隻是揣摩出來木槿花開的日子是她的生辰,但木槿花花期足足有兩月之久,沒有知情的人提醒她,她居然沒有半點頭緒。


    穆槿寧的心裏,浮現出更多的難以辨明的情緒,她仿佛赤足站在溪流之中,手腳傳來一片涼意,她非但無法重尋自己的影子,時光不停穿梭,衝撞著她的皮囊,將其中的東西一點點帶走,她在獨處的時候,常常會覺得些許陌生,她仿佛想要理清很多情緒,卻無頭尋找。


    她的迷惘,她的迷失,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原以為他也不知道。


    要一個人去扮演另一個人,必須麵臨更大的困境,哪怕……她要扮演的人,是自己。她越是想要找到自己,卻越是無從下手。


    連自己的生辰,都需要別人告知,可見她的失敗之處。


    她抿唇苦笑,千言萬語堵塞了她的喉嚨,最終她無言以對,如鯁在喉,沉默了許久,她無法再將心中的那件事說出來,隻因秦昊堯說的最後那一句話,溫柔的銘心刻骨,霸道的纏綿悱惻,讓她百轉千回,恍如隔世。


    她隻是依靠著他,聽著他的低沉有力的聲音溢出來,隱藏再久再深的孤獨落寞……一刻間被徹底踏平,屍骨無存。


    “你丟了很多事也沒關係,朕已經幫你記在心裏了。”


    她隱約站在很高的山崖上,空氣稀薄,她仿佛無法呼吸,神智一分分被拉入了身子,她不禁暗暗拉緊手中的金色華服,眼底的光影從模糊到清晰,她不知自己出神多久,分心多久,更不知他是何時吻著自己的。


    周遭偶爾有下人經過,卻也早已識相知趣地退到遠處,在外人看來是極其難得的好事,他們早已不是新婚燕爾的夫妻了,但卻更恩愛了。


    他的吻向來都是霸道的,兩個多月來的想念,讓這一個吻持續的更久更長,他動情地汲取她的溫柔氣息,他略微彎腰,她輕點腳尖,仰著白皙小臉回應他深情的吻。


    正如秦昊堯所言,她丟失了很多事,很多人。


    愛……那不是她短期之內可以找回來的東西。


    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秦昊堯的情意麵前,她很難無動於衷,不管愛恨,不管是非,唯獨她能確定的是,她也想念他。


    若是想念,也是一種感情的話,她藏匿在心頭深處,根本無法自欺欺人,在聞之他受傷的那一刻,她也曾痛徹心扉,坐立難安。


    是否……跟愛比起來,陪伴更重要?!愛過的,人事已非,但最終又有誰會陪伴在自己身邊,一同走過意氣風發,一同走過容顏蒼老,還依舊不曾心生悔恨呢?!


    她的思緒被風吹亂了。


    七月天,風光正好,他們站在陽光下,兩人擁抱著吻了很久很久,越抱越緊,越吻越深……


    寂寞――原本早已挖空了她的心,待夏風浮動,任何人都再也找不到寂寞的痕跡。


    她會陪伴在他的身邊,哪怕沒有情愛的支撐,這是她一閉上眼,就能看到的未來。


    心甘情願。


    死心塌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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