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快起來吧,來,搭著奴婢的肩膀……”


    瓊音見天色已晚,穆瑾寧還未回到偏殿,想起皇後說起過要去見皇上,她急急忙忙去了上書房,白日裏皇帝在那裏的時候最長,卻沒想過見著跪在地上的穆瑾寧,瓊音滿心急切,看著穆瑾寧的麵色死白難看,一手扶著穆瑾寧起身,一手抓緊穆瑾寧勾住自己脖頸的臂膀。(.無彈窗廣告)


    穆瑾寧緊蹙眉頭,剛起身的那一瞬,早已麻木的雙足踩踏在地麵上,痛楚從腳心裏竄上整個身子,她雙腿一軟,眼前發黑,幾乎要再度癱軟。


    瓊音不敢再問,到底穆瑾寧在上書房跪了多久,但揣摩著兩人相見的時候到當下,約莫已有兩個時辰,人紋絲不動跪著這麽長時間,定會難受不堪,更別提穆瑾寧還是懷著孩子的女人,要是再跪下去,定會體力不支,若在這個關鍵時刻出了事,腹中孩子如何還能安然無恙?!


    穆瑾寧一身虛弱,也沒有力氣說話,似乎更不想開口說起此事,咬牙忍痛,跟隨著瓊音緩緩地走出上書房,走入迷茫夜色。


    瓊音扶著穆瑾寧小心翼翼地走回偏殿去,光是在路上就走了比往日約莫兩倍長的時間,一回到偏殿,瓊音急忙吩咐紫鵑燒了熱水準備給穆瑾寧沐浴,跪了這麽久,定是整個身子都酸疼不爽,為穆瑾寧褪下身上華服的時候也不難察覺衣衫上的新鮮濕意,瓊音眼眸一黯,視線再度落在眼前的嬌美女子身上,穆瑾寧的臉上沒有任何神情,也不曾說半句身子不適,瓊音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隻能在一旁靜候。


    穆瑾寧坐在床沿,瓊音跪在地上,輕輕卷起穆瑾寧的白褲,穆瑾寧的雙膝之上一片紅色痕跡,瓊音於心不忍,眉頭皺成一團,一邊為穆瑾寧塗抹祛瘀化腫的藥膏,一邊低聲埋怨。


    “皇上怎麽能不顧不理主子呢?主子的身子這些天才開始好轉,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穆瑾寧聞言,眼底落入更多的蒼涼,她淡淡睇著瓊音,光潔的小臉上卻沒有再多的悲傷,低低說道。


    “皇上若想來,早該來了。”


    說完這一句,她沉默著掀開單薄錦被,躺上床去,側過嬌軀而睡,瓊音看她如此疲憊無力,也不再開口,悄悄起身為穆瑾寧拉上帳幔,吹熄桌上的蠟燭,退了出去。


    身子上的疼痛,哪裏比得上心裏的苦楚?!


    穆瑾寧在黑暗之中睜著發亮的雙眸,若有所思,秦昊堯不曾回來看她,定是怒氣未消,更是讓她悔改的意思。


    這一回,牽扯到兩人的感情,她還能全身而退嗎?!


    秦昊堯無法容忍的不是李暄活著的事實而已,而是……那三年時光她將秦昊堯忘得徹徹底底而唯有李暄陪伴她左右。他無法接受的,更是她跟李暄的那三年時間的所有點點滴滴,所有的美好記憶。一旦她為李暄而耿耿於懷,秦昊堯如何放下對他們的戒心和懷疑?!


    對天子而言,他從來都不怕身邊沒有女人,他苦等她數年之久,不隻是因為如此沉重的感情,更有對她的愧疚和自責,他可以對自己百依百順,有求必應,但即便是皇後,也不該用任何明的暗的方式來要挾他。


    若他們走到這一步,感情也遲早要分崩離析,變成另一幅模樣。


    眼眸之內的黯然更深更重,穆瑾寧輾轉反側,她若是無法說服天子,無法挽留李暄的性命之外更是讓她跟天子之間再生嫌隙,可謂得不償失。


    ……


    她麵色蒼白,匕首劃開她的手腕,她無力地垂下右手,雙眸隻是微微睜開,輕輕瞥了一眼,凝視著殷紅的血液,一滴滴落在清水之內。


    紅葉冷冷凝視著她,重重割開了手臂,將彼此的傷痕交匯鑲貼在一處,猩紅的血流緩緩淌下,冰冷的尖銳,刺入她的身子,寒意越來越重,仿佛用一塊寒冰,將她包裹起來。


    她的眼前愈發模糊,隱約是透過寒冰去凝視周遭的光景……唯有見到高大的金桐燭架上的點點火光,偶爾聽到屋外的銅鈴聲,一聲一聲,斷斷續續,困住她最後的一絲理智,不讓她徹底陷入迷茫。


    眼皮越來越重,眼神越來越空洞,她能聽著紅葉的念念有詞,看著紅葉起身取來一個黑匣子,放在她的耳畔。[]


    幾十隻紅燭的光影,驀地撲麵而來,她還來不及她隻覺得體內有一些力量,被暗中抽離她的身子,一分一毫,仿佛她就要死去。


    她隻覺得體內有一陣暖意,漸漸在心頭落下,生出了茵茵綠草和五彩鮮花,她仿佛閉上了眼,還是依舊看到了一日春光和滿地芬芳。


    突然,她覺得並不會太過痛苦。


    瓊音聽到內室的動靜,站在床前,微微蹙眉,眼看著床上躺著的女子眉頭緊蹙,輾轉反側,她生怕穆瑾寧身子不適,等候了許久才看到穆瑾寧舒展開眉頭,她不知到底主子做了什麽夢,卻看來並不輕鬆美好。


    偏殿之外,駐足站著一個男人,他一身寒意,黑眸冷沉,仿佛夜色早已吞噬了華服上原本的顏色,如今時辰還早,偏殿內早早熄了燭光,看來她已經休息了。


    他舒展開眉頭的愁緒,緩步走向寢宮另一旁,身影被拖得很長,戳破了最後這一層紙,卻愈發讓自己絆手絆腳,宛若被困在感情中的一頭困獸。


    這一回,勝過往日任何一次,他更難無法看到前方的路,看不到前麵的出口。


    仿佛他即便是天子,也隻能看這段感情有始無終,這些年來,遲遲不肯鬆手的人是自己,但――她在李暄的身邊,卻比留在他身邊更幸福。


    哪怕他是豁達大度的男人,也無法將自己深愛的女人拱手於人,總是捆綁了兩個人,卻讓他誤以為他們可以同甘共苦,同舟共濟。


    他再不願承認,也不能看不到,也許在將自己遺忘的那幾年,穆瑾寧早已變了心。


    推門而入,秦昊堯走入寢宮之內,昏昏沉沉地躺上床去,他同樣疲憊不堪,不多久就陷入夢境。


    她一襲粉衣,宛若春日嬌俏迷人的粉蝶,興匆匆地從宮內深處疾步走來,卻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她久久不曾起身,仿佛摔得痛了。


    他從另一方而來,看得到她跌在前方的地上,難免心中不舍,微微俯下身子。


    秦昊堯朝著她伸出手來,正想扶著她起身,但伏在地上的穆瑾寧卻無動於衷,緩緩抬起美眸,仰望著眼前的男人,眼底隻剩下一片迷離的冷意。


    對於他朝著自己伸出來的手掌,她的眼底褪去了冷意,不免生出些許嘲諷和輕蔑,她的雙手已經貼合在地麵上,仿佛生根般固執,連抬動纖細尾指都不肯。


    隻見她粉唇輕啟,眸光一瞬間升騰起來,宛若烈焰,字字見血熾熱。“無論皇上那邊的世界有多好有多美,我都不想過去,就待在我這兒,一步也不想過去。”


    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的堅決,她的冷淡,她的固執――就像是勝過火槍的威力,他仿佛從馬背上重重摔下,根本就沒有回應的時間。


    秦昊堯突地睜開眼,沁出一身冷汗,安靜地睜著眼等了些許時候,他才聽到屋外的聲響,方才的夢境太過真實,真實的讓人過後想起,也覺心中不安。


    知曉這個夢做的並不久,如今才是三更天,桌上的蠟燭還點亮著,不曾熄滅,環顧明亮的四周,夢境仿佛一瞬間消失不見,他的黑眸之內閃過一道隱晦,秦昊堯才朝著門口喊了聲。


    “王鐳。”


    “屬下在。”王鐳在門口回應了一句,隨即推門而入,站在內室門口,等候秦昊堯的囑咐。


    “這一回,你也覺得朕做的太過分?”


    他半坐起身,依靠在床頭,淡淡睇著王鐳,低聲問了句。


    “隻要是爺的意思,屬下都會去做。”王鐳緊緊低著頭,卻沒有回答,不置可否,他不過是宮中侍衛,跟隨秦昊堯再久,也不能違逆皇帝的話,更不該有自己的主張。


    “朕也很累,繼續留著李暄,不過是容忍一段孽緣……”秦昊堯緊緊閉上黑眸,滿心沉痛複雜,回想起方才那個夢,對他而言是平和的,沒有血光之災,也沒有刀光劍影,沒有生離死別,但就這樣的一個夢境,居然讓久經沙場的自己,見慣了宮中爭鬥的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哪怕醒來之後也不無坐立不安的忐忑。


    夢中的穆瑾寧有些陌生,卻又絕非是憑空捏造的,仿佛她遲早都會說出這一句話來,她需要的並非是榮華富貴,並非是一國之母的榮耀,而是要找尋她為之心動的地方。


    他的不安來源於他已經錯過無法插足的三年時光,他的擔憂,是因為她或許丟失了過往,而真正對李暄動了心。


    “皇上對娘娘寵愛萬千,娘娘定會領會皇上的心意,皇上不如靜候些日子,何時娘娘改變主意,自然就沒有任何是非了。”


    王鐳沉默了許久,才再度開口,在他看來秦昊堯麵臨的是最大的困境,有時候……女人比男人更加狠心,更加絕情。


    當真無法挽留女人的心的時候,哪怕是兩人有共同的骨肉,她也會頭也不回地離開。


    “你跟王謝不是都喜歡那個叫燕雲的姑娘嗎?不是互相推讓等了好幾年了?結果呢,你們誰也沒有成親――”秦昊堯冷淡地戳穿了王鐳的話,他並不欣賞王氏兄弟的這等作法,在他看來,這世上沒有必要拱手相讓的理由,即便是親生兄弟,要是當真喜歡上了,就該將那個女人娶回家,何必讓女人等待,蹉跎了大好年華?!


    “成了親,就不隻是喜歡這麽簡單了。屬下無法長久陪伴妻子,說不定何時就要受傷赴死,年紀輕輕就要守寡,與其這樣,還不如一個人來的灑脫,屆時也不會有任何牽絆思念。”


    王鐳苦苦一笑,燕雲一直都是他們兄弟之間最難解的謎題,理不清剪不斷,他明知王謝一廂情願喜歡燕雲,所以一直假裝不知道燕雲的心事,燕雲是個文靜內斂的女兒家,哪裏會將感情的事掛在嘴邊,也推掉了幾件說親,最終無人問津,再賢惠善良,如今也早已過了待嫁的年紀了。


    “你在朕看來,是感情上的懦夫。既然你有心意要娶她,就不該思慮太久,要是打定主意,就該做出抉擇。無論最後誰能娶她,都是另一人的幸運,而並非犧牲所愛之人,保住你們這段兄弟情,卻暗中傷害了那個可憐的女人,否則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了。”


    秦昊堯冷淡地打量了王鐳一眼,雖然王氏兄弟服侍自己很多年,身手也稱得上是一等一的,但兩人忠厚木訥,不懂變通。


    “朕不喜歡你在感情上麵拖泥帶水的性子,這不像是你,如果你還是無法抉擇,朕就幫你一次。”


    他麵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神色愈發冷淡疏離,最終丟下這一句話,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皇上……”


    無視王鐳眼底的糾結遲疑,秦昊堯掀開被子,走下床來,方才他疲憊極了,和衣而睡,如今起來也不必再更換衣裳,獨斷地開口。“就按朕說的去做,退下吧。”


    秦昊堯推開一扇窗戶,望向天際的明月,他白日裏拂袖而去的時候,有很多話不曾說出口,但他清楚那些話都是氣頭上的,說出來不過是互相折磨。


    他不想對她為李暄求情的事暴怒咒罵,他唯獨想親自看著她的眼睛,認認真真地問一次:“穆瑾寧,你不該向著朕嗎?”


    他不願看到穆瑾寧的眼底,還有對張少錦的半點眷戀和流連,在秦昊堯的心裏,李暄不過是換了個名字接近穆瑾寧,用虛偽的親情和關懷虜獲她的心,那時候,她當然最孤獨,也最沒有防備,李暄想要走到她的心裏,比任何時候都更簡單。


    依靠在牆麵上,他雙臂環胸,一臉肅然寒意,眼底也不見半分溫柔。仿佛當真如王鐳而言,如今就隻能等待,等待時光將這件事徹底衝淡。


    ……


    她已經約莫半個月不曾見過秦昊堯了,自從上回激烈地爭執過後,她再想麵見聖上,也總有人借著皇帝的名義而將她阻攔,碰了好幾回軟釘子之後,穆瑾寧也漸漸明白了這是秦昊堯自己的意思。


    他要依著自己,哪怕再緊要的時候也能召見她。


    他要拒絕自己,哪怕再空閑的時機也能避開她。


    一切,都是捏在天子手中的細線,隻要他輕輕一扯,就多的是人為他阻擋千軍萬馬。


    更別提,他們要擋著的人,隻是一個穆瑾寧而已。


    或許他這麽做,不隻是不想聽到她再說起李暄這個名字,更是為了保護她和腹中的胎兒,兩人相持不下總是爭吵,對她的身體沒有任何一絲好處。畢竟他顧及她腹中孩子還不滿三月,一切還有變數,給她一個安寧的環境,才是對她最大的照顧。


    一轉眼,就到了八月天,天氣依舊炎熱,唯有在下雨的時候才變得陰涼一些。


    聽聞在景福宮的重改修建工程,下個月底就會竣工,屆時……她就該搬入景福宮去,自古以來,皇帝跟皇後都有各自的居所,各自的宮殿,從來沒有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先例,於理不合。


    穆瑾寧坐在偏殿之中,望著窗外的朦朧小雨,神色平和,眼裏沒有任何的起伏,或許於深宮之人而言,沒有太多的希望,也就沒有過多的失望。


    蒙蒙小雨,從窗外飄了進來,些許落在地上,些許飄灑在她的腳邊。她垂著眼眸,若有所思。


    她今日穿著的,是前些日子有人送來的一雙繡鞋,表麵是白潔絲綢,繡鞋上的每一道紋理都是精致的,最頂上鑲嵌著一顆黃豆大小的珍珠,於色上來看來不過分華麗,但無論是質地還是精工,都是讓人眼前一亮的精品。


    沒有人說是皇上的意思,但他們送到偏殿之後,穆瑾寧當下就明白了,秦昊堯是最了解自己的男人,定是知曉她從小到大最怕這等炎熱的天氣,這雙繡鞋單薄清涼,穿著行走仿佛腳底踩踏著輕薄雲彩般輕盈。


    整整半個月不曾見麵,他卻不曾徹底冷落自己,甚至還在暗中吩咐人照常照顧她的飲食起居一切瑣事,對她沒有任何苛待,仿佛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事發生。


    “娘娘,綠豆蓮子羹跟參茶都已經送到上書房了。”


    身後的門被輕輕推開,紫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穆瑾寧緩緩轉過身子,睇了紫鵑一眼,輕點螓首。


    “皇上喝了嗎?”


    紫鵑低下頭去,仿佛難以交差的窘迫:“奴婢沒見著皇上,是榮公公端進去的――”


    “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了,我不會怪你。”


    穆瑾寧淺淺一歎,彎唇一笑,說的並不在意,半個月裏她親自去送過親手做的點心也有三次,但每次都是原封不動地拿回來了。這幾次還好,她想著興許是皇帝不想見她,讓紫鵑代替自己端著自己的心意去,至少還能端進去上書房,隻是皇帝到底喝不喝,嚐不嚐,她也不得而知了。


    她扶著圓桌,悠然站起身來,眸光清淺,笑容斂去,再無任何愁緒,若不是能經得起這段考驗,哪怕這是上蒼給他們的考驗,她也隻能接納。


    “你也照顧了我一夜了,你先回去歇息吧,讓瓊音來陪我。”


    穆瑾寧稍顯冷淡地丟下一句,眼眸黯然,她不得不承認,無法看到秦昊堯,她的心裏當真是孤獨落寞的。


    唯有……她一個人守著這個孩子,等待它在腹內緩緩長大。


    但她根本不知道,是否孩子臨盆之後,他也無法原諒寬恕她。


    不管不顧她的本意如何,她總歸是觸犯了他的禁忌。


    “瓊音,你陪我出去走走。”


    丟下這一句,穆瑾寧邁出門檻,瓊音為她打了把傘,兩人一道走入細雨中,走了許久,瓊音也不知穆瑾寧到底要去何方,不禁在她的身後輕聲詢問。


    “主子,到底您想去哪兒?”


    穆瑾寧的腳步緩緩停下,她半眯著雙眸,打量著不遠處的宮殿,如今她已經越來越熟悉整個皇宮的布局路徑,仿佛在心裏藏匿著一張塵封的地圖般清晰。


    她不再拒絕內心的任何一處變化,她知道哪怕她要拒絕,也是毫無辦法的。她早已不在乎是否純真的崇寧還存活在她的心底深處,但她卻又似乎早已得知――崇寧是無法在深宮之內存活至今,而不改變絲毫的原本麵目的。


    “我想去看看住在雅馨殿的北國女將。”穆瑾寧的嗓音清冷,眼底依舊明澈,卻沒有了往日的溫和。


    她對那名女將的身世背景原本就是不無好奇的,隻是,前些日子她鮮少想起,如今胸口沉悶,正想著隨處轉轉,散散心而已,但最終卻讓突如其來的想法,改變了她的去向。


    瓊音緊緊皺起眉頭,她不無躊躇:“可是沒有皇上的口諭,雅馨殿前的侍衛絕不會放人進去的。”


    穆瑾寧卻隻是回眸看了瓊音一眼,不曾開口說起半個字,安安靜靜地朝著前方走去,她一言不發地越過兩名侍衛,不冷不熱地說了句。


    “都下雨了還不去避雨?真不知該說你們盡忠職守,還是不會變通……”


    “卑職見過皇後娘娘。”兩名侍衛一看是貞婉皇後,當即俯下身子,朝著皇後下跪,但看貞婉皇後正欲朝著裏麵走,兩人麵麵相覷,皺著眉頭,麵色凝重,不禁有人開口說道。


    “娘娘,請您千萬三思,皇上不準任何人來見北國人質,她是武將,粗魯莽撞,卑職不敢讓娘娘單獨去見她――”


    “她不隻是一名女將,她也是北國公主,我相信她絕不會沒有半點教養。她雖是北國的人,但在北國不曾掀起戰禍之前,她也算是大聖王朝的客人。我去見見她,皇上不讓別人見她,卻也沒明令禁止我不能見她吧,瓊音,還不跟過來?”


    穆瑾寧瞥視了兩名侍衛一眼,他們渾身都被淋得濕了,想來也不願讓他們為難,無法交差。眼神一暗再暗,她神色平靜,走入宮殿之內,瓊音一聽主子吩咐,緊忙跟了上去。


    “你終於來了。”


    寶月公主依舊身著淺色常服,一身素雅,挽著個素髻,其餘黑發披散在腦後。她進宮一個月,從未聽到有別人的腳步聲經過雅馨殿外,更別提有人的說話聲音穿過她的耳畔了,方才察覺到門外的動靜,已然是內心澎湃不已了。


    一看正是穆瑾寧,她更是猝然站起身來,疾步走到穆瑾寧的麵前,英氣的眉目之間,褪去不少敵意和冷淡。


    瓊音是頭一次見著寶月公主,看她的動作衝撞,猝然揚起手掌,隔絕開寶月公主再朝前走哪怕一步,滿心維護主子。


    “站在這兒說就可以了。”


    “瓊音,不得無禮。”


    穆瑾寧冷然開口,她看著寶月公主的雙眸,不難看到自己的光影搖曳,仿佛兩人是舊時相識,她不曾察覺寶月公主有半分抵觸。


    “你想回去嗎?”沉默了許久,穆瑾寧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當下就讓寶月公主變了臉色。


    寶月公主突地迷失了笑容,她一刻間分不清楚,到底穆瑾寧隻是以故人身份來詢問此事,還是――以大聖王朝的皇後身份來過問她的心中是否還有不該有的念頭。


    “生又何安,死又何懼,我沒那麽貪心,到了敵國還做白日夢。”


    寶月公主重新走到圓凳上坐下,紅唇旁的笑容灑脫從容,身為人質,能夠苟且偷生已經是最圓滿的結果。


    “如今也沒有外人在場,我隻想問問你,是否你心裏已經沒有了皇兄這個人……”寶月公主見穆瑾寧神色平和,眼神近乎冷淡,心中的狐疑再度升騰起來,不免開了口。


    若上回穆瑾寧在南門前是礙於彼此身份水火不容,耳目眾多,才不便與自己相認,如今在私底下,寶月公主更想了解穆瑾寧隱藏在表麵之下的心事。


    她的皇兄,北國的君王,正是在戰場上朝著秦昊堯舉高手中火槍的那個男人?!穆瑾寧微微蹙眉,她身邊的任何一人,不曾說起她跟北國君王曾經相識一場,更從寶月公主的口中,得知她跟北國君王也並非是認識這般簡單。


    穆瑾寧宛若突然踩入了泥淖一般措不及防,她眼波一閃,不再安然坐在原處,倉促起身,轉身離去。


    “我前事已忘――”她朝著瓊音開了口,眼神黯然肅穆,頭也不回地離開。“瓊音,我們走吧。”


    好一個前事已忘。


    寶月公主目送著穆瑾寧的身影在零星雨中漸行漸遠,默默歎了口氣,聽聞貞婉皇後腹中有了皇帝的骨肉,夫妻之間恩愛相伴,人人皆知。


    隻是……可憐了她的皇兄,這輩子都忘不掉穆瑾寧了吧。


    正因為無法得到,才更覺得美麗無雙,唯獨這樣的人,在皇兄的心裏永遠不會變老,永遠不會被時光消磨了最初容貌。


    無論生死,無論嫁娶,都永遠在皇兄的心底。


    ……。


    ------題外話------


    晚晚已經請假寫大結局了,大概一周後放上來,謝謝支持。昨晚重新看了大話西遊,內牛滿麵,很多事,一麵看來是遺憾,另一麵則是圓滿,感情可以很單純,也可以很複雜,就看怎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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