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定四十五:童話故事(十三)


    “死不瞑目”都無法囊括單子魏心中怨氣的萬一,他甚至都無視了輕觸他的那隻手,扒著欄杆聲聲泣血:“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白雪對“後媽”下手他認了,為什麽驢皮公主這邊也開始神展開了!?


    麵對單子魏的詰問,公主顫了顫眼睫毛,目光細細碎碎地纏過來。


    “我知道。”她呢喃著,“隻有這樣,你才不會拋下我。”


    “我怎麽會拋下你!”單子魏喊冤,“我不是正要帶你離開這裏嗎!”


    “那,離開這裏後呢?”


    公主輕飄飄的一句反問,讓單子魏瞬間啞了火,他瞪大眼睛,看著公主露出那副近乎壞掉了的笑容。


    “帶我逃離這裏後,你就會離開了對吧——就像之前那樣,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從我身邊走開。”


    公主垂眸笑得更開了,似是在嘲笑著異想天開的自己。


    “而我想要的是永遠。”


    永遠?永遠什麽?永遠……不分開?


    單子魏脫口而出:“為什麽……”


    這句問話是不經過單子魏大腦的,然而卻像是意外點燃了重量級的爆桶。公主像是被燙到般收回了手,她的臉嘭的一下紅了,霎時間像是鋪上了一片如夢似幻的玫瑰色,整個房間浮動著悸動的芬芳,讓人心跳不已。


    怦、怦。


    單子魏聽到了有些急促的心跳聲,大約是對方的,連帶著他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單子魏直覺不對,剛想開口打破這莫名的氛圍,卻見公主定定地看過來,她的臉還紅著,目光已寫滿了決意。


    “因為我、我愛你。”


    美麗的少女輕握著鐵欄,深深注視籠中之人,小小的籠子裏仿若關住了她的整個世界。她的聲音略帶點顫抖,第一次因害羞而生澀,第二次隻剩下濃情蜜意。


    “我愛你,教母。”


    ……啥?


    這句話太過玄幻以至於單子魏一時間隻聞其言不聞其意,等他的思維不顧他的情緒將公主的話理解個透徹後,某隻花癡病仿佛聽到了自己心跳停止的聲音。


    “你……你你你為什麽、怎麽會——”單子魏根本吐不出那個可怕的字眼,“——上我?”


    公主的臉更紅了些,周圍的空氣稠得像是要流出蜜來。她有些羞澀地遊弋了目光,眼角泛著水潤的粉色,既嬌又豔。


    “我對教母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


    這個理由渾身都是破綻,以至於讓人不知先從哪下手的無懈可擊。單子魏本來有千萬條理由去駁回公主那近乎荒謬的表白,然而這個毫無道理的詞一出,就大巧若拙地堵住了他所有的道理。


    “怎麽會……對我一見鍾情……”單子魏魂飛魄散地喃喃自語:“這不應該啊……”


    即使一見鍾情,公主愛上的也應該是王子,絕非路過的魔法師——這是童話故事的真諦。


    ——滴答——


    滴落的水聲彈動了單子魏快要崩斷的神經,他恍惚地回神,映入眼中的景象更是讓他心神巨震。


    公主……哭了。


    透明的淚水順著少女無暇的臉蛋滑落,宛若夜雨沾濕了墨玉,即使那液體再怎麽晶瑩透亮,也洗不清她眼中的深黑。單子魏剛剛不願麵對現實的態度實在是太明顯了,公主臉上的緋色被淚水洗得一幹二淨,她握著冰冷的欄杆,頭仿佛不堪負重地抵在籠子上,如同一隻雙翅垂下、奄奄一息的黑蝶。


    “不應該……麽……”即使臉上帶著淚水,公主仍然笑著,帶著一種觸目驚心的淒麗。“如果不希望我愛上你,那就不要招惹我,不要……讓我看見你。”


    看到有女孩在麵前哭,單子魏忍不住慌了,他根本見不得妹子哭,不管不論直接道歉:“對不起——”


    “來不及了。”淚珠如同碎鑽一般掛在公主的睫毛上,她似是感到沉重地閉了閉眼,“已經來不及了。”


    深沉的歎息中,無數碎鑽墜落,公主緩緩扇起了眼睫,單子魏就這樣毫無保留地撞進了那片純黑眸瞳裏。


    “我已經看見你了。”


    ——隻需一眼,從此為你而生。


    單子魏呆呆地看著公主眼底的自己,那人的眼睛是毫無雜質的黑,除了他什麽都沒有。他的倒影在裏麵孤苦伶仃,好像外麵的他也同樣如此——身邊什麽人都沒有,隻有黑暗願意纏抱他。


    單子魏狠狠打了個顫,從莫名的臆想中掙紮出來。


    “你很冷嗎?”


    公主心疼地蹙起了眉,她抹去眼淚,起身向外走去,“我去給你拿火盆來。”


    單子魏的腦袋仍然有些腫脹的麻木,他被公主的表白刺激狠了。直到刺激源離開了房間,單子魏才遲鈍地處理起周圍的信息。他抬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籠頂,關著他的鐵籠是個中型獸籠,然而這個“中型”隻是針對野獸而已,單子魏站著時連腰都直不起來,單是坐著頭幾乎都要碰到頂了。


    公主殿下將他像隻寵物一樣鎖起來,阿不,連寵物都說不上,在公主眼裏他大約就是一隻想要養但不怎麽聽話的野獸。


    單子魏在籠子裏爬了幾步向外張望,這兒大約是城堡中的某個地下室,灰石壁,沒有窗,火把照明,堆置著不少器具。單子魏看到了之前那條像天空一樣漂亮的裙子,它披在一個人形衣架上,身後模模糊糊有個同樣的人形黑影。沒等單子魏看得更清楚,公主就端著燒著木炭的石盆回來了。


    單子魏沒想到公主回來得這麽快,前後不超過一分鍾,就像是火盆早就準備在外頭,而她隻是取進來而已。


    見單子魏麵朝裙子的方向,公主放下火盆走了過去。


    “啊,差點忘了。”她推開天空色裙子的衣架,然後拖著那個人形黑影向單子魏走來。


    陰影被火把的光芒驅逐著從人形黑影上褪去,單子魏直勾勾地盯著那事物,他先是有些疑惑和慌亂,當意識到那是什麽的時候,瞳孔因恐懼而瞬間緊縮。


    “看,教母。”黑發少女靦腆地笑著,“這是你教我要的‘驢皮’。”


    “這不是……國王……”單子魏的聲音都有些顫了,他不想去看那萬分邪惡的事物,目光卻完全無法移開。此刻在公主旁邊的是一個非常逼真的國王蠟像,它的頭發和皮膚看起來都異常柔軟,鮮活得像是真人。單子魏之所以知道它是蠟像,是因為因為蠟像左臉上有一塊皮破開了,露出慘白的石膏。


    看到左臉缺口的那一瞬間,單子魏甚至以為皮膚掀開露出的是血肉——因為它實在太逼真了。


    ——為什麽會那麽逼真?


    單子魏盯著那翻開的皮,近乎嗚咽地吐出了話語的後半段:“……的皮……嗎?”


    ——因為它用的就是國王本人的皮。


    “是呀,這是父王的皮。”公主偏著頭,對單子魏的反應有些小小的不解,“在傳言中,我們國家有一頭能帶來大量金錢的‘驢’,暗喻的就是父王。”


    單子魏的嘴巴開開合合,半晌沒發出聲音,他被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劇情擊潰了。見單子魏一言不發地瞪看著蠟像的左臉,公主產生了誤會,她有些羞澀地遮了遮。


    “第一次剝沒有經驗。”她用一種非常熱烈的目光凝視著單子魏:“在教母身上,我不會犯這種錯了。”


    單子魏已經蒙了的腦袋像是又被人狠狠敲了一棒,他不可置信地瞪向籠外的美麗少女,感覺自己從未真正認識“公主”這個物種。


    “你——你想把我做成——那樣?”


    公主順著單子魏所指看向身邊的“父王”,黑發下的血唇彎出偏執的弧度。


    “是的。”


    她伸手為蠟像整理起衣服,像是一個在玩過家家的女孩一樣天真無邪。


    “我喜歡這樣的父王,他不會強迫我,不會再讓我傷心了——你也是。隻有死亡,才能讓你順從於我。”


    公主慢慢地走回籠子前,飄蕩的裙擺泛起病態的愉悅,她彎腰像是將整個籠子抱在懷裏般地覆在籠子上,鉛直的黑發根根垂下,織成了更加絕望的囚欄。


    “我愛你,教母,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愛上了你。”


    那濃烈的、由黑□□感熬成的愛語,像是要融化單子魏耳膜般鑽進來。單子魏僵硬地仰著頭,睜大眼睛與籠子外的公主麵貼麵地對視。


    “我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刀刃泛起的銀光倒影在單子魏眼中越來越大,那人纖弱的聲音開始顫抖,竟說不出是過於害怕還是興奮。


    “但是……我已經忍不住了啊……”


    ***


    單子魏麵如沉水地踹開門,他一拍翅膀,氣勢洶洶地衝進水銀膜,離開了仿佛在血水中泡過一遍的地下室。


    ……然後他再一次從門中滾了出來,險些一頭撞上沉睡的玫瑰公主。


    單子魏眼疾手快地撐住身體,少女絕美的容顏離他隻有一步之遙,她安靜地閉著眼,眼眉彎出恬靜的弧度,像是在酒足飯飽的午後打了個小小的盹,然而周圍瘋長的蒺藜和破敗的棉絮卻說明她睡的時間遠不隻一下午。


    畢竟,已經過了一百年。


    看到這張刻骨銘心的臉,單子魏簡直要爆炸了,在經過白雪的抽血、驢皮的剝皮,他甚至感覺下一刻就輪到玫瑰來給他剔骨了!


    臥槽這是公主之間流傳的“蘿卜蹲”遊戲嗎!白雪瘋,白雪瘋完驢皮瘋;驢皮瘋,驢皮瘋完到玫瑰瘋了——這其中一定有什麽問題!


    狂暴的情緒促使著單子魏伸出手,他不顧一切地拽住了玫瑰公主的衣領,然後向下一拉——


    入目是白得有些透明的皮膚,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引人入勝。單子魏的目光也牢牢粘在其上,卻不含任何猥褻意義,有的隻是喪魂失魄的驚駭。


    那光滑平坦的胸部,切切實實地向女巫展示了——


    雖然擁有美麗嬌豔的外表,但他遇到的公主,其實都是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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