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近日可算是捷報頻傳,先是大老爺受到聖上欽點,由從三品升為正二品的大員。接著便是春闈的榜文放出來了,本來不抱什麽希望的四少爺竟然破天荒地中了末位的進士,令原本在太老爺麵前畏畏縮縮的四爺也趾高氣揚起來。而三少爺蕭玨更是不負眾望,奪得此次春闈的前三甲,順利進入了殿試。


    蕭府的男人們在朝堂上混得風生水起,而內宅女人們的日子也是精彩絕倫。且說六姑娘幾次三番在外人麵前口不擇言,肆意妄為,已是觸犯了太老爺的底線。他心知太夫人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再插手六姑娘的事,無奈之下隻能把管教六姑娘的責任交給了劉姨奶奶。


    劉姨奶奶對這個捧在手心裏的六姑娘也是頭疼不已,以前還認為她的“心直口快”無傷大雅,但前幾日的事情令劉姨奶奶深刻地認識到了六姑娘已經到了不得不嚴加管教的地步。


    頭先太夫人送來的一遝身家背景資料中,劉姨奶奶確實看中了其中的兩戶人家。兩家的祖輩都是在京城為官,家境殷實,且都是嫡子長孫,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家業,劉姨奶奶和四夫人皆是動了心。便私下使了信得過的媒婆前去探探口風,哪知那兩家的當家夫人一聽說是為蕭府六姑娘說親的,便立馬便了臉色,一家推說小時已經定了娃娃親,另一家更是直截了當的說娶妻要娶淑女,像六姑娘這般烈性難馴的女子他們家實在無福消受。


    乍聽到這般消息,劉姨奶奶氣得差點暈厥,自己視若明珠的孫女在別人眼裏竟是如此不堪,令他們個個避如蛇蠍。但冷靜下來後,她也覺得太老爺說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雖然心理一萬個不願承認,但六姑娘的確有些任性過頭了。在蕭府還有四爺夫妻以及自己的撐腰,沒有人會真的與她較真,但將來若是嫁到夫家,她還是如此逞一時之快,到頭來吃虧的還是她自己,而他們這些娘家人也不可能次次為她出頭。現如今六姑娘惡名在外,已經難以在京城找到好人家結親了。要是她還不知悔改,甚至變本加厲,那麽她的後半生恐怕難以安生了。想明白這些利害關係,劉姨奶奶咬牙狠下心來。決定專門為六姑娘進行特訓,希望她能脫胎換骨,成為一位真正的名門淑女。


    於是。對於六姑娘來說,地獄般的日子便由此拉開了序幕。劉姨奶奶這次是卯足了勁要把她打造成令人刮目相看的淑媛,一日之內為六姑娘準備了關於儀態、女紅、治家、規矩四個方麵的內容,每個內容都必須學習兩個時辰,並由自己身邊最信任的兩個嬤嬤進行教導。兩個丫鬟從旁協助和監督。除了用膳和如廁,六姑娘從早上睜開眼睛到晚上閉上眼睛,幾乎都不能消停。因著是最疼愛自己的劉姨奶奶所交代的任務,六姑娘尚且耐著性子堅持了兩日,到了第三日終於受不了了,甩手扔掉手裏繡得不堪入目的帕子。大嚷道:“繡這些勞什子有什麽用,等我做了主母,隻要說一聲。自會有一堆人搶著替我繡!”


    那教習默默原是劉姨奶奶的陪嫁丫鬟,跟著她大半輩子了,這次過來漠園管教六姑娘是受了劉姨奶奶的重托。故而她耐著性子撿起地上的錦帕,將其遞到六姑娘的麵前,軟聲細語地勸慰道:“姑娘。女紅是每個女子必備的技藝,更何況刺繡還可以頤養性情。請姑娘靜下心來,自會體會到其中的樂趣。”


    六姑娘毫不領情,再次把帕子扔到地上,反駁道:“有個屁的樂趣,要繡你們自己繡去。”


    那嬤嬤見狀,彎腰撿起帕子,默不作聲地站到一旁。另一位嬤嬤上前道:“姑娘,請注意您的儀態,方才老身已經向您解釋過了,說話時要細聲慢語,更不可帶髒字。”


    六姑娘如今已是耐心告罄,什麽都聽不進去了:“我就是這樣的儀態,你們能怎麽樣?總之我不想繡了,什麽儀態規矩也不學了,就算姨奶奶親自過來也是一樣。”


    話音未落,六姑娘便站起身,徑自衝向門外。劉姨奶奶派來的兩個丫鬟見勢不妙,趕緊奔向門口去圍堵她。無奈兩人平日裏都沒做過什麽粗活,到底是抵不過蠻橫的六姑娘,雙雙跌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她衝出了院子。


    六姑娘跑出了漠園,見後頭沒有人追來,便放慢了腳步,愜意地散起步來。路過蕁湖的時候,見到幾個小丫頭站在道旁的樹蔭底下嘀嘀咕咕的,似乎在討論什麽人。六姑娘覺得好奇,停下腳步,順著她們的視線望去,隻見一位紅衣黑發,折扇輕搖的貴公子漫步於湖對岸的小道上。


    自從有意與蕭玨結交後,除了春闈那幾日,韓澈隔三差五地便來蕭府竄門子,有時還會獨自一人到府裏走走,令一眾小丫頭大飽眼福的同時又不免春心蕩漾。


    六姑娘早已將韓澈視為自己的所屬品,決不允許任何人覬覦他。當她明白樹蔭下的小丫頭們正興致勃勃地議論著韓澈,心裏竄起了一把猛火。她二話不說,伸手拽住其中一個小丫頭的頭發,氣勢洶洶地罵道:“你們這群好吃懶做的臭丫頭,蕭府花錢買了你們是讓你們來做事的,而不是盡拋媚眼勾三搭四的,還不快給我滾回去做事,小心我挖了你們的眼睛!”


    六姑娘的凶惡蠻橫,整個蕭府人盡皆知,小丫頭們自然不敢招惹這個煞星。待六姑娘放開方才的那個小丫頭,眾人連忙扶起她逃也似的離開了。


    趕走了一群礙眼的人,六姑娘見韓澈還在對岸慢悠悠的散步,便謹慎地整了整衣裳,沿著小道迎麵走去,假裝與韓澈不期而遇:“韓公子,可真是巧啊,想不到能在這兒碰上你。”


    聽到這故作甜膩的聲音,韓澈抬起頭,回以妖孽似的笑容:“看來我與六姑娘真是有緣呐。”他早就看到六姑娘在湖對岸對一眾小丫頭施以暴行,這“巧遇”一詞還真虧她說得出口。不過蕭玨那個書呆子為了準備殿試整日看那些無聊透頂的書,而夏辰燁那根木頭近日又不在京城,他一個人閑得發慌,便出來找樂子,想不到這個刁蠻任性的六姑娘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既然如此,那他陪她玩玩也無妨。


    六姑娘被韓澈過於燦爛的笑容迷惑了,竟一反常態,露出鮮少出現的女兒家的羞澀,就連說話也突然文鄒鄒的:“不知韓公子孤身一人在蕁湖邊是所謂何事?”


    韓澈強忍住笑意,麵露苦惱之色,雙眼癡迷地望著六姑娘:“我正在考慮,應該什麽時候來貴府提親,我若是貿然前來,就怕蕭太夫人會不同意。”


    聽了這話,六姑娘心下一喜,看來韓澈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娶回去了。她笑得異常甜美,解釋道:“你無需多慮,祖父已經我的親事交給了姨奶奶與我母親,你大可不必理會祖母的意見,而姨奶奶向來都是依著我的,隻要……我同意,她……必不會拒絕的。”到底還是個年輕的女孩兒,說到自己的親事,尚有幾分赧然。


    韓澈故作詫異:“六姑娘的親事有誰做主,與我有何關係?”


    向來自以為是的六姑娘還未聽出韓澈的言外之意,不依不撓地問道:“你不是要向我提親嗎?怎麽會與你無關,難道……”


    未等六姑娘說完,韓澈便無情地道出了事實:“我想六姑娘可能搞錯了,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要向你提親。”


    六姑娘一臉的不可置信,仿佛韓澈所說的不是事實,大聲質問道:“怎麽會?那日在戲雨亭,你不是還在慶幸我還未定親嗎?這樣你才有機會向我提親。”


    這六姑娘可真是個活寶,普通女兒家若是鬧了這麽大的一樁烏龍事,早就羞愧地逃跑了,哪會向她這樣理直氣壯地質問。能見到這樣有趣的表情,也不枉他今日在蕁湖邊走一遭。韓澈以折扇遮住半張臉,扇後笑得異常猖狂,瞥見一旁的六姑娘帶著幾分怒意正在等待他的解釋,便拿開扇子,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嘴裏卻吐出殘忍的字眼:“六姑娘誤會了,我當日如此說是在為全京城的男子慶幸,慶幸他們沒有倒黴地娶了你這樣的姑娘,否則就像是掉進了一個大火坑,終身都在煎熬。”


    聞言,六姑娘氣得兩頰抽搐:“你……”隻吐出一個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韓澈覺得自己逗弄得差不多了,立馬見好就收:“韓某無福消受你這麽大個火坑,還請六姑娘另覓其他的倒黴蛋吧。”言畢,便帶著妖孽似的笑容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六姑娘立在原地,一手折斷了道旁的一根樹枝,咬牙切齒道:“韓澈,這輩子你注定要娶我蕭雲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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