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這一切都是陰錯陽差所造成的誤會又如何,自己心中所打算的,與如今這個所謂的誤會又有什麽區別。[]夏辰燁說自己並不相信他,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幹淨利落地剖開了自己的心。事實可不就是如此,當雲曦答應給梨落一次機會的時候,她心慌不已,擔心若是夏辰燁真的接受了梨落自己該怎麽辦,是不是可以做到毫不在意,還能像以前那般對待他們兩。然而由始至終,她都沒有想過,也許夏辰燁根本就不需要什麽通房,就像他那日所說的“我們隻有彼此”,不需要第三人的插足,可偏偏就是她這個索要承諾的人,竟然主動要往他身邊塞一個第三人,這如何不令他失望透頂?夏辰燁說得沒有錯,在雲曦的心底,由始至終都不相信他能夠做到“唯有彼此”這樣的承諾。


    床上的帳幔一直都沒有放下,夜燈如豆,照得屋裏朦朦朧朧的。雲曦一動不動地側臥著,眼睛半張著望著薄薄的窗紙,看著月光在窗欞邊緩緩地移動,又看著黑沉沉的夜色逐漸地淡去,天一點一點地轉亮。


    雲曦擁著大紅纏枝綾被坐起身來,癡愣愣地望著空落落的身側,心也跟著空落落的。甩了甩略微沉重的腦袋,套上軟底棉鞋下了床,徑直從裏側的衣櫃裏拿出一個木匣子,從另一個衣櫃的夾層取出鑰匙打開了木匣,拿了想要的東西便將一切都放回原位。


    雲曦剛轉過身來,便見桃舒打了熱水進來了,瞧著顏色昨夜定然也是徹夜無眠。雲曦絞了帕子敷了敷浮腫的眼睛,繼而淨了麵,將帕子遞還給桃舒,問道:“梨落已經走了嗎?”


    桃舒的表情有些落寞:“還未走,她說要過來給您磕個頭再離開。”


    雲曦搖著頭回絕道:“不必了。這兒是她的賣身契,你待會兒再去拿十兩銀子一並給她送去。若是旁人問起來,就說她在南方有個經商的哥哥,如今來京城找到了她,便為她贖了身,一道回老家過日子去了。”


    聞言,桃舒眼裏閃著淚光,忙跪下身來,感激道:“奴婢替梨落謝過少奶奶的恩德。”


    雲曦擺擺手,道:“你先下去吧。待會兒去送送她,也不枉你們姐妹一場。隻盼望她出去後一切都能順順利利。”


    拖著像是灌了鉛一般的腳步回到自己的屋裏,周身的疲憊讓雲曦立即跌坐在榻前。秋水並不清楚昨夜在屋裏發生的事情。隻以為桃舒幾人忙於處理大少奶奶的小貓的事,才會令她陪著雲曦前去雙棲院的。如今又見雲曦這般模樣,隻道是疲於應付不勝其煩的江氏,便說了幾句安慰話,將她攙扶到桌邊。啟了百花紋的蓋子,盛了一碗清粥,伺候她用膳。


    雲曦不過堪堪喝了一口粥,桃舒和杏雨便先後進了屋。瞧了一旁立著的秋水一眼,桃舒略帶遲疑地說道:“少奶奶,梨落方才已經出府了。奴婢送她到了角門。”雲曦隻“嗯”了一聲並不言語,而秋水雖感疑惑,但見桃舒二人皆是諱莫如深的模樣。便也不敢多言。


    雲曦默默地喝下一碗粥,抬眼看了看杏雨,問道:“昨晚上那貓可尋著了?”


    杏雨原本就是過來回複這件事的,但今早聽了桃舒的隻言片語,大致知曉了梨落的事情。氣憤傷心之餘也滿心擔憂,故而不曾主動拿這些瑣事讓雲曦煩心。好在昨夜尋貓之事已經順利解決了,便回道:“桂枝從紫竹院那兒獲知,那白貓確實是大少奶奶所養的球球,隻因看顧球球的丫鬟弄丟了貓後大少奶奶責罰,一時之間不敢稟報,才沒有及時發現球球不見了。(.)大少奶奶說球球很是頑皮,讓咱們不必黑燈瞎火地四處尋找了,等天亮了之後再派人過來瞧瞧。果不其然,天剛剛放亮,廚房的一個小丫頭就在灶邊發現了球球,如今已經送回紫竹院了。”


    雲曦垂下眼瞼,平和地問道:“今早可去查過院子了?”


    “奴婢今早已經四處瞧過了,暫時沒有發現異樣之處。”杏雨昨晚便明白了雲曦的擔憂,故而今兒一早和夏風領著幾個小丫頭四處去查探過,並沒有發現不尋常的地方。正經事差不多都說完了,但杏雨的臉上卻有著憋悶之色,似乎還有事情沒有說出口,桃舒暗中拉了一下她的衣角,朝她微微搖頭,示意其不要再節外生枝給雲曦徒增無謂的煩惱了。


    幾個丫鬟收拾好桌子,桃舒和杏雨看到雲曦坐在榻前,一手握拳撐著頭,雙目緊閉,翹立的羽睫遮住了眼窩處的青影。從昨晚到現在,她絕口不提夏辰燁,這令兩人憂心不已,少爺和少奶奶才和好沒幾日,不會又要鬧別扭互不言語了吧。兩人互看了一眼,都慫恿著對方先開口打破沉默。最後還是杏雨沉不住氣,帶著幾分試探的意味說道:“少奶奶,奴婢方才路過書房,看到那兒的門還關著,少爺似乎還未起身呢。奴婢還聽慎行說,少爺昨夜在韓府被灌了很多酒,也不知這會兒酒醒了沒有。”她邊說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雲曦的神色,留意她的情緒變化。


    聞言,雲曦睜開雙眼,轉過臉來,麵對著杏雨微勾嘴角,說道:“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就一口氣全說了吧,免得憋在心裏難受。”


    杏雨尷尬地笑道:“其實桃舒一早便讓廚房準備了醒酒湯,這會兒應該還溫著呢。”


    雲曦並沒有回應,隻是盯著自己腰間的長穗五彩宮絛出神,半晌才突然說道:“既然都備好了,便送過去吧。”


    桃舒最先反應過來,扭身便往外走,一邊說道:“奴婢這就送過去。”


    “你把東西先端過來吧,我親自送過去。”雲曦索性站起身來,笑著對桃舒說道。


    聞言,兩人皆是鬆了一口氣,臉上的凝重迅速退去,露出了欣喜的笑顏。


    雙手端著四房的托盤,走在前往書房的路上,雲曦心裏不免惴惴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平靜地麵對夏辰燁的怒火或是冷漠。書房的門依然緊閉著,她在門口踟躕了一陣,終是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手敲了兩下門,細聲道:“夫君,是我,你是否已經起身了?”屋內沒有任何回應,雲曦又道:“夫君,你若不應聲,那我就進來了。”


    一手輕輕推開門,雲曦兀自進了屋,一目望去房裏空無一人,隻是屏風上還掛著冰藍色的衣衫。她繞過屏風走到床前,將托盤擱在床頭的木杌子上,伸手撩開帳幔,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鼻而來。隔夜地酒味著實難聞,雲曦不由自主地捂了捂鼻子,將帳幔勾起,用手扇了幾下風,好讓床上彌漫的酒氣迅速散去。


    輕輕地在床邊坐下,雲曦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會吵醒床上熟睡的人。星眸半垂,映出溫柔似水的波光,近乎貪婪地望著夏辰燁的睡顏,也隻有這個時侯他臉上的線條才會柔和一些,不似清醒時那般刀削般的棱角分明。忽而發現夏辰燁的額頭和頸部沁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雲曦趕緊從襟口掏出帕子,溫柔地替他拭去汗珠。然而,伸出的手卻忘了要收回來,青蔥般的纖指在貼近夏辰燁的麵頰之處,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著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薄唇,仿佛想要把此時模樣深深地刻在心上。


    良久,雲曦終於回過神來,雙手像觸電一般收回胸前,小心謹慎地看了夏辰燁一眼,見他依然紋絲不動,才略微定下心來。伸手探了探放在被麵上的大掌,發覺他的手心也有細汗,便拿了帕子為他擦了一下,又掖了掖被角,才輕手輕腳地出了書房。


    房門“嘎吱”一聲關上,夏辰燁卻在這一刻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眸子清澈沉靜,絲毫沒有惺忪之意。他抬起自己的雙掌,癡癡地望著手心,那裏似乎還殘留著那雙柔荑滑膩的觸感,令他的手不敢輕易亂動。夏辰燁掀開被子坐起身來,宿醉令他不可避免地頭痛欲裂,他揉了揉酸脹的眉心,甩開身體的不適下了床,扯下屏風上的衣裳,套在身上,忽而瞥見床頭放著一個碗,裏頭淡黃色的湯水還冒著些許熱氣。他的視線凝固在青花紋的白玉小碗上,手上的動作完全頓住了。


    午膳時分,桃舒領了命前去書房請夏辰燁用膳,回來時卻是一副怏怏不樂,滿臉頹然地樣子。雲曦一見她的臉色,心下便猜到了幾分,淡淡地問道:“少爺可是又閉門不出了?”


    桃舒搖搖頭,略顯喪氣地回道:“少爺並不在書房,奴婢特意去外邊轉了一圈,也未曾見著慎言、慎行二人,想來少爺定是出府了。不過奴婢在書房發現了一隻空碗,看來少爺是喝了醒酒湯才走的。”


    聞言,雲曦的神色甚為複雜,無奈地笑道:“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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