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之的小木屋畢竟在京城的近郊,即使夏辰燁來回的路上都是馬不停蹄地狂奔,也終究需要耗費一番功夫,哪有住在城裏的張大夫方便快捷。[.超多好看小說]在馬背上一路顛簸,令騎慣了小毛驢的任逍之兩腿發軟,頭昏眼花,隻能被夏辰燁連拖帶拽地扯進屋裏。才撩開紗簾,便見裏屋的小桌上坐著一未留著長胡子穿著灰白色長褂已年愈不惑的男子,他手執筆杆,微擰著眉頭,苦思冥想了片刻才猶猶豫豫地落筆寫方子。


    任逍之被夏辰燁以那種不情願的方式強硬地帶到這裏,原本就存有幾分不滿之意,如今看到原本應該是自己的病人卻被別個大夫模樣的人看診開方子捷足先登了,一時間便忘了先前自己是如何不甘願前來,立馬有種被人搶了自己地盤的感覺,那古怪的脾氣便衝上了腦門,半酸半諷地說道:“既然三少已經另請高明了,還將我綁來做什麽,我可不會醫治別人醫治過的人。”他邊說邊踏著虛浮的步子往門口走去。


    夏辰燁根本不把任逍之的小孩脾氣放在眼裏,眉眼也不動,隻是淡淡地說道:“別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我看你是怕自己技不如人吧。”別看任逍之醫術超絕,心智卻如同五歲孩童那般大小,用常人都能看出來的激將法對付他最為簡單有效。


    果不其然,任逍之一聽這充滿挑釁的話語便停住了腳步,原本想走回裏屋,但想到方才自己所說的又覺得甚是沒麵子,便心煩氣躁地站在紗簾外幹瞪眼。


    此時,張大夫已經寫好了方子站了起來,他方才自然是聽到了夏辰燁二人的對話,如今抬眼又看到夏辰燁手中提著一個藥箱。便知那正在紗簾外鬧脾氣的人應該也是一位大夫,而且深受夏府三少爺的信任和推崇。大抵所有醫術高超的醫者都有一股子傲氣,張大夫見自己不過是被請來救急的角色,心下也閃過一絲不悅,臉色不禁沉了幾分,不過良好的休養令他沒有像任逍之那般直言不諱,隻是鄭重地問道:“三少爺,這位是……”


    站在一旁的丹霞看出了張大夫的不悅,她知道夏辰燁如今一心係著雲曦的身子,自然不會去理會一個大夫的心思。但她想的更為深遠些,這任神醫脾氣古怪,又經常神出鬼沒。絕不可能一直都待在碧落院中,日後若是院裏誰有個頭疼腦熱的,還不是得勞煩張大夫,這位京城名醫可得罪不得,因而連忙解釋道:“張大夫。奴婢為您介紹,紗簾外那位是任神醫,您千萬別誤會,咱們少爺緊張少奶奶的身子,想請任神醫來調理,可您也知道任神醫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今日的情況危急,少爺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時找到他,怕耽誤了時辰於少奶奶的身子不利。便想到張大夫您妙手回春,醫術之精湛堪比任神醫,便請了您過來,若是耽擱了您的時間,還請您看在少爺擔心咱們少奶奶的份上見諒。”這番話說得倒是實情。但一經丹霞的口便轉移了重點,一來告知張大夫簾外那位是赫赫有名的任神醫。而不是隨意找來辱沒他的無名小卒,二來又解釋了造成如今這番局麵全是緣於夏辰燁對雲曦的深情,若是張大夫還要怪罪,那未免顯得太過小氣了些。


    一聽到任逍之的名號,張大夫的身子明顯愣住了,隔著薄薄的紗簾依稀可以看到那張不過二十幾歲的年輕的臉龐。他萬萬都沒有想到,大名鼎鼎的任神醫竟然如此年輕。凡是醫者都有這樣的脾氣,對於醫術比自己低或是同自己差不多的人總是帶著幾分敵意,但若是遇上醫術確實比自己強的便會崇敬無比。張大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漾起充滿敬意的笑意說道:“老朽那拙劣的醫術怎能與名揚天下的任神醫相提並論,三少奶奶有了任神醫的妙手定然能夠母子平安。”話音剛落他又指著秋水手中拿著的藥方說道:“這是老朽方才為三少奶奶開的方子,可能有些不當之處,還請任神醫指教,醫館那兒還有眾多病人,老朽這就告退了。”當張大夫拿起自己的藥箱的時候,不禁暗暗地吐了一口氣,心底既是慶幸又是無奈,這三少奶奶的身子原本就虛弱無比,如今又動了胎氣,若是一直交由自己調理,他也沒有把握一定能保住胎兒。今日看到三少爺對她的態度,若是將來三少奶奶母子有什麽不測,自己不僅會砸了招牌,恐怕連性命也難以保住。


    丹霞領著張大夫走了出去,與紗簾旁的任逍之擦身而過。張大夫看到迎麵站著的任逍之,立馬恭敬地頷首聊表敬意,後者則故意板著臉孔擺出一副神醫高高在上的模樣,待張大夫錯身離去時又不禁瞅了他的背影幾眼。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裏,他便迫不及待地掀開簾子快步走了進來,一眼就瞥見秋水仍捏在手裏的藥方子,急切地說道:“哎,小丫頭,這庸醫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方子,快拿過來讓我瞧瞧。”


    對於秋水來說,雲曦無論在出嫁前還是出嫁後,每次有什麽頭疼腦熱,磕傷崴腳什麽的,都是由張大夫來醫治的,那精湛的醫術,她是親眼所見的。而眼前這位所謂的任神醫不僅脾氣古怪,還一副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模樣,實在不能令她信服。她不想將藥方子交到這種人手裏,便猶豫地看向夏辰燁,向他尋求答案。


    任逍之察覺到秋水的視線,心底的氣便不打一處來,立馬奔過來一把奪過藥方子,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何必事事都去詢問這根木頭,除了他家寶貝娘子,他這根木頭絕不會在旁人麵前開花。”說話間,他早已一目十行將方子上的用藥看得一清二楚,臉上不禁露出古怪的笑意,繼而三兩下便把藥方子撕成了碎片,神色甚是不以為然地說道:“既然讓我來看診醫治,那別人開的方子要來幹什麽?”任逍之又看了看被遮得密不透風的拔步床,兩道濃墨擠到了一處,指著帷帳對秋水說道:“小丫頭,你去把床帳子打起來。”


    “這……”聽到如此狂妄的要求,秋水不禁愣在了原地。不可否認,望聞問切是大夫看病不可省略的四個步驟,但若是給大戶人家的女眷看診,一般的大夫絕不會要求“望病容”,有些大夫甚至為了避嫌而選擇旋絲診脈,就是方才那位張大夫,每次看診也都會帶上一名女弟子幫他觀病容。可眼前這個看似毫無技藝的神醫,還未開始看診便要求直接打起帳子,這不得不令秋水抗拒地杵在原地,不願挪動分毫。


    看著僵持著的兩人,夏辰燁不置一語,默默地走至床邊,將石榴紅的帳子用金色的鉤子掛起,自己則在床尾坐下。作為雲曦的相公,他自然比誰都不樂意讓別的男子看到自己妻子的睡顏,但萬事都有輕重緩急親自,如今最重要的是雲曦的身子和她腹中的孩子,任逍之的要求也不過是看診的需要,並無其他的惡意,他不想在這些繁文縟節上耗費功夫而耽誤了醫治雲曦的最佳時機。


    任逍之見夏辰燁如此上道,一掃先前的陰霾,得意洋洋地朝秋水挑釁了一眼,然後咧著嘴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看了雲曦泛紅的麵色,一臉無所謂地說道:“不過是有些發熱,何必下那麽重的藥,還寫上了止血……”話說到一半,他又突然頓住了,原本隨意搭在雲曦手腕上的手指突然定住不動,難得專心地診起脈來,眉間的褶皺越來越明顯,口中絮絮叨叨地說道:“奇怪……難道……”語焉不詳地吐出幾個令人費解的詞,他忽而站了起來。


    夏辰燁看到任逍之難得正經起來的麵容,心下便明白雲曦的情況甚為不妙,如今又見他站了起來退開了身子,以為他在關鍵時候還要鬧小孩子脾氣,方才的包容瞬間便化為烏有,語氣冷若冰霜地喚道:“任逍之……”


    “小丫頭。”任逍之並未理會夏辰燁的寒氣,走至秋水身旁,第一次斂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一臉正經地對她說道:“你去看看你們少奶奶此刻所穿的褻褲,有什麽異常即刻通知我,而我則真的需要暫時回避一下了。”


    任逍之若是板起臉孔來倒是挺符合神醫的氣質,加之方才夏辰燁的行為也令她明白了這位神醫的可靠。滿屋的凝重使她也感受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她不敢再耽擱時間,毫不猶豫地跑至床邊,利索地放下了帳子,打算照著任逍之的吩咐去做。


    夏辰燁無奈地讓開了身子,充滿擔憂的雙眸凝視著沉睡中的雲曦,繼而默默地轉過身,跟著任逍之走到了外間,焦慮地問道:“雲曦的身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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