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帥望看一眼康慨,康慨給他一個詢問的目光,帥望道:“你,跟著我?”


    康慨剛要回答是,然後明白,不,小韋不需要他幫忙,他這麽問,是擔心他。


    康慨忍不住笑了:“教主是咱們武林人士的總指揮,如果需要我做什麽,萬死不辭。”


    帥望再看看他:“小心點。”轉身帶冷先離去。


    康慨搖搖頭,小韋做為一個首領來說,不夠冷,不夠公正,他擔心每一個自己視為親人的人,他確實會對親人與別的手下不一樣。這小孩兒,恐怕真的沒法做一個鐵血掌權者。但是,他也不想看到小韋變成一個冷靜公正的人,私心裏,他承認,小韋看過來的那一眼,那點擔心掛念讓他感到溫暖,生命因這一點那一點溫暖而美好。


    小笨蛋,我對你也沒有更好的建議,我隻是跟著你,互相溫暖著活下去最好,活不下去也依舊是溫暖的一生。


    韋帥望直奔口袋山,在這裏,他們將活埋所有敵人,沒有警告,不接受投降,全體處死。這是一個殘忍的決定。


    戰爭的本性是殘忍的,我們是否能在戰爭中保持人性?


    我們又是否有權要求在生死線上掙紮的人,保持人性給正在互殺的對手以公平的機會?可以這樣要求嗎?


    廖陳站在山頂,急得直想吐,為什麽遠處傳來廝殺聲?這爆炸聲一陣又一陣,他默默數著,那差不多是他布下的所有炸藥了!一旦炸彈響起,所有的戰馬都會驚慌失措,那本來是給北國留下撤退機會的,怎麽會在半夜響起來?據他所知,他們預計的是敵人至少天亮才敢進攻,誰會在黑夜裏硬闖明知有埋伏的雪山?


    這下子不是敵軍措手不及,是他們措手不及了!


    他還不知道南軍已經用牧馬的方式破了他布下的機關。如果他知道,估計也該考慮撤退的問題了。


    當遠處一片閃亮時,廖陳呆了,這不是真的……


    小韋明令,不到最後關頭不要使用燃燒彈這類武器,這是什麽意思?


    然後兩個黑影就飛快地向山上撲來,廖陳一驚,立刻一個臥倒,四肢撲起雪花把自己埋上。


    隻聽韋帥望笑道:“我看見你了,快滾出來。”


    廖陳笑著白眉毛白頭發地站起來,笑:“讓教主見笑了。”然後問:“那邊出什麽事了?”


    帥望問:“炸藥安了多少?”


    廖陳道:“一半,這才醜時啊!”


    帥望道:“把安裝圖給我,還有圓鏟。”


    廖陳道:“這,這很危險,尤其是,對方也有爆藥的情況下。”


    帥望一愣,問:“起爆方式是什麽?”


    廖陳道:“衝擊波和聲波。”


    帥望道:“衝擊波?”


    廖陳道:“一顆炸彈的衝擊波,就可以引爆所有爆藥。”


    帥望眨了會兒眼睛:“你知道……”


    廖陳道:“時間這麽緊,我想不到別的……”


    帥望道:“娘的,派人去把我的高手手下們都叫下,告訴他們嚴防唐家人南國人到此處!”


    廖陳輕聲:“如果這個起爆不成功,教主還可以,來個獅子吼。(.)”


    帥望嘴角抽抽,呃,這個倒安全。


    廖陳不安地:“其實,嗯,這個優先考慮的,我是怕您……”怕您老功力不夠之類的。


    韋帥望一邊往自己腳上綁滑雪板,一邊白他一眼。


    廖陳立刻低頭認罪狀。


    帥望好笑,這些家夥時間久了,就不太怕他了。


    “嗖”地一聲,韋帥望就劃下幾十米。


    廖陳點點頭,嗯,這個滑雪板有複製的必要,絕對有。


    廖陳的手下使用圓鏟時,要用錘子,一錘一錘地砸,再用力拉出來。韋帥望就伸手按一下,□,把炸藥放進去。一個頂十個。


    即使這樣,也來不及測量準確的位置,韋帥望大致估計著放的。


    放到最後幾個的時候,已經有士兵衝進來。


    然後就象潮水一樣,大批人馬湧了進來。


    帥望揮手,令其它人快撤到安全地點。他行動快得多。


    山穀很長,人馬狂奔時,韋帥望已經爬上崖頂放置炸藥。


    山坡上的炸藥是用來製造雪崩的,而這些放在山崖上的炸藥,是用來炸下山崖上的巨石阻止敵軍的追擊的。原來的設計,進口出口兩邊山崖都有,一旦南軍進到山穀,會發現前路受阻,後路切斷,原本梅子誠就是打算把他們裝在口袋裏,在山上放亂箭射死的。


    現在這個布置依然保留了兩個進出口安放的炸藥,但是隻有出口處的炸藥與所有炸藥同時爆破,不是網開一麵的意思,而是韋帥望認為,如果雪崩產生了巨大的氣浪,一定要有一個泄出口,否則可能對山坡上的自己人產生衝擊。


    雖然廖陳並不太理解氣浪是啥東西,但對於韋帥望這個見過雪崩的人的理論,他有保留地相信,同時他也認為入口處即使沒有山石切斷,後退的士兵也會被前進的士兵擋住,無法順利退出的。


    再加上備而不用的方案,留守在入口處隨時聽令點火的士兵可以解決士兵撤退的問題。


    方興幾乎衝在最前麵,白色戰袍上血跡斑斑,已經殺紅了眼睛,手中鐵槍一掃一片,一刺一串,他已經不覺得累不覺得恐懼,原本冰冷的鐵杆,一次次刺殺之後,變得熱乎乎,他的心中燃燒著一團火。


    他已經看到常青的屍體,他不明白為什麽常青是背後中箭,最後關頭,常青怕了嗎?想逃了嗎?


    那就不值得痛惜了。


    他以為這樣想,他就不會覺得痛了。


    其實並不是這樣,他隻是壓下了痛的念頭。多年跟隨他的好兄弟,在最後關頭並不是坦然赴死,而是怕了,更讓他疼痛。他的兄弟在掙紮恐懼中被敵人一箭射死,讓他感到更加疼痛。而他的好兄弟並不是甘願去死,是被他逼著去趟路的,他逼他去送死――這個念頭,讓他不敢想下去。


    他隻得告訴自己,我鄙視他,我沒有恐懼,他也不該有恐懼。


    壓下的這點痛,讓他無比憤怒,憤怒得心如火燒。


    他不能流淚,隻得不停地殺人,你殺了我兄弟,我殺死你,一次一次又一次。


    隻是每個恐懼痛苦的麵孔,每個掙紮的扭曲的屍體都讓常青的死狀在他腦海裏閃動,他以為是殺得不夠多,讓我看到你們的痛苦,聽到你們的慘叫,要殺死成千上萬的敵人,才能解心頭之恨。


    遠處山崖上的韋帥望頓了一下。


    是的,在山頂,他能看到帥旗下那個勇猛得近乎瘋狂的影子。


    螞蟻般大小,所過之處當者立靡,如入無人之境,韋帥望刹那間伸手去摸弓弩,一隻手停在弓弩上,慢慢握緊,良久,鬆開,繼續尋找最佳爆破點。


    韋帥望很專心地不看下麵的戰況,原來不是很喜歡殺戮場麵嗎?他想他一定是吃多了傷到脾胃了。


    或者,他喜歡的是戰鬥,不是大規模的屠殺場景,雪亮的銀光進去,鮮紅的血箭出來,敵人慢慢倒地,程度還在他能接受範圍內。滿地屍體,斷肢斷頭腸子內髒,有點超限了。


    帥望默默咬牙,對敵人有啥好說的。好英勇,我敬重勇士,賜你全屍。我賜你全軍全屍……


    唐明悅四處觀察,好一片白璧無瑕的世界,可惜天還黑著,他無法觀察雪地上的痕跡,隻能勉強判斷沒有人在山頂。


    然後他看到對麵山崖上隱隱有什麽東西象在飄動,感覺上象長袍或者旗幟。


    唐明悅靜靜地觀察一陣,直到確信那東西確實有移動,唐明悅衝到方興身邊:“將軍,對麵山崖上有人!”


    方興看一眼:“你確定?”


    唐明悅道:“不十分確定,但是可能性很大,將軍,入口大出口小,容易中埋伏。”


    方興道:“這裏坡不陡!還有可為之處。”


    方興命令左右:“派人把守入口,保證我們能退出去。調盾牌護衛兩翼!派人搶上山頂占居高點,他們半夜遭遇襲擊,如果真有埋伏,人員未必就位。”


    沒錯,梅子誠著自己的三四萬人馬,正拚命從山的另一麵往上爬。比的就是誰更快能爬到山頂,爬到山頂也看誰更吃驚,被人打個措手不及。


    方興帶人繼續追殺潰退的北國軍隊,一路鮮血染紅山穀。


    韋帥望坐在山崖頂,默默看著那幽藍的山穀變成暗紫色。清新的雪的味道,被風卷來甜絲絲的血腥味。


    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狼撲倒一頭羊後就會停止,圍起來聚餐,隻有人類會不停地殺不停地殺下去。


    不值得憐惜吧?


    帥望慢慢站起來,默默從另一麵下山。


    唐明悅看著山崖頂,一個小小的飄動變幻的米粒大小的影子,大風快把他的披風扯成直線了!那個人卻依舊筆直地挺著身子,在巨大的山崖上,在天地間,渺小得象一隻蟲,又傲慢得象一個神。


    這個小影在山崖邊上晃動一下,消失不見了。


    唐明悅大驚,他怎麽走了?已經點燃導火索了嗎?


    他等著爆炸聲就準備往回跑,結果沒有。


    唐明悅頭上一層汗,他怎麽走了?他為什麽走了?怎麽回事?我判斷錯了?不是炸藥?我眼花了?


    不不,難道,是遙控的引爆裝置?事先設好時間那種?我聽說我們家小九給魔教設計過!


    那麽,他怎麽設的時間?


    唐明悅想,我賭他放了遙控炸藥,我賭他給自己人留出逃走時間,我賭他還有厲害的後招。


    唐明悅再次衝到方興身邊:“我入口山崖上查一下有沒有安放定時爆藥!”


    方興點頭。


    唐明悅大聲:“將軍!如果一旦後路被斷,你記著,用最快速度衝出前麵的山崖!”


    方興點頭。


    唐明悅帶著唐家人飛快地爬上山崖,不,他才不想去拆彈,在隨時可能爆炸的情況下。他隻想快爬到山頂看看情況,情況太糟,他就溜了!


    唐明悅萬萬沒想到他會在山頂看到單個的等著點火的人,他愣一下,當即撲過去:“你們還在哪兒安了炸藥了?”


    那人嚇得大叫一聲,唐明悅捂住他的嘴:“你一定不想嚐嚐唐家的毒藥的!”


    身後一聲弓弦響,唐明悅回頭,愣住:“八寶!”


    唐八寶道:“唐家已決定退出戰爭。明悅兄,停手吧!”


    唐明悅道:“我沒有接到命令!你是叛徒吧?你同唐三多,叛變了唐家!”


    唐八寶道:“我們都被唐家革出唐門了,不過,唐家也決定退出戰爭了!我說的是真話,你沒收到通知,是因為唐家在等待一個好時機,你們……。”你們的生死被無視了。


    唐八寶道:“你知道,沒人能背叛唐門的!”


    唐明悅僵了一下,應該說,沒人能活著背叛唐門的,唐家人總是知道他們在什麽地方,不過,嗯,魔教是唐門捕殺的禁地,這也是唐家一早知道的。


    唐八寶道:“韋教主去同姥姥談判了,確切地說,他闖進唐家,見了姥姥,得到和解。”


    唐明悅呆了,真的?闖進唐家腹地,還活著?是人類嗎?


    唐八寶道:“我不是要你投降,我是要你逃命。躲一陣子,你會被報失蹤或陣亡的,到時唐家就有理由請求終止合約了。很快你就會收到撤離命令的。”


    唐明悅一想,人家箭指我胸前呢,都一個門下的,對方啥功夫都清楚,這個距離沒個活路啊,啥也不說讓我滾,我也得滾,現在人家好意告訴我躲躲,我肯定是得躲啊,五萬大軍眼看著是要被屠殺了,我自己活著,我能說清嗎?


    唐明悅慢慢站起來:“多謝了,也多謝你們教主。”微微有點害怕,你不會背後給我一箭吧?嗯,當麵給我一箭我也沒招,所以,看看左右:“撤。”


    八寶道:“別再回來了,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了。”


    唐明悅點頭:“我明白。”想了想:“你們布的,是點火裝置?那邊山崖上的人好象走了……”你快告訴我謎底,我好奇……


    八寶微笑:“快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忽然間一聲炸響,然後緊接著是聲連成一片似乎是一聲,卻又繞了老大一個圈由近及遠的悠長巨大爆炸聲。


    唐明悅忍不住回頭,遠處山崖忽然間“轟”地一聲冒著白煙倒了下去。然後是一種奇怪的低沉的轟鳴聲,唐明悅從來沒聽到過這樣的聲音,有點象颶風通過空著的洞穴,又有點象巨大的腳踩在空心的冰山雪山上,那是一種整座山在共鳴,卻又無法形容的恐怖聲音,然後,就在唐明悅的眼前,不遠處忽然間裂出一個二三米深的巨大裂口,不待他看清,一股雪霧已經從裂縫處噴起,那種“轟隆隆”的恐怖聲音越來越大,持久不衰,整個大地在震動顫抖,唐明悅覺得這種顫抖由腳底直傳到整個身體,然後同那可怕的巨大的低沉聲音共鳴起來,讓他整個身體,從裏到外,從內髒到骨頭都震顫起來,他強忍嘔吐的感覺,慘白著臉,驚怖地問:“這是什麽?”


    這是什麽?這是人類能弄出來的巨大能量嗎?這是神在跺腳吧?


    刹那間,整個山坡向下滑去,一路上騰起的雪煙越來越大,越來越濃。


    雪崩!


    你們竟然製造雪崩!


    這,這太殘忍了!


    轟鳴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然後一大股雪白的氣流迎麵撲過來,象一股無比強勁的大風,唐明悅整個人被掀翻在地,隻覺得所有空氣都劃過自己的麵孔,刺痛自己的鼻腔與喉嚨,要衝破他的肺子,他想呼吸時卻又無法呼吸。


    這股大風足足吹了有幾十秒鍾,對唐明悅來說,好象半個世紀那麽長,他在窒息中感覺這痛苦無窮無盡,不知道在自己死亡前是否會停止,他恐懼得心髒狂跳,四肢亂抖,卻不敢亂動消耗本來就不多的氧氣。這一刹那,他最恨的就是自己那點好奇心。


    就連唐八寶也開始恐懼,我的媽呀,韋帥望你可沒說站在山頂上也會這樣啊,你他媽倒是告訴我一聲,讓我再躲遠點啊!完了完了,我不會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吧?


    好在風停了,山頂上一群人喘息著,麵無人色地慢慢爬起來。


    整個山穀,一個人影也看不到了。


    隻有雪霧,山一高的雪霧。


    隻落得白茫茫大地好幹淨。


    所有人都呆住了。


    是他們幹的,他們預計好的。


    依舊驚呆了。


    而在他們腳下,山崖下,入口處,二公裏之內,全是屍體。


    這裏,是泄洪口,雪崩帶下來的氣浪以極高的速度衝出兩山之間,飛雪走石擊斃了多數人,少數幸運的,在氣浪的強氣流之下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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