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婚禮在馮簡的強烈要求下,舉辦得是私人儀式,邀請得都是李氏親朋。(.)


    李氏給城裏有頭有臉的政客巨賈和社會名流都送出口信。但發散請帖到底少數,沒收到的人隻送出口頭祝福表示禮貌,再和李家相熟者托人送來賀禮和祝福——絕不會有人未收請帖,巴巴地親至送禮,更別說在圈中地位首屈一指的周家。


    李氏也隻是給周家敷衍性地遞了口信,不期望收到任何回複。


    要說周家,自然要提到周愈,本城至大傳奇人物,低調、不世出。何瀧自己也算社交高手,應酬甚廣,但連她都從未親見周家少爺一麵。而圈內大部分的人了解周愈的途徑,和普通大眾一樣,自新聞放映和八卦雜誌中驚鴻一瞥他的最新動向。


    流傳最廣的照片裏,周愈露出半張側臉,眉毛清晰,眼睛深邃,非常篤定又冷漠地姿態,然而又總有些深情的意味流露。


    此刻何瀧得知周少在門口,親自前來送禮,她預感到又一件有頭有臉的事情要發生,但無法判斷是好是壞。


    沉吟片刻,何瀧讓來人去喚馮簡,自己就要去找宛雲。


    宛靈目光閃爍攔住她:“周家再名貴,不至於讓新婚夫妻和咱家長輩全體出動——有您、馮簡,再算上大伯,這樣迎接已經足夠有禮。”


    何瀧瞥她一眼,宛靈是向來忌憚繼母的閱曆和毒眼,移開視線,心下忐忑。


    “也是。”何瀧淡淡說,“那你也留在這裏陪你姐姐吧。”


    等宛雲換好衣衫走出時,草坪上隻餘宛靈一人在沉思。


    “媽呢?”她隨意問。


    宛靈抬頭,一瞬不瞬地盯著宛雲。那目光過於探究和尖銳,宛雲不由略微皺眉,卻聽她說:“……他在你家門口。”


    宛靈淡淡地重複:“周愈,現在,就在你家門口。”


    如果宛靈指望長姊流露什麽表情,她定然要失望。宛雲聽後隻是抬高了纖細的眉,接著掃了眼四周:“所以媽媽和馮簡都出去迎接他了?”


    形容淡淡,根本不把這事當作回事,全成等閑。


    宛靈隻一瞬不瞬地盯著宛雲,然而在宛雲要對上自己的視線時,再移開。


    宛雲笑著問她:“你怎麽不出去湊這份熱鬧?”


    宛靈冷笑:“又不是沒見過。”頓了頓,罕見帶著孩子氣地抱怨,“男人長成那樣的相貌,真是比你更可恥。”


    宛雲再被她逗笑,依舊是鎮定自若地表情,笑的時候依舊冷冷的,非常好看。


    宛靈從來摸不透宛雲的想法,隻好若無其事地問:“你說他會不會破壞你的婚禮?”


    宛雲搖頭:“馮簡是我最先看上,周愈若搶我新郎,我可不會白白相讓。”


    宛靈不由瞪她一眼:“姐,你到底……”頓了頓,“周愈這十年來,也許一直在等你。(.好看的小說)”


    宛雲隻漫不經心地揚揚眉當作回應,隨即撣著裙角褶皺。。


    宛靈沉默片刻,提高聲音,譏嘲地:“你還是不能原諒他?姐姐,我覺得你當初應該慶幸是他毀了你的幻想——不然,你以為你真能和一個純粹的窮光蛋過一輩子?追求崇高愛情是您的癖好,但你也不能強求別人……”


    目光下移,看到宛雲正撫在裙上的右手,嘴裏半截的話又生生地截住。


    很美的手,按在天藍色的禮服上,纖指細且長,每個指節都似玉一般——然而小拇指蜷曲的時候僵硬不自然,這輩子再也不能自由伸展——十年前車禍的後遺症。


    如果宛靈曾經見過世界上從樣貌到性情最應成為情侶夫妻羨煞世人的男女,那還可能會有誰?可惜他們都一樣的驕傲、自尊、又過於愚蠢。那麽好的緣分,如果換作自己是宛雲……


    宛雲抬起眉,冷淡挑釁而不客氣地說:“別囉嗦!”再微微笑了,“你是我妹妹,自然看我百般好,但世界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等著另外一個人。”她冷淡說,“我和周愈,從來就沒有開始過。”


    所以……這世界上,沒人能變成第二個宛雲吧。宛靈歎口氣,她不知世界上有第二個女人能拒絕得了那樣的周愈,那樣的婚姻。


    曾經宛雲觸手可得。


    草坪盡頭,馮簡和何瀧已經出現。


    宛靈遠遠地看著宛雲的這位新郎,如果不知道周愈也就算了,但和周愈相比,馮簡便是形容為泥濘中出來的魚珠也不為過。


    “珠玉在前,這一位你甘心?即使你嫁的人不是周愈,但這位馮簡也太……”


    話還沒說完,馮簡便從遙遠的地方迅速地來到到兩人麵前。


    宛靈的話再轉了個彎:“姐夫?”尷尬地問,“這麽快就回來了?”


    馮簡解釋道:“綠杉企業的周總在去參加訪談時,正好路過帶來賀禮。我和你媽媽出去迎接了一下——”


    宛靈剛想繼續追問,何瀧這時也氣喘籲籲地追了過來。


    宛靈之前期期艾艾地表情給了何瀧不少疑心,在出門前,她內心是把各種可能思索遍了,又憂又燥。但等真走出去見了周愈,對方隻是客氣地送上喜禮,說幾句客氣話。幾分鍾後,周家的加長轎車便消失在山路盡頭,就似他來時般迅捷,虛驚一場。


    見麵的時間隻有幾分鍾而已,但無可否認,周愈的做派和風度顯然深深地打動了何瀧。在走回別墅的路上,恨鐵不成鋼地何瀧拉著馮簡,想要以周愈為例,向他灌輸從下車時怎麽不露出襪子到接人待物如何優雅得體——


    不料馮簡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把她迅速拋到腦後。


    何瀧前幾天往臉上打多羊胎素,不肯作太激烈的表情,此刻隻好用行為表達憤懣。她看似親密實則用盡全力地狠狠拍了下馮簡的臂膀:“小馮還是走路走得那麽快,嗬嗬,嗬嗬嗬嗬嗬。”


    男人臂膀的肌肉很結實,又把何瀧的玉手打疼,但何瀧也不想在兩位女兒麵前數落馮簡,隻好酸溜溜地說:“如此著急跑過來,宛雲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裏?不知你在擔心什麽。”


    馮簡見了宛雲和宛靈站在這裏,下意識奔來。此刻他都快被李家煩死了,木著臉向後退一步:“我繼續去接待賓客。”


    宛靈便說:“姐夫等等我,我和你一起。”


    而何瀧在原地看著宛靈和馮簡一起離去,忽地問宛雲:“你認不認識周愈?”


    宛雲便說:“怎麽,媽媽覺得那個人比馮簡要好?”


    何瀧控製住自己的不平衡感,她到底是不肯說自己親自選定的女婿比外麵的男人差,便違心道:“其實,馮簡也有馮簡的好。”話沒說完,也被再來的客人拉走。


    終於剩宛雲獨自站在原處。


    她輕輕呼了口氣,把完全麻木的小指舉到嘴邊,哈了口氣,仍然沒有任何感覺。


    不管外表如何鎮定,在得知他來了的一瞬,得知他此刻站在門外的一瞬,自己內心並不是不觸動的。但是再觸動……也不過如此。


    宛雲看著午後的雲,風散了後什麽都不是。她曾經最喜歡的東西,如今最瞧不起的東西。就像年少時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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