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四月底的天微風清來有些寒涼。


    “小姐,別站窗邊了,別看白天熱到了晚上很涼。”珠兒走到窗邊輕輕將窗戶放下,“小姐,晚膳用得少,要不要再喝點粥?”


    “不用了。”蘇慕清從窗邊挪步至桌案前,修長纖細的手指撫過琴弦,琴色故舊泛著歲月的光芒是把跟了蘇慕清多年的古琴,“有些日子沒有碰琴,看來過去的生活拋去了也很容易就習慣了現在的生活。”


    “小姐,今日有興致可以彈上一曲。”珠兒拍手道。


    “彈琴沒有知音不如不彈,”蘇慕清的手指摩挲著琴弦輕聲道,悠長的聲音裏透著一絲失落。


    “小姐....是怨王爺離京沒跟你說?”珠兒試探得問道。


    “哪裏會怨他,別院的一切吃穿用度都很好。”蘇慕清的手依舊摩挲著琴弦,有些出神。


    “........”珠兒知小姐定是心有埋怨,換做是誰隻怕也會不高興,勸慰道:“興許王爺是怕小姐擔心——”


    “嗯,珠兒你累一天去歇歇吧。”


    “是小姐....”珠兒輕輕合上門。


    蘇慕清想一個人靜靜。林瑄的樣子揮之不去,林瑄是蘇慕清見過所有男子裏才華氣度人品皆上乘的理想夫君。可是林瑄又是對政事權位更有野心的王爺。蘇慕清能感受到雍王除了對雍王妃上心以外,對待其他女子除了客氣以外再難找到其他情愫。光是朝裏的政事就讓他無暇分心何況他又是個難得睿智的王爺,絲毫沒有因為自己高貴的身份做出格的事有時候倒希望他是之前傳言的風流王爺。蘇慕清有時候又想若是林瑄不是王爺該多好尋常人家的公子哥多少人為了她散盡千金,這些在王爺眼中又算得了什麽,他是心裏裝著江山社稷的人。


    蘇慕清不禁搖搖頭笑自己癡傻,若是雍王當真風流瀟灑,她又怎麽會傾心?


    “蘇小姐,為何一人獨坐?”一陣風卷過廊窗,暗藍色袍子的男子受持折扇翩然落下,腳步輕盈如同落花。


    蘇慕清心中一驚,剛想叫出聲來,折扇後麵的麵孔讓她凝眉,“是你——?”蘇慕清眼神微寒語氣冷清。


    “正是在下,蘇姑娘別來無恙?”


    “丁先生竟然能出入重兵把守的雍王別院?”蘇慕清有些詫異,“丁先生真人不露相。”


    “怎麽蘇小姐看起來並不想見到我,”丁墨笑了笑繼續道:“王爺對蘇小姐很上心,派了不少侍衛過來,就是離京不在也將蘇小姐托付給了定北侯,隻可惜可惜侯爺現在不在,府裏能與我交手的人當真不多。”


    “不知丁先生煞費苦心尋到我這裏來做什麽?”蘇慕清瞪著眼睛問道。


    “蘇小姐明知故問,”丁墨笑道眼神裏沒有絲毫懼色與顧忌,平靜道:“與蘇小姐有約,當然是帶蘇小姐去晉國。”


    “丁先生,慕清要讓你失望了,既然我今日求得雍王庇護,當然不會跟你走更不會和你去什麽晉國。”蘇慕清心裏有些害怕臉上強裝鎮定,“就算丁先生武功高強也抵不過別院內的高手和護衛,我就算死也不會和你去晉國!”


    “蘇小姐是聰明人....我丁某人確實沒有自信可以帶你離開別院,即便今夜能走,明日定北侯帶兵追來,之後想出關去晉國也有諸多麻煩。”


    “既然丁先生不是來帶我走的,之前有說要帶我去晉國?”蘇慕清狐疑得看著丁墨想知道他到底賣得是什麽關子。


    “蘇姑娘請放心,我不逼你走更不會強行帶你走,我今日是來勸你和我們去晉國。”丁墨拉開椅子大方地坐到蘇慕清對麵。


    蘇慕清指指門,語氣堅定地道:“如果丁先生是來勸我去晉國得話,現在就可以離去了,省得先生白費功夫。我蘇慕清是絕對不會和你去晉國得,請先生轉告主上。”


    丁墨不以為然,輕描淡寫道:“既然我來了,蘇姑娘不妨聽我把話說完——”


    “哼——沒想到丁先生倒是個不死心的人。”蘇慕清放下手,盯著丁墨的眼睛,“丁先生請說吧——”


    蘇慕清不善語氣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丁墨不急不緩地教書先生的氣質難以讓人厭煩,“蘇小姐,既然能來到雍王別院想來和王爺交情非淺,雍王爺對小姐坦誠相待,蘇小姐的為人丁某了解,必不會以德報怨。”丁墨望著蘇慕清因排斥而略顯冷淡的臉繼續道:“家主早已下定決心送小姐去晉國,小姐又何苦為難雍王呢?”


    “丁先生,我知家主神通廣大但家主從不與朝廷對抗,何來為難王爺一說。”蘇慕清笑了笑,照國裏敢和雍王叫板的人那就是皇上的敵人。


    “哼——”丁墨不以為意得嗤笑,“蘇小姐這步棋下得極好,可惜運氣不好。蘇小姐若是再躲在雍王別院裏,難道要讓聖上開口向王爺要人麽?”


    蘇慕清臉色一變有些不敢相信丁墨的話,“丁先生的意思是......”


    “家主乃是當今聖上....”丁墨抱拳恭敬道,“蘇小姐是聰明人,再不要為難聖上和王爺了。聖上甚是疼愛雍王爺,但這件事聖上心意已決再無更改,想來蘇姑娘也不想看王爺和聖上翻臉吧?”丁墨的話句句如網,讓蘇慕清無處遁逃,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喃喃道“原來是皇上.....”


    “蘇姑娘是聰明人,三日之後我到府門前接你。這幾天你還是好好想清楚得好,省得我們路上再折騰。”丁墨起身抱拳道:“保重——”說完腳尖輕輕點地踏上窗戶身姿輕盈地飛到園子裏不見影蹤,房間裏隻剩蘇慕清一人怔怔出神。


    同樣是夜色無邊,林瑄勒緊韁繩和他並排前進得是周顯和皇兄身邊的兩大高手,身後的馬車周圍各有兩名騎手,一群人趁著夜色正快馬加鞭得行進。


    “王爺,咱們走了兩個時辰了太皇太後身子禁不起折騰不如天亮再趕路,前麵有個小店不如今晚就去那裏打尖?怕過了這個店今晚很難在這荒郊野外地找到店了。”周顯輕聲道。


    林瑄朝四周望了望荒郊野外隻能聽見他們這群人的動靜,而這動靜卻又分外清晰。


    “也好——派人先去店裏看看。”仗著人多選了僻靜的小道,荒郊野外不得不防。


    “這就派人過去。”


    不一會周顯騎著馬和一護衛便回來了,“王爺,店家說住滿了,屬下看廳堂綁了不少人事家黑店,這會隻怕在分贓。”


    “你們兩個和護衛留下,”林瑄吩咐道。


    “王爺,還是屬下們去,聖上派我們來守護太皇太後和王爺的,萬萬不能拿您的安危冒險。”護衛恭敬道。


    “幾個毛賊而已不必擔心,”林瑄擺了擺手,勒緊韁繩帶著周顯和三個護衛就朝店裏奔去。


    “砰砰砰——!砰砰砰——!”


    “砸什麽砸!都說了客滿,你們怎麽又回來了,再砸門小心我拿刀剁了你!”臉上帶疤的粗獷漢子開了鐵門上的小窗卻把身子屋內的景象全擋住了,卻見門口站著一位麵容俊秀的公子,公子氣度不凡想來身上應該有錢,不想剛剛來得兩個練家子,這一看就是有錢又好捏的軟柿子。


    “怎麽要住店?”粗獷的漢子說話聲音也放小了些,“我可告訴你方元五裏就這一家店,今晚就剩一間客房了,你若是一個人還有落腳的地方。你是一個人吧?”粗獷的漢子狐疑地朝林瑄身後望了望。


    “是本公子一人,快把鐵門打開,勞累一天若不是周圍沒有一個像樣的客棧能來你這?”林瑄輕蔑道隨手扔進去錠白銀。粗獷的漢子接過沉甸甸的銀錠眼睛裏閃過一絲寒光,笑道:“這就給你開門。”


    鐵門剛一打開,林瑄提起袍子進得屋內,頭頂一道疾風呼嘯而過,林瑄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劍,動作利落得見長劍插入那不懷好意得漢子身體內,沉重的身子摔倒在地板上,嘴巴裏的鮮血噴湧而出,無聲無息地沉睡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嘶吼,不可思議得望著麵前文質彬彬麵容冷峻的公子。林瑄握著長劍繼續朝裏走,隱約能聽見打鬥聲看來他們已經從四麵進入客棧了。


    “公子——小毛賊而已全部被滅。”周顯也來到大廳,放著幾張桌椅。


    “公子,這有一群被綁起來的人!”


    半個時辰後林瑄從皇祖母的屋子裏出來後終於得以休息,店家和店裏的客人已經對他千恩萬謝過了。店家倒是老實本分的生意人,今晚店裏住進了一夥強盜。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林瑄無奈地搖搖頭,人生就是如此——世事無常。


    “公子,給你準備了牛肉和陳年佳釀,不如吃點?”客棧掌櫃是位五十多歲的男人為人實誠,見林瑄在二樓靠著牆發呆。


    “掌櫃如此客氣——”林瑄輕笑。


    不知不覺林瑄和客棧掌櫃已經飲了半壺酒,掌櫃從開始的拘束,到現在話也變得多起來。


    “荒郊野嶺掌櫃又不會功夫,為何不和妻兒到城裏另謀出路?”林瑄悶悶喝了口酒。


    “嗬嗬....不怕公子笑話,年輕時做生意走南闖北發過財,卻隻遇見一個讓我心動的女人,她是武林中人不是爹娘中意的媳婦,後來就錯過了娶了別人不久後妻子死了.......後來有了她的消息,嫁給了附近幫派的人,我就想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生活.....一過就是好些年。媒人也說過好多親,可我倒覺得不如一個人自在.......”


    “公子這年紀應該娶妻了吧?”掌櫃捏起煮好的蠶豆就著酒,“公子一表人才所終於的女子肯定也是人中龍鳳,真是羨煞旁人。”


    林瑄沒想到酒店掌櫃看著不起眼,竟有如此經曆,“掌櫃,來此生活家裏人不阻攔麽?”


    “爹娘見我每日消沉還不如不見,何況兒子長大了總有自己的活法,兒孫自有兒孫福。”


    “掌櫃,既然來此多年為何不去尋她?”


    “她過得很好.......和我現在隻能受苦,我又何苦讓她為難?”掌櫃爽朗地笑了笑,“再說,住在這裏是我自己的事,我已經很快樂了。人生在世,要珍惜眼前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太皇太後輕輕合上門,手裏拿著林瑄的外袍幽幽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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