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晚,佩瑤沒有回蘇府,她回了碧雲閣,對現在的她來說,如地獄一般的碧雲閣。


    孩子沒了,秦浩天一定會追究,她不敢多在宮外逗留,怕連累清媛姐,所以她必須回來,她要瞞著,瞞著所有的人,雖然知道瞞不了多久,但時間越拖長,秦浩天便不會懷疑,她是出了宮一趟才沒了孩子。


    轉眼又是十多日,這些天,她每天都過得心驚膽戰,秦浩天幾乎隔兩天就會差禦醫來給她把脈,可每次,她都不得不裝作大脾氣,將那些禦醫全都趕跑。


    他倒也沒堅持,隻當她是有了身孕,情緒不好。可她知道,她的“任性”縱容不了多久,很快,他就會現,孩子沒了……


    躺了一上午,佩瑤撐著坐起了身,渾身抽空了似的無力,忽冷忽熱,不住打著哆嗦。她下不了床,隻好用棉被裹住身體,看著床案邊早已經放涼的安胎藥,是那樣的刺眼……


    佩瑤將頭裹進了棉被裏,讓自己埋於徹底的黑暗中,靜靜的淌著淚……她累了,真的好累,她明明很痛心,她舍不得他和她的孩子,她是多麽想把他帶到這個世間來……她好恨自己……


    淚水,還在無聲的滑落,一滴一滴,落進了絕望的黑暗。她能感到,她的生命也正一點一點的流逝,越來越接近死亡……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會再次毒,雖然肖成遠曾說過,他會盡快找到解毒的辦法,可她也明白,不會那麽容易,他已經找了2o年,何況,她的生命根本不會再有另一個2o年時間給他。所以,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每一天,都是煎熬,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天……


    “佩瑤!”


    是他的聲音。她猛然一驚,她聽得見他的腳步聲,正在向她慢慢靠近。她不自覺的又縮緊了身子,眼前還是一片黑暗,她以前最怕黑的,可現在,她卻如此渴望她能繼續躲進這片空白,不要出來……不要麵對他。


    “佩瑤!幹什麽這樣裹著,不舒服嗎??”


    “清媛姐?”


    她猛地掀開被子,卻見秦浩天和柳清媛都坐在了她的床邊。還有一個人,正跪在地上,她認得他,他是太醫院使,醫術最高的張太醫。


    她知道。今日,她是如何也躲不過了。


    驀地,她微微一顫,是秦浩天摟住了她,他沒跟她說話,隻是這樣摟住她,跟著,他握住自己的手腕,向外伸了出去。


    “張太醫。你來給淑妃看看……”


    她閉上了眼睛,別過了頭……身後的懷抱,明明很溫暖……卻如何感到徹骨的寒冷穿透了脊背,流進心中……


    短暫的寂靜,對佩瑤而言,卻成為了最大的煎熬……她不敢動,就這麽僵硬了身體,任他抱住了自己,任他的臉貼上了自己的額角。


    “怎麽這麽燙!”


    忽然,秦浩天鬆開了手臂,滿眼緊張的看著懷中低的人兒,“張太醫,她到底……”


    他還來不及問,就見張太醫一臉驚恐的跪了下來。


    “朕問你!她到底怎麽樣了?”


    “回皇上……淑紀娘娘她……身體太虛,又感染了風寒……”張太醫伏在地上,不敢抬,巍巍顫顫的打著哆嗦。


    “感染了風寒?”秦浩天又摟她摟緊了些.眼神流露出更多的擔憂,“那要不要緊?會不會影響到孩子?”


    孩子……


    佩瑤貼在他懷中,已接近昏厥……


    “回皇上……淑姑娘娘她……她……她……淑紀娘娘她已小產,所以身體才會這麽虛弱……”他硬是咬著牙擠出這句話。


    “小產!”


    “怎麽會小產??聯問你!!她怎麽會小產!!?”


    秦浩天瞪大了眼,她小產了?孩子沒了……?她怎麽不告訴他?為什麽會小產……??


    佩瑤迷迷糊糊的聽著,聽著那一片嘈雜……那嘈雜聲中,有秦浩天帶著哀痛的怒吼,還有清媛姐的哭泣,太醫驚慌的解釋……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施下毒的咒,纏著她,讓她無法醒來,無法麵對。


    “她怎麽會喝打胎藥的!你說啊!你是怎麽跟我保證的!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還在大聲咆哮著,他在怪清媛姐,清媛姐一定嚇壞了……雖然沒睜眼但她能想的到,此時的他,有多恐怖……


    “不關清媛姐的事……是我……是我瞞住她……是我自己……”


    佩瑤強打起精神,推開了他的懷抱,她半睜開眼,看見了他冷冽悲憤的臉。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甩手就是一掌,打的她差點再次暈厥,她低著頭,趴在床榻上,隻是維持那個姿勢。她用手捂著臉,淚水,還是順著臉頰淌了下來,她告訴過自己,不能哭的……可她忍不住,因為心,太痛,太痛……


    “浩天,你先別這麽激動,她還在高燒!你……”


    “滾!全都滾出去!”


    他不給清媛姐半點勸說的機會,一聲怒吼,他趕走了在場的所有人。


    “是我……是我不想要孩子……因為我恨你……所以我也恨他……恨……”


    佩瑤喃喃的,空洞的重複著那完全相反的話語,她知道他難過,可她呢?她的心,早就被狠狠的撕裂、殘踏……她唯有讓它更沉更痛,她才會逼得自己不能回頭……她告訴自己,她不能再愛他……她要恨他……恨這個冰殘絕酷,冷酷無情的他……


    “好……好……很好……你恨我……所以打掉了孩子……打掉了我們的孩子……好……”


    他冷淒的唇角牽起一抹淡笑,她看不清,他雙瞳變成了什麽顏色,似乎沉得黑不見底,詭異陰寒,卻又透著濃濃的哀傷和絕望,突然,他抓住了她的手腕,拉近,凝視,然後甩手放開,她被重重的摔到牆角。


    “秦佩瑤……我絕對不會再放過你!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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