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終還是選擇相信他。他的樣子那麽誠摯,他的語氣那麽中肯,他的神情那麽明顯,縱然他現在的脾氣還很差很差,可那又有什麽關係?他愛她,她也愛他,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慢慢改變他,因為在愛的世界裏,沒有什麽不可能。


    擦幹眼淚,因為酒精的作用懷中的男人已經熟睡,他沉睡的模樣如此乖巧,像個安分的大男孩,一點也沒有醒著的暴戾。將他扶回床上,愛憐地摸著他的臉,心中卻是又恨又愛。


    盯了他良久,方才給他拉起被子蓋在身上。目光觸及斷了三根手指的左手,目光一滯,一股氣堵在胸口,怎麽也排放不出,緊緊抓著被角,深呼吸幾口氣,咬唇輕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一定不會!哪怕是上刀山火海,我都要將你的命撿回來!”


    想到馬三爺說的明天就是最後期限,看著天方漸白的雲層,眼中的幾率猶豫慢慢轉化為堅定。低喃一聲:“為了你,縱被千萬人唾罵,又有什麽。我隻要你,好好活著。”


    手指一捏,留戀地再看床上的人一眼,走到梳妝台,拿起梳子開始梳頭。看著鏡中憔悴的自己,眼中透出的神情,不知是嘲諷還是難過,良久無語。


    直到一隻手摟上她的腰,拿過她手中的梳子。“這樣子就別出去見人了,好好休息吧,天大的事情,還有我來擔。”


    安小可身子一僵,沒有回頭,直直盯著鏡子,隻看到一張俊逸的臉從她腦後冒出。低歎一聲,語氣頗為哀怨。“我要是休息,明天馬三爺要的,就是你的命了!”他竟然沒有睡著,是因為於心不安?


    俊逸的臉上漫上幾分愧疚,低頭埋在她脖子上,悶聲開口:“對不起,說好給你好日子過的,一直沒做到。反而累你東奔西跑,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喝酒了!”


    心裏的一根弦,驀然被撥動了下。安小可眼中飄上喜色,轉頭看他:“你說真的?”


    “比珍珠還真。”他笑了,看著拿起梳子的手,專注而認真,“如果我逃過這一劫,我一定要好好待你,這個世界上,隻有你對我最好,我怎麽忍心再讓你受委屈?怎麽狠心再打你?”


    “俊楠!”眼淚還是禁不住,又落了。自從遇到這個男人後,她的眼淚似乎就更多起來,就像一望無際的大海,怎麽也流不盡。


    “噓――乖,別哭了,眼睛紅腫不好。你不是要出去嗎,我給你梳頭。”她愈哭,他就愈慌,抬手擦著她的淚水,動作極其溫柔。


    唇邊的笑意還未綻放,轉念一想,安小可又惱了。“死男人,原來你是為了讓我去給你籌錢,才哄的我!”


    “哪有的事……算了算了,跟你說不清楚,越說越糊塗,你要不喜歡,就在家休息吧,我自己去找錢,我一個大男人,總不能老是靠女人對不對?”他訥訥開口,似乎真怕她不高興似的。


    安小可忙拉住轉身欲走的他,恨鐵不成鋼又無可奈何,其中夾著幾分難以發現的感動。“回來!你別忘了,外麵有那麽多人找你,被他們找到,你還不得被打死!”


    “我……”他表情一滯,站住腳步。


    “我去給你找錢!”安小可恨恨開口,轉頭看著鏡子,哼道,“還不給我梳頭!”


    “好好好,老婆有命,馬上就來!”男人急忙應聲,將她淩亂的頭發解開,旋之又將她擁住,緩聲道,“這麽好的老婆,我居然還打你,老婆,我愛你!”


    “行了行了,別肉麻了,等會兒還要去見一個人,梳完頭你還要給我擦藥酒呢!”這麽說著,鏡子中的臉上,卻沒有了多少惱意。


    看不見的角落,男人嘴角揚起,眼中掠過一抹稍縱即逝的得意。


    女人,總是需要哄的。


    *


    午後的陽光灑落進茶色的玻璃,暖暖的有些刺眼,推開輕巧的門,一眼就看到坐在靠窗處品咖啡的波浪卷發女人,舉手投足間滿是一種貴族女子的優雅尊貴。躊躇了會,還是拖著步子向她走去。


    “你來晚了。”女人放下咖啡,優雅的嘴角牽出一道冷冷的笑容,“難道林柔沒有告訴你,我最恨別人遲到?”


    “我……對不起。”被突如其來的嗬斥驚了一嚇,安小可不安地低下頭,生意場上她也算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這種淩厲刻薄卻又優雅裝酷的女人,卻難對付。都怪左俊楠,知道她要出門,還故意拖著她纏綿一番才出來。眸光無意中瞥向晚上的手表,卻一愣,“還有五分鍾……”


    “本小姐從來不等人!遲到就是遲到,沒人告訴你見我要提前十分鍾到?”對麵的人不滿地挑眉,聲音愈發尖銳。


    “我……對不起。”心有不甘想要頂嘴,隻是一想到今天的目的,隻有把壓在喉嚨間的話都咽回去。心中恨恨地想,小女子能屈能伸,等我熬出頭,再看你怎麽得意!


    “算了,看在林柔的麵子上,我懶得跟你計較,開門見山說吧。”翹起二郎腿,表情似笑非笑,“既然選擇來見我,看樣子是想通了?怎樣,她不肯借吧?”


    安小可低著腦袋,遲疑說道:“江小姐,或許她也有自己的苦衷,畢竟二十萬,不是個小數目。”


    “二十萬很多?”江若雪冷笑,將手中的資料往桌麵上一丟,“自己看吧,就她的資產,何止二十萬!不幫你,隻是不願意出手而已。嘖嘖,枉你一番真心把她當朋友,可最後呢?人家如何對待你,蠢死了!直到現在,你竟然還為她辯護!”


    安小可默然,拾起桌上散落的資料以及合同,愈看愈驚詫,隨即恨恨磨牙,捏緊手中的一疊資料,眸中的神色極端複雜交融在一起,不知是嫉妒還是埋怨的成分更多:“沒想到除了我們公司,她竟然還有那麽多家資產!你說得沒錯,這個人,的確是沒心沒肺到極點!她竟然忘記了,在她最落魄的時候,是我媽的果園讓她站穩腳跟的!嗬嗬,一旦發達了,就六親不認,忘恩負義的家夥!”


    “你現在才看清楚她的真麵目?她何止是無情無義沒心沒肺,如果等她真正強大起來,你們家的公司,遲早都被她吞沒,然後你們一家,終會流落街頭!哦,不,我似乎說錯了,這果園以及公司的經營權責任權,可從來都是在她手上,不是你們家的。嘻,你說你們辛辛苦苦幹活,最後得利的會是誰?或者到頭來,功勞都還被否認!”


    安若雪冷眼看著她表情一點點僵化,輕巧撫摸著手中的咖啡杯,就像撫摸一件珍貴的玩具,幾分譏諷和怨恨閃過,揚起的唇角帶著些許的愉快,誘惑似的開口,“生氣了,害怕了,這才是開始……聽到這裏,有沒有想把那未知數扼殺在搖籃裏?”


    “夠了!”安小可抬起頭,臉上一片掙紮過後的漠然,“這些我都明白,你不如看門見山,江小姐的時間,不如我們可浪費。”


    “啊,你被打了?”這一抬頭,剛好讓江若雪看清楚對方的神情,刻薄如她,自然很快就發現她臉上那些雖然擦過藥酒不甚明顯的青腫痕跡,唇邊的笑意更深,卻愈發冷冽,“我聽馬三爺說,明天好像就是最後期限了?”


    安小可瞥她一眼,放在膝蓋上的兩隻手緊緊捏在一起,頓了頓,臉上擠出幾分難看的笑容。“江小姐,既然對我的處境明白得一清二楚,又何必畏前畏尾戳我痛楚?你該知道,我掙紮不了的。”


    “我討厭不忠。”江若雪嬉笑,臉上的神色下一秒一收,陰森森有寒意,“我得有百分的把握,誰知道你會不會關鍵時候投奔與她?”


    安小可輕笑。“事關俊楠,我怎麽敢輕舉妄動。江小姐,你的這步棋,走得太謹慎!”這個女人,心計何等深沉,步步緊逼,她如今,還有回榷的餘地嗎?


    “那是。”江若雪眼中的陰霾乍現,握著玻璃杯的手指霍然一緊,幾乎要把被子捏碎,“別讓我失望了,這次,我要她身敗名裂!得罪我江若雪的下場,一定要她刻骨銘心!”


    安小可看她,被她眼中那強烈的恨意給懾住,惶然開口:“你為什麽那麽恨她?你們的處境天差地別,她應該不敢得罪你。”


    “是嗎?這世上還有什麽她不敢做的!我的情,我的愛,我的自尊,我的驕傲,全被她奪走!他說過會娶我,可是自從她出現後,他根本就沒再看我一眼!解除婚約,說得容易,我不幹,我絕不容許有人踐踏我的驕傲!”江若雪冷笑,手中的被子一揮,完美落地,響起清脆的碎裂聲,“不管她真實身份是誰,這一次,她必須嚐到代價!”


    安小可聽不懂她的話,卻隱約知道是兩個女人爭一個男人的戲碼,心中一擰,問道:“愛應該是成全和付出,你不怕他恨你?”


    “他對我早沒有愛,恨能讓他記住,又有什麽關係!”江若雪一怔,隨即瘋若癲狂笑起來,引來周圍人的側目,卻被她一個橫眼瞪過去,那煞氣淩人,頓時全都目不斜視安分守己忙自己的,那準備來訓斥她破壞物品的服務員,更是原地徘徊,怎麽也不敢往前。


    安小可心下一歎,卻不願意扯太多。“我的目的是錢,明天之前,必須給我。”


    “沒問題,不就是二十萬,小意思!”安若雪笑得癲狂,卻沒忘記和她承諾。


    “那,你要我怎麽做?”垂下眼睛,眸中那一點流光稍縱即逝,快得誰都無法捕捉。


    和江若雪告別後,準備回家,卻在屋子外麵看到意外的人影。詫然:“莫小茜,你來幹什麽!”


    莫小茜將手中的支票遞過去,眼中有著懲治和愧對。“你的處境我都明白了,我手上的確缺少可流動的資金,這是我籌到的二十萬,你先拿去用吧。”


    其實她以為安小可以詐騙為目的敲詐她而已,誰知道宋然帶來的消息,竟然是……雖然說她並不十分喜歡安小可的為人,但作為一個公司的同事,兩年來的確也有些情意,如今安小可的處境那麽落魄,她又怎麽能不幫?安小可本性不算壞,她可不想她走極端。況且兩張都在她手下混事,她也不想出什麽亂子。


    安小可怔然盯著她手中的支票,良久良久,方才找到自己冷漠嘲弄的聲音。“之前你不是不肯給麽,這會兒,是可憐?”


    莫小茜搖頭。“不是可憐,是真心想幫你們,我不願意你們出事情。”


    “不用了,我已經籌到錢,你回去吧。”安小可撇開頭,不願意看人,鼻子酸酸的脹疼。不管嘴上多麽倔強多麽埋汰,其實她並不恨她,這些年來做生意,接觸到更多的形形色色的人,狐朋狗友更是多得不可勝數,就比如這一次籌錢,借到手的,卻沒有一分。所以就算莫小茜最後都不肯鬆口,她也能明白人情道理,可是,莫小茜鬆口了……而她,好容易硬起來的心,霍然變得好軟。


    沒有誰天生就想當壞人,如果有轉旋的餘地,誰又願意飛蛾撲火一往無前?


    但是,她卻不能不說,她已經沒有了退路。


    “小可,就算你怨我,難關還是要過,拿著吧。”莫小茜知道安小可麵子上過不去,便把支票強塞道她手中,“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都會過去的!”


    支票放入手心,明明沒有溫度的紙張,卻忽然間那麽燙人。安小可暴怒起來,刷刷刷將手中的支票撕得粉碎,咆哮道:“都說了不用假好心,如果真想幫我,又何必直到現在!你滾,我不想看到你惡心的嘴臉!”


    莫小茜當場傻掉,看著飛揚的雪片,好半天回不過神,才想要解釋時,安小可已經跑進屋裏,重重關上厚重的門。


    苦笑一聲,搖搖頭,轉身離去。


    門裏麵,安小可靠在門板上,聽得那腳步聲遠去,眼中淚花終忍不住。望著空無一物的手心,喃喃開口:“小茜,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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