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成順著道兒往過走,走得飛快。他一下子就感覺見不對勁兒,而自己的腳也不聽使喚了。他低頭看,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腳,自己下身就隻有兩根褲管子。褲管子直接耷拉在地上,他整個人就這麽飄在半空朝前走。


    寶成不知道前頭有什麽事,他現在卻不想去看了。想看歸想看,可是他心裏隱約感覺進前頭有不好的東西,說不定就是危險。不想去看了卻停不下來,他想回學校的宿舍,還想回官莊。其實回哪兒都行,就是不要在這兒了,也不要往前走了。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不是叫有群人抬著五十五給扔到了身上嗎?這麽說,自己肯定是死了,那麽大的鐵疙瘩砸在身上,不死才日怪呢。再說要死沒死,自己怎麽能兩腳不挨住地,就能走?從小就聽猴四說過,隻有死人才能飄著走呢!


    自己這是死了吧。這可怎麽辦,家裏娘和爹、娘娘、還有哥哥弟弟們都不知道,再說蘭芳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就不能回家了,就隻能被埋在祖墳裏頭。可是猴四說,照著官莊一帶的風俗,死在外頭的年輕人是不能回村的,也不能進祖墳。那家裏爹和兄弟們會把自己埋在哪兒呢?


    停不下來的寶成直接飛到了一個大院子門口。這個院子門口已經有很多人,不過有些人手裏拿著刀,在押著從院子裏不斷出來的男男女女。叫人把刀比在脖子上推出來的人越來越多,門口的哭叫聲也越來越大。寶成想問問身邊的人。這是在幹什麽,卻發現他怎麽跟人家打招呼,那個杵著紅纓槍的人就是不搭理他。潤成站在這人對麵也沒有用。著了急的潤成拽著他的袖子,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拽不起。他明明看見自己的手,伸出去卻什麽也不能幹。


    他想到了個法子,低頭衝著這個人撞了過去。寶成先看看自己到底還是不是還能摸著,還是實實在在的。撞過去了卻沒有感覺,不疼。對方也沒有任何反應,臉上還是沒有變色的站著。自己到底還是成了個鬼。猴四說鬼就是這樣的。


    等這些人都叫推出來以後。拿槍的和拿刀的就開始用繩子一個拴在一起,最後不管大小、男女都被一根繩子拴住了,前頭有人牽著。開始往前走。寶成看著,感覺就跟村裏人拽著牲口去下地一樣。


    這群人沿著一條河走,這條河看著有些像是八道溝河。可是不是,因為河邊的村子寶成一個也不認識。他也說不清楚自己跟著人家往前走到底是為什麽。反正腳底下不聽自己使喚了。更要命的是。越往前走,他心裏開始犯起了迷糊,而且迷糊的越來越厲害。


    不知道走了多長工夫,這群人有的跌倒實在走不動了,押著他們的人就一頓踢踹。到了一個山梁跟前,不走了。


    潤成插上問了一句,是不是個草長得很低,甚至有的地方根本就是光禿禿的?


    寶成納悶。二哥你怎麽知道?潤成回頭看了看蘭芳和大哥,臉色不晴不陰。他叫寶成接著說。


    寶成看到這些人叫押著爬上了山梁,有的人爬不動是叫生生拽上去的。上去山梁就是接著下坡了。那個坡朝著西邊,因為寶成注意到這道坡正好朝著快要落山的陽婆爺。從坡上到了溝底,很多人是連滾帶爬下來的。很多人已經臉上身上都沾滿了土,和哭出來的淚和到一起又變成了泥。


    等人們都到了溝底,拿刀槍的人開始在地上往出挖什麽。後來寶成看見了他們打開了一個洞,一個朝著下的洞口。那個洞口一打開時,寶成就是一陣的迷糊,眼前一陣發黑。當人們再次排成隊叫拽著往裏頭走的時候,寶成也不知不覺中跟著進去了。越往裏走月迷糊,眼看不清楚,混混沄沄。寶成感覺見自己走起來或者說是飄起來歪歪斜斜,就像是隨時都能跌倒一樣。


    就這樣寶成管不住自己,跟著前頭的人們跌跌撞撞地往前飄去。好幾次都已經撞上洞裏的黃土牆,可是他根本沒有感覺見,興許這就是死了以後才能沒有感覺,可是這混混沄沄的感覺怎麽很明顯呢?


    他正想著,前頭的人停住了。寶成眼看著自己穿過了很多人的身體,超前衝了出去。他趕緊要停下來,把自己已經沒法管住自己的事給忘了。倒是沒有衝出去太遠,他到了最前頭就站住了。他迷迷糊糊覺得,會不會是有什麽人就是想叫他站在最前頭,好看個清楚,所以這個人就在後頭推了他一把。可是問題又來了,自己現在都是能穿過人身體的這麽個樣子,有誰能有辦法推?


    站在最前頭,還沒有緩過神來,眼前發生的事情就叫寶成張開嘴合不上了,從小到大他哪兒見過這樣的事情:站在這一隊人第一個的人腦袋剛跪下,寶成還沒有鬧清楚他跪下幹什麽,那人的腦袋就飛起來跌倒了一邊的土裏。脖子立馬就成了個往出冒血的樹墩子,血噴出來都有三四尺高,噴著噴著這個人才撲通杵到地上。


    寶成都能感覺見噴出來的血都濺到他身上,聞到那種腥味他都想吐,可是躲也不能躲,吐吧也隻是心裏想,什麽也做不出來。他在這邊惡心著,那邊的第二個人已經跪下了。這次寶成看清楚了,是有人站在黒處,拿著一把刃泛著涼涼的光的斧子,把人的腦袋砍下來的。看的時候實在是太快了,光一閃,腦袋就飛出去了,要是人不注意都看不出來腦袋是怎麽沒的。日怪的是,叫砍掉腦袋的人,就跟過年時猴四殺羊時的羊一樣,可是人家羊還知道咩咩幾聲還知道流個淚呢!這些人都是死人嗎,不知道個難受?


    他朝著下一個就要跪下的人看。發現這個人嘴角居然掛著半截子什麽東西。他仔細看,是人的舌頭,還沒有被完全割斷。哦。肯定是這些人的舌頭早就叫割斷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寶成回想自己在道兒上沒有看見啊。第三個人腦袋也沒了,第三個冒血的身子沒用多長工夫也跌倒了,第四個都已經跪下了。


    黑處出來幾個人,這幾人光著上身,身上畫滿了各種花樣。這幾個人一出來靠近寶成,寶成就感覺見了一陣喘不上氣來的逼人涼氣。他想著剛剛一陣一陣越來越厲害的混混沄沄。興許就是因為這兒有這幾個人的原因。


    這幾個人有的拽住頭發拾起了跌在地上的三個腦袋,等著第四個跌下來,看樣子他是準備一隻手拽兩個。剩下的人。拖著腳拽走了撲倒在地上冒完了血的人走了。這幾個人拖走死人沒過一陣,寶成就聽見了洞裏都帶著回聲的嗵嗵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很悶,一下接著一下。整個洞裏除了血從死人脖子裏頭冒出來時的沙沙聲、死人身體撲倒的撲通聲,就是這不停的悶聲。


    寶成想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麽聲音。這回居然想動就動起來了。他飄了過去。其實沒有多遠,隻是這些人沒有點燈。黑暗裏能看見這些人的眼居然都閃光,這還是人嗎?猴四說過,他在官莊後頭溝裏有次黑夜回來時碰見的狼,眼就是閃光的。這些人不是人?是牲口?


    這些人手裏沒有停住,有人不斷從砍人的地方往過運送死人。有人就在這兒圪蹴著發出嗵嗵的聲音。還有人好像是用個什麽家夥什纏著什麽。寶成悄悄飄了過去,手從地上拾起了個什麽東西。他仔細摸了半天。這個東西不大,有個尖尖。上頭還有兩個窟窿。他鼻子好像是吸進去了什麽,想打個噴嚏。這個時候猛的一個想法鑽進了他的腦子。這是個鼻子!這是個人的鼻子。這個鼻子肯定是叫從臉上砍下來了。這群人,難不成這嗵嗵的聲音就是他們在砍碎死人身子和腦袋的?


    他們應該就是砍碎了死人,用家夥什埋。聽都沒有聽過,還有這樣對死了的人的。該不會這也是階級敵人在搞破壞,在殺害革命群眾吧。也不是,現在的革命群眾也沒有穿這個衣裳的。會不會是什麽少數民族的人呢?校長不是說,中國有五十六個民族,有些民族的衣裳和漢族人不一樣。


    寶成想,要真是這樣,是不是應該去革委會報告啊?這可是非常重要的敵我鬥爭情報啊。可是既然這些人都是少數民族了,這個地處還在長陰縣嗎?天知道自己變成了鬼這一飄到了哪兒,他也不認得回去的道兒啊。唉,還是算了吧,自己都不是個活人了,就是能尋見報告的地處,怎麽到人跟前說。死人和活人能一樣嗎?寶成相見這些就死心了。


    眼下這個事寶成不想再看了,他要走。他覺見自己扭過身子了,可是卻看見了最後一個人已經跪在那兒了。那個人抬起頭來看了寶成一眼,這個人看著很眼熟啊,對,像大哥,也像二哥。這個人嘴角一個黑痣,倒是跟寶成一樣。


    不對,這就是寶成自己。怪不得寶成看著眼熟,每天大早洗完臉一群臭美的小子照鏡子時,寶成也照過。鏡子裏頭的寶成就是這個樣子,他是哥哥們的親弟弟,自然長得象他們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不是明明已經叫他拖拉機壓住了,這陣都是時而管得住自己,時而就管不住自己的鬼了。什麽時候又要叫人該砍掉腦袋了?再說,寶成看見地上跪著的人穿的衣裳也眼生啊,自己也沒有這樣的衣裳啊!


    不管這個人是不是自己,寶成準備救救他。寶成喊了好幾句趕緊跟我走,那個人沒有反應。寶成急著上前就拽,可是再一次得,他的手穿過了這個人的身體。這個人也叫飛過來的斧頭劃過了脖子,腦袋畫了半個圓圈飛了出去,跌倒了一邊的地上。脖子裏頭的血冒出來,穿過了寶成的身體,撒到了地上。


    寶成感覺見了疼,這陣不再是前段時的不痛不癢。有了感覺,卻還是像是一股煙一樣,輕易地就穿過了所有的東西,也還是什麽用都沒有。他看著那個沒有了腦袋的年輕人也叫拽走了,那邊傳來了嗵嗵的聲音。跟著每下的嗵嗵聲,寶成開始渾身到處疼痛難忍,他難受的雙手亂抓。


    寶成說到這兒,大哥看了看二哥,說這該不是,我給你說過的。寶成沒醒過來的時候,在醫院裏手亂劃的那個時候吧。寶成說我什麽時候亂畫過?潤成沒有說其他的,他問了問寶成說的受不受,要不歇歇再說。寶成卻還要說下去。


    感覺見疼痛的寶成想要趕緊跑掉,他胡亂的在洞裏頭瞎轉悠,卻沒有尋見進來時的洞口。怎麽能進來的時候有道兒,出去的時候就沒有了?他還是一個勁兒尋。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叫他不要尋了。


    他扭過頭,沒有看見是誰說的話。那些人還在忙著手裏的營生,不斷地砍碎死人,把碎肉疙瘩鏟到挖好的坑裏頭。潤成渾身的疼痛越來越嚴重,和耳朵跟前過來的嗵嗵聲一個速度,就像是每一次都是砍在他身上一樣。


    非得跑出去不可。寶成不停身後的聲音,接著尋出去的洞口。身後的聲音沒有再出現,倒是在寶成的前頭出現了一個人,對方臉上帶著個殼子,畫的像是戲台上唱戲的一樣。臉上的表情不是人的表情,因為人是做不出那種表情來的,而人也沒有獠牙和尖尖的耳朵。倒是真像個鬼,猴四不就說過,鬼長得都跟人不一樣。可是自己不也是個鬼嗎,這個時候的自己又是個什麽樣子?


    容不得多想了,寶成想起自己是要準備跑出去的。可是前頭卻叫人擋住了,他不顧一切得撞了過去。以前都是到了跟前輕易就能傳過去,這次寶成卻結結實實撞了上去。肩膀上的疼痛也不說,他感覺自己交捆上了。低頭看不到是什麽捆住了他,感覺卻是越來越緊。尤其是脖子上的那根捆人的東西,緊的都叫寶成感覺喘不上氣來。這個東西還能動,明顯能覺見它在身上竄來竄去。


    來人開口說,這次元家一個也別想跑掉。哪怕是個魂也不能叫你走掉。這次我要來個徹底的斬草除根!


    寶成要跟來人解釋自己並不是什麽元家的人,可是說不出話來,他低頭看眼下的自己。自己的身體不再是原先那樣,叫竄來竄去的東西捆成了一團微黃色的煙氣,不會這就是鬼的真實麵目吧?


    走不了了,這次連回去再看一眼娘娘、爹娘和兄弟們的機會都沒有了。這股子煙氣中間顏色起了變化,變得發起紅來,越來越紅。這股子煙氣也膨脹起來,寶成也感覺自己沒有剛剛那麽的氣緊了,就像是憋了很長工夫一樣,他長長出了口氣。同時從身上傳過來的是燙人的熱,叫人都要受不住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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