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於是回頭冷笑一聲,回敬道:“你要說,就快說!”將周雪桐的神態、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


    周雪桐倒撐不住笑了,說:“你還真是個記仇的人,這般態度,是為那六個響頭,還是昨晚的事?無論哪一件,都是一點小事,也值得記到現在?”


    梁薇心頭的火便燒了起來,冷冷一笑道:“那是一點小事麽?那般奇恥大辱,我死也不會忘!”


    周雪桐見大發脾氣,微微一愣,笑了笑說:“看樣子,我不磕還那幾個頭,你是不會放過我的。罷了,我還是自己去查吧!”


    梁薇立刻道:“這一招是叫‘以退為進’吧?”


    周雪桐本來要走,聽了這話抿著嘴呆住不動了,半晌了笑道:“你這才是以退為進吧!我們彼此僵著也沒用,你有話還是請說吧。”


    梁薇氣哼哼地瞪了她一會兒之後,歎道:“我雖然生你的氣,卻沒有到不知輕重緩急的地步,五煞的背後很不簡單,借一步說話……”轉身便走進一個僻靜的巷子裏。


    周雪桐聽到這話,表情也凝重起來,跟了過去道:“你說說看。”


    梁薇怎麽看她,心裏是怎麽不痛快,想要賣個關子,又覺沒有必要。於是隻頓了一會兒,外加翻個白眼,便接著道:“那個人無論你怎麽罵他都不吭聲,有三個原因第一,他是啞巴,當然這種可能性很小;第二,你之前聽過他的聲音,他對你也有幾分了解,所以不敢說話,怕你聽出是誰;第三,他有很重的口音,怕一張口被你聽出他是哪裏人。”


    周雪桐讚許地點點頭道:“我就是說,你們竹家三姐弟,兩個姐姐將聰明分完了,剩下個弟弟是傻子!”


    “不許說我們子靖!”


    周雪桐笑道:“你是好姐姐,這般護著他,可惜他不是好弟弟。”


    梁薇皺眉道:“何出此言?”


    周雪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張清秀幹淨的小臉上帶了點敵意與警惕。在她眼中,梁薇尚且幼小,又天真任性,何必拿那些還未塵埃落定的事打擾她呢!於是微微一笑道:“因為他不夠聰明啊!”無心賣關子,便不說類似於“沒有什麽”,“以後你會知道的”這般埋得下許多伏筆的話。(.無彈窗廣告)


    梁薇白她一眼,


    挖苦道:“就你聰明,所以是什麽人救走了梅祖芳,你已經知道了吧!。”


    周雪桐以手支額,無奈苦笑,笑了一陣才道:“好,我不該說他,我說他純粹是嫉妒你有這麽好的弟弟,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那我們就接著說救走梅祖芳的那個人,你猜是什麽人?”


    明知周雪桐誇獎的話不是發自真心,梁薇也還是得意一笑,道:“你記得不記小梁蘅說過,曾有一個人找到菊猶存,試圖拉攏五煞,卻被菊猶存斷然拒絕了。一般情況下,一次被拒絕都不會死心,覺得對方還未見識到自己的實力。於是發現梅祖芳落難,施以援頭,也便好顯示一下自己的實力。假使不是那個人,那就是他們的幕後主使,至於這幕後主使,我猜想多半就是扶桑人。”


    “何出此言?”周雪桐臉淺笑著問。


    梁薇見她臉上的神情,分明有些鼓勵的意味。好似當老師的聽到滿意答案,鼓勵著那個發怯的學生繼續說下去,撇一撇嘴道:“不樂意說了!”


    周雪桐果然敗了興,“嘖”一聲道:“何必賭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梁薇斜睨著她道:“那給我磕六個響頭?”


    周雪桐笑道:“那得等你造反稱帝,或者羽化成仙。我為昨晚的事道歉,害得你‘非禮’卻看了個正著,還挨了一個耳朵。竹姑娘,都是小女子一時調皮,害姑娘受辱,還請姑娘原諒小女子的年輕不懂事。”說著蹲身一福。


    她刻意裝出一副無比悔恨的樣子,逗得梁薇倒撐不住笑了,於是道:“算了,原諒你了。你想,假使那人是咱們漢人,無論他說的是山東話還是湖南話,那也都是漢人,出現在漢地都不足為奇。[]可是,假使他說的是扶桑,那就刺耳了!其實……想要知道那人是誰,隻需要跟著梁蘅就好了……”


    周雪桐聽她如此說,知道她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都料到五煞假意放走梁蘅,也好引人去攔截,再興嫁禍之事。用讚許的眼神望她一眼,而後又憤憤地道:“我討厭等!討厭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使陰謀,我不能揭破,反而忽然有一天,有一個人得意地跟我說,‘沒想到事情是這樣吧!’就好像全天下,唯有他一個人是明白的,其它的都是糊塗蟲!”


    她說話時,梁薇仿佛能看到她渾身的刺都豎起來了,冷嘲道:“反正你也猜到他們的陰謀了,你使個計謀


    引蛇出洞不就好了,到時候你得意地對他說,‘沒想到事情是這樣吧!’就讓全天下唯有一個你是明白人,其它全是糊塗蛋!滿意了吧?”


    這話說者雖無好意,卻正中聽者心懷,周雪桐沉吟道:“用個什麽計謀呢……”


    梁薇想了一陣,忽然問:“你,或你身邊的人,有會說高麗話或扶桑話的嗎?”


    “我不會。至於我身邊的人……”她緩緩轉頭去看梁薇。


    梁薇心想不妙,這是要把自己賠上了,出個主意還行,以身犯險,把命搭在這兒那可萬萬不可!她鼓勵自己不要露出形蹤,可是在周雪桐嫵媚淩厲的目光之下,終究定力不足。自覺撐不住了,連忙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周雪桐莞爾一笑,在後道:“不想知道鄒亦明在哪兒嗎?”


    梁薇冷笑著在心裏想,還來這招,過時了都!鄒亦明我自己找,冰蟲髓我也自己找!


    周雪桐見她還往前走,也不急,揚聲道:“昨天那人救走了梅祖芳,順手搶了花玉髓……”


    梁薇仍然不理,她繼續道:“花玉髓、冰蟲髓,名字很像,是不是?”梁薇忍不住,微微頓步。周雪桐得意一笑,放緩了語速,幽幽地道:“它們不僅名字像,連藥效都像,那人一麵救了人,一麵搶東西,也便可以治好竹未離那隻手,真是一舉兩得啊!”


    梁薇回過頭來道:“果然花玉髓……也是可以……”


    周雪桐道:“沒錯,你的機會多了。說服程安瑩給你顆花玉髓,比說服鄒亦明容易吧!我帶你去見她?”她笑吟吟地一側身,自信滿滿地等著她走過來。


    梁薇怔在那裏掙紮片刻,知道她的一切話都極有可能是假的,卻不想放棄任何的希望。知道自己這一走過去,定然會成為她計謀中的棋子!然而,她終究還是走了過去,因為好奇,更因為不想錯過半點治好姐姐的機會……走至周雪桐身畔,她忽然一抬頭,盯著周雪桐道:“若有一天我死了,肯定跟你有關係!前麵帶路!”最後四字一出,更覺自己是去英勇就義。


    周雪桐心裏高興,便隻是笑了一笑。兩人一前一後,穿街過巷,走了許久。梁薇問了三次“到底在哪兒”,六遍“快到了吧”也還是沒有到。走著走著,四周景物已與縣城街市大不相同,看樣子


    十分寂寥。再走一會兒,梁薇遠遠地便看到前麵如火的一片紅,直紅到一座小山上。梁薇為這景物震撼,迫不及待地要去看個清楚,忽然就被周雪桐一拉,進了一間不起眼的門內。


    梁薇一個踉蹌跨步進去,站穩後就要罵。然而一抬頭,看到一個衣著錦繡,麵貌很是清秀的男子恭敬地問:“周姑娘回來了,主子一早便讓奴才等在這裏了。周姑娘請……”


    周雪桐微笑著點頭,攜了梁薇跟著走。梁薇轉眸望著四周,隻見庭院內的花草樹木栽種布置得分外雅致,侍者也分外清秀有禮,更生周雪桐的氣了。將她的手一甩,和她保持距離。


    本以為這麽大陣仗,那得三進三出,才好走到正地方。結果走出前庭,便見人多了起來,有些穿戴整齊的侍衛立在穿山走廊旁,走完了那走廊,便見房內笑吟吟地迎出一人來。


    梁薇將這人一打量,隻見十**歲。身著一襲白底粉色絲線繡海棠花樣的齊胸襦裙,挽著月白色素紗披帛,身材修長婀娜,真好似海棠花樹臨風,秀美飄逸,嫵媚多姿。她長長的鴨蛋臉,膚色白淨,一雙大眼睛,如秋水橫波,溫柔明淨,還真是絕代佳人一個!


    她向周雪桐緩步走來,氣度閑雅,高貴脫俗。秋水一般的眸子向梁薇隻一溜,笑向周雪桐道:“這人不像救梅祖芳的那個,難不成又是個‘大菜’,帶過來叫我替你養著?”


    周雪桐笑道:“她可是大菜中的大菜!”


    梁薇在後道:“說什麽呢,說什麽呢!當著我的麵交頭接耳,懂不懂禮貌,這位小姐是誰,也不介紹介紹……”


    周雪桐回首道:“這位可是嘉寧王的女兒,梁芸郡主。”


    梁薇“哦”了一聲道:“梅祖芳把花玉髓做成首飾,就是送給你了?後來,又讓突然出現的人搶走了?讓我猜猜……他是不是說你是海棠花?哈哈,他說我是茉莉花,八字評語是‘天賦仙、輕盈雅淡’,幸會、幸會!”笑嗬嗬地走過去,向梁芸伸出手去。


    梁芸不解地望著她伸來的手,半晌了道:“我……從來沒有練過武功……”


    “啊?握個手還需要練武功……”梁薇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想握手表示親近,而她以為自己要試她武功。連忙收回了手,蹲身一福道:“見過郡主,小女姓竹,賤字薇薇。周雪桐周姑娘帶我來找


    童千姿還有程安瑩的,不知道她們現在人在何處?”


    梁芸將她上下一打量,眸子一轉,笑吟吟地一側身,向廳內一指。梁薇生怕周雪桐再生事,連忙走了進去。大廳之內空蕩蕩,隻有兩個侍女在。她左右一看,向右邊門裏去。走得太急,一個不留神,直接撞上一個剛從那門裏走出來的人。


    她一抬頭,迎上一張睡眼朦朧的臉。那是一個男子,一個高大的男子的臉,五官剛毅英氣,目光深邃的眼睛裏含著一些灰色,透著明淨且令人倍感溫柔的光芒。此時他睡眼迷離,打量一眼這個突然撞進懷裏的姑娘,見她一頭光可鑒人的黑長發直披下來,心頭一驚,退了一步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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