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靖聽說梁薇為人所救,回頭望了一眼,可是周圍亂糟糟的又是船又是人,什麽也沒有看到。(.)


    那隻小船,不過尺寸之地,前有郭岸行與菊猶存,後有桑彪與那婢女。郭岸行與菊猶存的武功自然是高過子靖許多,他想插手幫忙也幫不上,便縱身一躍到了船篷之上,輕踏幾步,去看桑彪與那婢女如何。


    走過去正見那婢女瘦長的身形一晃便到了桑彪身後,向他的後頸伸出手去。子靖連忙喊:“彪哥小心身後!”桑彪也感到頸後一陣涼氣,連忙將頭一歪,向左竄出一步,也來不及看,回身便是一掌。


    桑彪這一掌雖然發得慌亂,然而他本身力氣就大,倒也不容小覷。那婢女收掌擋了一下,隻覺吃力,而向後便是水麵,再無道路可退,她身子又是一晃,眾人也看不清她的動作,便見她又晃到了靠近船艙的寬敞處。她麵目生得很標致,然而全無表情,再配上這飄虛的身法真好似暗夜裏的一剪鬼影,令人毛骨悚然。


    童千姿本就是個急性子,待程安瑩醒轉過來,見到這個情形哪裏還按捺得住。她一跺腳就要出去,郭川澤伸手攔住道:“不必去,過去也沒用。”


    童千姿哪會聽他的,依舊要過去,卻又是端綺攔住道:“那船上地方狹小,你的長鞭施展不開,還是再看一看吧!這裏有這麽人在,隻有這兩個逃不掉的。”


    童千姿一想也是,便點了點頭,仍舊站在那裏。郭湘婷在旁笑嘻嘻地道:“你去了也好啊!你這麽黑,這夜又是黑的,別人看不到你,你就可以偷襲了!”


    郭承文身為長輩,在這時理應罵郭湘婷兩句,可又實在憋不住,低著頭“嗬嗬”地笑了一陣,才又一抬頭道:“你這丫頭又胡說了,看三爺爺不打你。”


    郭湘婷伸手拉他的長胡子,歪一歪頭道:“不想要胡子了,那就打啊!”


    郭承文連忙護住下巴,一副很疼的樣子,假怒道:“不像話,真該打!”說著果然高高揚起手來。[]


    郭湘婷笑嗬嗬地收回手護自己的頭,郭承文的手打在她頭發上,隻像幫她拍了拍灰,順勢走到最前麵,眯眼看著眼前的一切。郭湘婷更是看得兩眼發亮,指一指郭岸行道:“三爺爺,你看我二哥的武功是不是越來越差了,這麽半天也沒有抓住菊猶存。”


    端綺在旁代為辯護,微


    笑道:“菊猶存本也是高手,又詭計多端,郭二公子年紀輕輕已與他戰成平手,已是難得了。”


    郭湘婷不快地撇一撇嘴道:“哼,他那天在會讓人迷路的林子裏說了喜歡你,你吭也沒吭一聲兒!一路上他這麽護著你,你也就知道笑一笑,這會兒倒知道替他說話了?是因為你已經是他娘子了嗎?好沒羞!”


    端綺臉一紅,低頭不語。郭承文聽到,看一看她,又看一看郭岸行,明白了幾分,於是嚴肅地道:“婷兒!玩笑話要講分寸的,這位姑娘說得不錯,你二哥是不錯的,何必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


    郭湘婷把嘴撅得老高,賭氣回瞪三爺爺的臉,翻個白眼轉回頭去繼續看。半晌了,又道:“死胖子,你吃那麽多飯,一隻小船都踩不翻,全掉進水裏成了落湯雞才好玩兒呢!真煩,打個沒完!”


    桑彪一心一意對付那鬼影子一樣的婢女,哪裏有空理會這話!另有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郭湘婷,你幫不上忙就不要添亂了好不好?怎麽什麽狀態下都不妨礙你找存在感啊,誰慣得你這毛病?我將來要是有一女兒跟你這脾氣,一天打三頓!打得鼻青眼腫,以淚洗麵,打完再餓她,看她知不知道人間疾苦!”隨著這話語,卻是梁薇立在另外一隻小船船頭,破水而來。她說完這話又想,郭湘婷這毛病跟“人間疾苦”有什麽關係?不過一看到郭承文就沒空想了,隻怕這話說得過火,壞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知書達禮的文雅形象。


    不過郭湘婷隻聽了第一句就揪著不放,連聲問:“你幫忙了嗎?你幫了什麽忙?你還要別人救,不是在添亂!還敢說我……”所以,她也就沒空理會後麵的話。


    梁薇瞪一瞪眼,先不理她。隻見船頭之上的郭岸行也棄去長劍不用,與菊猶存拳掌相鬥,一紅影子,一個暗藍影子,在尺寸之地竄高縱低,種種精妙的招式與驚險的化解看得人目不暇接。


    桑彪與婢女在船尾相鬥,那小船本來就經不起桑彪這般體形似的,更不必提他還在上麵與人過招,每一晃都令人擔心可能會翻過去。郭岸行與菊猶存卻絲毫不受影響,更叫人看得驚心動魄,簡直要透不氣來。因此,即便情況危險,圍觀的船隻也不願散去。


    梁薇有意要幫他們一幫,與子靖一樣隻恨插不上手,想了想便道:“菊猶存,你的樣子為什麽變了?用了什麽辦法?”


    菊猶存斜


    睨她一眼,冷冷地笑著也不言語,側身讓過郭岸行打來的一拳。郭岸行立時變拳為爪,鉤拿而去,更有一腳橫踢。梁薇雖對武功知之甚少,也覺他不愧出身名門,招術著實精妙無倫。她更要助他一臂之力,便又道:“菊猶存啊,你告訴我你為什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變得這麽美?”


    菊猶存臉上的得意神色更濃,卻仍然隻是冷笑。梁薇知道他對這話感興趣,便將話語說得更過分些,好分散他的注意力,便怪裏怪氣地道:“你看你……你跟別的美人不一樣的!因為,你是個大男人啊!”說到這裏自己忍不住先彎腰笑了一陣,也聽到背後端綺等人的笑。笑過之後,她抬起頭來,振作精神,繼續道:“身為一個‘美麗的男人’,你的心眼就應該大一些,怎麽變美的分享一樣嘛!是不是去高麗了,哪個醫生?介紹一下啊!好讓我們也變得更美一些……”


    “死丫頭,我看到有哪個女人比我好,就一定要殺了她!本來第一個想殺的是你姐姐,不過你姐姐是個瘸子,倒讓我好受一點!卻又讓我發現你的好,我就先殺了你!”


    有郭岸行擋著,梁薇絲毫不怕,倒歡喜於終於使他分散注意力。況且,她已在這個怪人林立的世界呆了許久,對於菊猶存扭曲的觀念也不覺得奇怪,隻是挖苦道:“喲喲喲,乖乖,一個大男人嫉妒心這麽重啊!我好像有點懂你了,你想讓自己比美女更美,卻又鼓勵自己不應該以自己的男兒身為恥,是不是?”


    菊猶存一聽就急了,喝道:“身為男子,就該覺得羞恥?!豈有此理!”


    梁薇又不懂他了,沉默半晌,壓低了聲音問:“你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她很懷疑他的性取向。


    她本不指望菊猶存聽到,可是他卻聽到了,還道:“不管男人女人,長的比我醜的,我都喜歡;比我好的,我都不喜歡!”嫉妒不分男女,全看他心情。


    梁薇聽到大笑,問:“所以你很喜歡梅祖芳嘍?”


    菊猶存也不答,隻是道:“這個事情,等你死了,慢慢想吧!”右臂陡然一長,忽地一轉彎,打向郭岸行的肩頭。這一招變招迅速出乎郭岸行意料,他連忙斜身一躲,卻見菊猶存左手一揚已是幾枚暗器向梁薇射去。


    郭岸行餘光中見梁薇隻顧笑,連忙喝道:“小心暗器,竹英姿!”


    梁薇聽到一抬頭,見那暗器


    已在眼前,嚇得隻知道閉眼。身後的船艙裏躍出一人,扳著她的肩膀,向一旁一躲,長鞭舞動,將暗器盡數擋落。梁薇驚魂微定,睜眼看看救自己的女子,臉上仍然係著黑絹,隻露著膚色微黑的光潔額頭,如畫的眉目間透著股英氣。她就是李尚榮,敏感多疑、古怪孤僻的李為念所鍾愛的女子……梁薇又一次這樣想,第一次是在她被李尚榮接住在船頭站定時。


    梁薇隻見過李尚榮一次,還離得好遠,可是過目不忘,並覺得她沒有必要以黑絹掩麵,因為隻憑著這眉眼與身形就讓足以讓她擁有一種孤傲清爽的氣質,與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有些像,可是又不同。荷花中空的花莖總讓人覺得脆弱,花瓣的顏色又總顯淡雅,她又不是這樣,所以她更像是清明時節,開在高高枝頭紫紅色的大團桐花。


    “謝謝你救了我……又一次,救了我……”


    “哥哥讓我救的。”李尚榮說話的聲音低而柔,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流露一種無辜。可這又不會顯得她楚楚可憐,隻似一種坦蕩的疏遠。這種態度,除了令人尷尬,還有冷場的作用。


    梁薇隻好尷尬一笑,正要再說什麽,卻聽觀景台上的郭承文用發顫的聲音道:“女娃娃,你沒事吧?”


    梁薇心裏一緊,感動地想,我不是他的親孫女,他也如此關心我!連忙轉頭燦然一笑道:“我沒事的!”


    郭承文的目光飄過她,在她身邊的李尚榮身上落定,溫和而誠懇地道:“要好好謝一謝救你的姑娘……她是哪家的姑娘,請她來咱們這裏坐一坐吧……”


    梁薇便道:“這位是湖南暮雲府李知府家的千金。”


    李尚榮不諳事世,轉頭看了郭承文一眼,也不知道行禮問好。見他也不說話,便一轉頭回到船艙裏,仍舊坐在李為念身邊。


    這邊的郭承文明明已看不到李尚榮了,還是盯著那船不住看,發了癡一般。這種神情會傳染,郭岸行、郭川澤、郭湘婷看到李尚榮,心裏也都是突地一跳,滿麵吃驚。


    郭岸行實在不信世上有這種事,隻想再看李尚榮幾眼,好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看了太多畫像,以至於錯認了她,於是有些心不在焉。菊猶存忽地一掌,已往他麵門拍來,他也渾然未覺。


    郭川澤看到大驚,罵道:“郭岸行,你幾時成了打不還手的好性子了!


    ”手邊也無暗器可發,便從郭湘婷頭上摘了一朵珠花,飛身而出。人未到,先將珠花朝菊猶存眉心猛擲。這珠花來勢甚猛,菊猶存少不了要躲上一躲。郭岸行回過神來,連忙揮手在臉前一拂,同時身子後撤躲了過去,總算有驚無險。


    端綺、梁薇也便鬆了一口氣。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如是一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式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式微並收藏如是一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