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猶存伸手接了那枚珠花,在指間把玩一番,望著落在船頭的郭川澤嫣然一笑道:“男人當然要打不還手才夠好……”


    立在船篷上的子靖忍不住道:“你不也是男人,剛才打你為什麽還還手?”


    梁薇“嗤”地一聲笑,忽然想了起來,便說:“子靖,不就是他把你用長劍釘在地上麽?我也要把他用長劍釘在船上,再把船鑿個窟窿,沉到水裏,讓魚分吃了他!”子靖覺得太殘忍,“嘖”了一聲,也不說同意的話。[]


    郭川澤抓著郭岸行的後領向後一拉,自己踏上一步,盯著菊猶存道:“你無路可逃,束手就擒吧!”


    菊猶存抬眸向上麵的程方回、程安瑩、童千姿還有竹端綺一一望過,知道這會武功的人中,雖然除了程方回與郭家這對兄弟武功不錯外,都是稀鬆平常之輩,可這三個好的既便一個也難以應付,更不必說他們聯手了。


    如此敗勢,他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仍然隻拿那雙嫵媚的眼睛在郭川澤周身打量。郭川澤皺眉道:“你真惡心!”出手如電,直取他的喉頭。


    菊猶存卻一轉頭,縱身跳入水中。郭川澤一驚,追過去一看,隻見水麵晃動之後便又恢複平靜。郭川澤暗暗道了一句“大意了”,連忙轉身道:“快,把周圍封死!以為這樣就能逃了?!”


    郭川澤見湖麵上不平靜,早已暗暗吩咐人備下船隻,這一聲吩咐下群船盡出,在湖麵下了漁網,圍成一個大圈。片刻之後,圍觀的船隻聒噪起來。好似是水底有怪物出沒,一會這個船猛烈晃動,令上麵的人站立不穩,掉落水中;一時又是那個船慢慢沉了;還有人高喊“不是人,是怪物!”


    “這法子好生嗦!”半空中飄來一個嫵媚的女聲,聲音不很大,可是入耳出奇地清晰。


    郭川澤一聽這聲音,渾身一顫,轉過頭來尋找,那雙瞪大的眼睛裏有震驚亦有無限的驚喜。梁薇所站的位置正對上他這眼神,看慣了他頑石一樣的臉,實在不解他何以如此?!


    周圍的人們或落水,或喊叫,或大呼救命,人聲鼎沸。就在這混亂的時候,與桑彪相鬥的婢女亦突然轉身,跳入水中便不見了。


    水中是菊猶存還是怪物,梁薇一時不能明白,隻是很快明白郭川澤的神情。因為從樓閣之頂飄落下一個人來,黑衣長裙,


    姿容豔麗,正是周雪桐。她落於郭川澤身畔,向他一笑問:“川澤哥哥,有沒有依我說的,替我好好照顧我的三個妹妹啊?”


    郭川澤又恢複了以往的神色,認真地道:“當然有。”


    周雪桐嫣然而笑,親昵地道:“我就知道,唯有川澤哥哥這般將我的話放在心上。若是郭岸行,隻怕是聽也不聽的!”說著向身後的郭岸行斜了一眼。


    樹林小屋周雪桐使計讓五煞脫逃,無論目到底為何,郭岸行都對周雪桐最後半分兄妹之情煙消雲散了,此時更是掩飾不住厭惡的情緒。他本不是毒舌之人,亦忍不住挖苦道:“他要是能把你回絕他提親的話也時時放在心頭,那才夠出息!”盯著郭川澤的背影,狠狠地道:“你才有打不還手的好性子,誰也比不上。我卻不能!我隻怕,周雪桐出來是為助菊猶存逃跑的!”轉身一跳,在梁薇所立船上點了一下,掠水而過,回到了端綺身邊。


    郭川澤回首瞪他,他與之對望,到底有些氣弱,便轉了目光。郭湘婷看到周雪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還有臉在我麵前出現!都是你,害得我差點被‘子夜影’的人打死!”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頓了頓又改口:“已經被打死了,我現在是厲鬼,不會放過你的!”


    周雪桐沒有害怕,倒忍不住笑。但並不多做理會,一揚手隻見手中捏著一丸藥,望著湖麵道:“菊猶存,不要以為躲在水中就行了!你那張越來越好看的臉,費了不了功夫吧?我手中這丸藥投下去,至少是這片水域,所有活物都會皮膚腐爛!你想不想試一試?”


    郭承文立刻道:“混賬,這水裏有許多的人,怎麽能用這種手段!那個人改天再抓也不遲,有什麽重要的!”程方回在旁聽到,哭笑不得,心想他果然不在江湖,不知輕重,但他是長輩,也不好反駁。


    周雪桐回首道:“我答應了,川澤哥也不答應,是不是?還有竹英姿!”轉過頭,又來看梁薇。


    梁薇立刻搖手道:“我是想抓住他,可不想用你說的方法,不要拖我下水!”


    郭承文道:“我不知那人底細,隻知這裏其他人都是無辜的,不過與我一般愛看熱鬧罷了。雪桐,你這個人做事沒輕重,這回在我麵前,可由不得你!”


    周雪桐挺直身子,伸懶腰一樣,揚起頭向四周一望。然後,她又跳到梁薇的船上道:


    “隻要達成所願,用什麽方法,又有什麽關係?我就當著您老人家的麵把這藥丟進水裏,又能如何?您老人家頂多也就是寫信給我爺爺、外公告狀吧了!可即便是我爺爺,也管不了我的……”說著手伸到水麵,纖長的手指一鬆,那丸藥便向水中落去。


    梁薇連忙伸手去接,可是手在空中白劃拉一陣,毫無用處還被周雪桐給抓住了。


    梁薇隻得眼見著那藥落入水中,頓時從那水裏直躥出一線濃白的霧氣來,貼著水麵迅速散開、升起……


    郭川澤一看,知道周雪桐又故計重施,道聲“雪桐不要走”要過去拉住她,可是濃霧所到之處,燈火立時熄滅。他的視線被淹沒在化不開的黑暗裏,而周雪桐早已看好周圍可借力的位置,攜著梁薇點躍幾下,一邊又拋下幾顆藥丸,以免這開闊之地,濃霧散得太快,而使郭川澤太快找到她。


    梁薇好似玩偶一般,被周雪桐帶到來到最外圍,在圍阻菊猶存的其中一隻小船上落定。不由分說,周雪桐便將那架船之人踹到水中,自己架了船便走。


    忽然之間升起濃霧,燈火還熄滅了,當然少不了人們震驚的呼喊。黑夜再加濃霧,又添上這呼喊,好好的太湖一下子就變成了鬼場!梁薇氣不打一處來,罵道:“周雪桐,你一出現這裏從人間天堂變成了十八層地獄!”


    周雪桐一邊劃水,一邊笑道:“十八層地獄裏若有太湖,那人人都願意下地獄了。到時人們以作惡為善,行善反而又是作惡了。”


    “你就是第一個顛倒善惡的!你拉我出來幹什麽?快放我回去!”方才的燦爛光芒被黑暗代替的太突然,梁薇還沒有適應光線,看不清四周,並不敢亂動。


    周雪桐道:“我有話對你說,一會兒自然有人接你回去。”


    “那就快說吧!”梁薇不耐煩地道。


    周雪桐道:“這裏太開闊,那些濃煙支持不了多久就會散盡的。到時候郭川澤找來,湖麵平平坦坦,就咱們在這裏,簡直就是告訴他人在這裏!去岸上林子裏,有了遮掩,才好說上幾句話。”


    漸漸地,小船行出濃霧的籠罩,在黑緞子一般的水麵上平滑向前。周雪桐將船劃地飛快,不多久便靠到岸上,拉著梁薇跳下船去,也不將船係起,任由它隨水漂走。梁薇急得道:“沒船我一會兒怎麽回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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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雪桐道:“船有的是,沒關係的。”拉著她走進前麵的亂木林裏,左拐右拐地一陣走。


    梁薇跟在她後麵,又是被石頭絆,又是被樹枝刮,偶爾還踩到腐爛的樹葉!她實在受不了了,用盡扯住她道:“有話就在這兒說吧!再走一陣,我這條小命要給走沒了!”


    周雪桐停了下來,靜默著聽一聽聲音,鬆口氣道:“郭川澤這個人太聰明,不用點心躲開是不行的……”


    梁薇挖苦道:“他聰明?我還真看不出來!”


    周雪桐回眸一笑道:“你給菊猶存出的上聯是‘煙鎖池塘柳’……”


    梁薇打斷道:“你從那時就在屋頂上聽了嗎?”


    周雪桐點一點頭,又繼續道:“你的那個上聯,我便對個‘炮鎮海城樓’。我猜,你心中的下聯也是這個吧?這個雖然也算工整,可是前者是春天清晨之景,詩意清幽,後者的意境就不行了,差得太遠。你可以去問一問郭川澤,他一定能對出,比這個更好的下聯。”


    梁薇哪裏肯信,冷笑道:“你就替他吹吧!”


    “不信你問一問他,你隻要說是我讓他對的,他一定會說的。”


    梁薇“嗬嗬”幹笑著道:“很了不起啊,他隻聽你的!你特地把我弄過來,就是為了跟我炫耀郭川澤對你多死心塌地?”


    周雪桐輕輕一笑,仰頭透過樹枝去看那一彎蛾眉月,曼聲道:“你說今日這場鬧劇,拜誰所賜?”


    梁薇回想一番,不免愧疚,不安地道:“大概跟我有很大的關係吧……我一時興起想看一看那花魁,所以……”


    周雪桐連忙一搖手道:“你這一時興起很好。你沒有發現,李為念又出現了嗎?”


    梁薇道:“你不是早就在房頂上了,那還不知道我差一點被丟進水裏時,是李為念叫李尚榮救的我麽?”


    周雪桐向她走近幾步,盯著她臉上那抹笑意,冷笑道:“你以為他救你是因為好心?”


    “那當然!”梁薇知道她不會無原無故說這個,“怎麽了,這也要懷疑人家?”


    周雪桐眸沉下臉來道:“時間緊急,我也不跟你多廢話,直說了吧!第一,菊猶


    存假扮從杭州來的花魁,絕對不是無緣無故!這花魁早在許多天以前就開始故弄玄虛,吸引足了大家的注意,這才能在太湖上吸引到這麽多人來。如此手段,心機不可謂不深。然而你再看菊猶存,他先時能沉得住氣,那是因為被人眾星捧月,待到你姐姐出現,把他比了下去,他就怎麽也忍不住了。這樣焦躁沉不住氣的人,實在不像能使得出這般手段的!所以我猜,他終究是被李為念給收買了,從故布疑陣到太湖祈福,全是李為念一手安排的……”


    梁薇見她這樣也能懷疑到李為念身上去,驚得道:“周雪桐,你真能杜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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