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為念走近她一步,將手自厚實的鐵鏽紅鬥篷下探了出來,拉了梁薇的手道:“我非但沒有恨你,反而越發感激你。我知道,你這是為我好。”


    梁薇注意到他的鬥篷是銀鼠裏的,鐵繡紅錦麵上繡的祥雲圖案用的是由彩金製成的金線,細細端詳,如天上的雲霞一般壯麗。梁薇以為他與這樣的華麗不相襯,然而抬起頭來一看,隻見衣服華貴的光映著他的臉,泛著如玉一般的光澤,顯得雍容貴氣,氣度高華……


    他可真是好看,尤其是那溫柔的眉眼,不是任何一個英俊的男子都會擁有的。


    這樣的男子,確實是上品。


    不過真的是一心一意為他好?自己幾時成了這樣的聖母!梁薇隻覺尷尬,便隻是一笑。


    李為念略作回憶,感觸更深:“英姿,為什麽你會待我這麽好?”他的記憶一定穿越過那些陰謀詭計,回到歸鶴莊綠草地上的木槿花林裏,甚至回到在山林間,她如一頭小鹿般闖入他的視線……唯有如此,他才會有如此深情的眼睛。


    或者,在他心目中,她也有著唯美的形象……


    梁薇臉上一紅,輕聲道:“我待你,好嗎?”


    “無論是騙你還是利用你,你都能原諒我。你救了我的命,還護著榮兒……或者,你真的是仙子轉世,無論是誰,隻要有我這般淒慘,你都會一樣施以援手?”


    梁薇道:“假如我的確是這樣的人,在我心目中你與其它人並無區別,你會如何?”


    李為念眼裏有落寞劃過,直白地道:“我會很失望,不過我仍然感激你。一直以為,我在別人眼中,都是一個工具。他們不過是想通過我,完成夙願,複仇雪恨,滿足貪念……唯有榮兒,她無所求,隻是單純地依賴著我。所以,於我來說,榮兒是一個珍寶……”他的語氣很沉,那是積聚了多年的怨憤。


    梁薇深有感觸,歎道:“其實有時候,才華與聰明,也是一種負擔……”


    李為念聽出她除了他以外,另有所指,便道:“你又想到了誰?”


    梁薇想到了自己爺爺,笑了笑道:“沒什麽,隻是想到你,想到了一位極有才華,又很淡泊名利的爺爺。他在書法方麵有極高的造詣,但是他又淡泊名利,從來無意抬高自己的身價。然而


    ,他身邊的人卻不這樣。他的某些親戚常利用他的名氣,獲得一些世俗的名利。這讓他很生氣……所謂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就應該是這樣吧!”說到這裏,她心內陡然生恨,眼前浮現出梁的模樣!他的表哥,梁……不,在現實中他並不是這個名字,不過行徑卻如出一轍!


    李為念深有感觸,一下子好似處在無助的荒野之上,隻覺天地之間沒有半分溫情在……


    不,還有榮兒。那個眉眼清冷,卻又容易在他麵前呈現出慌亂的女子。


    可是在他的心目中,她是比曾經的梁薇更加孩子氣的所在……


    所以,還有梁薇……


    她像那個荒野上的一叢火苗……


    “你之後準備怎麽辦?”梁薇沉默一陣,想到半個月後榮兒就要成為梁的良娣,不禁焦急起來。


    李為念從想象中的“荒野”回歸現實,緩緩地道:“榮兒不肯,但我會說服她的……”


    梁薇吃了一驚,問:“為什麽?”


    李為念無奈一笑道:“榮兒若不在太子身邊,太子早晚會殺了我。我一死,義父又是那樣的人,榮兒依然無人照顧。我受夠了朝不保夕的日子,我也想活得踏實。除了皇上,太子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他縱然不愛榮兒,看在太後麵上,也一定會關懷她。榮兒有了太子的保護,我也可以放心了……”


    梁薇聽糊塗了:“這到底是入了虎口,還是上了青雲?”


    李為念身上一顫,虎口還是青雲,他也沒有定論!


    與其說這是他的打算,倒不如說如此局勢之下,他唯有如此。


    他需要時間想一想,再細細地將主意敲定……


    “你會妒忌嗎?”梁薇問。


    李為念想了想,竟然道:“最初聽說時,我的確恨意濃濃。可是現在居然很平靜,因為我知道,梁並不愛她,‘桐良娣’曾經也是秋以桐的封號。他所貪圖的,隻是能夠通過榮兒得到的穩固地位而已。他們之間沒有情感,我也就放心了。”


    梁薇看著他,可是她無法明白這種感情觀,不禁問:“你愛她嗎?”


    “愛……”他的語氣絕對真摯,望著


    梁薇的眼神深情而幽長。


    他的眼睛裏滿是愛意,就那樣望著梁薇,好似她是李尚榮一樣……


    梁薇相信,是她現在這具身體的前世在作祟,她皮膚下的蝴蝶在煽動翅膀,那種感覺令她悲哀又不安……


    “李為念……”梁薇哀聲道,“為什麽……你可以說著愛她,卻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梁薇將頭一扭,想要躲開他的目光,可是他手一伸,護在她的後腦,將她的目光轉向自己的方向。她低著頭,下巴觸到頸中掛的一串珠子,溫和的涼意告訴她,她的臉有多燙……


    他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令她的雙眸在他的雙眸之下,再無可閃躲。


    他身上隱約浮動著一些清涼的香氣,很淡很薄,像是被雨水打落的白玫瑰花瓣的香氣,這香氣仿佛永遠與他相隨……


    這一夜的風是輕柔的,然而好似依然寒冷,令他們靠近又靠近……


    他的嘴唇幾乎與她相觸時,才輕聲說:“因為,我也一樣愛你……”


    他愛著兩個人!


    這是一句多荒唐而自私的話!


    可是,它好似一塊冰,直直闖進梁薇的心頭,冷得她渾身戰栗。


    這戰栗讓她沉醉……


    他那句話最後的尾音融進,他在梁薇唇上留的吻裏。這個吻也讓她沉醉,仿佛沉進一片溫暖的海裏,她的雙臂不由自主地舒展開,環繞在他腰間……


    之後,梁薇在眩暈中和他分別,悄然回到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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