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回去時,隻見串串紅燈籠正在風中輕晃,晃得它發出的柔暖紅光有一種輕紗的質感。


    整個皇宮都籠罩在這種紅光裏,飄逸如仙境,梁薇的腳步也在不覺間輕飄飄地……


    她走進大殿,歌姬正唱著一首歌,歌聲婉轉、清幽,與離去時的熱鬧相比,實在雅致清淡,更令她感覺是踏入了仙境……


    寶座上的梁清思玉麵龍袍,宛似執掌人間與天上,享受太平盛世的玉皇大帝。除了一兩個妃嬪還在旁陪著,其它人已離去了。已經很晚了,梁清思雖興致不減,但見殿內人兒稀少,難免意興闌珊。一看梁薇,他很是高興,凝望著她道:“你真可憐,就你還陪著朕……乖女兒!”


    梁薇看他醉態可掬,“嗤”地一笑道:“兒臣隻是餓了,想吃點東西再睡,都沒注意到這裏還坐了個醉漢。”旁邊服侍的人聽到,都嚇得直吐舌頭。


    梁清思卻“嗬嗬”地笑了,向她招手道:“你過來,讓我看看你眼睛是不是壞了?”


    梁薇走到他旁邊,竭力瞪大雙眼湊到梁清思臉上,突然一齜牙。再美的美人,如此這般瞪眼齜牙也是可怕的,梁清思嚇了一跳,推開她的臉說:“長得這麽醜,像誰呢!”


    梁薇哈哈大笑,在他旁坐下,邊做鬼臉邊道:“大家都說我長得像爹爹,所以我爹爹是個大醜八怪,才生出我這個小醜八怪!”


    梁清思眯著醉眼,望著她各種麵目全非的鬼臉,滿眼寵溺的意味,卻歎道:“前些天還說朕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現在卻說朕是醜八怪!你這個小撒謊精!”


    “對啊!”梁薇樂嗬嗬地承認,“我是撒謊精啊,我說兩句話就有一句是假的。比如方才的話,我長得爹爹這是真的,我爹爹是醜八怪,就是假的……”


    聽到這裏,眾宮人上下起伏的心都落了下來,由衷發出一陣笑,暗讚素節公主說話高明。


    梁清思輕拍著她的肩膀,歡喜地道:“你這丫頭,你這丫頭……”


    梁薇一直笑嗬嗬地,陪父親喝酒,喝醉之後父女兩個一起高聲背詩,還說起了梁岫琛。他是梁清思的父皇,梁薇的你爺爺。現實與夢境裏,名字是一樣的,性格卻迥然。


    梁清思迷迷糊糊時說,他到了這把年紀才終於了解他的父皇。他


    根本無意成就霸業,可是卻不得不在靈宗之後登上皇位。


    成為皇帝,也就意味著犧牲皇帝名稱之下的那個真實的人。


    他要選擇自己一個適合,而不是喜歡的孩子繼承皇位;他要永遠英明,不能有半絲糊塗;他和自己的妻子說話,也盡是朝政、大局……


    說到這裏,他突然問:“那天兒打了你一掌,臉還疼不疼?”


    梁薇終於明白,匍匐在他腳下的天下反而更能襯出他的孤獨。梁薇慶幸現實中的爸爸沒有活在這華麗的孤獨之中,摸著自己的臉說:“他打我,你是不是特別心疼?”


    “朕不心疼誰心疼!”


    “那你替我打回他!”


    “哎……他說的也有道理……”


    梁薇氣悶地道:“你這語氣,好像不當他是你兒子……孩子跟父親之間的談話,應該像咱們這樣。”


    梁清思眯著眼睛,想了想道:“說來也怪了,朕有這麽多孩子,隻有看到你時,才真正感覺到,朕也隻是我一個尋常的父親!”


    梁薇又得意又高興,暗在心中想,誰讓我是你唯一的女兒,當然隻有我!


    如此一夜過去,梁薇在近中午的陽光中醒來,突然意識到這一年的開始她就處於春風得意之中。


    說者都處在醉意裏,聽者卻各有心機。梁清思在除夕之夜說的那一番話,讓梁薇在宮中的地位,已不止是得寵而已。如果她是男子,就必然會是太子……


    新年新氣象,梁薇一整天都很高興。


    第二天她出宮去找竹家時,經過那棵古柏路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好心情開始於這裏,她和李為念的擁吻……


    她不由得怔住了,站在那裏回想自己所做所為


    口口聲聲說深愛子靖,卻又和李為念糾纏不清;一麵同情他與李尚榮,卻沒有在他吻自己時拒絕……


    一會兒見到子靖,她又能說出怎樣無恥的話來?


    她可真厭惡自己……


    她的好心情終止了,滿懷心事地往竹府去。


    桑彪在外麵等著她,憨厚老實的心


    性根本掩飾不住那一股神秘。他還強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笑著說:“你來了……”


    梁薇斜睨著他道:“你在這兒等著我?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桑彪慌忙道:“什麽陰謀?快進去吧,外麵冷……”


    梁薇心內更加懷疑,將他打量了又打量道:“說實話吧……裏麵有什麽事在等著我?”


    桑彪臉上滿是笑意,那件未知神秘事件一定是好事!


    梁薇一下子想到是不是子靖要向我求婚?


    這個情形,她在二十三歲之前幻想了無數次,現在終於要發生了嗎?


    隻可惜是假的……


    夢,如同一副畫,夢醒來時這副畫一定會被撕碎。畫越美,撕碎時才會越心痛……


    梁薇真是怕極了!


    可是,她也期待著。


    她含著一縷笑,在桑彪的引領下來到了端綺住著的翠竹庭院。小院子除了多了一些喜慶的過年裝飾,並沒有什麽異常。


    沒有看到子靖或端綺,梁薇便問:“他們嗎?”


    “他們在屋子裏。”


    “我來了也不接我……”


    “你推門進去就好了!”


    梁薇猜那間屋子裏一定放著那個“驚喜”!


    她一步步走過去,深吸一口氣輕輕將門推開……


    一束陽光鋪進屋子裏,那朦朧的陽光走過青磚地位,爬上深紫紅色的圓桌,並沒有照到一個人……


    梁薇屏息靜等。果然有人走進了陽光裏,青色織花錦衫,雪白肌膚,清秀五官……


    “瑩瑩……”梁薇試著喚了一聲。


    程安瑩站在那裏望著她微笑,形象鮮活,並沒有消失不見。梁薇知道她是真,頓時激動起來,興奮地道:“瑩瑩,真的是你?”


    “薇薇……”程安瑩也很高興,可是她仍然柔聲細語。


    梁薇跑了過去,剛把她抱住,便又看到端綺、子靖、童千姿還有程方回一個個走了出來……


    “程哥哥,你也在!”她拉著程安瑩走過去,用熱情洋溢的以眼仰望著程方回。


    程方回激動、歡喜並且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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