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書記粟文傑卸任之後,並沒有像傳說的那樣去全國政協任職,而是在本屆人大會上當選了省人大常委會主任。


    省長南延平接任省委書記。


    原本有望接任省長的省委副書記黎想未能如願,西北省原常務副省長董少平調任東南省省長,黎想改任了常務副省長。


    至此,全省範圍內的官場紛爭塵埃落定。


    東南省、臨江市、望城縣等新的政治格局在動蕩中正在逐漸形成新的平衡。


    工作交接完畢,席菲菲要離開望城縣履新市委副書記。


    隆重的告別宴會之後,席菲菲把溫純留下來,和他在辦公室裏有過一次推心置腹的徹夜長談。


    談話以席菲菲的感歎開頭:“溫純,說句心裏話,望城縣發展勢頭這麽好,我真舍不得離開哇。”


    溫純也深有感觸地說:“是啊,席書記,你為望城發展傾注了心血,建立了感情,為經濟騰飛打下了良好的基礎。我想,望城人民不會忘記你的。”


    席菲菲擺手道:“嗬嗬,不能這麽說。望城有今天的大好局麵,是我們大家共同奮鬥的結果。我曾經向林書記提出過,想留在望城縣再幹一屆,可是,林書記不同意,他跟我開玩笑說,臨江市也需要你呀。”


    溫純笑道:“席書記,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自然規律,舍不得也要舍啊。”


    席菲菲看了看溫純,問道:“如果讓你去市裏工作,溫純,你願意嗎?”


    溫純沒有想到席菲菲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你看,安慰我是一套,說到你自己,又是另一套了。”席菲菲假裝不滿地說。


    溫純尷尬地解釋說:“席書記,我是土生土長的望城人,又在這裏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感情還是不一樣嘛。我要為改變家鄉貧窮落後的麵貌盡一點綿薄之力。”


    “這個我知道,”席菲菲輕輕地歎了口氣,動情地說:“我個人有個私心,希望你能繼續協助我工作,尤其是廉政建設這一塊,沒有信得過的人不行啊。我覺得,你窩在這麽個縣城裏,發揮不了你的能力和特長,發展的空間和途徑也受到限製。當然,這個我說了不算,我隻是有這麽一個願望而已。”


    席菲菲的一席話,讓溫純倍受感動。


    是啊,一起經曆了多少的磨難,戰勝了多少的困難,度過了多少的艱難,好幾次都陷入絕境,但都挺過來了,才有了現在這樣皆大歡喜的結果。


    這一切,仿佛曆曆在目。


    想到這些,溫純誠懇地說:“席書記,我理解你對我的一片心意,跟你去市裏工作,條件比在望城好,發展的機會也比這邊多,哪怕是丟了現在的一官半職,我也是願意的。”


    席菲菲笑了:“嗬嗬,怎麽可能呢?剛才還說了,人要往高處走,隻讓你替我幹活,不把你安置好,我心裏也過意不去啊。”


    “席書記,我先表個態吧,隻要你用得上我,隨時聽候調遣。”溫純說完,又精神振奮地說:“席書記,現在上上下下政治穩定,人心向上,我也舍不得丟下手頭上的三個項目,正想甩開膀子大幹一場呢。”


    聽了溫純一番表白,席菲菲嚴肅地說:“溫純,你別看現在省市縣政治格局基本定型,但是,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樂觀啊。”


    溫純抬起頭,很認真地看著席菲菲。


    席菲菲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自己都覺得多此一舉,笑了。


    “我聽那個人說,省裏粟書記不願意去全國政協任職,也是有感情,不舍得。一般來說,人大常委會主任都是省委書記兼任,粟書記放棄可能升遷的機會留任,一來說明他在政壇的影響不可小覷,二來也說明南延平書記的地位還不夠鞏固,而新來的省長董少平又會如何動作,誰也說不清。再有就是市裏麵,譚政榮對你我是有成見的,這一點我們深有體會,不用多說吧。”


    溫純點頭。


    席菲菲習慣於把黎想喊作“那個人”,對於“那個人”未能如願當上省長,說起來也有掩飾不住的失落感。


    席菲菲沒有明說,但暗含的意思溫純已經明白了。


    無論是省裏還是市裏,高層的政治爭鬥還在延續。


    席菲菲繼續說:“現在秦方明是縣委書記,我相信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好你分管的工作,但是,人都是有私心的,他要在望城縣坐穩書記的位子,肯定要培植自己的勢力。在這種形勢下,你和郭詠、永剛等人未必能真正施展得開手腳,這不是我故意要把他往壞了想,這隻是人之常情。當初我來的時候,人單勢孤,不也是要挖出你這樣的人才來嗎?”


    席菲菲一席話,點醒了還沉浸在升任副縣長喜悅之中的溫純。


    雖然經曆了諸多驚心動魄的官場爭鬥,但是,這並不代表溫純在政治上的真正成熟。


    站得高才能看得遠,沒有在一定的高度瞭望過,不可能看得清遠處的風景。


    沒有一定層次的曆練和積累,又怎麽能洞察高層的官場風雲呢?


    溫純不由得感歎道:“官場險惡,超乎想象啊。”


    “是啊。”席菲菲深有感觸地說:“溫純,那天在會場,看著萬大強一家三口的背影,我的鼻子也是酸酸的,當時我就想,我們這麽做,是不是過分了一點?”


    溫純點點頭,說:“席書記,我也有同感,但是,不這麽做,就揪不住高亮泉的狐狸尾巴,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嗯,隻是他的老婆孩子今後還跟著他受苦了。”說到這,席菲菲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眼角。


    平常看慣了席菲菲強勢的一麵,偶爾看到她溫情的一麵,溫純總是很感動。


    “我明白了,所以,你才對萬大強網開一麵,沒有做任何的處理。”


    席菲菲將紙巾揉在了手心裏,動情地說:“是啊,我已經和秦書記交代過了,等萬大強病好了,給他找個合適的地方養老吧。選舉這一出戲,他內心原本並不想唱的,他也是被逼無奈啊。”


    溫純笑道:“席書記,得饒人處且饒人,你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席菲菲卻沒有笑,她認真地說:“樹敵太多也是官場大忌,能化敵為友才是上上策。”


    “我懂了。”溫純隨口答道。


    席菲菲從溫純的神態中看得出來,溫純並不太以為然,這種情緒一旦蔓延,將必然影響到他今後的發展。


    看來,好鼓有時候也得用重錘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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