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菲菲嚴厲地說:“不,我看你未必真的懂了。溫純,你這一路走來,誘殺譚二愣子,擊斃吳幸福,逼瘋萬大強,走的都是至剛至狠的路子。我很擔心,你一直以這種心態和方式混官場,上升到更高的層次,早晚會有一天要頭破血流,甚至粉身碎骨。”


    溫純爭辯道:“席書記,你說過,多行不義必自斃。圓通大師也說過,習武之人,心中要有正氣,手上要有功夫。遇事要忍,但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


    席菲菲正色道:“官場是江湖,但不是那種快意恩仇的武俠江湖,越往高處走,越需要隱忍和韜略。我想把你帶出去,一方麵確實欣賞你的才幹,更重要的一個方麵,還是想讓你進機關曆練曆練,磨一磨你身上的鋒芒。”


    “玉不琢不成器,這回我真的是懂了。”溫純聽了,十分感動。


    席菲菲對官場的認識遠高於自己,處處事事都是出於關心和愛護。


    看溫純端正了態度,席菲菲的口氣和緩了下來:“溫純,你好好想想,你這種性格,秦方明能不忌諱嗎?”


    溫純不解道:“席書記,我拚命工作,不是對他最大的支持嗎?”


    “你看,又來了吧。”席菲菲笑了:“換位思考一下,你這種發展勢頭,對他難道不是某種意義上的威脅嗎?”


    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這一層呢?溫純心裏咯噔一下。


    溫純一時語塞,他撓了撓頭,說:“席書記,我真是奇怪,在你麵前,我怎麽會如此的天真和幼稚呢?”


    席菲菲笑道:“信任,絕對的信任,心理上毫不設防,說話辦事往往就不過腦子。”


    溫純擊掌叫好:“對,對,不愧是領導,一眼就把我看穿了。”


    席菲菲伸手在溫純的頭上輕輕地拍了一下,笑道:“該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當我是領導啊?”


    換做別人,溫純肯定能一避而過,但是,他似乎更享受席菲菲的輕輕一掌。他幾乎誇張地咧咧嘴,說:“對不起,菲菲姐,習慣成自然了。”


    “你呀,”席菲菲嗔了溫純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溫純,有層窗戶紙我得給你挑破了。我看得出來,甘欣對你是一往情深,你跟大姐說實話,你怎麽考慮的?”


    溫純不好意思低下了頭,沉吟了片刻,才說:“可能性不大吧,我知道這很傷她的心。我和她談過了,我們兩個都是很要強的人,在一起未必會和諧。再者說,兩個人混跡官場,一榮不能俱榮,一損卻是俱損,太不值得了。”


    席菲菲問道:“一損俱損我明白,一榮不能俱榮,怎麽說?”


    溫純淡淡一笑,說:“我舉了簡單的例子吧,如果有機會,你一定會幫我,也會幫甘欣,但是,如果我們成了一家子,你可能就隻會幫一個人,對不對呀?”


    “嗯,也有點道理吧。”席菲菲笑笑,表示默認。“那牛娜呢?她可是吳大姐的幹女兒哦。”


    席菲菲的意思溫純也明白,南延平現在是省委書記了,能拉扯上這麽一個關係,對日後的進步可是大有益處的。


    但溫純還是搖了搖頭:“菲菲姐,我一直把她當妹妹看。而且,她的演藝事業才剛剛開始,我不能因一己私利而阻礙了一顆影星的冉冉升起。”


    對於溫純的理智選擇,席菲菲打心眼裏佩服。


    這個男人,有雄心,有正氣,有智謀,有膽量,更難能可貴的是,不勢利,不虛榮,不貪婪,不妄動,用祝庸之的話來說,假以時日的磨礪,將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官場奇才。


    “那麽,那個叫明月的女警官呢?”席菲菲窮追不舍。


    溫純大笑著擺手:“嗬嗬,你們可能都誤會了,她當我的女朋友,隻是我們之間的一個賭約。這麽說吧,她走了之後,短息都沒給我發一個。”


    說到短信,席菲菲黯然神傷,她輕輕地歎了口氣,說:“唉,男人啊,能為對方著想的已經不多了,你算一個吧。”停頓了一會兒,她又說: “真的,我為甘欣、牛娜她們感到慶幸。”


    “菲菲姐,”溫純知道她想起了什麽,便試探著問:“你和……那個人……”


    席菲菲深深地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溫純也不好多問。


    最後還是席菲菲打破了沉默。


    “我和那個人之間,或許隻是一種相互的仰慕,不會有什麽結果的。”


    對於感情,越是聰慧的女人越是有些偏執,明知不可為還非要為之。


    甘欣如此,席菲菲也不例外。


    溫純想了一會兒,才說:“菲菲姐,其實像徐玉兒和李逸飛那樣,也挺好的。”


    徐玉兒和李逸飛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他們沒有舉辦任何的儀式,也沒有上民政局去履行法律手續。


    席菲菲的臉色嚴肅起來,她說:“不,溫純你想錯了,那個人不是李逸飛,他已經有了家室,我也不是徐玉兒,我沒有結過婚。也許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和那個人之間沒有一絲半點兒的曖昧。”


    涉足東南省官場的人,幾乎都知道席菲菲是黎想的“人”,這裏麵包含了兩層意思,否則也不是暗地裏對“想入菲菲”和“天天想上”這兩個關乎兩人的曖昧之詞拍案叫絕。


    溫純汗顏了。


    為自己心理上的陰暗,也為席菲菲難堪的境遇。


    談感情,總是沒有談工作那麽爽快。


    官場得意,情場失意。


    一個人把所有的好事都占全了,太難了。


    老天大概是公平的吧。


    又是席菲菲打破了沉默。


    “溫純,我還是要謝謝你的關心。我不是外界想象中的那種無情無欲的官場女強人,我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女人,像所有的女人一樣,對於幸福的渴望和追求永遠也不會放棄。但是,我有自己的原則,我不會去主動破壞別人的家庭,除非……”


    說到這,席菲菲的眼睛裏閃著淚光。


    “除非什麽?”溫純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席菲菲。


    席菲菲轉頭望著窗戶,她不想讓溫純看見她的失態。她緩緩地說:“除非那個人……他願意……放棄現在的家庭而選擇和我在一起。”


    “菲菲姐,主動追求自己人生的幸福,這永遠沒有錯。”


    席菲菲痛苦地搖了搖頭:“不!溫純,你錯了。如果那個人不覺得和我在一起是一種幸福,我得到的能叫幸福嗎?”


    糾結,這就是感情的糾結。


    席菲菲在等待,等待那個人給她一個追求的動力,她的等待將會是多麽的漫長、多麽的痛苦。


    “溫純,你說,姐姐這麽等下去,值嗎?”席菲菲的淚水終於湧出來了。


    “值!因為你等待的是幸福。”


    ……


    天色漸漸地亮了。


    席菲菲站起來,推開了窗戶。


    窗外,那一對槐鵲衝著席菲菲唧唧喳喳地叫著,仿佛也在抒發它們的留戀之情。


    又是一個新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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