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低沉哀怨的男聲如同驚雷在我耳邊炸開了一般,整個心一下子像被扔進萬丈深淵。.我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事物幾乎讓我窒息。


    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幾乎是貼在我的眼前!那張臉扭曲著,就像是被融化了一般,傷痕縱橫交錯的遍布在上麵,而邊緣向外橫翻著爛肉。他的眼睛已經不見了,隻留下了兩個黑洞洞的眼眶,向外湧著汩汩的鮮血。他的鼻梁垮塌,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的砸過一般,而嘴唇,則是兩片歪在一旁的爛肉!此刻的這張臉,正在露出詭異的表情,似乎是在向我笑著,又似乎是充滿了怨氣。


    “啊!!――”


    我終於控製不住的大叫了出來,同時整個人一下子向後樂曲,抽出了枕頭下麵的刀。刀鋒閃著寒光直直的對著那個恐怖的人。而我握著刀柄的手,卻在不能自已的顫抖著,渾身都仿佛被幾千隻螞蟻咬噬著一般,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然後我看清了眼前的這個人。


    他穿著一身破爛的捕頭的衣服,和我現在身上穿著的一模一樣。不過他的樣子卻有些怪,似乎整件衣服都顯得鬆鬆垮垮的。我猛然醒悟到,那不是衣物的鬆垮,而是他衣服包裹的肢體斷裂在裏麵,搖搖晃晃的垂著!因為他是被五馬分屍的!


    那兩個黑洞在定定的看著我,我蜷縮在床角,戰栗著,大口的喘著粗氣。突然,那個搖搖晃晃的身影猛的向我撲了過來!我一咬牙,心一橫,閉上眼睛狠狠的想那個家夥砍去。心想大不了拚個你死我活!


    感覺著刀鋒就要砍到那個人的身上的時候,突感感覺一空,仿佛那人憑空消失了一般。下一秒我整個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從床上重重的摔了下來。


    我猛的睜開了眼睛,才發現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我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然後緊張的環視著四周。一片死寂,章秉仍舊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我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坐起身。


    難道說剛才的一切都是夢?我驚魂未定的走下床,倒了一大碗酒灌了下去,然後打開門走到了大堂上。天已經開始有些蒙蒙亮了,四周的黑暗也漸漸的退散開來,清早那yin冷的晨霧開始漸漸的籠罩了過來。寒氣貼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顯得有些刺骨。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仍舊對剛才夢中的情景心有餘悸。那一切太真實了,現在似乎還可以嗅到那個慘死之人身上所散發的濃烈的血腥味。看來這覺是睡不踏實了,於是天亮之前我就坐在差房的椅子上,jing覺的打量著四周。


    這時章秉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吸著氣。然後看到我坐在旁邊,居然慘叫一聲整個人從椅子上翻了下去,最裏麵還惶恐的叫道:“總捕頭!別殺我!真的和我無關啊。”


    “章秉,是我。”我站起來將他扶了起來。章秉定睛一看是我,這才虛脫一般的喘了一口氣,顫抖的說道:“總捕頭,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夢裏的那個人出來了呢。”


    “你也夢到了?”我有些驚訝的看著他,然後把我在夢中見到的情景和章秉說了一遍。章秉越聽越驚奇,最後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大大的張著,半晌才對我說:“總捕頭,我和你夢到的一模一樣!”


    我有些傻掉了。難道真的有這麽古怪的事情?連做夢都能夢到同樣的事物。我不由得回想起白天那個衙役和我說的那番話,心裏麵突突的跳著。看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章秉揉了揉太陽**,輕輕的對我說道:“大家都說那是前一任總捕頭死的不甘心,亡魂前來索命的。”


    “那等天亮了我們請個高人做法來驅驅邪吧。”我若有所思的說道。


    第二天晌午,處理完了公事,我和章秉便到城郊的道觀請了一個道士。那道士一走進差房,就喃喃的自言自語道:“好重的怨氣,好重的怨氣啊。”


    “敢問道長,這怨氣可有化解的方法?”我問道。


    “容貧道試試。”那道長說道,然後從擺上案桌開始做法。但是就當道長抽出一張黃符貼在差房門上的一刹那,似乎有什麽東西一下子圈住了道士的脖子,隻見那道士慘叫著騰空而起,竟然飛上了房梁。事情突變,我和章秉都被這駭人的一幕嚇了一跳。道士在空中死命的掙紮著,兩條腿胡亂的踢著,雙手死命的扳著脖子上的什麽東西。漸漸的他的臉sè變得鐵青了起來,舌頭也伸了出來。之後那股力量好像突然之間消失了一般,道士便從房梁上重重的摔了下來,整個人砸在案桌上,拚命的咳嗽著,衝我們擺著手,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官爺,這生意我不做了,錢也不收你們的了......告辭!”然後趕忙收拾東西一溜煙的跑了出去,轉眼就沒影兒了。


    我和章秉呆呆的看著這鬧劇一般的一幕,不由得緊張的對視了一眼。看來這冤鬼的怨念著實強烈。我思忖了一陣,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人。於是我拍了拍章秉的肩膀說道:“我想到了一個人,你更我走一趟吧。”


    “是,總捕頭。我們去哪?”章秉問道。


    “王都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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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就找到我來了?”我斜著眼睛盯著捕神的問道,估計現在我臉上糾結的表情和那間屋子你的怨氣有一拚。


    捕神微微笑了一下,說:“我能想到的也就隻有季公子您了。”


    外麵的雨已經停了,車子仍舊搖搖晃晃的在雨後泥濘路上行前進著。天sè漸晚,卻有了一絲寒意。我裹緊了身上的衣物,問捕神:“喂,有沒有酒?”


    捕神看了看我,說道:“我從來沒有隨身攜帶酒的習慣,要不這樣吧,現在天sè已晚,連夜趕路畢竟不是好辦法,我們三個先找個客棧住下來吧。”然後敲了敲車梁,對外麵的人說道:“章秉,前麵是哪?”


    “回總捕頭,前麵有一家客棧。”章秉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那好,我們就在這裏休息一晚,明ri再趕路。”捕神說道。


    “好嘞。”


    馬車在客棧停了下來。我和捕神跳下車,外麵已經入夜了,夕陽的餘暉已經在天邊漸漸的消隱。章秉將馬車係好,跟著我們走進了客棧。客棧裏的人不是很多,隻有三桌客人。賬房在櫃台劈劈啪啪的打著算盤。小二見我們一行人進來了,急忙迎了過來,又看到捕神一身官衣打扮,馬上堆笑著問道:“官爺,幾位來點什麽?打尖兒還是住店?”


    “一間上房,然後燙一壺酒。”捕神說道,然後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好嘞,幾位稍等。”小二招呼了一聲就轉身跑到了廚房。我打量著四周,感覺怪怪的。然後不經意的看了一眼章秉,這小哥也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我依稀記得他好像和捕神說過他的體製特殊,於是我問他:“小哥,你怎麽了?”


    章秉緊閉著嘴巴搖了搖頭,臉sè有些蒼白。


    捕神看到他的樣子,湊過來低聲問我:“是不是這裏有些古怪?”我點了點頭,也低低的說道:“你看那邊的那桌客人。”然後指向最角落裏麵的那一桌。捕神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裏坐著四個人,在默默的吃著東西。角落的yin影恰到好處的遮擋住了燭火的光,以至於無法看清楚那四個人的容貌和表情,隻能從身形上看出來是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但是他們的穿著打扮卻很奇特,不像是正常人的打扮。


    “他們幾個有什麽不妥麽?”捕神打量著那桌人,狐疑的問道。


    我搖了搖頭,輕輕的說:“我也不知道,隻是感覺他們不對勁兒,哪裏不對勁兒說不好,總覺得不像是這個世界上的東西。”


    捕神的眼神一下子jing覺了起來,不由得坐直了脊背,虎視眈眈的盯著那桌人。我被捕神滑稽的舉動搞得忍俊不禁,急忙說道:“你也太緊張了吧?不會是被你們衙門的那隻鬼給嚇到了?”捕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轉過了頭。


    小二把酒還有小菜端了上來。我衝他招了招手,在他耳邊悄聲的問道:“小二,幫個忙。”


    “公子有什麽吩咐?”


    “你去幫我打聽一下角落裏的那桌人的來曆。”我指了指角落裏的那四個人,然後摸出一小錠銀子塞給了小二說道:“越快越好。”


    小二看到銀子,頓時笑逐顏開的說:“公子稍等!”之後便一溜煙的跑到賬房那裏耳語了起來。不一會的功夫便跑了回來對我說道:“回公子的話,那幾個人是從羌地而來前往洛陽做生意的。”


    “從羌地而來?”我小小的驚訝了一下,然後一種釋然的感覺油然而生。我對小二說:“沒事了,有什麽是我再找你。”


    “沒問題公子,隨叫隨到。”


    捕神湊過來問我:“他們幾個怎麽了?”


    我神秘的一笑,低聲說道:“幾個羌地來的商人,暫時沒有什麽。”


    “那你幹嘛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捕神白了我一眼,說道。


    “暫時不能說。”我搖了搖頭:“或許隻是巧合,他們隻是去洛陽做生意的。但是和那種人混在一起......”我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吧。”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捕神追問道。


    我看著yin影中的四個身影,麵sèyin沉的說道:“四個不祥之人。”然後便不再說話。捕神看著我的樣子,知道我要是不想說是一定不會說的,所以默默的喝起酒來,不再追問。章秉則仍舊jing覺的盯著那桌人。黑暗中,那桌沉默的人卻顯得與這飯堂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我有些諧謔的嘲諷道:“羌族的商人啊。”


    當晚我睡得不是很安穩,總覺得外麵有什麽嘈雜的聲音,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們便動身了。也許是一夜沒有睡好的緣故吧,一路上我的頭有些疼。臨走的時候我有意無意的瞄了一眼那四個羌族人,他們仍舊坐在那個yin冷的角落裏靜靜的吃著早飯。我冷笑一聲,便跟著捕神和章秉離開了。


    等我們到達安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空氣異常的悶熱。這倒是我第一次來到安郡這個地方,到沒有想象中那麽混亂,隻是街道上有些冷清,很少看到行人,就連那些商販都不常遇到。與其說是亂城,不如說是鬼城更恰當一些。那些空曠的街道被已經略顯毒辣的陽光曬得一片慘白,而兩旁的人家都房門緊閉,絲毫沒有生氣。


    “這裏從來都是這樣麽?”我問章秉。章秉是地地道道的安郡人,應該會有所了解。


    章秉點了點頭,說道:“其實也是這幾年開始吧,十年前還算比較好一點,隻是十年前發生了一次慘案,整條街的人家被殺了一半,之後大家便很少出門了。大家都盛傳這裏yin氣很重,有的時候白天都會見到亡魂。”


    “那你能感覺出來麽?”我問他。


    章秉不經意的打了個哆嗦,臉sè有點僵硬的點點頭,說:“有的時候可以看到。”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不再說話了。


    走進衙門,便感覺到一陣令人不安的寒意。一股yin風憑空升起在腳下,將我緊緊的包裹起來。cháo濕的水汽霎時間撲麵而來,同時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血腥。我微微的皺了皺眉頭。捕神轉過頭看著我,問道:“怎麽樣?”


    我搖了搖頭,低沉的說道:“很不好。”


    “那季公子能有辦法解決那個冤魂麽?”捕神有些擔憂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畢竟我還沒有見到那個亡魂。”我一麵環視著四周一麵說道:“這樣吧,今天晚上我也留下來,我倒是想看看那個隻會在夢裏出現的亡魂是什麽樣子的。”


    當夜。


    yin天,沒有月光,整個衙門都顯得有些死氣沉沉。差房裏,我,捕神還有章秉靜靜的坐在裏麵。適才我讓捕神和知縣大人請示過了,秘密的把衙門裏麵所有的衙役都撤了出去。所以,現在四周變得格外的寂靜,氣氛變得更加的壓抑了。房間昏暗的角落裏,似乎有著無數雙眼睛,在死死的盯著我們,那眼神中仿佛帶著無盡的哀怨。我若無其事的喝著捕神留下的那壇酒,時不時的將手中的折扇弄得嘩啦嘩啦直響。


    “你可真有雅興,隨身帶著折扇,你又不是什麽紈絝公子。”捕神對我手中的折扇嗤之以鼻,不屑的說道。


    “有什麽關係嗎。”我用調侃的口氣悠悠的說道:“又不是隻有紈絝子弟才能用折扇的。”我頓了頓,然後神秘的衝捕神眨了眨眼:“有的時候,折扇會發揮意想不到的功效的。”


    捕神被我的話弄得二丈和尚摸不清頭腦,隻能無奈的搖搖頭,不在同我講話。而章秉坐在那裏,卻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我看了看他,然後站起身關上了門,吹滅了蠟燭,打著嗬欠說道:“不早了,大家睡吧。今天又不是初一十五,估計那家夥是不會來的。”然後和衣坐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恍恍惚惚中,似乎很快的到了夢境。我睜開眼睛,發現窗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有了月光。銀灰sè的月光鋪灑在差房的地麵上,在地上投shè出一條頎長的影子。我看了看四周,捕神和衣而臥,在那張小榻上,而章秉則伏在桌子上,睡得很安穩。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夜晚特有的寒意一下子湧進了身體裏,全身的汗毛都微微的豎了起來,格外的愜意。我想站起身上外麵走一走,然後便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兒。一股莫名的不協調感湧入心頭,就想這月光之下的影子,靜靜的映照在地上一樣,一動不動。


    一動不動!


    我立刻醒悟到,我已經站了起來,但是這影子卻絲毫沒有任何的移動!窗外似乎起風了,不知道什麽被刮倒的聲音猛然敲碎了彌漫在四周的那死一般的寂靜。然後漸漸的,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窗子外麵搖搖晃晃,擺來擺去的。而且影子變得越來越清晰了!漸漸的,我看出來了――


    那是一個猙獰著的張牙舞爪的人影!


    而且那個人影極為怪異,仿佛他的四肢都是脫節的一樣,隨著他的動作甩來甩去的!我急忙衝過去打開了房門,門外什麽都沒有,隻有那陣陣肆虐的yin風,和低低繚繞的怒吼。我關上了門,然後剛要轉身,就感覺背麵突然多了一個人。


    那個人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吹在我的脖子上,散發著強烈的腐臭味。我猛地回過頭,眼前果然是那個捕神描述給我的那個被撕得很慘的總捕頭!就連那空洞的眼眶和腐爛的嘴唇都一模一樣!他用哀怨的聲音對我說道:“你當著我的路,我出不去啊!!!!”


    我突然冷笑一聲,手中的折扇突然刺出。就在折扇接觸到那已經腐爛得不堪的人的時候,突然綻開一陣刺眼的光芒!那人慘叫著後退幾步,然後四周的夢境開始一點點的瓦解,就像是布匹被撕扯開一般,化成碎片紛紛剝落,然後溶解在空氣中。我的手猛的向前一探,握住前麵那人的手腕,猙獰的對他笑道:“看來我猜得沒錯,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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