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宋剛的猜測又一次驗證了。市委做出了決定,還下了文,文件是《關於我市黨政幹部作風整頓的若幹規定》,文件一下,他真是雷厲風行,當晚就來了一個突然襲擊,把幾個打麻將牌的局長逮個正著,隨行還有市電視台的記者,那幾個局長的尊容反反複複在電視裏播送。


    王興福親自帶領一群公安人員抓賭了,他這一抓呀,抓出了名氣,也把幾個處級幹部帶了進去。處級幹部裏有畜牧局的梁局長、農業局的孟局長、林業局的曠局長。全部是宋剛分管的局長們。


    紅頭文件是王興福抓賭的那天下的,在抓賭的現場,幾個局長在那裏示眾,王興福對著鏡頭滔滔不絕地說:“現在,我們的幹部作風問題相當嚴重,我們有愧於人民對我們的期望……你們看,這些人,都是我們的局長啊,竟然在賓館裏開房打麻將賭博。今天,市委已經下決心狠抓作風建設,我們竟然有這麽多的領導幹部頂風作亂……我們的市級領導也有責任,一個係統出問題,難道我們的分管領導不應該負責嗎?同誌們呀,引以為戒……這次,市委的決心很大,對違反規定的嚴肅處理,也希望全市市民積極參與這項活動中來,監督、舉報……”


    明白人一看,這分管領導指的就是宋剛,畜牧局、農業局、林業局,都是宋剛農業口的,自然,這“應該負責”的人就是宋剛了。


    宋剛看著電視,微笑地看著王興福亢奮的臉,心想,出風頭吧,盡量出,今天查了打牌的,明天看你又是什麽招。


    隨後的幾天,王興福又玩起了真家夥,和組織部的幹部在一家酒店門口,當場堵住了一群客人,講外地話的人一一放過,把幾個臉熟的副處以上的官員堵個正著,因為,他們滿口的酒氣。


    顯然,他們違反了上班期間不能喝酒的規定,幾分鍾後電視台的記者趕了過來,開始了拍攝,似乎,他們就埋伏在不遠處。


    又是長篇大論的演講,他對著電視鏡頭,狠狠地嗬斥著他們,並明確表示,將對他們進行嚴肅地處理。


    這一畫麵才結束,接著鏡頭又一轉,王興福出現在洗腳城了,又有幾個官員被王興福逮住了,他們在上班期間從洗腳城出來。很快,鏡頭裏的王興福又出現在了米羅咖啡廳,兩個科級官員被逮住,他們同樣是在上班期間被王興福逮著了。


    一連幾天,王興福手裏逮住了違反市委下達的文件的官員已經不下二十人,最出格的是林業局副局長薛某人,他在賓館的房間裏和情人開房,這條新聞迅速地在全市傳開。


    一時,王興福名聲鶴起,成為臨江市出鏡率最高的官員。最近,王興福春風滿麵,頻頻地出現在電視鏡頭中,市民茶餘飯後的話題都是圍繞王興福副書記議論開了,人們都對這包公式的人物讚賞不已,“我們臨江市出了個包青天。”


    可是,臨江市的官員們卻是惶惶不可終日,搞個什麽活動都是小心翼翼,和做賊差不多。當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漸漸,郊外的餐館、娛樂場所生意火紅。


    可是,不久,王興福的觸角又伸到了郊外,又有幾個官員被王興福逮住。這樣,落網的幹部已經達到了三十幾個。


    王興福這一行動在臨江可謂是家喻戶曉,王興福的大名在臨江可謂是如雷貫耳。民眾說,臨江出了個好官,官場呢?都閉口不言。


    那些被逮住的人覺得冤,但又無可奈何地賠了小心又請人說情,求爺爺、拜奶奶,希望王興福手下留情。王興福一口堅毅、幹脆的回答:“決不手軟,按照有關規定,該處分的處分,該撤職的撤職。”


    賀新國和郭開興那裏,自然不斷有人來求情了,郭開興“哈哈”“嗬嗬”地打著官腔,“哈哈,嗬嗬”幾聲,沒有了下文,要是被問得急了,就丟上一句話:“你們去找找新國書記吧,那是市委的文件規定,也是市委抓的人,我不好多說。”


    賀新國呢?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誰叫你違反製度和規定?自認倒黴吧,我個人有什麽辦法?我既然任命你們了,那不是在重任你們嗎?我的心情你們還不知道?再說,市委還沒開會商量,看著辦吧。事是你們自個兒犯的,我隻能盡量讓處分減輕點。但是,碰到了風口浪尖上,我隻能這樣了。”


    “這樣了”是指什麽呢?盡量減輕呢還是照章辦事?含糊其辭。


    那位姓梁的副局長很委屈,他哭喪著臉說:“書記,我真的不是亂來,我老婆死了幾年,人家介紹我認識個女朋友,日子也不是一兩天了,開開房也不是很過分的事,硬在我頭上加上個‘嫖’字,那我不服呀?”


    “不服?你們打結婚證了嗎?”賀新國說,“當然,情,有可原,但法,就那個了。好吧,別再多說了,我會考慮這問題的。”


    更多的人說,我們感覺是被人陷害了,我們在哪裏吃飯,怎麽就知道了?似乎是被跟蹤了一樣。書記,有人故意在陷害我們呢。


    “陷害?誰陷害你們了?是市委害你們嗎?是王興福害你們嗎?”賀新國說,“你們不要亂講,王副書記對你們有仇?他不是在執行檢查,督促文件的執行嗎?”


    那些人講:“怎麽就主要是農業口的人被抓呢,大部分都是農業口的,好像農業口的走到哪裏都有人跟著似的。”


    還有人說:“我們是陪客呀,上麵來領導檢查了,不喝兩杯酒那怎麽說得過呢?當然,這些領導隻是廳局級的部門領導,可人家管著我們那,不招待好,我們的工作就被否了。所以,這也是工作的需要呀。”


    “嗯嗯。”“嗬嗬”這就是回答,求情的人急了,說:“那我們招待客人怎麽個招待法呀,文件上麵也沒規定。”


    同樣,賀新國也有被問急了的時候,他說:“哎呀,我有什麽法子?槍打出頭鳥,誰叫你時運不好,捧在槍口上?你問我,我問誰?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複雜著呢。我盡力吧,盡力。你們也別煩我了,我說了盡力就行了。”


    既然是農業口的人被抓的多,自然,到宋剛那裏求情的、訴苦的、叫冤的人絡繹不絕。他們雖沒明著對宋剛說,王興福,他這不是故意整您的坨嗎?但話裏頭明明是有這意思。


    宋剛隻是笑笑,“嗬嗬”不斷,偶然他也會笑著說,你們這些混賬家夥,讓我宋剛難堪,現在還好意思來向我求情?我向誰求情去?再說,你們頂風違紀,回去給我反省著吧。反省清楚啦,再來求情,我會給你們一個答複的。


    仍然有人沒有聽懂宋剛的話,畜牧局的梁局長急切地問:“我們陪省廳裏規財處的周處長,想爭取良種豬的示範基地,我們這也是為了工作吧?我平常還不想喝酒呢。好,這次是項目沒爭到,我也傷了身子,還要挨處分,還不知是記過呢還是警告,放在檔案裏丟人,特別感到委屈。”


    “記過?警告?”宋剛說,“如果僅僅是記過、警告就好了,隻怕沒這麽簡單吧?”


    “難道還撤職?”梁局長大聲說,“我們違反了那一條紀律?我不服。”


    宋剛說:“違反了那一條紀律?違反了市委的決定,你是誰人命的?你不服?那石頭打天呀?告訴你們吧,這次,隻怕我宋剛也沒法子保護你們了。”


    事情果然如此,市委準備開會討論這事,不是討論撤不撤職的問題,而是討論誰接手的事,組織部來征求宋剛的意見。他們拿著一份名單給宋剛看,宋剛一看,微微有些吃驚,上麵寫著:誰誰誰接任某局長,誰又接任某局長。最後,問宋剛有沒有意見。


    宋剛問:“你們這是來真的呀?”


    組織部的人說:“是呀,當然是來真啦?”


    宋剛又問:“給他們撤職處分?紀委的意思呢?他們會同意?”


    組織部的人說:“紀委不是在市委的領導下嗎?他們會有什麽意見?不過,這些人按紀律處分條例實在也夠不上撤職處分,所以,紀委也不另外給什麽紀律處分了,交組織部處理。”


    宋剛明白了,反正這次被王興福逮著的人都是就地免職,沒得商量的餘地了。


    宋剛“嘿嘿”地笑著說:“你們市委這次來真家夥了,我宋剛沒什麽說的。至於人員的安排,你們也別問我,反正都是你們組織部門的事,有些人才上任一個多月,過了一把正職癮,試了試味兒,夠了,這輩子到底也做了一回正處級實職一把手,我宋剛不想多說什麽,說了也沒的用。”


    組織部門的領導聽宋剛話裏有話,想繼續問問宋剛內心是怎麽想的,宋剛幹脆閉口不言。組織部的領導急了,這些任命的人大多是宋剛直管的單位,應該要征求他的意見,他現在閉口不言,顯然是有不同的看法,忙問:“宋剛副市長,你也得表示一下對這些候選人的看法吧?”


    宋剛看組織部的人急了,笑著說:“你們也別征求我的意見了,我又不是一輩子就管著農業口,用人的事是你們市委的本分。而我的本分是,你們給我什麽材料,我就做什麽菜,給我山鮮海味呢,我就整出一桌大餐來,給我白菜蘿卜,那我就做一桌農家飯菜,反正是白菜蘿卜各有所愛唄。”


    組織部領導明白了,這次大換人,主要是農業口的,明擺著是整宋剛,是說宋剛沒有管好自己的部門,心裏有氣。


    組織部領導說,我們理解您的苦衷,不過呢,我們也是沒辦法,上麵*著來了,我們做事的有什麽法子?也希望宋副市長您理解我們的苦衷。


    宋剛說,千萬別這麽想,我沒對組織部門有看法,更沒對市委有什麽看法,我也沒有覺得我自己會有什麽委屈和麻煩,倒是替你們擔心,替市委擔心。


    組織部門的領導聽他這麽一說,心裏也是一驚,對呀,這次處分的人裏,有不少人是有背景的,人家怪罪下來,真還有些難辦。但一想,關我們什麽事?怪就怪兩位一把手吧。於是說:“那些事我們放在一邊,我們隻討論現在的人選問題,天塌下來有高子頂著。您隻看這些人選你有沒有看法。”


    宋剛說:“話既然說到這份上,那我就表個態吧,我既不讚成也不反對。怎麽整,我宋剛都不會有意見。”


    仍然還是說氣話,組織部門說,您別生氣了,誰不知道王興福這人魯莽?他現在位高權重,又管著組織人事。


    宋剛笑了笑,說:“對事不對人,我不說人家怎麽怎麽啦,他既然管著這一塊,我更不好說了。隨便怎麽安排,你們用人又不是沒把白癡用在重要崗位上的,多著呢,再多幾個也無所謂。”


    組織部的人有些悻悻,說:“用人是有很多難處,關係要照顧、平衡要搞、人的能力評價也各有各的看法,很多因素,有些人是不怎麽樣。唉,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宋剛說:“是呀,白癡也能當重任,所以呀,你們怎麽用人我說有什麽用?你們硬是要我提看法,我提的看法有什麽價值?張三是打招呼上的、李四是走後門上的、王五是搞平衡上的,槍有槍路,耙有耙路。幾時能夠真正選一些有能力的人上來喲?”


    “我們這本經難念啊,希望您理解。”


    宋剛說:“知道,這本經難念,所以,我不提我的看法了。怎麽安排我都沒有意見,真的,不是敷衍了事。希望你們也理解我,我這次也處於尷尬的境界,我能多說什麽嗎?”


    組織部的人說:“能理解就好,我們也是沒辦法。”


    組織部的人算是征求了宋剛的意見,隻是這意見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東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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