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衝手按著頭低聲喃喃說著什麽,崔明勳眼歪口斜的看著棋盤似乎還有什麽辦法能把局麵撈回來。


    “沒救了。”蘇羽搖了搖頭,“我現在才知道,天底下最可怕的是人心。今天學了一招。”


    樸正祥九段被一個無名老頭殺的大敗的消息在網上傳得很快。主要是那些把身家性命都押上去的人們在不斷的傳播這個消息。


    更可怕的是,有人,也許是聶道場的小朋友們在下棋的時候漏了口風,讓同誌們知道了竟然是七九段對一個老頭!


    這個消息就是炸彈,炸得明月網上一片人仰馬翻。大多數人開始咒罵七九段,然後更多的人開始好奇誰是天下第一老鬼。


    有人從ip上尋找線索,發現這是個韓國的ip,所以推斷是老曹。


    很快就有人否定:不對,老曹可沒這麽大本事能頂住葫蘆娃們的輪番狂攻,前麵布局時候那些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算得清楚地。


    “那是誰?”剛從四川探親回來的古力看著電腦上保存下來的棋譜大驚失色,“鬼神一般!”


    “你是說一根藤上七朵花號稱窩裏反之王的葫蘆兄弟們,還是這個天下第一老鬼?”蘇羽笑得哼哼唧唧的。


    “葫蘆兄弟?”古力愣了一下,“七個人?我隻知道這是樸正祥。”


    “不隻一個。”蘇羽把棋譜打印出來,“你想聽聽這些名字麽?”


    “興趣不大。”古力看著棋譜眉毛都揚起來了,“我對這個老鬼更感興趣。”


    蘇羽抿著嘴唇看看左右:“你見過這個老頭。”


    我見過的老頭?古力愕然:“誰?”


    “300萬日元!”陳衝站在崔明勳麵前伸出三根手指兩眼血紅,“整整300萬!”


    “你哭什麽!”崔明勳輸了棋也不好受,但腦子至少比陳衝清醒得多,“老頭死了,這錢不還都是你的麽?”


    “不是啊!”陳衝跺腳,“就算老頭贏了,錢也打到金善雅的帳號上!”


    “哦,見麵禮啊。”崔明勳若有所思,端著下巴看天花板。


    什麽見麵禮?陳衝聽這話頭不對了,臉上忽紅忽白的變顏色。


    崔明勳看了他一眼,背著手搖著頭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嘴裏麵還絮絮叨叨,說著一些陳衝聽不懂的方言土語。


    韓國人的方言,有時候也是很可怕的。崔明勳念叨的方言在陳衝的耳朵裏,就跟福建人說普通話一樣。


    這裏並不是說福建人的語音不好,其實那才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語言,就說那個平上去入的“入”音,也隻有南方才有,北方早就消失了。


    陳衝一頭霧水的睡覺,一頭霧水的醒來,一頭霧水的走進對局室,然後把昨天丟掉整整333萬日元的怨氣全都撒到了崔明勳頭上。


    看比賽的小善雅有些擔心:“這樣子亂殺,會不會出問題?”


    “亂?”老頭冷笑三聲,“要是亂,那為啥到現在誰都沒死大龍?”


    金善雅若有所思,看了一會兒問:“那是不是,這盤棋最後會收官?”


    “大殺小輸贏。”老頭點了點頭,笑咪咪的問金善雅,“你算清楚了麽?”


    你說呢?金善雅同樣的目光回視老頭:“您呢?”


    “唉,老了……”老頭畢竟奔七十的人了,境界雖高可有些地方終究是有心無力,望著棋盤上一團一團滾在一起的棋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算不清了。想不到,我施某人竟然也有算不清楚的地方了。”


    所以才要收徒弟,才要靠徒弟把自己的衣缽傳下去。老頭在這個世界沒兒沒女,幾乎已經把陳衝當成兒子看了,也就等著自己西遊的那一天讓這個徒弟給自己打幡抱罐了。


    “咱們去買東西吧。”老頭心中一動,也不管電視上的陳衝還在苦苦思考,拉著金善雅往外走。


    金善雅莫名其妙:“買什麽去?”


    “布匹啊,衣服啊,諸如此類。”


    買這些幹什麽?要開裁縫鋪麽?可這東西也太……金善雅看著自己車後座上那些大白布,絞盡了腦汁也不知道這是幹什麽。


    還沒完!晃悠晃悠的,老頭又把金善雅領到綢緞莊裏了,指指點點的開始裁布。


    裁的這叫什麽布?金善雅沒來過這裏,來之前也不知道這裏是中國人開的綢緞店,那些隻用來日常交流的漢語顯然不夠聽明白什麽叫金剛經陀羅經,什麽叫高筒水襪子什麽叫含枚。


    花裏胡哨的東西,幹什麽用的?問老頭老頭也不說話,金善雅自然不會去問家裏常見的另外一個華人梁靜文,打定主意等陳衝回來要好好的問一問。


    陳衝回不去。第二天他就要飛到廣州去參加應氏杯的選拔。已經丟了數百萬日元了,應氏杯就絕對不能再丟了。


    至少也要打進決賽圈。應氏杯一向有圍棋中的世界杯一說,獎金額度一直是世界第一,隻要打進決賽圈就有不少錢拿,向來是三國棋手的世界比賽首選。


    “簡直就是冠軍聯賽啊。”崔明勳和陳衝同路,嘖嘖不絕的給他介紹應氏杯,“當年應老爺子,我是見過的。老人家一片丹心為圍棋,拋卻頭顱全不惜……嗯,那個,我的意思是,很了不起啊!”


    但為什麽要在廣州進行預選呢?光州不好麽?飛過去需要半天的工夫,陳衝對飛機上提供的午餐一點胃口都沒有,餓著到了廣州之後,被組委會接進了酒店。


    聽說陳衝晚上沒吃飯是餓著肚子來的,打先頭的徐奉洙立刻帶著兩個人到餐廳去:“隨便點,別給中國人省錢。”


    同樣沒吃多少東西的崔明勳歡呼一聲坐在那開始看菜譜,盡管看不懂也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陳衝的臉色卻有些不好看了。


    徐奉洙怔了一下打個哈哈:“來來來,坐坐坐,今天我請你們吃廣東大菜如何?”


    陳衝無不可,於是徐奉洙挽袖子在菜譜上指指點點:“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再來三大紮啤酒。”


    龍虎鬥?紅燒果子狸?麻辣小龍蝦?陳衝並不知道徐奉洙其實也不認識漢字隻是看著哪道菜的圖片好看就點那個,呆住了:英雄……


    小龍蝦是可以吃的。等菜上齊了,陳衝要了點餅就著啤酒吃龍蝦,對另兩道菜看都不看一眼。


    “嚐嚐這個,這個味道不錯的。”崔明勳不知道他幹嗎隻吃龍蝦,很好心的把果子狸往陳衝這邊推。


    陳衝不能理解為什麽在這家酒店裏竟然還有果子狸賣,但03年那一場讓全中國顫抖的傳染病讓他多年不敢在外麵吃火鍋,現在看見了罪魁禍首更是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你為什麽不吃這個東西?”徐奉洙夾了一筷子果子狸肉放在嘴裏嚼,“蠻香的。”


    陳衝用帶有極大畏懼感的眼神看著徐奉洙的嘴巴:“你知道你在吃什麽麽?”


    “無所謂,我們連狗肉都吃,這是什麽肉又有什麽關係?”崔明勳也覺得這東西很好,甚至打算打包一份郵寄回家給爹媽嚐嚐。


    陳衝咽了口唾沫:“你們知道2003年時候,有一場非典型性肺炎麽?”


    “知道啊。”徐奉洙不以為意,繼續往嘴裏塞果子狸,“怎麽了?”


    “那你們也知道是果子狸傳染的非典吧?”陳衝的話說到這個地步上,崔明勳的臉已經有些變色了:“你是說……”


    陳衝指了指那個菜盆:“你們吃的就是。”


    酒店經理做了無數保證說了無數好話,才算是讓徐奉洙從飛向火星的境界回歸人間。


    “你為什麽不早說!”徐奉洙和崔明勳痛心疾首恨不得把胃從肚子裏掏出來洗,“你為什麽不早說!”


    這話聽著耳熟。陳衝也是一臉苦相:“看您老人家點得這麽痛快,我以為你知道。”


    徐奉洙氣不打一處來:“那你多說一句話會得非典啊!”


    對於這個問題,崔明勳不打算多追究,他研究的是另外一盤菜:“陳衝,這個東西是什麽?酸酸的……”


    “龍虎鬥麽,貓和蛇。”


    韓國人對這兩樣東西倒不反感,但兩個人很默契的要了幾張大餅開始吃麻辣小龍蝦。崔明勳還嫌不辣,在詢問了陳衝之後要了一盆水煮魚。


    然後他看著桌子上的紅油洗臉盆發呆。


    “這麽多?”崔明勳楞了許久。


    “你沒吃過水煮魚麽?”陳衝嚐了一口,覺得是老家的味道,很懷念。


    “吃過。”崔明勳還在發呆。


    “那你還發呆幹什麽?”陳衝吃水煮魚是習慣了,就像北京人早點吃鹵煮和炒肝、天津人早點吃煎餅果子和鍋巴菜一樣,一筷子下去撈起一大塊魚肉不散不掉直接送進嘴裏。


    “怎麽這麽多?”崔明勳以前不知道在哪吃的水煮魚,“不是3兩一份麽?”


    “誰告訴你的!”陳衝把小龍蝦扔到一旁,就著餅開始吃魚,“我親自挑的魚,5斤多的大鯰魚。”


    徐奉洙也繃不住了:“你要這麽大的幹什麽?三個人吃,撐死了怎麽辦?”


    “這個是最小的。”陳衝小聲地說,“吃不了,咱帶回去,晚上當宵夜。”


    就這麽定了。果子狸和龍虎鬥一起打包!老子不吃也不能白扔。徐奉洙是個過日子的男人,大手一揮拎著三個塑料袋回房間慢慢品味。


    陳衝很輕鬆的衝過了應氏杯第三輪預選,一刀連一刀砍的淡路修三九段滿盤零落,大勝之後心情暢快跑到徐奉洙房間從冰箱裏翻出來那袋水煮魚,熱了熱開瓶啤酒自斟自飲,喝到爽出還要唱兩句表達一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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