兌水、洗頭,江豹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苦力強的頭上。


    江豹邊洗邊問:“強哥,我看你扛麻袋的時候,步子那麽穩健,是不是練過下盤功夫?”


    苦力強先是一愣,然後下意識地否認:“兄得,我哪會嘛功夫?”


    嘴裏這麽說,他的大腦卻不由自主地回憶起當年練習十二路潭腿的場景。


    苦力強不到十歲就跟著北方武術名家鞏劍臣練武,短短十年,就把十二路潭腿練得出神入化。此後,他隻身闖蕩江湖,多經曆練,逐漸躋身一流高手之列。


    當年被師父嚴格訓導的一幕幕恍如昨日。


    “頭路出馬一條鞭,二路十字鬼扯鑽,三路劈砸車輪勢,四路斜踢撐抹攔,五路獅子雙戲水,六路勾劈扭單鞭,七路鳳凰雙展翅,八路轉金凳朝天,九路擒龍奪玉帶,十路喜鵲登梅尖,十一路風擺荷葉腿,十二路鴛鴦巧連環。”


    潭腿的十二路各有所長,鞏劍臣的教誨曆曆在目。


    習武、決鬥、生死相搏的片段像電影一樣在苦力強的腦海中閃過,同時也被江豹複製下來,“粘貼”於自己的記憶中。


    苦力強哪裏知道,他獲得一個新發型的同時,已經培養出一個潭腿的新弟子。


    此時的江豹,因為遠遠達不到苦力強當年的訓練強度,所以力量和柔韌性不如他,但是在實戰經驗和對功夫的理解上則完全繼承了苦力強的記憶。


    “兄得,給你錢!”苦力強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精神了許多,十分滿意,立即掏出一個五毛的銅子。


    “強哥,我說了不要錢的!”


    “我也說了,免費的頭我不剃!”


    見苦力強執意要付錢,江豹隻好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送走苦力強,江豹抑製著興奮的心情,若無其事地守在剃頭鋪子裏。


    隻要沒有人來剃頭,他就偷偷地練習壓腿、單足平衡、蹲起、馬步等腿法基本功。


    晚上,還沒到十點,江豹就鎖了門,他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把剛剛學到的潭腿練習一遍。


    豬籠城寨地處香江市的市郊,在它的北邊是一個被人血染紅的法場。前清時,留著辮子的劊子手在這裏用鬼頭刀砍下犯人的腦袋。到了現在,則是戴著軍帽的士兵用漢陽造打爆犯人的腦殼。


    法場上長滿了野草和野花,大概是吸收了人血的營養,草和花都十分繁茂。


    這個地方,到了晚上,一般人不敢走近。


    以前的醬爆也不敢過來玩,但是江豹就不在乎了。受過高等教育的他,不相信這裏有鬼。再說了,隻有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練武,才不會被別人看到。


    一條鞭、鬼扯鑽、車輪勢、撐抹攔……江豹練了一遍又一遍。


    幾個小時之後,江豹累得躺在地上不想動彈。


    就在這時,他的腦海中突然傳過來一個信息:“十二路潭腿入門,外家三流武者!”


    他一個激靈,從地上坐起:“這是我現在的境界嗎?”


    以他有限的見識,潭腿的確應該屬於外家功夫。他才剛練一天,記住了所有動作,再加上有些基本功的底子,也隻能算得上入門。


    他記得,《功夫》中有這樣的劇情,天殘和地殘在斧頭幫的老巢裏有這樣的台詞:“十二路潭腿、洪家鐵線拳、五郎八卦棍,這三人先前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苦力強練了十多年才躋身一流高手,江豹隻練了一天,就入了門,成了三流武者。雖然與一流高手差了兩個等級,他仍然沾沾自喜。


    “今天不練了,回去睡覺,明晚再來!”江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城寨,隨便洗了洗就上床睡覺。


    江豹從淩晨四點多一覺睡到上午十點才起床開門,洗漱之後,來到油炸鬼的鋪子吃早點。


    恰好牙醫老許也在,這家夥一邊吃飯,一邊拿著報紙在看。


    江豹先和油炸鬼打個招呼,又盛了一碗粥,拿了兩根油條,坐到老許的身邊:“許哥,今天有什麽新聞?”


    老許指著報紙上模糊的照片:“狄督軍又打一個大勝仗,已經把姚胡子趕出兩廣哩。嶺南從此天下太平噻!”


    江豹心中一愣:“狄督軍?姚胡子?這都是些什麽鬼?”


    醬爆是個從來不關心國家大事的人,江豹從他的記憶中,根本找不到相關的信息。


    江豹從地球帶來的記憶中,也隻有清末以來的割據混戰,並沒有哪個姓狄的督軍和人稱“姚胡子”的軍閥。


    “看來,我有必要多收集一點資料,深入地了解這個世界!”


    這時,老許問道:“醬爆,狄督軍打了勝仗,你不高興?”


    “高興,當然高興,哈哈!”江豹不失尷尬地大笑。


    “你小子真沒有見識,連國家大事都不上心。聽好了,我給你講一講。這個狄督軍,是我們香江的梟雄……”


    江豹豎起耳朵聽,不放過一個細微的信息,以至於麵前的粥都涼了……


    吃罷早飯,江豹回到剃頭鋪,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就出了豬籠城寨。


    他要到大街上走走,用自己的眼光來觀察這個世界,順便再買點報紙和書刊來看,了解天下大勢。


    至於剃頭鋪的營生,他不打算一天到晚地守著,指望這個,連溫飽都難以為繼。


    反正有了八百塊錢打底,他暫時不用為吃飯發愁,先看看能不能做點別的。


    從城寨的大門向南走,經過一片名叫“陳厝”的貧民區。說是貧民區,其實這裏的人比豬籠城寨的房客還強一點,至少他們還有供自己棲身的一兩間破舊瓦房。


    過了陳厝,乘坐二路電車來到市區的東部,前麵就是香江市頗具異域風情的伊麗莎白路。


    早些年,大清國走下坡路,來自歐洲的蠅國人依靠強大的實力,控製了香江。


    蠅國人下大力氣要改造香江,不僅引進了大學、工部局、證券交易所等洋機構,還拓寬並延長了一條廢馬路,直通海邊碼頭,並命名為伊麗莎白路。


    洋人們在伊麗莎白路兩邊建了很多歐式建築,從那以後,香江就成了一個國際性的大都市。


    後來,狄督軍橫空出世,割據兩廣,從蠅國人手裏搶回香江。因為他需要香江各方勢力的支持,就沒有趕走在這裏做生意的歐洲人。


    以上這些信息,江豹都是剛剛從牙醫老許那裏聽來的。他覺得老許的話裏難免有誇大或者虛構的成分,想要真正了解這個世界,還是自己身體力行。


    在任何人看來,伊麗莎白路與豬籠城寨都完全是兩個世界。


    寬闊平坦的馬路上跑著小轎車、電車、黃包車、自行車,西裝革履、金絲眼鏡的男士和燙發、旗袍、高跟鞋的摩登女郎在街頭悠然漫步,酒樓、賭場、銀行、當鋪、電影院鱗次櫛比。


    江豹在大街上走了一圈,感覺也就是地球的上個世紀初的風土人情。想要確定具體年代,還要看看最近發生了哪些大事件。


    恰好妓院旁邊的巷子裏有個書報亭,亭前掛著牌子,上麵有十個大字——“兩毛錢,新舊報刊看一天”,下麵還有四個小字——“不能帶走”。


    江豹頗有些肉痛地遞給看亭人兩毛錢,然後拿了幾張報紙,在亭子前的矮凳上坐下,專心看報。


    報紙上雖然有很多繁體字,卻難不倒江豹,他基本上全認識。


    老許說的果然不假,江豹拿的幾張報紙的頭條都是狄督軍的消息,要麽是打勝仗,要麽是體察民情,要麽是接見富商。


    此外,還有國內外大事,國內有姚胡子盤踞兩湖,張麻子占東三省;國際上也是風雲變幻,東亞有東瀛虎視眈眈,歐洲蠅國稱霸,北美洲花旗國崛起,等等。


    “花旗國就是黴麗奸,這個我知道;蠅國應該就是英格爛吧?誰翻譯的,真是個人才!”


    “這世界,與我穿越前的認知相差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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