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楚狄離她太近,近到她一抬頭就差點撞上了他的下巴,林向晚還真以為自己是做夢做迷糊了。


    “你怎麽在這兒?”她問,嗓子還沒好,聲音跟破鑼一樣。


    楚狄聽了先是一笑,而後神情就落寞下來,眼神裏掩飾不住的悲傷。


    仿佛,笑隻是一瞬,而悲,才是永恒的。


    林向晚大病一場,瘦得可以用形銷骨立來形容,一張臉縮得隻有巴掌大小,顯得眼睛尤其的大,像是濃縮的兩口深井,讓人一看就會陷進去。


    楚狄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他伸出手,想要撫摸一下林向晚的頭發,但不知又想到了什麽,手就懸在了半空中。


    林向晚覺得自己眼睛酸脹的難受,她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於是幹脆地抓住了楚狄的手,將自己的臉貼在他的掌心中。


    “你這個混蛋!蠢貨!”她輕聲的罵著,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溫熱的淚水仿佛某種腐蝕性的液體,從楚狄掌心的皮膚滲透到骨肉之中,一直刺疼了他的心,他的靈魂。


    “我不該來的。”楚狄低聲說,聲音裏已經有了悔意。


    林向晚怕他離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你該走!你敢邁出這個門一步,我就從這裏跳出去!”


    楚狄,“這裏是一樓。”


    林向晚本來隻是在默默流淚,聽到他的話,終於大哭出來,“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要取笑我!姓楚的你還是不是人?我為了你命都搭進去半條,難道真的要看我死在你麵前,你才滿意?!你這人怎麽這麽狠的心?我為你生了幾個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結果才出了點屁事兒,你就要把我們娘兒幾個都撇出去,敢情你是成全了自己的好名聲,讓我當那沒心沒肺的是吧?我告訴你,沒門!”


    林向晚這一席話頗有些潑婦撒潑的盡頭,可實際上她心裏比誰都沒底。


    她太了解楚狄,知道這個男人有多倔強,他要是打定了主意的事情,任誰也沒辦法更改,小事尚且如此,何況是生死大事。


    現在林向晚所能做的,隻有他與她十年的感情,這虛無縹緲的愛,是她唯一能依仗的。


    過了一會兒,楚狄沒有動,見他沒走,林向晚心裏踏實了些,可他又一直不說話,讓她的心隻能懸在半空中,不能落到實處。


    “楚狄,別走,別拋下我一個人。你當初怎麽答應我的,怎麽答應葉楠的,難道你都不記得了麽?你說要照顧我一輩子的,我的一輩子還剩那麽多時間,你怎麽能扔下我不管?”林向晚的聲音和她的心一樣,支離破碎,“從一開始,你就總想著守著我,怎麽能不讓我受傷害,可你有沒有想過,我根本不是個玻璃人兒,我比一般女人要堅強的多。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要故意傷害我,把我推得遠遠的?你是不是怕你……到了那時會控製不住自己會傷了我?”


    “楚狄,我給你撂句話,以前我不知道這事,你走也就走了。可是現在我知道了……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也不獨活!”


    她說得咬牙切齒,楚狄仿佛看到了那絕決的一幕,心中不由得大驚道,“你胡說什麽?!我們都不在了,孩子怎麽辦!?”


    “家裏有錢,有房子,還有沈士君一家照顧,孩子們會好好長大。安安有葉楠有楚昊,沒人會欺負了她。”林向晚一抹臉,神情是久違的狠戾,“他們要是怪我,那就怪吧,反正我那時候也早就化成灰了,聽不見敢瞧不見。我不管別人怎麽看我,我隻要跟著你。”


    你活著,我跟著你,是你的妻。


    你死了,我也跟著你,和你煙消雲散。


    楚狄也是很多年沒有看過林向晚發狠的樣子了,以前她恨他,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時候,她也沒露出這麽凶狠的模樣,如今日子過得太平了,卻因為他激出了她心裏的血性。


    他有些心疼,有些難過,又有點開心。


    過了這麽久,他對她來說,還是這麽重要。


    “別說傻話,不管我怎麽樣,你得好好活著,聽見了麽?”楚狄五味雜陳地回身,將林向晚緊緊地抱在懷中。


    他心裏罵了自己無數次,明明已經做了決定,狠心看她從樓梯上摔下去,他都沒有伸手,可是現在……


    “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林向晚抽了抽鼻子,不快的嘟囔著。“姓楚的,你還欠我一個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阿晚。”楚狄俯下身,聲音裏有說不出的愧疚。“可是我沒別的辦法……”


    這話沒頭沒尾的,可他們倆個人都心知肚明。


    那個孩子是注定不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楚狄中了病毒,導致胚胎的質量會很不好,不是因為林向晚從樓梯上滑倒,他也挨不到自然分娩的那一天。


    可讓林向晚難過的,不僅僅是失去孩子這件事,還有楚狄的態度。


    “對不起……對不起……”楚狄不知說了多少個對不起,直到林向晚再次昏睡過去。


    這幾個月,她的身體接連受到創傷,她的精力成了強弩之末,再經不得一點風吹雨打。


    楚狄守著林向晚,一守就是一夜。


    第二天清晨,林向晚醒來時,楚狄正在被主治醫訓斥,明明是無菌病房,卻跑進去這麽大一個細菌源,主治醫不惱火才怪。


    聽著一頭白發的主治醫字正腔圓地嗬斥著楚狄,而楚狄除了道歉,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林向晚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這個男人就欠收拾,她功力不夠收拾不了他,看看別人收拾他,也覺得滿意。


    楚狄中毒的事情是被她知曉後,他不得不向她攤牌,卻不是他主動說的,以他的個性,如果知道自己要去南非找反叛軍談判,估計會使出所有招數不讓她成行,把她關在屋子裏不讓出去都有可能。


    所以林向晚現在不能打草驚蛇,她得好好計劃一番。


    她的男人,她還沒有愛夠,就算老天也不能收了他!


    消炎藥都壓不住的高燒,在楚狄來訪的第二天,神奇的褪了下去,林向晚被轉到普通病房,負責林向晚病房的小護士在見到楚狄之後,大聲高呼,“這是愛情的力量。”


    林向晚哧哧地笑,“他的病毒可比肺炎厲害多了,肺炎知道打不過,所以就跑了。”


    楚狄見她心情不錯,多日籠罩在頭頂的陰雲也被撥開了一些。


    “醫院的飯合不合口胃?要不要吃點什麽別的?我幫你去買。”楚狄坐在離林向晚最遠的沙發上,他身上的病毒雖然沒有傳染性,但他也不想冒險,林向晚才剛剛好點,他可不想讓她再二進宮。


    林向晚對他敬而遠之的態度很不滿意,“離我那麽遠幹什麽,我又不吃人。快過來點。”


    見她一副你要是不過來,那我就過去了的架勢,楚狄隻好又往她身邊湊了湊。


    他也比前些日子瘦了些,以往合身的西裝,穿在身上都有些鬆垮。不過整個人的精神還是不錯的,隻是眼睛下麵有兩道重重的陰影,一看就是很多天沒有休息好。


    “那個胡莎莎,你打算怎麽辦?”


    林向晚伸出一隻手,楚狄握住她小巧的手掌。“現在還不能讓她走,他父親手裏有我需要的藥。阿晚,讓你受委屈了。”


    林向晚擺擺手,“小打小鬧的傷不了我,你知道的,除了你,沒人能讓我受委屈。不過……你們有沒有……”


    “沒有,隻是做樣子給你看……因為怕你不肯離婚……她對我倒是挺感興趣的,可是我……”楚狄苦笑,輕輕摩挲著林向晚的手掌。


    她的掌心有道猙獰的傷口,傷口橫貫整個手掌,生生地給這隻完美的手增添了一道斷紋。


    一想到那傷口的由來,楚狄就忍不住心疼。


    林向晚冷笑,“我看她對你不止是挺感興趣的吧?你和她周轉我不管,但你要是真敢和她有什麽二五八萬,姓楚的,我可提前告訴你,我這隻手雖然不太好用了,但閹個人什麽的,還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你可別當了我的試驗品!”


    楚狄,“……別胡說……都是當媽的人了,怎麽還這麽沒正經……你放心吧……我不會的。”


    他和胡莎莎本來就是金錢交易,胡莎莎自己動了情,死纏著他不放,他卻沒答應過她會負責到底。


    林向晚被他那些難堪又無可奈何的臉色取悅,歡快道,“不過想想她也挺可憐噠,肉就在嘴邊,看得見吃不著,還得負責配合演惡毒小三,挺不容易的。”


    胡莎莎在她看來,不過是個跳梁小醜,她從頭到尾也沒相信過楚狄會因為這個女人而拋棄自己,不過胡莎莎倒是對楚狄真的挺上心,為了能爬上楚夫人的寶座,寧可配合他演戲。


    “胡莎莎家怎麽會有那種抑製劑?”笑了一會兒,林向晚忽然問道。


    “她的生父是個化學家,幾年前被那夥人抓了過去,後來就成了他們的製毒師。”


    自古毒醫不分家,能製得了毒,也一定能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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