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蔡氏沒敢再去找張屠夫,畢竟上次被張驢兒撞見了,內心裏有些驚怕。


    這天出門買東西,在經過張屠夫肉攤時被張屠夫喚住。


    “什麽事啊?”


    蔡氏裝做沒事的樣子走了過去。


    “我給你留了一塊上好的肉,你跟我去後院拿。”


    好幾天沒吃肉了,蔡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但又猶豫不決。


    張屠夫心知她在擔心什麽,小聲道:“那渾小子不在家,一早就出門了,不到晚上是不會回來的。”


    這麽一說,蔡氏方才跟著走進後院。


    進了院,自然沒啥好說的,二人心照不宣一起進了房間……


    正開心的時候,張驢兒悄然回院,這小子其實是假意離開的,就是想要再次抓個現行,以達成他的目的。


    這小子堵在房間門口道:“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傳揚出去咱們家也沒臉見人。


    既然你們倆都這樣了,又都是寡居,不如搬到一起成一家人得了。”


    蔡氏不敢反對,況且內心裏還是願意的,畢竟嫁給張屠夫生活也算有了一個著落。


    張屠夫也拿兒子沒有辦法,最終同意了。


    回去後,蔡氏吞吞吐吐給竇娥講了一下與張屠夫成親之事。


    當然,她沒有說實話,隻說是有媒人撮合的,她本來不願嫁的,但張屠夫說可以供養她們婆媳二人,她這才答應下來。


    這事,竇娥也擋不住,從內心裏來說她更希望婆婆與張屠夫結為夫妻,而不是偷偷摸摸來往。


    沒過幾天,張屠夫與蔡氏連婚禮都沒辦,就簡單請了幾個人見證拜了天地,也就算是正式結為夫妻了。


    這下子,張驢兒可就有借口堂而皇之接近竇娥,說什麽大家都是一家人,他有責任照顧竇娥。


    竇娥一眼就看出這家夥不是什麽好東西,也猜到這小子居心不良,自然懶的搭理。


    張驢兒一怒之下,便直接了當提出,讓竇娥嫁給他,兩家人徹底變成一家人。


    結果,被竇娥臭罵了一頓,還說張驢兒要是再糾纏她,她就去報官。


    這下可把張驢兒給惹怒了。


    在他想來,竇娥之所以不答應,是因為她還有依仗,有蔡氏照顧她。


    一個人隻有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會放下身架,隻求活著。


    比如那些賣兒賣女的,要不是走投無路,誰願賣親生骨肉?


    於是,張驢兒決定一不做,二不休,除掉蔡氏。


    隻要蔡氏不在人世了,竇娥孤苦無依,到時候不得乖乖順從於他?


    沒過兩天,機會來了:蔡氏突然病了。


    竇娥心地善良,找鄰居幫忙將家裏一隻還在下蛋的母雞殺了,燉了一鍋雞湯給婆婆送了過去。


    張驢兒看見了,不由喜上心來,便偷偷在湯裏下了毒,想毒死蔡氏,再用此事逼迫竇娥就範。


    沒想到,蔡氏因為頭暈胸悶,並沒有喝雞湯。張屠夫心想不能浪費,給喝了個精光。


    結果……中毒死了。


    這下子張驢兒傻了眼,他萬萬沒有想到竟把自己的親爹給毒死了。


    這小子不思己故,反倒將所有過錯推到竇娥身上,竟然跑到縣衙把竇娥告了,說竇娥毒死了他親爹,婆媳串通一氣想謀奪他家的家產。


    章平縣的縣令名叫葉墨,四十多歲了終於考中了進士,做了一方縣令。


    這家夥剛上任不久,正愁沒有政績,一聽張驢兒報案不由大喜,心知這案子一定能引起轟動。


    畢竟這案子特殊,寡居的婆婆,寡居的兒媳婦,再加上一對寡居的父子,這本身就是一件讓百姓津津樂道的事。


    於是,不顧蔡氏臥病在床,派人將蔡氏、竇娥押到縣衙。


    明明沒有的事,蔡氏與竇娥自然不認,大聲喊冤。


    葉墨一怒之下,命人脫下竇娥的褲子當堂打板子。


    可憐竇娥被打得皮開肉綻,死去活來,但她依然不認,畢竟無心無愧,認了,她豈不成了千夫所指的殺人凶犯?


    葉墨一怒之下,竟然命人對蔡氏用刑。


    蔡氏本就在病中,哪裏經得起折騰?剛挨兩板子就暈了過去。


    竇娥悲怒不已,她心知婆婆肯定受不了大刑,最終含冤招供。


    葉墨得意不已,命竇娥畫了押,當堂宣判竇娥死罪。


    不久後,竇娥被押往刑場受刑,一路上不少百姓紛紛吐口水,扔爛菜葉,用惡毒的話罵她。


    竇娥悲傷不已,她明明是無辜的,為什麽老天爺要如此害她?


    悲怒之下,忍不住大聲悲呼:“大家聽著,我竇娥對天發誓沒有害人,我是被冤枉的。


    我的冤屈隻有老天爺知道。


    如果老天有眼,我希望老天能夠證明我的清白。


    我死後,我死後,一要讓這刀過頭落,血濺白練。


    二要天降大雪,遮蓋我的屍體。


    三要章平大旱,滴雨不下……”


    她是真的寒心了,所以才會吼出這番話。


    當然,當時也沒人信她的話,隻當她瘋了。


    但誰也沒有想到,在行刑之時,竇娥的血居然沒有一滴灑在地上,全部飛濺到高掛的白布之上,令得一眾百姓大驚失色。


    緊接著,天地變色,狂風大作。


    明明是六月天,天空居然飄起了鵝毛大雪,沒過多久便將竇娥的屍體掩蓋起來。


    民間有句老話叫做“六月飛雪,必有奇冤”。


    一見如此異狀,一眾百姓方知,竇娥的確是冤枉的,要不然,怎麽會血濺白練,六月飛雪?


    葉墨也有些驚慌,生怕再發生什麽詭異之事,便悄悄命人將竇娥的屍體遠遠扔到城外的荒野。


    之後,章平縣連續幾個月不下雨,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竇娥臨刑前所說的三點,一一應驗。


    ……


    “原來是這樣,以前的確聽人提過一下這樁奇案……”


    聽完白敏兒所講的離奇故事,周羽不由歎了一聲。


    “夫君,竇娥冤魂不散,所以才會夜夜哭泣,但她沒有害當地的百姓。


    我與嬰寧同情她的遭遇,便將她的屍骨另找了一處風水頗好的地方深埋,並將她的魂帶了回來。”


    “帶回來?”周羽愣了愣。


    “是的,在嬰寧那裏。”


    “這麽說,你們倆是打算替她洗涮冤屈了?”


    白敏兒忍不住掐了一下周羽,嗔道:“你舍得讓讓我們倆個女人出麵呀?”


    “嘿嘿,是是是,當然是為夫出馬,一個頂倆!”


    “去,沒正經。”


    第二天,周羽見到了竇娥,並詳細詢問了一番其經曆。


    問完之後,親筆寫了一封訴狀交給竇娥,並道:“你拿著這封訴狀前去金華府找知府大人告狀……”


    “啊?”一聽此話竇娥不由大吃一驚。


    她一個小小鬼魂,怎麽敢去衙門?衙門有皇氣護著,門口的石獅也是鎮邪之物,她要是真敢闖,搞不好會魂飛魄散。


    嬰寧也有些疑惑,忙道:“先生,她怕是進不了衙門吧?再說就算能進去,知府怎麽可能接一個鬼魂的訴狀?”


    周羽笑了笑道:“放心吧,有此訴狀在手,就算城隍爺也不會加以阻攔,盡管放心大膽去就是了。”


    一聽此話,嬰寧不由恍然,忙著點頭:“對對對,竇娥,這可是咱們家先生親筆寫的訴狀,你帶在身上可護你的安全。


    要不行的,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暗中保護你。”


    “嗯,也行,嬰寧你跟著一起去,不過你不要露麵,暗中盯著就行了。


    等這案子一了結,竇娥洗了冤屈,也就可以投胎轉世,重新做人了。”


    “多謝恩公,多謝恩公……”


    竇娥感激不盡,連聲磕謝。


    當夜。


    金華府衙內院。


    知府正在書房看書,突然間,一陣風掠過,屋子裏竟然憑空多出一道身影。


    知府嚇了一大跳,趕緊起身,一臉驚惶喝道:“何方妖孽,竟然如此大膽……”


    “大人,民婦無意冒犯大人,實在是身負奇冤,還請大人見諒。”


    知府一見那女子一來就跪下,也不像要傷害他的樣子,膽氣不由一壯。


    “荒唐,就算你有奇冤,那也該去陰間告狀,怎麽跑到本官這裏來了?”


    “大人,民婦的冤在陽間,這冤要是不洗,民婦便是孤魂野鬼,連陰間都去不了,又去何處申冤?”


    這麽一說,知府不由愣了愣:好像也有點道理?


    好奇之下便問:“你叫什麽名字?哪裏人氏?有什麽冤屈?”


    “回大人話,民婦竇娥,章平縣人氏,民婦的冤屈都在這張狀紙裏,還請大人過目。”


    說完,竇娥雙手平舉,托著一幅狀紙。


    知府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壯著膽子上前取過訴狀。


    一展開,頓時神情大變,雙眼圓瞪……


    這字跡,他太熟悉了,普天之下,有幾人能寫出如此飄逸蒼遒的字?


    不過,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下意識問:“這訴狀,是誰替你寫的?”


    “回大人話,是靖安侯好心替民婦寫的。”


    果然……


    得到了確切的答案,知府哪敢怠慢?


    靖安侯既然幫著寫了訴狀,那就肯定會關注後續,他要是敢不接,或是敷衍了事,隻怕靖安侯在皇上麵前輕描淡寫說上一句,他這個知府就到頭了。


    於是認認真真看了訴狀,又詳細詢問了一番,心裏大概有了個數。


    “行,這事本官一定替你作主,還你清白。”


    一聽此話,竇娥激動不已,泣聲磕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第二天,知府便秘密派人前往章平縣,先將張驢兒控製起來,以免這家夥得知消息後逃走。


    接下來,又派遣通判去章平縣重審此案。


    兩日後,上午。


    葉墨正在悠閑地喝茶,師爺匆匆跑來稟報:“大人,府衙來人了。”


    “哦?誰?”


    “來的是通判大人,說是前來查一樁舊案。”


    葉墨心裏一驚:“查舊案?這……怎麽都沒提前來個公文?”


    “大人,通判大人在前廳……”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葉墨趕緊起身迎了出去。


    一到前廳一看,果然是通判大人,於是急步上前見禮:“下官見過方大人。”


    “嗯,不必多禮。葉大人,這次本官奉知府大人之命,下來查一樁舊案,因行程匆匆,故而沒有提前通知。”


    “是是是……”葉墨連連應聲,隨之小心翼翼問:“不知方大人下來查哪樁舊案?”


    “聽說去年章平縣發生了一樁奇案,行刑之時血濺白練,六月飛雪,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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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


    葉墨一頭冷汗,又不敢不承認,隻能硬著頭皮道:“是有這麽一回事,不過民間傳的邪乎,下官以為,不過巧合罷了。”


    “是不是巧合,一查便知。”


    “是是是……”


    “好了,現在請葉大人去傳喚相關人等。”


    “是,下官這就去派人去傳。”


    葉墨借機走出前廳,低聲吩咐師爺:“你趕緊去通知張驢兒,讓他遠走高飛,趕緊的……”


    然後又故意提高嗓音喝令:“你們幾個速速去將張驢兒,蔡氏帶到縣衙。”


    “是,大人!”


    不久後,蔡氏倒是來了,但手下卻稟報說張驢兒不知去哪裏了。


    聽到手下稟報,葉墨故意一臉為難道:“方大人,這張驢兒本就遊手好閑,居無定所,這一走,恐怕不知多久才回來。”


    “嗬嗬,無妨,這樣吧,你派人張貼告示,本官本日在城隍廟外公開審理此案。”


    “是,大人。”


    葉墨應了一聲,心裏卻隱隱不安。


    張驢兒不在,方大人依然要堅持公審,而且不在公堂要去城隍廟,這是為何?


    但是,他又阻止不了,畢竟方大人乃是府衙派下來的官員,級別也比他高,他哪有發言權?


    消息一傳出去,整個章平縣都沸騰了。


    這件事雖是去年發生的,但到現在熱度依然不減,反倒越傳越遠,而且還有不少說書人將其編成了評書,加油添醋,成為了一段傳奇故事。


    一聽說此案要重審,自然引起了城中百姓的關注。


    第二天上午,章平縣堪稱萬人空巷,很多人連生意都不做了,店鋪門一關跑去看熱鬧。


    時辰一到,通判方大年重重一拍驚堂木,令百姓安靜下來。


    隨之,命人將蔡氏帶上場來。


    短短一年的時間,蔡氏就像老了十年,以前還有點風韻,現在頭發變得花白了,背也微微佝僂了。


    一來是當年病了一場,又挨了頓板子,身體受損了,二來心裏也有深深的愧疚。


    她知道,竇娥是為了她才被迫認罪的。


    如果不是她一時糊塗與張屠夫往來,也就沒有之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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