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薇,一別兩年,又見麵了。”沒有回頭,伸出雙手接住飄落的幾簇柳絮。


    隻聽得身後一聲冷冷的抽氣聲,她朝我走近了幾步,“你……”


    我用目光掃視四周一圈,見四下無人,便轉身帶著薄笑凝視著浣薇,“才兩年而已,就不記得本宮了?”


    她雙唇微微地顫抖著,眼角有些濕潤,雙膝一彎,拜倒在地,帶著一聲哭腔,“蒂皇妃!”


    我立刻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警告她,“如今的我不再是蒂皇妃。”


    她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激動之色,紅著眼眶,強忍著淚,“您……您怎麽回來了?”


    扶起她,輕握著她微涼的雙手,“浣薇,你曾經的相助我一刻不曾忘記,如今我再次歸來,能相信的隻有你一人。隻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幫助我,不是奪權,不是爭寵,隻是保護我的孩子。”


    “孩子?和皇上的?”浣薇將目光投放在我的小腹上,閃閃的水汽中有著異樣的光彩。


    我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淡淡地笑,“這個孩子我把他看得比命還重要,我不能沒有他。如果要保護這個孩子必須犧牲我的良心,我想,我會選擇犧牲我的良心的。”非 凡 論 壇 提 供


    浣薇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我,隨後點頭,很堅定地說道:“兩年前我都選擇犧牲自己的一切幫您逃跑,現在當然會不顧一切地幫助您保護這個孩子,而且……在這個後宮,主子要是還抱著良心,抱著善良,您的孩子一定不能安全出生。我希望看到一個與以往不一樣的主子!”


    “太後娘娘來了……”莫蘭信步朝我們這兒走來,口裏還用著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在離我們有幾步之遙的時候,她停住了,怪異地看著我與浣薇的神色,“辰主子,浣薇做錯了什麽?”


    浣薇忙將自己眼角的淚擦了擦,“沒事,隻是辰主子太像……奴才的姐姐,所以有些失態罷了。”


    莫蘭不疑有他,掠過浣薇朝我說道:“辰主子,太後娘娘朝昭鳳宮這兒來了,您要不要準備一下去迎接?”


    太後娘娘?


    我上前一步,腳踏過滿地紛鋪的柳絮,發出細微的聲音,“不用了,直接去正殿晉見太後娘娘。”


    “可是……”莫蘭上下打量了我的衣著一番,神色有些挑剔。


    “怎麽?嫌我穿得寒酸?”我挑眉而望。


    “沒有……辰主子穿什麽都是最美的。”莫蘭的笑容立刻變為討好,畢恭畢敬地讓出一條路,“辰主子請。”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我姍姍而到正殿,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回響著玉杯磕磕碰碰的聲音,來回不斷地蔓延著。正中央一鼎偌大的金爐有瑞腦香正冉冉而燒,將一殿綿延得恍如仙境。我昂首而入,越過金鼎正對上太後那風華不減當年的美眸。她起先的淩厲在看見我時立刻閃現出詫異,她放下手中一直把玩著的茶杯,倏地由椅上起身,用不可思議的目光來回打量著我。


    對著她的審視,我絲毫未覺別扭,福了福身,“參見太後娘娘。”


    “潘玉?”她脫口而喚,隨後露出了然的笑容,不斷點著頭,重複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不知太後娘娘光臨昭鳳宮有何貴幹?”我用平穩無波的聲音問道。


    “原本是有挺多話想對你說的,可是見到了你,突然間發覺很多事都可以不用說了。”她後退幾步,重新優雅地坐回了椅子,單手再次把玩著案幾上的杯子,“哀家知道你是個聰明人。”


    我看著佇立在四周的奴才,突然覺得奴才多了也是個礙事的麻煩,“多謝太後娘娘誇獎。不知娘娘可否屏退左右,咱們也好單獨說話。”


    她了然地笑了笑,揮手示意所有的人都退下,而我卻獨獨留下了浣薇,因為我信任她。


    “太後原本是想來拉攏臣妾抑或是警告臣妾?”我猜測著唯一可能的兩個理由,因為我再也找不到有什麽好理由能讓她移駕來見我。


    “目的是什麽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這後宮,將是你的天下。”她的一番話讓浣薇摸不著頭腦,視線來回在我們之間打轉。


    “太後謬讚了,我一直認為,掌控這個後宮的應該是太後娘娘您。”不是謙遜虛偽之言,我知道,她的勢力早就不止蔓延著這個後宮,還有朝廷。光是手握金陵禁軍的韓冥就已經是她很大的靠山了,除非祈佑有心誅殺他們,否則沒人敢動他們分毫。


    “不不,在見你之後哀家就知道,這個後宮已經不會再受哀家的掌管了。一個女人想在後宮翻雲覆雨,隻有得到皇上的心,隻有皇上才是你最大的靠山。”


    “太後,翻雲覆雨我不想要,我想要的隻是腹中之子能安全地在後宮誕生。太後,你一定有這個能力保住我的孩子吧?”


    太後不可置信地盯著我,目光竟含著幾分暗嘲,“誰的孩子?”


    “誰的孩子不重要,我隻要這個孩子活下來。你是了解我的,我說過不會和你爭權就一定不會去爭,但是如果誰要動我的孩子,我會與她鬥到底。”我的聲音格外堅定,堅定到我都不認識這樣的自己。如今這個孩子已經是我活下來的唯一希望,我隻想好好保護他,因為我是這樣愛這個孩子,因為我欠了連城那樣多。我能補償的,隻有將自己所有的愛放在這個孩子身上,給他我所能給的一切。


    這次與太後談得非常順利,因為我們都毫無保留地說出了自己所要追求的,我要的是孩子,她要的是權力。這樣,我們倆根本沒有任何衝突,她沒理由來加害我的孩子,我也沒理由去分刮她苦心經營的權力。


    浣薇同我出來之時已是滿滿一頭大汗,她一直說著:“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她很可怕嗎?”


    “也隻有您敢這樣和太後說話。記得一年前,蘇貴人仗著自己懷有龍子,竟當麵頂撞起太後,太後當場給了她幾個嘴巴子,打到她趴在地上,險些流產。剛才您對太後娘娘的態度是放肆的,奴才真怕她會衝上來也賞您幾個巴掌,那您的孩子……”浣薇說起當時的情景還是心有餘悸,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聽到這兒我隻是笑了笑,並不多做回答,隻問:“蘇貴人一向都目空一切嗎?”刹那間又想到了蘇思雲當麵阻止祈佑領我住入昭鳳宮時的刁蠻勁兒,還有他們兩人之間相互的“情趣”。


    “是的,皇上真的很寵她,寵到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步。”浣薇有些感慨地神遊著,似乎在回想著祈佑對蘇思雲的好。


    我不動聲色地聽著她的一字一句,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低著頭朝前安靜地走了許久,又問:“現在朝中有發生什麽大事嗎?”


    “沒什麽大事……就是新科文武狀元是皇上欽點的。聽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武功、學識都高人幾等,相貌堂堂,很多官員都對他讚不絕口,說是將來定能有一番大作為。”


    “十六歲的文武狀元?叫什麽名字?”


    “聽說,叫展慕天。”


    我的步伐倏地一頓,跟在身後的浣薇差點兒撞了上來,“怎麽了?”


    “展慕天?”這個名字……似乎在哪兒聽過,為何這麽熟悉?我一定在哪兒聽過……


    夜裏,一位自稱是李太醫的人來到昭鳳宮為我診脈,說是以後我的病情由他全權負責。他年約四十,小眼小鼻,胡須滿腮覆了大半個臉。他每為我把脈多一刻,神色便憂慮一分。看著他的變臉,我的心跳漏了幾拍,頭一次我如此擔心自己的病情,立刻著急地脫口問道:“我的身子如何?能安全待產嗎?”


    李太醫收回紅線,將其纏繞,神色很是凝重,“辰主子,您的體內曾經中過毒,後來又經人診治洗去大半毒素。”


    我收回手腕,暗暗佩服起這個太醫,祈佑親自請來的太醫確實有點能耐,“嗯,李太醫說得不錯。”


    “隻可惜了,並未完全清除完。敢問辰主子先前服的什麽藥,竟能如此神速地清除體內潛藏的毒?”他眉頭鬆了些許,但是仍有著止不住的憂慮,難道我的病真的嚴重到這樣的地步?


    “每天喝一位郎中為我泡的冷香冰花茶,具體藥方我倒不太清楚。”


    “這茶倒是第一次聽說……”他垂眼,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微臣會盡力診治辰主子的病,您以後每日要服下臣給您開的方子。要保住孩子,每日切記不可動怒,不可跑跳,不可疲累。如心情壓抑之時,去幽靜的地方小走,吹吹夏日暖風,放鬆心情。”


    我認真地將他的話一字一句地記在心裏,“李太醫,那我的病……以後煩勞您多費神了。希望能盡快清除體內的毒,也好安心待產。”


    李太醫將藥箱收拾好,“微臣會盡力的。以後微臣每日早午晚會派人送一次藥,辰主子若想保住孩子保住性命的話……務必服下。”


    我再次點頭,還親自將李太醫送出寢宮,看他投身隱入茫茫黑夜中,我始終未將目光收回。輕倚在宮門之側,浣薇上前攙扶著我,“主子,睡去吧?”


    “我想出去走走。”我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順著她的力道朝外走去。


    夜幕流聲碎,群壑鳥棲定,淡霧濕雲髻,深竹暗香浮。在昭鳳宮遊蕩了許久,我有些疲累,正想吩咐浣薇回寢宮之時,突然想到了杜莞與尹晶,我好奇地問:“杜莞與尹晶現在何處?”


    “在曾經關押先後的碧遲宮。”


    我突然興起,便要浣薇帶我去,她稍有些猶豫,隨即便領著我朝碧遲宮而去。這條路很漫長,多年後再踏入碧遲宮又想起祈佑母親死前那幽怨的眼神,黑暗無底的深淵一樣,讓人不寒而栗。如今的碧遲宮比起當年破舊了許多,殘破的屋簷下有即將掉落的瓦片,四周還有揮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濕的黴味。難道,杜莞和尹晶就住在這樣邋遢的地方嗎?祈佑,她們畢竟是你曾經的妻子,你寵愛的女子,為何你能這樣無情地將她們丟在這兒不聞不問?說起來,尹晶才是最無辜的吧。當年陸昭儀的流產根本是祈佑一手策劃,最後打擊了皇後,再將罪名嫁禍給尹晶。她或許到現在還不明白,到底是誰害了她。


    門微掩著,四處的蜘蛛網隨風飄揚著,浣薇伸手將其拂淨,再將門推開,“咯吱”一聲響,一個黑影突然躥了出來,淒厲中夾雜著興奮,“皇上終於要接我回宮了!”


    我不禁打了個冷戰,浣薇被嚇得連連後退,一下躲到我身後,伸出一隻手指著那個身影,“主子……鬼呀。”


    我凝眸望著那個黑影一步步地踏出門檻,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她的眼睛帶著興奮在我們身上來回打轉。在月光的照耀下,將她的臉完全呈現出來——尹晶。


    我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竟是當年那個高傲不可一世的尹晶,難道進入冷宮之人都會變成這個樣子嗎?我正想上前開口詢問,又見一個身影躥了出來擋在尹晶前麵,是杜莞。


    相較於尹晶衣著的狼狽,她算是正常一些的了,“皇上在哪兒?”她四處張望了許久,沒有見到人影,便收回了目光,恨恨地瞪著尹晶,“做夢吧你,皇上怎麽還會來……”


    “皇上是愛我的,他不可能丟我一直在此的,他會來接我回去的……”尹晶喃喃地開口,依舊不能接受自己將永遠被囚禁在冷宮的事實。


    “哈哈,世間竟還有對納蘭祈佑那麽真心的女人……”杜莞仰天哈哈大笑起來,“你們一個個都是蠢貨,納蘭祈佑根本沒有心,根本沒有愛,你們還這麽愚蠢地去愛他,去飛蛾撲火。他的眼裏隻有權力,隻有他的皇位,在他眼裏任何人都能利用……我真為你們這群女人感到可悲。還是我的皓哥哥好……還是皓哥哥好。”杜莞笑著笑著流下一抹清淚,似乎沉溺在自己的回憶之中。


    原來杜莞一直都不曾忘記祈皓,或許那是最初的愛戀,那才是刻骨銘心的愛。


    尹晶因杜莞的話後退幾步,無力地靠在朱紅大柱之上,杜莞將目光放到我身上,突然目露驚恐之色,“你你……你不是死了嗎?”


    “娘娘還記得我。”我平靜地麵對著她的激動之色,浣薇也漸漸平複了恐懼之色,由我身後站了出來。


    “不知道是聽誰說過的,你與袁夫人好像……不知道是聽誰說過的,納蘭祈佑最愛的人是你……不知道是聽誰說過的,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女人……”杜莞朝我走近了一步,“看到你,我突然覺得自己並不可憐。”


    聽罷,我立刻問道:“這些都是聽誰說的?”


    “我也忘記了……忘記了。”她嘿嘿地笑了幾聲,“你想知道嗎?想知道就幫我把皓哥哥請來這裏,我要見他。”


    我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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