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出被祈殞罵得可憐兮兮的孩子,她不正是女扮男裝的女子嗎?可是我不能對連曦說,這會害了祈殞,害了她的。


    當我的衣衫被連曦褪得隻剩一件裹衣與裹褲之時,整個人一陣懸空被抱起,最後沉入那滾燙的浴桶中。藥草味彌漫在我周圍,刺激了我混沌的思緒,僵硬的身子也因那滾燙的藥浴漸漸得到舒緩。不知是不是藥的作用,很快,一陣熱氣由腳心往頭頂上躥,丹田小腹中熱氣彌漫不絕。


    “做什麽,你還會害羞?”片刻後的安靜,連曦一聲輕笑由耳邊劃過,始終緊合雙眼的我這才緩緩睜開眼簾。望著他戲謔的表情中還帶有絲絲的欣慰,“試試自己的雙手是否能動,自己把剩餘的衣衫褪了吧,泡藥浴,身上不能留任何衣物。”


    不知是藥浴的原因還是我在他麵前害羞了,臉上火辣辣燒紅一片,將身子再沉入水中幾分,才將剩餘的裹衣裹褲褪了下來。


    他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我,也不說話。這樣尷尬的氣氛讓我無所適從,開口找著話題打破此時的詭異之氣,“這次你為何要救我,這麽多天來,你不就是想要折磨我嗎?”


    連曦一笑,帶著湛湛的目光望著我,須臾才吐出沉沉的話語,“我以為看到你受苦我會很開心。”


    在水中,我動了動雙手,潺潺水聲異常清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暗想著他此話之意。沒待我開口他便肅然收起淡淡的笑容,臉上一片冷峻,“待你身子好些,我便攜你去會會納蘭祈佑。”


    “會他?”我的聲音漸漸起伏,莫不是又想如數年前連雲坡那般來一次暗殺?在連雲坡,犧牲了連城,而這一次,又將犧牲誰?若連曦又朝祈佑暗中放冷箭,我是否毅然如當年那般願意為其擋箭?


    似乎看出了我的憂慮,他眉頭深蹙,桌案上那盞燈忽明忽暗地搖曳,那沉滯的影子深深蔓延著,“當年大哥去會納蘭祈佑,有我在其後射出冷箭三支,而今連曦去會納蘭祈佑,已經無人再為我射出三支冷箭了。”他頓聲良久,仿佛在喃喃自語般又吐出幾個字,“就算有人射冷箭,你依舊會為他擋下吧,但是卻沒有人再會為你擋箭了……”


    “是的,這個世上隻有連城這個傻瓜肯為我擋箭。”我無聲地笑了笑,卻是笑得聲音哽咽,眼眶泛澀,“連曦,是你讓我知道,原來生在皇族家的兄弟也會有真情。兜兜轉轉數十年,我看了太多的手足相殘,唯有你與連城,雖同父異母,卻是兄弟情深。若是祈佑的兄弟有你們一半好,怕是弑父奪位的一幕便不會發生。而我,早在十年前便死於二皇叔的劊子手下了。”


    “十年……”他重複著這個漫長深遠的詞。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你倒是頗有感慨。”他聽完我低低吟誦的詩大笑一聲,如此狂放,隨即臉色一沉,變幻得如此之快讓我措手不及,“記得我說過嗎,你的不孕之症我能為你治好,去除你身上所有的病痛對我而言更是舉手之勞。”


    “當然,這種病痛在青出於藍的連曦眼中根本不算什麽。但是你的條件呢?”


    “還是你了解我。”他上前一步,雙手撐在浴桶兩側,俯身靠近我,“永遠照顧初雪,做她的娘親。”


    聽他這樣的條件我倒是頗為驚詫,“隻是這麽簡單嗎?初雪,我早就當她是自己的孩子了,隻要我有命在一日,便會將我全部的愛給她。”


    “不,這一點也不簡單。”連曦猛然掐住我的下顎,抬起我的頭,對上他那邪魅的目光,“如若此次我輸了,唯有你能保住初雪。”


    “記得曾經你對我說過,若昱國亡,我便與之同葬。”


    “不,我改變主意了。若有朝一日我淪為階下囚,初雪的命運可想而知……唯有你活著,初雪才能好好活著。”頹然,手一鬆,帶著異常悲涼的眸光轉過身背對著我。


    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在我麵前顯露出他的懦弱,還有對這場戰爭所做的最壞的打算。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連曦似乎已經參透了一些作為帝王的道理,戰爭並不是為了玉石俱焚,而是為了天下安定。統一天下成為萬萬人之上的帝王,更應該有著包容之心去寬恕。


    現在的連曦似乎已經在寬恕我對連城的傷害,那麽總有一日,他也會淡化對祈佑的仇恨。畢竟連城之死,連曦自己也有很大的責任,若沒有他背後的冷箭,我們又怎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呢?


    北方邊關常年飛雪,天寒地凍,玄冰萬丈。


    大雪飛揚在北疆遼闊的大地上,四處雖冰天雪地被白雪籠罩著,但是仍掩不住橫臥沙場埋骨他鄉的悲涼。我的雙手依舊被緊緊銬鎖著,隻是將腳上的銬鏈卸了去。比起最初的狼狽,今日連曦為我添了貂毛襖子,怕我再凍出個萬一來。


    我與他同乘一匹馬,他那堅實的手臂牢牢將我箍在懷抱中,他的黑袍隨風舞動,撲撲作響。感覺到他的氣息冷冷淡淡,渾身的殺氣凶險至極。


    我側耳傾聽著除了跟隨在身後那一小股兵的腳步聲還有沒有其他的聲音,我很怕連雲坡的一幕再次發生在我的眼前。幸好我一絲聲音也沒有聽到,唯獨剩下北風狂嘯。


    險路崎嶇,冰雪蔽日。


    勁風如刀,狠狠刮在臉頰上硬硬生疼,吹得發絲散亂飛舞。


    荒原之上,我終於見到了那個男子,金盔白羽,身披蟠龍戰袍,坐在白馬之上傲然挺拔睥睨著我們。一位目光空洞無神的女子亦與他同乘一馬,寒氣彌漫著他們兩人,發絲被風卷起糾纏在一起。


    他的目光緊緊地盯上我,兩年了,他還是沒變,王者的霸氣淩然讓人畏懼,隻不過歲月的斑駁,使他顯得有些滄桑。他已年近三十了吧,我們都老了,十年如白駒過隙,恍然回首才發現我與他之間走過的一切竟隻是寥寥可數的幾年而已。我與他之間的愛情一直都在陡生變故,一直都在權力的旋渦中盤旋。


    連曦的手突然環上了我的腰,讓我緊緊貼在他身上,下顎輕貼著我的額頭,暖暖的呼吸拂麵,酥酥癢癢的。我欲掙脫,他卻摟得更緊。


    看著祈佑那寒冷如冰的目光,我知道連曦做這個動作的目的,隻是為了激怒祈佑。


    對他這樣的舉動,我感到無奈,低聲道:“連曦,這樣的你很像個小孩子。”話才落音,腰際上的力道突然收緊,呼吸頓時有些困難。


    “勿用話激我,今日我讓你看看自己在納蘭祈佑的心中到底是個什麽地位。”他在我耳邊輕道一聲,後仰頭望祈佑,“納蘭祈佑,想要你的女人嗎?若想要,就單槍匹馬帶著連思過來交換。”


    我一驚,單槍匹馬過來不是送死嗎,連曦這是在說什麽鬼話!我氣憤地回頭道:“你要做什麽!”


    他眸子微低,“心疼了?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聲音極具有危險性。


    “我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我的聲音方落,一把匕首已經抵住了我的咽喉,“納蘭祈佑,說話啊,敢不敢過來?!”


    蘇景宏的臉色一變,立刻揮著手中的大刀指向連曦,怒斥,“你為何不單槍匹馬帶著雅夫人過來贖你的妹妹!”


    連曦狂傲一笑,“任何一個籌碼都有他本身的價值,連思是一個背叛我的妹妹,而馥雅,則是為了救亓國自我犧牲的女子,誰的價值更高,你們應該很清楚。”


    蘇景宏聽罷也笑了起來,單手按著韁繩,“既然我們肯將雅夫人送出去,就已經做好了她回不來的打算,你拿這樣一個沒用的人來和皇上談條件,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是不是天大的笑話,得納蘭祈佑說了才算。”連曦的臉色一冷,寒光直射祈佑,“你什麽決定,回個話吧。”


    祈佑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投放在我的身上,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觀察他人的所為,我更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聽到連曦對他所說的話。


    突然,祈佑鬆開了韁繩,由馬上跳了下來,順勢也帶下了木然的連思,“好,我過去。”


    “皇上!”


    “皇上!”


    蘇景宏和展慕天齊聲喚了一句,馬蹄嘶嘶之聲響遍荒原。


    我不可置信地盯著祈佑拽著連思一步步朝我走來,沒有欣喜,隻有心驚,“祈佑,不要過來,他不會殺我的!”


    “閉嘴!”連曦一把掐住我的下顎,不讓我繼續說話。我奮力掙紮著,連曦手上的刀劃破了我的頸項,他一驚,連忙將匕首移開半寸,死死固定著我的身子,不讓我繼續掙紮下去。


    祈佑的腳步沒有停,一直朝前走著。蘇景宏翻身躍下馬,橫手擋住祈佑的去路,激動地衝他喊道:“皇上,你要為亓國的將士、百姓著想。您肩負的是一個國家,不可為一個女人丟棄你的國家啊!”


    風氅翻飛,踏雪無痕,他佇立在雪地間,深深地看著我,“或許……曾經的我認為一個女人是絕對抵不過一個江山,可是現在我才知道,一個女人與一個江山並沒有多大區別,隻是每個人所看重的不一樣罷了。”似在對自己說,似在對蘇景宏說,也似在對我說,“連曦是昱國的皇帝,我相信他不會再做暗箭傷人之事,畢竟,決戰是他提議的。”


    一個女人與一個江山並沒有多大區別,隻是每個人所看重的不一樣罷了。


    不再掙紮,唯獨淚水漸漸湧出,隻能無言相對。


    同樣的,連思的眼眶中也溢出了淚水,木然死寂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笑容,笑得異常諷刺。


    蘇景宏霍然揚起大刀,鋒利的刀鋒抵上自己的脖子,雙膝一彎,跪倒在地,“皇上,您若過去,老臣就死在您麵前。”


    祈佑語聲淡定,蓄滿堅定之意:“朕意已決!”


    沒有受他的威脅,祈佑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來,蘇景宏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越過了自己,手微微地顫抖著,大刀終於還是無法握住,轟然摔落在地,“天要亡我亓國。”整個身子一軟,匍匐在冰雪之中,痛哭出聲。


    展慕天並沒有阻止祈佑,隻是下馬朝蘇景宏走去,口中說:“蘇將軍,皇上也是凡人,他也有自己拚了命想要保護的東西。皇上對雅夫人不僅僅是那刻骨銘心的愛,更有對她十年的虧欠!”


    看著祈佑朝我緩緩走來,而連曦緊緊掐住我的手也緩緩鬆著力氣,他低聲在我耳邊輕語著:“沒有想到,祈佑也是如此性情中人……你看到答案了嗎?你在祈佑的心中已經大過了江山,大過了他的命。也許你自己都無法料到會是這個結局吧。現在隻要我一聲令下,納蘭祈佑就會是我的俘虜,我隻用一個女人就得到了這個天下統一。這樣的統一天下,不費一兵一卒,更不用流血……”


    下顎得到絲絲的舒緩,我立刻掙紮著懇求道:“求你……放過他,求你……”


    連曦不再說話,隻是笑望著祈佑一步步地朝我們走近。突然,連曦將我鬆開,帶著我翻身下了馬,對著近在咫尺的祈佑笑道:“曾經一直很奇怪,這個女人為何總是傻傻地癡癡地為你付出那麽多,換來的卻是你的利用,你有什麽吸引她的?算你還是個男人!若你今日不是選擇馥雅,而是江山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你走出這片荒原。”頓了頓,他苦澀一笑,“既然下了戰書,我便會與你對決戰場,一決高下。馥雅現在還給你,過不了多久,我會由你手中重新奪回她的。”


    祈佑停在我們麵前,終於將視線投放在連曦身上了,眸子裏含有欽佩與讚賞,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對一個對手流露出此般眼神,就連我都不敢相信,連曦竟如此大度地放我們就此離開。看來,連曦真的已經在慢慢看淡仇恨,越來越有屬於王者的風範了。


    “我很期待與你的較量。”祈佑的唇邊勾出若有若無的微笑,“你的妹妹,我毫發無傷地還給你。”


    一直被祈佑挾製住的連思突然回首,與他相對而望,我看不清楚連思的表情,隻聽得她一聲質問:“你對不起馥雅,那你就對得起我嗎!”


    祈佑沒有說話,臉色有些痛苦,我深覺不對勁,輕易地擺脫了連曦的控製衝上前,那觸目驚心的場麵讓我徹底呆住了。


    連思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柄匕首,刀鋒已經完全刺入祈佑的小腹,血一滴一滴地灑落在雪白的地麵。連思的目光中帶有悲憤,也有不甘的淚水,“納蘭祈佑,為了你我背叛了哥哥,你卻從來不覺得自己虧欠了我嗎?你的眼中隻有這個女人,你對得起我嗎!”


    祈佑再也支撐不住了,無力地後退幾步,雙腿一軟便要倒下。驚呆了的我立刻衝上去扶住他,“祈佑,祈佑……”


    亓國的侍衛一見祈佑出事了,立刻飛奔過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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