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接了一個電話,嗯了兩聲,抬頭對呂天凡說,那主兒又來電話了,說她老公下午一點要離開公司去談筆生意,讓咱們盯著點。


    羅傑所說的“主兒”,是一個頗為怪異的女人,和丈夫白手起家,開了一間頗有些規模的公司。自此烙下了疑心病,總懷疑她的男人被外麵的女人勾引,一直放在眼皮底下盯得死死的,幾乎寸步不離。前些日子她要去南方出差,高價委托呂天凡他們二十四小時全天候跟蹤盯梢。


    那三天可把哥幾個累得夠嗆,輪著班倒,那個男人一直規規矩矩,根本沒有半點偷腥的跡象,幾個人很為男人不值。當女人回來的時候,說了不少好話,反倒引起女人的疑心,懷疑這家公司和她的丈夫有不清不白的關係,幸好他們拍了不少照片和錄像片段為證。之後這女人若脫不開身,就打電話讓他們代為盯梢。


    呂天凡問梁鈺,這女人還剩幾個鍾點。這句話的意思就是這女人預付的費用還剩幾個小時。梁鈺在電腦上查看了一番,說還有三個鍾。呂天凡便對羅傑說,小鈺看家,趙胖的主要任務是泡妹子,沒工夫,咱倆去吧。


    呂天凡開著車,拉著羅傑,停在對方公司門前的街角處。快到一點的時候,那個男人出了門,直接鑽進停在公司門口等候多時的一輛奔馳車裏,疾馳而去。


    因為街道上的車比較多,奔馳車也跑不出速度來,正好便宜了呂天凡若即若離跟了上來。最後奔馳車駛上了西安路大街,停在香格裏拉酒店門前,那個男人下車走了進去。羅傑也不敢怠慢,緊跟著推門下了車。


    怪異的一幕出現了,那個男人正推旋轉門的時候,這邊的羅傑剛剛下車,離他足有十幾米遠的距離。而當那個男人順著轉門走到裏側,羅傑已不知不覺到了門口,他走道的步幅速度咋看起來與常人無異,絲毫不引人注意,也不知怎麽做到的。(.無彈窗廣告)呂天凡早已見怪不怪,找地方停好車。此時羅傑給他打來電話,說是在一樓的咖啡廳。


    咖啡廳裏的人並不多,光線明亮,羅傑正悠悠坐在中央的一張小圓桌旁,在他的斜對麵空著一張椅子。呂天凡坐下後,將一個手包擱在圓桌上。包的前方開著一個小孔嗎,裏麵暗藏一架攝像機,正對著坐在窗邊的男人。男人的對麵坐著一個金發藍眼的中年外國男子和一個年輕的東方女性,雙方交談正歡。


    “以後這種活兒交給那幾個徒弟更合適。”羅傑懶懶地說。


    “這事完後,咱們一塊到西溝看看他們。”


    聽了呂天凡的話,羅傑點頭應允。


    兩個小時後,二人又將男人安全“護送”回他的公司。呂天凡給小鈺打了個電話,讓她告訴那個女人,今天一切正常,有錄像為證,同時通知她買鍾的費用已經不足,要麽補齊費用,要麽就算約定完成。


    當車子開向西溝的途中,呂天凡看著周圍的街景,心裏忽然一動,將車停在路邊,說:“我想起一件事,今天就不陪你去了,改日再說。”也不待羅傑反應,便下了車,步行離去。


    呂天凡看見了光明影劇院,不由得想起了那個網名叫“長袖獨舞”的女孩。也不知什麽心理在作祟,他把車扔給了羅傑,自己施施然走上了共鳴街。


    光明影劇院還是老樣子,搖搖欲墜等待動遷,然而劇院裏的電影還在正常上映,而且來這看電影的人也不少,原因隻有一個,便宜。


    呂天凡順著影劇院門前的人行道向東漫步,此時正是下午四點來鍾的光景,街上的行人往來不少,走了百十米的樣子,沿著人行橫道過了馬路,走到當初那家“一品屋”門前,抬頭一看,發現招牌已經換成了“休閑茶屋”的字樣,暗暗冷笑一聲,推開了店門。


    輔一進門,呂天凡隻覺眼前一亮。整間屋子確實比半年前來過的那次亮堂了很多,牆邊窗邊的木板隔斷已經拆除,幽暗的吊燈換成了明晃晃的白織燈。整間茶屋給人以清新明快的感覺。


    “你好先生,請問你幾位?”問話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梳著馬尾鬆,套著一件紅格子圍裙,手裏挽著一個木製托盤。


    呂天凡一怔,四下望去,發現這裏的服務生大約三四個人,俱都是這身裝扮的女孩。


    “一個,也可能兩個。”


    “哦,那你可以隨便坐,裏麵請。”


    呂天凡約莫了一下,坐到了自認為是上回坐的地方。這裏的沙發都換成了木質桌椅,因此在位置上或許有少許差異。


    “先生,你喝什麽茶?”同樣是剛才的女服務生,拿著茶牌過來,擺在桌子上。


    呂天凡隨手翻了一下,說:“隨便來個茶水吧。”


    女服務生歪著頭想了一下,提議道:“那就來個毛尖?現在的季節喝綠茶正好。”


    呂天凡點點頭,說:“好吧,來壺毛尖。哎,妹子,我問你一個事兒。”


    “什麽事?”


    “你們這裏換老板了嗎?半年前我來過,好像這裏不是這樣子的。”


    女服務生想了想:“聽說現在這個老板才接手不長時間。我是在這裏勤工儉學的大學生,來的時候就這樣了,具體的不太清楚。”


    呂天凡這才注意到她的胸前確實別著一個校徽,雙手抱拳道:“原來是祖國的花朵,失敬失敬。”


    女服務生莞爾一笑,說:“先生你真有意思。請稍候,我去給你上茶啦。”


    俄頃,女服務生將茶水送上,同時也送過來一壺開水。


    呂天凡拿出原先用的一直沒扔的山寨手機,先開機,然後搜尋了一個號碼,打了過去。


    這個號碼還在用著,電話掛通後,等了好一陣子,終於響起了一個慵懶的聲音:“喂?”


    “你是長袖獨舞吧?”


    “你是誰?”對方的聲音透著警覺。


    “我是風花雪月,也許你不記得我了。”


    “哦,”那邊沉默了幾秒種,“我知道你是誰,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你不是一直想見我嗎?”


    “也許吧,你在哪?”


    “我在上一次咱們見麵的地方。”


    “嗬,果然就是你,”電話響起自嘲的笑聲,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聲音,“你等一會,我馬上就到。”


    呂天凡放下電話,等了大概二十分鍾,長袖獨舞便來了。跟七八個月前相比,這個女孩的變化可謂巨大。原本齊耳的短發,已經長至碰到肩膀,眼皮似剛睡醒一般有些浮腫,原來光潔的臉頰有些晦暗,布滿了粉刺。


    她跟領她進來的女服務生微微點頭,低聲致謝,坐到呂天凡的對麵椅子上。捋了一下額前的一縷頭發,雙手攏在一起擱在桌子上,抬眼瞅了呂天凡,便垂下眼簾,說:“都過這麽長時間了,怎麽想起找我了?”


    呂天凡說:“我是路過,就進來看看,睹物思人呢。”


    女孩咧咧嘴角,似乎笑了一下,說:“你膽子夠大的,還敢進來?還想來占便宜?”


    呂天凡不屑道:“這叫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大家都想占便宜,那就看誰更高明。這裏好像換老板了,你男朋友不幹了?”


    女孩從牛仔服上衣兜掏出一包紅塔山煙,點了一支,吸過一口後說:“他不是我男朋友,大家都是互相利用而已。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其實我剛進來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後來你第一次要走的時候,我終於發現症結所在,你和他們應該是認識的。”


    “所以你故意露出那麽多錢,吸引我留下來?”


    “你答對了,獎你一杯毛尖。”呂天凡將她麵前的玻璃杯斟滿茶水。


    “你能告訴我你當時是怎麽離開的?怎麽一下子就沒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呂天凡不動聲色地說。


    女孩拿起桌前的茶杯一飲而盡,抽了一口煙,說:“我以前在歌房坐台,那小子去玩過幾次,就認識了。他讓我別做小姐了,過來幫他忙。後來我發現類似我這樣的,他找了不止我一個人。你那次之後,他賠了不少錢,遷怒到我身上,算了,這個就不說了。大概一個多月後,有一次他們騙來一個大學生,下手狠了點,人家報警了,這裏就被警察端了。那小子因敲詐勒索被判了五年,嗬,活該。”


    女孩一直未說這人的名字,隻用那小子代替,顯然對其仍餘怒未消。


    “那你現在又坐台了?”


    “看出來了?我這樣的,不坐台還能幹什麽?”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睡覺的,除了你們做夜場的,還能有誰?”


    女孩掐滅手裏的煙蒂,又抽出一支煙點燃,抽了兩口,說:“我的說完了,你該告訴我了吧?我今天來就想解開這個疑惑。”


    “這個是我的隱秘,一般人都難得一見,怎會隨意透漏?”呂天凡打著哈哈。


    女孩狠命抽了兩口煙,將煙蒂掐滅,抓起桌上的煙盒,說聲“我走了”,就欲起身離開。


    “著什麽急?有事?”呂天凡叫住她。


    “我一會還得去趕場,沒時間在這閑嘮。”


    “我明白了。這樣吧,今晚你若不去坐台,損失我給你彌補,如何?”


    女孩臉上露出一絲譏笑:“你可以隨時消失,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呂天凡從背包裏抽出一疊百元麵值的鈔票,按在桌子上,輕輕推了過去,說:“這些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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