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口中的那個蘭英棕發藍眸,鼻梁高聳,明顯是極北之地外域人的血統。


    她神色與聲音一般清冷:“我們的人昨日就已進入,隻等烈陽宗的那批餘孽進去了。”


    趙恒頷首:“務必全力以赴,否則一旦走掉幾人,再想找他們出來就難了。”


    蘭英嘴角終於露出一點冷冷的笑意:“陛下放心,為了你的大業,我們必會全力以赴。”


    趙恒似乎很滿意:“傳下去,這便動身去太廟吧。”


    蘭英對著自己的侍女揮手示意,侍女立刻下去傳令了。


    少傾,一架巨大的龍輦從皇宮中駛出。


    數十丈寬的禦街完全清空,路邊兩側則是百姓雲集。


    見到龍輦行來,那紗帳內站著的金袍人影,百姓們紛紛躬身行禮,口中高呼陛下萬歲。


    站在趙恒身後的蘭英見此情形,嘴角再次浮現出笑意:今日之後的大武雖還姓趙,但以後的陛下卻不會萬歲了。


    而她前方的趙恒卻是注視著南方天空,努力壓製住心中的波瀾,不想被身後的薩蘭英等人察覺。


    她們都是天靈教的修士,自稱是靈修,對人的心神意念感知極為敏銳。


    薩蘭英更是天靈教中聖女,能力更加詭異莫測。


    不過趙恒天賦異常,還有修有秘法,天靈教修士並不能輕易洞察其心神。


    這些念頭一閃之後,便被他壓進意識深處,隻留下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漠。


    大武以武立國,拜祭太廟雖是重大活動,卻也沒多少繁文縟節。


    最費時的一項是皇帝本人在太廟念祀文。


    但在到太廟之前,趙恒隻需要在金吾衛和羽林衛的護送下,坐龍輦穿過筆直的禦街,接受沿途百姓朝拜即可。


    龍輦的前進速度也不慢,大多數人躬身行禮問好的數息時間,它就快速通過。


    誰的動作慢了,那隻能向趙恒的後背問候。


    半個時辰後,龍輦到了太廟前。


    太廟外提前抵達的大臣們排隊迎接。


    鎮撫司指揮使鍾萬成手按腰間刀柄,與趙恒視線交匯的瞬間,這才鬆開刀柄,躬身行禮。


    趙恒麵上露出笑意,口中說到:“諸卿免禮,待我念過祀文再說。”


    大武祭祀太廟有天地人三篇祀文,入門時告祭厚土娘娘,求個地產豐饒。


    入太廟再給大武曆任皇帝發文,求得祖宗庇佑。


    最後上天壇,將祀文發給昊天上帝,祂老人家不反對便是允了。


    盞茶工夫,趙恒不緊不慢地將地之祀文念完,隨手扔進太廟前的香爐,燒給厚土娘娘去看。


    然後他帶頭邁步而入,身後是薩蘭英和十來個天靈教的侍女,再之後才是大臣們。


    就在趙恒走入太廟大門數十丈時,突然麵色一變,口中沉聲到:“怎麽回事,為何朕的血氣在流失?”


    說到這裏,他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薩蘭英一行也是麵色大變,上前兩步,想去抓住趙恒撤出。


    可就這短短工夫,她們卻也如趙恒一般,血氣飛快流失,渾身發軟地倒在一處。


    一陣淡淡的紅色霧氣從地麵冒了出來,充滿了熾熱氣息。


    薩蘭英瞬間察覺到,這霧氣就是烈陽血氣所化。


    她麵色陰沉,開口喝到:“小心,是烈陽宗的那群叛逆。”


    旋即,數十道身影從太廟內竄出。


    其中有好幾人身裹赤紅血氣,顯然是修煉了烈陽真經的烈陽宗核心。


    打頭那老者更是體表血氣如焰,赤紅如火,赫然是一名修煉烈陽真經的武宗。


    老者口中大喝:“趙恒你這昏君!勾結天靈教妖女,禍亂大武,毀我烈陽宗傳承,今日我等便要誅殺了你,撥亂反正。”


    趙恒麵色鐵青,口中大喊:“護駕,快護駕。”


    可最近處隻有內閣的幾位閣老,領頭群臣的他們剛好越過了太廟大門,也一樣血氣流失,癱軟在地。


    況且這些大臣閣老並不以武力見長,有個二輪四五轉就不錯了,不癱軟也沒用。


    麵對烈陽宗核心成員,怕是上去挨一掌就變焦炭。


    大門外的其它大臣更是停下腳步,不敢上前。


    況且大武再換個皇帝,似乎……也不錯?


    結果軟到在地的薩蘭英眾女身上,突然冒出一個個或透明或灰白的怪異影子,大片霧氣隨之彌漫。


    “詭身?”不少大臣口中驚呼,腳下開始飛快後退。


    烈陽宗的這夥人要幹什麽,他們大概能猜到。


    無非是針對天靈教和趙恒報複,與他們這些文官基本無關。


    但天靈教居然當眾放出詭身,弄不好事後就是一場殺戮封口。


    如此一來,天靈教和趙恒死光最好。


    很快,烈陽宗與天靈教薩蘭英等人打成了一片。


    薩蘭英等人明顯居於下風,想撤卻被烈陽宗的人糾纏。


    哪怕天靈教聖女薩蘭英的戰力堪比武宗,可麵對那位烈陽武宗也頗為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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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陽真經天克詭物妖魔。


    天靈教名字再好,也改變不了她們的力量來自詭物。


    否則天靈教長期布局,早早從趙恒下手,助他登上皇位,再借他的手毀了烈陽宗。


    還有那陣法也在不斷釋放烈陽血氣所化霧氣,讓其變得越發濃鬱。


    除了能壓製烈陽宗之外的其他人實力,更是禁絕天靈教教徒以詭身飛天遁地,逃之夭夭。


    被針對性地設伏,還是在太廟這種根本不該出問題的地點。


    一眾天靈教猝不及防,一切逃生之路都被堵死。


    她們隻能與對方在太廟大門內的廣場上瘋狂狗鬥。


    血紅霧氣中,時不時有大團詭霧與血氣炸裂,轟鳴巨響不斷,碎石灰塵翻飛,間雜著一聲聲的女子慘叫。


    太廟大門為分界,外麵的一眾大臣瘋狂後撤。


    金吾衛和羽林衛卻必須聽從鎮撫司指揮使鍾萬成的命令,硬著頭皮朝裏麵衝,要救出趙恒。


    這兩衛大多也就大多一輪,或者二輪四轉的實力,衝進烈陽宗和天靈教的戰場,片刻後就發出幾聲慘叫,就沒了動靜。


    直到兩刻鍾後,太廟發生變故的事才傳到神都城內的皇宮。


    兩道人影包裹著血氣,急速升起,破空射來,正是皇宮供奉的兩位武尊到了。


    落到太廟大門外,他們隨手揮去兩掌,將籠罩在那裏的大片塵土與霧氣掃開,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剛才還慘烈廝殺的太廟廣場內,已徹底沒了動靜,隻有一片片死狀淒慘的人體糾結在一起。


    穀詭異的是這些屍體全都呈現黑灰色,連地上灑落的血跡都不例外,竟聞不到絲毫血腥氣。


    兩位大供奉揮掌掃去煙塵,觸動了某個臨界點。


    哢嚓聲中,那一片片的黑灰人體開始龜裂,如泥塑雕像般便成了小碎塊。


    廝殺而亡的人們,包括趙恒和幾位內閣大佬徹底混在了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出誰是誰來。


    兩位大供奉想救出的趙恒,此刻也不知混到那一堆碎塊裏去了。


    身穿道袍,背負長劍的那名大供奉麵露冷色:“如此邪法,怕是與天靈教脫不開幹係。”


    另一人粗布麻衣,身材魁梧,露臂赤腳芒鞋,就像個碼頭搬貨的力巴,聞言蹙眉:“可薩蘭英為何要殺了趙恒,他們不是沆瀣一氣麽?”


    道袍大供奉冷笑:“我認識趙恒也有十來年了,他可不是老實無害之人。”


    麻衣大供奉歎息:“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人都死了。”


    道袍大供奉呼出一口氣:“也是,誰讓趙恒非要和天靈教妖女搞到一塊兒去,這也算趙家內部的事,與我們無關,讓那些大臣去頭疼吧。”


    兩名大供奉達成一致,在太廟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活人,倒是有不少蒙麵隱身者死在各處。


    而他們的站位,明顯呈現了一個陣勢。


    事實上,那釋放烈陽血霧,壓製禁錮了天靈教的陣法就是他們在驅動。


    此刻他們卻也與外麵那堆屍首一樣,變成了黑灰色,略一碰觸,就哢嚓嚓碎了一地。


    除了衣物這般的外物,身體皆成渣。


    發動襲擊的這群人身上都沒有可分辨身份的物品,因此這些人具體是誰,隻能成為無解懸案。


    兩位啊倒供奉直接返回皇宮,與現在的皇太後,不久後就該是太皇太後說了此事,便不再關心後續。


    皇家裏的事太亂,關心太多隻會髒了眼睛。


    他們的職責是保護皇室人身安全。


    但武尊數量稀少,地位尊崇,不可能像奶娘般十二個時辰貼身看護,即是皇帝也不例外。


    這次趙恒死了,那起因就是其濫信天靈教,任由妖女潛伏在旁,實屬咎由自取。


    與兩位武尊大供奉,絕無半點關係。


    很快,神都內陷入了新一輪的動蕩。


    新皇是誰,死掉的幾名內閣由誰補上,誰切多大一塊餅,都需要重新定一定。


    一群大臣眼紅脖子粗,紛紛擼起袖子下場。


    前任皇帝趙恒?前任的內閣大臣?關他們什麽事。


    數日後,神都千裏之外,一個灰袍鬥笠人騎在馬上朝西而行。


    回頭看向東北邊的神都所在,他就不禁嘴角帶笑,發出嗬嗬輕笑,笑聲中說不出的嘲弄:“烈陽宗?天靈教?一群蠢貨。”


    若是死掉的薩蘭英和烈陽宗的人能複活,或能認出。這灰袍鬥笠人居然是該和他們一起死掉的趙恒。


    輕輕抬手彈指,一道半透明的血氣射出,趙恒將埋伏草叢試圖偷襲的一頭花豹頭顱貫穿。


    收起手,他心中極為滿意。


    武祖所留的血祭陣法果然很強。


    將天靈教和烈陽宗上百名核心血祭,效果遠超以往,竟然讓我一舉突破到了武尊。趙恒心中思忖著:待從祖陵殿裏找到武祖留下的血丹,晉升武聖,那時大武的一切還是我的。


    事實上不是趙恒想引狼入室,而是他年幼時被天靈教引誘,借著她們弄死老爹,打擊對手,這才登上皇位。


    先帝在死之前,才大概明白了緣由。


    但先帝也是個狠人。


    他找機會將趙恒引進血祭陣法,以自己為祭品,將一切留給了自己這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兒子。


    趙恒才知大武曆任皇帝口口相傳的某個密辛,其中就包括這個血祭法陣。


    這一次是先帝血祭自身完成,因此除了趙恒和死掉的先帝,沒誰知道他得到了什麽。


    隻是趙恒突破了二輪,成為了三輪武宗。


    天靈教的薩蘭英再也無法通過詭身,輕易查探到他的一切。


    不過那時候,天靈教已與趙恒徹底綁定,勢力遍及神都乃至皇宮。


    天靈教好不容易將手伸進了大武,那絕不會輕易放棄。


    不想自己像老爹被陰招弄死,他隻能想辦法脫身。


    但僅僅脫身還不夠,趙恒依然極度渴望力量和權勢,才不要當什麽山野散人。


    甚至白手起家,再建一國都不樂意。


    能繼承世界第一的企業,有幾個人願意花幾十上百年,再弄個世界第六?


    要是這二三四五六加起來,還不如第一呢?那就更沒幾個人願意了。


    於是他將大武皇帝曆代單傳的血祭方法改動,想辦法泄露給了烈陽宗的殘留核心。


    再給他們製造機會,以為可將他和天靈教一網打盡。


    實際上,他才是真正控製血祭陣法的人。


    趁著天靈教和烈陽宗兩敗俱傷時,將其作為祭品,反過來玩了處一網打盡。


    雖然趙恒如今清楚,烈陽宗對大武皇室很重要,可惜太遲了。


    天靈教在他的支持下,把烈陽宗核心殺了大半,他甚至比天靈教還招人恨。


    血海深仇無法化解,再重要還是隻能將他們一起血祭了,作為他晉升武尊的資糧。


    最多以後拿回皇位,再重建烈陽宗,再為大武效力便是。趙恒如此想到,拋開了這些小事,遠眺西邊。


    祖陵殿、武祖血丹、武聖,這才是如今最重要的東西,餘者不過是他武聖之路的墊腳石。


    像那位自幼定親的烈陽宗大小姐,不也為了取信天靈教,被他下令送進祖陵殿當祭品了麽。


    現在,那大小姐應該都成了武祖血丹的一部分了吧。


    畢竟玉龍山穀的祖陵殿就是武祖趙光天借助天然地勢,改造而成的血祭之地。


    武祖趙光天所留之言交代,祖陵殿每次血祭間隔十年一次,最遲不得超過二十年,需以各種特殊體質和天賦的人滋養武祖留下的血丹。


    不過血丹難成,提前取出則前功盡棄。


    因此務必等到大武五百年後,由趙家血脈的武宗,最好是武尊使用,才可晉升九轉武聖。


    聽聞此種密辛,趙恒最初是驚訝的,但很快就恢複平靜。


    大武庇護萬民數百年,每十年選幾十數百人血祭又算什麽。


    詭物妖魔動輒就殺光一個村乃至縣城的數百幾千人,誰又能如何。


    他為了大武,連預定的太子妃都犧牲了,誰能比他付出的更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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