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抬起頭,看著麵容略帶嚴肅的林祖母,心下疑惑越來越多,蘇念感覺無論身處何處,都帶著不斷的陰謀與秘密,層層疊疊,撲朔迷離。“皇後還能暴露什麽。”


    林祖母頓了頓,目光有些漣漪,看著蘇念,這丫頭往日裏那般聰慧,今日她把話都說得這麽清楚了,怎麽還不明白。“我東曜皇後,乃是南楚之人。”


    “南楚?鄰國南楚人?”蘇念免不了心驚,她沒想到皇後也會是南楚的人,那東曜皇室,那老皇帝的政權不是岌岌可危嗎。


    沉下心思一想,蘇念也明白了,黎花粉如果不曬幹,並不能儲存多久,而且東曜有的大多數都是幹藥材,能夠將大量新鮮黎花粉運往東曜,那此人不僅要在東曜有權勢,還要在南楚有一定能力。


    黎花粉雖能作為藥材,但是新鮮黎花粉在南楚可是違禁品,沒有官府審批是不允許購買的。如若能將那麽新鮮的黎花粉帶入東曜,而且還能帶進皇宮……在東曜是要有一定的權勢。


    皇後不僅是南楚人,而且在南楚還有著一定權勢能力。


    蘇念緊皺著眉頭,事情越來越複雜了。一迷剛解,一迷又來,迷霧重重,不知道解開所有謎團是哪年哪月。“我怎麽也沒想到,皇後居然會是南楚的人,南楚之人居然成了我東曜的皇後。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開始也不知道皇後乃南楚之人,後來發現她眸子帶著輕微的琥珀色,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來,所以幾乎是沒有人知曉她是南楚人。”林祖母微微皺眉,幾經嚴肅道。


    “可夜天栩是濃眉黑眸啊。”蘇念話語一出,立即驚醒,“夜天栩也許並不是她兒子!我聽說南楚人無論男女與他人通婚,若是同為南楚人,劍眉琥珀眸,那孩子必定是像母親要多一些,如若一方為南楚人,另一方為他國子民,孩子就會完全像母親。夜天栩是很像皇後,尤其是那雙鳳眸,可眸眼中卻是黑色,雲辰四國,唯有南楚子民擁有琥珀色眸子。夜天栩絕不是南楚血脈。”


    林祖母讚同地點點頭,皇後也是厲害,若是抱孩子大抵都以為她會回本家抱,不過她竟然沒有……忽地,林祖母恍然大悟,“她不能回南楚弄個孩子啊,那樣,孩子眸子必然是琥珀色,身份豈不是愈發暴露得快?”


    蘇念點點頭,皇後應該算是南楚人中少有的眸色不明顯的了,可她並不覺得皇後是那種為了隱藏身份而置自己的孩子不顧而抱來他人的孩子養在宮中的人。


    倘若知道了原因,那麽她手中是不是也算握有皇後的把柄了呢?


    青玉見蘇念眼神飄離,伸出手在蘇念眼前晃了晃,“小姐?小姐?想什麽呢。”


    蘇念眨眨眼,淡淡一笑,看著林祖母和青玉道:“沒什麽,明日還得起早,林祖母先去休息吧。青玉過來陪我收拾會兒包袱。”


    林祖母點點頭,自己也不想耽擱蘇念的時間了。看著青玉跳著跑過去床邊,也就笑了笑轉身走出去。青玉跑到床邊,攤開大方布就開始忙活,蘇念也緩步走來,低聲而起。“你這般忙活,可是要將碧桐居所有都裝羅了去?”


    青玉抬眸,“不是小姐你讓我整理一下包袱嗎?大致的我早已準備好,就不知小姐還望帶何物,小姐說罷,我給你帶上,明日啟程便來不及了。”


    蘇念目光漣漣,燭光襯得她眸底微暖,白皙的臉龐染上一抹暖色,“青玉,方才那般說辭不過是讓林祖母盡早回房休息罷了。”


    “這樣啊,小姐,你直接讓林祖母回去休息不就行了,繞這麽多彎子幹什麽,多麻煩。”青玉將那些胡亂塞進方布的物什又抖了出來,撇嘴道。


    蘇念聞言不禁微微蹙眉,青玉雖已二七有餘,離及笄終是差了一大段時日,這對人對事還是不足以獨當一麵。方才聽到她對今日皇宮之事的片麵說辭,覺著雖腦子還是很直,卻要比初回相府時的不諳世事要強的太多。


    此番去尋青河圖,路途遙遠,險惡萬分,一不小心泥足深陷便是萬劫不複。一路上定是困難重重,若是青玉還是這樣少一個心眼的話,吃虧事小,丟命事大。


    蘇念執起青玉的手,帶動著青玉坐在床沿上,語氣凝重,似乎醞釀已久。“青玉,你坐下,我有些話對你說。”


    “小姐,你有話直說,不要像對林老夫人和皇後那樣說得彎彎曲曲得我一竅不通。還有……小姐,你這表情嚴肅得我慎得慌……”青玉眼神閃爍,心口似乎有隻小鹿一般亂撞不停,“砰砰砰”跳的極快。


    “青玉,不要說我嚴肅,也不要怪我接下來的話太過直白,你雖年紀還小,可有些事若是不明白,吃虧的便總會是你,你明白嗎?”蘇念還是冷著神色,不狠下心說個通透,青玉永遠也不會意識到這個世界實際上有多殘酷。


    既然不忍心讓她去麵對這個世界忍受這個世界的殘酷,便要在她接觸到這個世界的殘酷之前狠下心對她殘忍。


    青玉也知道蘇念這樣說必定有她的想法,來到京都這些時日,從初回相府那日的姨娘刁難,到後來的國安寺謀害,再到今日宮裏晚宴借琴殺人,過目不忘的種種,都是青玉這十幾年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也見識到人心險惡,知人知麵不知心的恐怖。


    蘇念見青玉沉思片刻便重重點了點頭,心裏不禁懸起一塊石頭般壓抑,沉聲道來。“青玉,明日我們便要啟程趕往南楚。因為是找青河圖,有時候行動可能會分開,可你久居雲木崖那世外桃源之處,雲木崖都是友善相處的師兄妹,相處除了練功便是打鬧,又有清風老頭那幾個人將你放在手心裏疼愛至今,將你養得生性純良,不諳世事,品質如蓮。我不放心你。”


    “自我創建青衣閣,你本著為我分擔的心刻苦練武,武功與內力都有了不可小覷的進步。可跟我回京都這些時日,你雖不諳世事但不是世事不懂,想必你也知道自己何處不足了吧。”


    “尋青河圖之路遠漫漫無期,世事無常,你心純良,辨人不清,判事不精,尋圖路漫漫其修遠兮,需上下求索而得之。免不了有分頭行動乃至單獨行動之時,你如此心善,思想通透而簡單,我怎能放心你前去。說白了,且不說你會不會拖後腿,為了你自己的安危,為了你早日有能力去獨當一麵,凡事留個心眼,欲行而先思,欲為而後動。我話以至此,領悟多少看你了。”蘇念目光淺淺地看著青玉,那目光承載了太多期待,若是青玉還不明白,蘇念也許會崩潰。


    青玉早已愣住,蘇念從未如此直言不諱地對她說這麽多話,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性子有一日會成為蘇念的負擔,此時此刻的心情她不知該如何形容,複雜而沉澱。


    “小姐,以前在雲木崖時便有人嫉妒我沒有弟子名分卻得清風掌門與眾多道長庇護,屢屢刁難於我,我本隻會隱忍退讓,自從你來到雲木崖,都是你將我護在身後。每次我都想,為何小姐不過比我大半歲爾爾,言辭便能字字珠璣,思路便能條條清晰。還有小姐初建青衣閣時,那時候幾日幾夜不眠不休,我也是對小姐的毅力佩服至極。”


    青玉淡笑著,腦子裏不斷回放著與蘇念相處的這幾年時光,“直到隨小姐回京都,回相府認親,青玉便好像明白了。起初隱隱聽聞掌門與大師兄談論起小姐的身世,青玉隻覺得小姐可憐,可當我真正與小姐回到相府,生活在小姐曾經的處境中,才明白,小姐曾經的生活多麽水深火熱,即便是到如今也不曾消停。明日啟程踏上尋青河圖的路程,為了不拖小姐後腿,青玉絕不會輕信他人,凡事不預則立。”


    看著青玉如此淡笑的模樣,蘇念深覺罪惡,她從未見過青玉如此成熟的樣子,她竟是要將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變得如此這般,著實有些過意不去。“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罷,總要學會自己長大。”


    青玉聞言撇去眉間微露的沉悶,巧笑著摟住蘇念的胳膊,“好了,小姐,青玉知道這是小姐給青玉的警醒,以免日後出什麽差錯,小姐莫要自責。”


    蘇念微微抬眸,月光般璀璨的眸子看向青玉,倒影著那張依舊天真無邪的臉,點了點頭。青玉見狀手上力道愈發加大,將蘇念的胳膊搖晃得更厲害,“小姐,快歇下吧,年輕人不要總是熬夜,更何況明日還得起早啟程。”


    “好。”


    月光漫過竹雅清新的屋頂,片刻的黑暗將迎來更璀璨的黎明。初夏的清晨有著蓄日的暖風,還有著絲絲透過雲層雲縫的初陽。


    不知不覺便已豎日卯時,天還未大亮,隻是有著點點清明。


    蘇念與青玉早已妝洗清楚,正欲出門,隻見林祖母早已立於小湖邊。一身簡單深色衣衫,簡潔的發髻,慈愛地笑著眼望蘇念她們二人行來。“起來了,路上小心。”


    林祖母話不多說,蘇念也不囉嗦,隻是微微頷首,輕應一句,“嗯。”


    見蘇念正要往院門處走去,林祖母伸手輕輕攔住,“昨日你與蘇兆成在院門前那些事從始至終我都聽了,我之所以經常對著那竹林發愣,便是那竹林後的相府圍牆早在你娘在世時已開鑿了一扇門,所以人們總說你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其實自有了那扇門便沒從其它門出去過。昨晚我給清理好了,你便往那走吧,以後不必從相府大門,不受他們的氣。”


    “嗯。”蘇念頷首的聲音還是輕輕淡淡,“我先去院門處吩咐青荷有些事。”


    兩人相識一笑便擦肩而過,蘇念與青玉並肩而行,感覺到青玉要回頭,蘇念狠下心,用力掐住青玉的肩膀,阻止她回頭。瞥見青玉小心翼翼擦掉眼角那抹淚時,蘇念心一軟,卻還是故作淡然道:“不要回頭,越是不舍越不能回頭,越回頭越不舍。你要成長的第一步,便是要學會麵對每一次也許短暫也許永遠的分離。”


    青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昂頭挺胸,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倔強地咬著下唇,不讓自己流出眼淚。


    蘇念心疼,可是沒有辦法,人總要學會自己長大。


    青竹幽幽,小湖波光粼粼,碧桐居風景向來是怡人,此時卻是有些壓抑。蘇念走到院門處,對著其中一名影衛輕喚道:“青荷。”


    青荷悠悠走來,雙手抱拳,半垂眸道,“小姐,屬下在。”


    “若是林祖母有何需求你便派人去辦,有何物缺便也派人去采購,她不會麻煩人,更不會主動要求你,現如今與蘇兆成水火不容,她不可能出府,有什麽需要,我相信你懂得視情況而定。最好夜間多派些人來巡夜,免得出差錯。”蘇念淡淡吩咐道,微蹙的秀眉還是出賣了她的擔憂。


    青荷見狀也知道蘇念不放心,畢竟林祖母年老體弱,又是蘇念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怎能安然離去。青荷笑了笑,盡量安慰著蘇念放心,“小姐大可放心啟程,青荷定當不辱使命,否則怎能對得起小姐這麽多……”


    誰料青荷話音未落,便聽聞一道極其悶騷的聲音響起,“哎喲喲喲,說得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我好感動動哦~~”


    雖然不用想都知道如此悶騷會是誰,可蘇念幾人還是轉眸望去,果然是那一身青衣著身,下袍角線開得極大,隨便走走都能露出那白皙小腿一身騷包氣質與昨日氣勢淩人截然不同的青鬆。


    “青鬆,你又哪根筋搭錯了。”青荷每次見到青鬆不正經的樣子都不舒服,不禁冷聲道。


    青鬆卻自恃嫵媚地伸手挑了一縷發絲把玩在手,不屑道:“你明知道我鍾意小姐許久,小姐讓你照顧那個老夫人,卻不吩咐我。明顯就是你對小姐討好多餘,讓我在小姐心裏沒了地位,我不舒服,不服氣!”


    “……”青荷無言以對,她寧願青鬆每時每刻都猶如有事發生時那般認真嚴謹。而不是……如此……這般……美麗妖嬈的騷包狀態。


    蘇念輕輕淺淺的目光瞥到青鬆那若隱若現的白皙小腿,心裏暗歎,這次總算沒有把衣袍的衩給開到大腿上了,若是在這相府還那麽有恃無恐地露大腿,蘇念不會懷疑青鬆是泰國穿越來人,妖,而是肯定他是被砸壞了腦袋的太監。“青鬆,我覺得在相府這種需要給我長麵子的地方,你還這般打扮,在我心裏,你當真不該有何地位。”


    青玉與青荷聞言紛紛嗤笑出聲,青鬆臉色一紅,跺了跺腳,“人家傷心了,難過了,不理你們了。”


    看著青鬆氣的轉身就走,蘇念淡淡一笑,繼而朝青荷道:“我肯將林祖母托付於你便是相信你的,不必發什麽誓,隻需做到便可。”


    “是,小姐!”青荷正聲應下。


    林祖母對小姐如此重要,那麽對她青荷便也重要。她一定會好好照顧和保護林祖母直至小姐尋得青河圖平安歸來,林祖母一定會完好無損地在東曜等待小姐歸來。


    蘇念對青玉挑挑眉,青玉會意地跟著蘇念往竹林裏去。


    青荷目送二人進入竹林,也回到院門前的站崗位置,剛停下腳,就聽到青鬆悶騷而委屈的聲音傳來,“其實,我最嫉妒的是青玉那丫頭片子。”


    “……”青荷轉眸看向青鬆,嘴角勾起假得不能再假的笑,“活該你嫉妒,一個大老爺們成天無所事事打扮成這樣,誰願意把你帶在身邊?就是現在,我和青奴都不願與你一同在此守門。對不對,青奴。”


    回答青荷的是一陣沉默。


    “……”


    好吧,青奴不喜多言,就當他默認了。


    …“你瞧,人家青奴可不認同,我哪裏無所事事了?啊?執行任務的時候遇上事是誰給你出招的?”青鬆翹起蘭花指,好似在罵一個白眼狼一般。


    “就你那滿肚子壞水,別在那得瑟。”青荷一臉不以為然。


    “哎!你個沒良心的!”青鬆妖嬈地嘟嘟嘴,撫著自己的秀發,無比傲嬌地看著青荷,似乎很不滿青荷這種在他眼裏就是“白眼狼”的惡劣行為。


    “我哪裏沒良心了?你每次為了賣弄風騷為了露出你自詡迷人的白皙大腿,把這好好的青衣袍子自袍角開個衩,有事出任務的時候是誰為了讓你不丟人給你縫好的?”


    “那是你為了證明自己賢惠,心靈手巧,有賢妻之風範,別往我身上扯責任。說到底,你還是個沒良心的!”


    “到底誰沒良心!”


    “你!”


    “……”


    “小姐,你聽……”青玉聽著院門處青荷與青鬆二人傳來的吵鬧聲,不禁看向蘇念。


    蘇念停下腳步,她隻當林祖母和青玉這兩個一老一少一對活寶,怎麽就忘了青衣閣裏那一男一女一對活寶呢。“你聽聽吧,青奴身為四大影衛之首不是白來的。”


    青玉聞言側耳一聽,果然聽到……


    “你你你你你!”


    “是你!”


    一男一女激烈的鬥嘴聲被一道冰冷刺骨而突兀的聲音打斷,“小姐沒讓你們來丟人。”


    空氣中,隻有風刮過的聲音,仿佛剛才的爭吵與那一瞬冰冷的聲音,都隻是幻覺,四周安靜得詭譎。


    “噗,小姐,你別說,這青奴還真是夠冷的,一句話就讓青荷他們噤了聲。”青玉聽到動靜,不禁嗤笑道。


    蘇念嘴角輕揚,“青奴武功高,青鬆不會挑撥青荷一樣去和青奴對打,青奴從不多言,一開口便是慎人冷意,青荷是不敢造次的。”


    青玉聞言撇撇嘴,這是自然,是她的話,她也怕。不對,她沒怕過誰,最怕的就是青奴了。因為……“青奴總是板著一張臉,萬年不變的表情,就像……麵癱?冰山臉?反正就是麵無表情。如此也就算了,開口還總是冷冷的,如同例行公事一般,那次我不就是問他傷口嚴不嚴重,他就一個字,輕。你說我是不是閑的慌去關心他傷勢。”


    “什麽?青奴什麽時候受過傷?”蘇念微微蹙眉。


    青玉連忙捂住嘴,瞪著眼搖搖頭。


    “說。”蘇念聲音驟然變冷。


    青玉猶豫了一會兒,不禁伸手拍拍自己的腦袋,我讓你嘴賤,“那個……青奴不讓說的……”看蘇念目光又冷了冷,青玉隻好接著道,“我說了小姐可別出賣我……青奴那次去給小姐采靈芝……你也知道那地方容易滑腳,一滑腳他就容易擦傷……一擦傷……”


    “不用說了,我知道了。”蘇念淡淡打斷青玉,蹙著眉頭。


    那是三年前,那次清風老頭喝酒差點把自己喝死,傳出去必然天下人恥笑,需要天山峰崖壁上的靈芝才能救醒。可正巧那時蘇念內力被練功時的分心而紊亂,不得動用輕功,蘇念隻好以自己身體不適為由拜托其他弟子前去。可大師兄不在,其他人都不敢去,隻有青奴正巧拿著青衣閣地契回來,聽聞此事默不作聲便去了天山峰。


    難怪那日他將靈芝放到她枕邊便將近半月不見,原來是受了傷。即便隻是擦傷,那雪峰的萬年寒氣入體,沒個一年半載根本下不了床。青奴也算是好運,體內內力醇厚,又隨身帶著那把烈火劍可以以熱抵寒,隻是擦傷,寒氣奈何不了他多久。


    “走吧,別耽擱了時辰。”蘇念回憶完,對著青玉淡淡道。


    竹林清幽,青竹傲然挺立高聳如鬆,竹林裏幾乎都隻是零碎陽光,猶如王母娘娘打碎的鏡子,而蘇念與青玉便從那上麵輕巧走過。


    穿過竹林,蘇念來到第一次聽裴子墨吹簫的地方,眼前的圍牆卻多了一扇杉木門框的小木門。


    蘇念幾步上前,看著那油漆剛幹不久的門框,又看看那摩擦過度的石牆,心裏有了猜想。這門原本應是隱於牆中,猶如暗室的門一般可縮進牆內,再看這地上未能清理得幹淨的石屑,應該是林祖母將那門大小的可移動石牆砸碎了。然後再裝上這門框,木門。


    蘇念想著,難道林祖母是昨晚一夜不睡才做完的?難怪一清早便站在門口,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也許正是因為黑夜裏,所以這石牆碎屑才沒有清理得很幹淨。


    一個老人家為了她這般操勞,蘇念心裏一股暖流淌過,卻不知是何滋味。


    “小姐,這木門好別致啊!”青玉驚呼一聲,急切想要得到自家小姐的回應,怎料蘇念並無回應,寂靜無聲。“小姐?小姐?”


    蘇念回過神,伸手推開木門,映入眼簾的是兩匹白馬。青玉見狀解釋道,“這是青奴怕我們用輕功太勞累,騎馬去懷王府比較省力氣。”


    蘇念點點頭,“走吧。”


    京都懷王府。


    氣勢宏偉的府邸坐落在幾階階梯高度的石座上,一扇比尋常府邸要大上幾倍的朱紅府門,一分為三的石梯,中間以漢白玉為欄杆。徒步而上,是漆紅的柱子,朱紅大門。


    房頂所用的名貴琉璃瓦呈明黃色,除了皇宮,敢用這顏色的恐怕天下隻懷王府一家敢用。


    站在這座氣勢宏偉的府邸前,多少女子想要踏入這座府邸哪怕隻是進去瞄一眼都被拒之門外,多少人妄圖得到這座府邸未來的女主人的資格都無奈夢碎心中。


    不禁又想起那句世人形容裴子墨的話,“男子望止步,女子夢中人”。


    蘇念微微蹙眉,抬頭看看天,天已大亮,再不啟程,興許天黑都找不到客棧歇腳。走上那幾階階梯,目光淺淺,盯著那精致銀製門環,“青玉,敲門。”


    青玉點點頭,輕輕握住門環,扣了扣門,又退立一旁,目光緊鎖著那扇門。


    很快,門便被從裏麵打開,還是上次的那個福伯,“蘇小姐?快,裏邊請。”


    蘇念點點頭,與青玉一同跟著福伯進到懷王府府內。


    懷王府內一切都沒變,隻是兩旁的花草換了種類,荷塘裏的荷花也漸露花苞,即將盛放的狀態。


    一路曲折,輾轉穿過幾條道,一抬眸,三個字便再次映入眼簾。——玉黔殿。


    福伯微微屈身,作揖有禮道:“蘇小姐,老奴就此告退,還望蘇小姐自己進去找世子。”


    蘇念點點頭,正欲抬腳,青玉卻拉住蘇念的袖子,言辭閃爍,眼神飄忽不定地說:“小姐,你進去吧,我……就不去了。”正當蘇念疑惑,青玉微微以手背遮住嘴,以免福伯看到,“那次把你弄丟……裴世子一路上沒少給我冷臉色看……”


    蘇念嗤笑一聲,“不用怕,沒事的。”


    見青玉還是使勁搖頭,蘇念無奈點點頭,“那你在外麵等著,我進去,膽小鬼。”


    青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眸目送蘇念走進玉黔殿,回眸便對上福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青玉剛想開口問,福伯便笑著轉身離開了。青玉不禁撓撓頭,“這怪老頭,笑什麽……難道他聽到了?不可能啊……”


    蘇念抬步踏進玉黔殿,室內空無一人,她不禁輕輕蹙眉,她昨夜明明讓青奴來告知裴子墨今日啟程了,怎麽不見人影?難道還在睡?


    搖搖頭,怎麽可能,裴子墨不是這般貪睡之人。


    “你一個人在那裏搖頭晃腦做什麽。”裴子墨從內室踏出,似笑非笑地看著蘇念。實在可愛得緊。


    蘇念微微蹙眉,麵上勉勉強強扯出一抹笑,“額……你昨晚沒收到青奴送來的信?”


    “收到了。”


    蘇念張了張唇,不知說什麽,又聽到裴子墨下半句,“那又如何。”


    “……”


    裴子墨頓了頓,勾唇一笑,“這什麽表情,我開個玩笑而已。不過你那個暗衛不錯,能闖過懷王府重重機關和暗衛,將信送到福伯手中,身手矯捷,武功內力和定力都比墨寒強。”隻可惜是個男人留在你身邊。


    後半句裴子墨並沒有說出口,眼裏劃過一抹不明情緒。


    “我的人,那是自然。”蘇念嘴角一勾。揚起一抹自信而驕傲的笑容,晃了裴子墨的眼。


    裴子墨眼裏眸色一沉,“你的人?”


    蘇念見狀不知為何感覺周圍籠罩了濃濃的危機感,借此轉移話題,“青玉還在外麵等著呢,還不走要等到什麽時候。”


    裴子墨眼裏劃過一抹玩味,“就是那個把你弄丟的丫頭?”


    蘇念額冒三根黑線,“什麽叫把我弄丟?”


    不過,顯然話題被轉移了。還得感謝青玉方才那句顫顫巍巍的話給她的靈感。


    “在寡婦村村口,你怎麽丟的。”


    “……”


    “要不你還是留在東曜吧,萬一路途中,你又一時興起被人綁架,還裝暈玩玩,省得我去找你,還白受氣。”裴子墨眉角微挑,“留在東曜也不放心,萬一在東曜你任人綁架,還順便任人宰割……”


    “夠了!裴子墨,那次是意外,如果我早知道他們綁架的不是我,我怎麽會傻傻的裝暈去探尋幕後主使是誰。”蘇念打斷裴子墨的話,清晨陽光透過窗戶映射在她絕美的臉龐上,似乎鑲嵌了一層別樣光輝。


    “意外?意思是說我錯了?我不該去找你?”裴子墨眼神幽暗,如待捕中的獵鷹一般陰鷙的眼神,似乎片刻間便能將蘇念拆骨入腹。


    蘇念被這眼神一驚,又想起那時裴子墨好心尋她,為她包紮傷口,一切一切都隻是為她好,並無惡意,剛才也確實過激了些,軟下口氣道:“裴子墨,我們別逞口舌之爭了,早日啟程吧,就當那次事情過去了,以後我不會再以身試險了。”


    裴子墨滿意的看了一眼蘇念,卻還是故作陰沉道。“確定?”


    “千萬個確定。”


    “如此便好。”


    青玉一抬頭便看到一襲錦衣、墨發飛揚,以藍色錦緞束發垂至身後如瀑布般流長的裴子墨踏出玉黔殿,身後則跟著白衣如雪的蘇念。


    “裴……裴世子……”


    聽到青玉細如蚊呐的聲音喚著自己的名號,裴子墨瞥了一眼畏畏縮縮的青玉,淡淡應道:“嗯。”


    蘇念看了看二人,明明被綁架的人是她,怎麽裴子墨很青玉計較起來了。走到青玉身旁,執起青玉的手,蘇念笑笑道:“走吧,啟程趕往南楚,天黑前應該能在某處小鎮找到落腳客棧。”


    青玉卻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裴子墨,隻見裴子墨悠悠道,“我以為你會帶著你那個暗衛去,沒想到是青玉。”


    青玉不知所雲地看向蘇念,聽到蘇念開口便也明了。“青奴是男子,到底是諸多不便。而且我比較習慣青玉跟在身邊,畢竟我與她幾乎是相依為命七年有餘,比親姐妹還親。”


    聰明如裴子墨又怎麽會聽不出蘇念言外之意,罷了,一個小丫頭罷了,怪她做甚。“嗯,那你以後便如影隨形地跟著你家小姐,好好隨行,好好照顧她。”


    青玉見裴子墨是對自己說話,連忙點頭:“那是自然,青玉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就是小姐了,一定不會讓小姐受委屈的。”


    蘇念聞言點點青玉的額頭,“傻丫頭。”


    見蘇念勾起唇角,裴子墨也不自覺揚起一抹笑,“走吧,趁現在還早,啟程吧。”


    三個人悠悠走向懷王府大門,踏出那朱紅的比尋常府邸大了幾倍的府門,蘇念便看到那輛華貴的馬車。


    。降香黃檀的做的車身,降香黃檀,俗稱:海南黃花梨木。種植於海南氣候較暖地區,十年產一樹,花紋秀麗,不雕而琢,將近一千兩黃金可得一塊手帕大小的黃花梨木。做成這樣的一輛可容納將近七八人加上矮桌的馬車,起碼也是天價——數十萬兩黃金。


    再看那馬車棚頂,綢藍色西夏進貢的上等繁花緞麵,車外層裹著上等衣坊的錦布素華映月緞麵布綢。窗邊、車棚四周邊綴著金色點粉華貴流蘇。


    馭車而行的是皇宮中禦用的汗血寶馬,聽說是九年前裴子墨贏得那場才子賽的獎賞。


    蘇念見狀,掩下目光中的點點波瀾,淡淡看向一旁的裴子墨,淡淡問道:“裴子墨,怎麽不坐你那水沉木馬車。”


    “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陪你去雲遊四國?”


    聽到裴子墨飄來輕輕淡淡的聲音,蘇念眉頭一皺,“這輛馬車更加招搖過市,雖然比不上你那輛一看便知是你懷王世子裴子墨的馬車要稍微……低調一點……”


    裴子墨聞言淡淡一笑,黑曜石般的眸子閃爍的光芒好似那清晨陽光撒入的晨輝。“看著不好看的馬車,坐著也不舒服,招搖過市都被人欺負。”


    “富貴病。”


    裴子墨神色淡淡,“這是品味。”


    蘇念忽地想起什麽,看著那華貴而又價值連城的馬車,側目而視,淡淡道,“裴子墨,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裴子墨聞言也來了興致,悠悠說道:“什麽話。”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蘇念眼裏閃過一抹狡黠,輕聲道。


    “……”


    馬車另一側走出一麵容肅立、身形矯健的持劍黑衣男子,一雙利眸嚴肅而正色,手中利劍鋒利無比,一身黑衣蕭瑟而陰暗。正是懷王府墨影衛統領——墨寒。


    墨寒緩緩走到裴子墨身前,垂首恭敬作揖道,“世子爺,馬車已備好,車內一切準備就緒,馬車也已檢查多遍沒有問題。請世子爺、蘇小姐放心乘坐。”


    這次總算沒記錯,沒把蘇小姐叫成蘇姑娘了,否則世子爺非剁了他不可。


    裴子墨微微頷首,幾人悠悠走到馬車前,裴子墨伸手輕輕撩開瑾藍色車簾,“上車。”


    蘇念條件反射一般點點頭,緩緩一躍而起,鑽進馬車。裴子墨隨後而上。


    “青玉姑娘……我們隻是隨從,如上次一般坐在車轅便可,你……”墨寒看著青玉,有心擔心她不同意。


    青玉爽快地點點頭,憨憨一笑說道:“沒問題,不用顧慮我,我也就是個粗人,而且,嘿嘿嘿,騰出空間讓裴世子與小姐多獨處獨處也好。”


    “青玉姑娘你……”墨寒不解地看著青玉,這小丫頭片子腦子裏想著些什麽東西。


    青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什麽。”


    隨後一躍而起,坐上車轅,朝墨寒招手道:“墨統領,上來吧,啟程了,時不待我!”


    墨寒愣了愣,這青玉還真是個爽朗女子。腳尖微點,一躍而起,越過青玉,坐在青玉身側。看了看車簾,低聲道:“世子爺,一切準備就緒,墨寒請示世子爺,可否現在啟程?”


    “嗯。”清冷如玉的聲音從車內穿透車簾傳來。


    “是,墨寒明白。”墨寒應下一聲,從腰側取出馬鞭,奮力一甩,馬鞭甩在汗血寶馬的馬背上,幾匹馬立馬像吃了興奮劑一般往前奔去。


    馬車內,雪絨地毯鋪在馬車板上,卻不熱。這就是北漠冬暖夏涼的天雪蠶吐出的絲所織成加以加工造成的雪絨地毯的神奇之處。


    裴子墨與蘇念各坐馬車一邊,背靠車壁,中間隔有一張楠木矮桌,桌上擺著一套精致青花瓷茶具。即便蓋著茶壺蓋,那幽幽茶香還是清清飄來,鑽入鼻腔,滿鼻清香沁人心脾。


    裴子墨如白玉一般的手握著微圓的茶壺壺身沏了杯茶,遞到唇邊卻沒有喝下。“你剛剛那句話不錯。”


    “什麽話?”


    裴子墨眸中閃過一抹清淺笑意,“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蘇念不僅額冒三根黑線,“你不知道這是貶義?”


    “你覺得我會不知道嗎。”


    “……”


    裴子墨笑了笑,輕酌一口清茶,…“昨日你在晚宴上的表現不錯。”


    “你是指什麽。對詩還是琴藝。”蘇念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裴子墨這東一句西一句的話,莫名其妙。


    “都有。”


    蘇念微微蹙眉,“我沒想到離琴會自己認輸。”


    裴子墨眼裏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莫名情緒,淡淡道,“如果他不想輸,他絕不會輸。”


    “什麽意思。”


    “他讓著你。”


    “我知道,詩句雖是我先出,可是到後麵他對的越來越難,我差點無法應對。如若他不是故意讓著我,再過不久我便會輸。可是這是為什麽……”


    “不知。”裴子墨淡淡吐出這兩個字,又接著喝了兩口茶,嫋嫋升起的茶霧遮住那他黑曜石般的眸子裏一閃而過的陰霾。


    “……”


    “你還記得之前我說過那個天下才子都夢寐以求的切磋塞嗎。”裴子墨忽而又說起這個。


    蘇念默了一會,淡淡道,“記得。”


    裴子墨又沏了杯茶,遞給蘇念,淡淡道,“如若我是第一,你猜第二是誰。”蘇念握著茶杯的手一緊,微微蹙眉道:“離琴?”


    裴子墨微微頷首,淡淡道:“離琴。”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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