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簸,因為兩人關係緊張,也都沒有說話。盡管朱依翊很是疑惑,可卻也是閉著嘴巴,一個人胡思亂想。這樣間歇著休息,炙焰都會給她診脈,查看她的狀況,而每次診脈時,朱依翊都能看到他並不輕鬆的臉。


    或許,不容樂觀吧。


    這樣一直向比,也是越來越冷,他們帶來的衣服都顯得不夠。炙焰便買了一些皮襖皮帽和狐裘披風,統統塞到馬車中以備隨時需要。


    而這樣,顛簸幾日,朱依翊再次聞到了海的味道。


    掀開車簾,便是一望無際碧藍的海。她張著小嘴,很是驚訝,也終於開了尊口:“怎麽,又來到海邊了?我們不是去山海關嗎?”


    炙焰停下馬車,回過頭一臉的笑,嘲諷著說道:“山海關?別說你現在中了毒,就是好好的,想要通過那裏也很難。”


    朱依翊便閉上嘴,瞪著炙焰。後者便又朝她笑了笑,跳下車,伸出手說道:“下車吧,我們到了。”


    朱依翊不用他扶,拍開他的手想要自己下車,可還沒有站起來便撲了出去,還是炙焰接到她,將她抱了下來。


    撲麵而來的海風,夾雜著鹹鹹的味道,清新之餘也感到寒氣逼人。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炙焰低頭看她,將她身上的披風又好好給她裹上。朱依翊生他的氣,掙紮著想要離開他。誰知炙焰突然放開手,她一個不及,竟然就要撲著倒下,還是炙焰再次抱住了她,隨即哈哈地笑起來。


    朱依翊氣得又開始掙紮,誰知炙焰卻抱著她緊緊的,她便一動不能動了。而朱依翊見到他這樣,心中難免嘀咕,他今天的心情,怎會這麽好?


    那個時代,一雙年輕的男女光天化日之下緊緊抱在一起,就算是夫妻也很是驚世駭俗了。很多漁民和來往的路人都在看他們,朱依翊的臉頓時紅了,催促他道:“快放開我。”


    於是炙焰笑了笑,便扶著她向前走。這樣走到岸邊,幾艘漁船停靠在那裏。他這才對朱依翊說了正經話。


    “這裏是煙台,靠海,我們可以坐船沿海線到達滿清。”


    “乘船?那為什麽不坐著魔教的大船直接去呢?”朱依翊真得很好奇,此時也不去計較與他的冷戰,睜著大眼睛問他。


    炙焰看到她的模樣,本是想要再調侃她一番的,可看到開走了一艘,便收起笑臉,拉著她徑直走過去,同時說道:“魔教的船太大也太過顯眼了。還是這裏常來往的漁船,比較安全。”


    說著,已經走到了漁夫們紮堆的地方,炙焰便看著他們:“我出一百兩,去旅順口。”


    幾個漁夫都愣住了。旅順口,那不是滿清的地盤嗎?於是都搖頭,炙焰便歎口氣說道:“一百兩都不要,可是夠你們舒舒坦坦地過一輩子了。罷了,我再去別處找找。”


    說著轉身就要走,這時,漁夫中一個站了起來:“哎,你等等。他奶奶的,一百兩真是不少,老子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得了這錢,正好娶媳婦。”


    炙焰便笑了一下,對朱依翊低聲說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咱們可以順利出發了。”


    順利,這就是炙焰開心的緣由。沒想到此次出行真得是出奇的順利,沒有任何的耽擱,便坐上了去旅順口的船。也許,到達了滿清,也一樣會順利的找到司徒謙南,醫好朱依翊的病。


    乘風破浪,這是一條沒有人走過的海線,炙焰握著地圖,將行程的方向跟那漁夫仔細交代了一番,便來到船頭。


    今日無風,而且異常晴朗。朱依翊站在船邊,看著碧藍的大海。雖然進出魔教總部需要坐船,她卻沒有好好看過大海。而今看著那綠波蕩漾,偶有魚群高高躍起,不禁新奇,臉上也有了些笑容。


    炙焰走到她的身側,扶著側板看著天際交融,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真得很喜歡海,跟著父親坐過一此船,便從此喜歡了海上的生活。若不是做了錦衣衛,可能就去當個漁民或是水手了。”


    朱依翊不禁詫異,一雙秀眉微微皺起:“你爹?是誰,是那個跟你娘一夜夫妻的男人?”


    炙焰側過頭看她,笑了一下,便又重新看向海麵。“不然還能有誰?我十歲那年,外公去世,他便來找我,問我願不願意跟著他生活。其實他真得喜歡我娘,所以那次之後,一直都在默默地關注著我們,也沒有再娶。我本來就不喜歡楚家的生活,便真得跟著他走了。想來也真是諷刺,如果當初外公同意娘和她心愛之人成親,那男人是會為了我娘入贅楚家的,也不至於魚死網破,最後楚家還終結在了我的手中。”


    炙焰側頭看著朱依翊,見她聽得仔細,也多了些興趣講,便繼續說道:“我爹本來也是個世家子弟,後來迷上了刀法,便去做了刀客。想來我對刀法的天賦,就是遺傳自他。跟著他,才知道天地之大,也過了三年真正的幸福生活。那段日子,真得很開心……”


    三年,那麽三年後呢?楚言是十五歲去的錦衣衛,那麽這段時間他又做了什麽?


    朱依翊很好奇,可是炙焰卻沒有打算繼續下去,她也不好意思問,隻是瞪著他。炙焰感慨了一番,便轉過頭看著朱依翊:“好了,你也站得夠久了,快回船艙吧。”


    “不,我還要站一會兒。一直躺著,腿都沒有力氣了。”


    “不行。”炙焰說著,一下子將她抱起來,也不管她怎麽鬼叫,愣是將她抱回了船艙。


    漁民的船,也算是幹淨的。而且因為這次客人豪爽,那漁民還特意給換了幹淨的床單被褥,炙焰將朱依翊按到床上,叫她老實點兒,便按著她的手腕兒,仔細診起脈來。


    隨後,開朗的表情不再,眉頭微微皺起。這樣講過了話,也不似那幾日的尷尬,朱依翊也不再忍著疑惑:“怎麽了,是不是情況不好?”


    “不是不好,就是有些奇怪。”炙焰這樣說完,又挑著眉唏噓道:“哦,怎麽突然又緊張起來了?不是不在乎嗎?”


    如果是以往,朱依翊一定會瞪著炙焰,然後便一身不吭了。可是她卻沒有,隻是微微一愣,隨即,一雙小手慢慢扶上了小腹。


    是呀,開始在乎了,難道,是因為這個孩子?


    炙焰當然也看到她的舉動,心中莫名的一陣陣感動,便收起譏笑的表情,溫柔地問道:“餓嗎?我給你弄東西吃?”


    突然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朱依翊呆滯地看著他。炙焰便挑了挑眉,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他端來一碗粥:“嚐嚐吧,應該不錯。”


    朱依翊還處在震驚中,機械地接過來,吹著喝了一口。很普通的白米稀粥,火候掌握得很好,異常的香甜。這樣,便又跟著喝了一口。


    炙焰笑著說道:“怎麽樣,很不錯吧?這也是我爹的真傳,看樣子我們父子兩個真是像得出奇,我還沒有告訴過你,我們長得也很想吧?”


    說著他看著朱依翊的手中的青色瓷碗,有些感傷地說道:“隻是他卻很遺憾。一直說,如果長得像娘,就好了。”


    炙焰十七歲那一年,差一點失去了性命。可是朱依翊感覺得到,那絕不是他第一次經曆的變故。隻是,他第一次經曆了,卻依舊微笑著麵對生活,為什麽這一次,卻仇恨至深?整整過去了十六年,仍舊沒有絲毫的消退?


    答案隻有一個,因為母親出賣了他,而他卻是愛得太深了。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嗎,愛之深,責之切嗎?


    朱依翊想到這裏,不禁又是一陣歎息。


    隻是朱依翊這股子聰明,不是用在如此敏感的事上,他們也不至於如此痛苦……。


    又經曆了一些時日,他們平安到達旅順口。因為都是漁船,也沒有引起怎樣的注意,炙焰給了那漁夫一包銀子,那漁夫都快要暈過去了。


    朱依翊看著漁船駛離,心中不由得也替他高興。那漁夫是個好人,隻願有了這筆錢,他的人生會有所不同。


    這樣想著,炙焰已經拉了她的手,一步步朝附近的村子走去。


    因為這幾日近似於旅行一樣的悠閑,朱依翊明顯氣色好了很多,人也有了力氣。隻是炙焰還是緊緊握著她的手。朱依翊這才想起來,他還沒有回答過她的提問。


    是不是,自己的情況很糟,即使看上去還好?


    趁著天色還亮,他們找了一戶願意收留他們的漁家,想著在此過一夜,第二日再弄來腳力,好朝著內陸進發。


    收留他們的人家一看就很淳樸,因為長期經曆風吹日曬,一家子的人都是黑黝黝幹巴巴的。看到炙焰和朱依翊白皙的肌膚,都很是羨慕。吃飯的時候,一直看。


    女主人是一個四十幾歲的女人,就比炙焰大了十歲,可看上去卻可以做他們的奶奶了。她將雖然不大,卻很新鮮的魚推到炙焰和朱依翊的麵前:“吃吧吃吧,都是剛打撈上來的。吃了,對身子好。”


    漁家哪裏有什麽調料?那魚腥得厲害,朱依翊捂著嘴,一陣陣的難受。炙焰便將魚推回去,笑著說道:“大姐,你的好意心領了。可是她身子不好,吃不得腥味的東西,是無福消受了。”


    那女人變哈哈地笑著,露出一排大黃牙:“還大姐,看你們小兩口的歲數也就是做我們的兒女都還嫌小,要叫大嬸。”


    說著,那女人的丈夫和一雙兒女也跟著笑起來,同樣哈哈的,同樣是大黃牙。


    炙焰便忍著笑,連連稱是。朱依翊也不覺得難受了,看到他們的大黃牙也跟著笑起來。女人笑夠,便又心疼地拉著朱依翊的手,用她的粗糙撫摸著朱依翊的嫩滑。


    “哎呀,看你水靈靈的一個小媳婦,怎麽就生病了?生得什麽病,是不是很嚴重呀?”


    “不礙事的。”朱依翊這樣說。


    什麽病,她也不知道。而炙焰,雖然知道卻無法解除。她的命,隻是懸在半空中的枝葉,隨時都會墜落。


    夜裏,那漁家的女人給他們整理好了床鋪。可是無論她怎麽整理,都不能驅除床上的腥味和潮氣。炙焰便坐在床邊,對她說道:“來吧,就在我懷中將就一宿吧。”


    “那,你呢?”


    “我?少睡一晚死不了的。”


    “那我也是。”


    朱依翊說罷,便也坐到床邊,端端正正,一絲不苟。炙焰挑著眉看她,便聳聳肩說道:“隨便你。”


    說罷,他竟然一個翻身,躺到床上去了。朱依翊皺著眉看他,他倒是不怕,睡得香。想著便氣鼓鼓地扭過頭,繼續倔強地硬挺著。


    朱依翊也是做過錦衣衛的人,如果是平常,也能幹坐著一宿不睡。可是現在她的身子不好,不但懷了身孕,還中了毒,如何能受得了?所以,當許久之後,炙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她依舊背對著他坐著,隻是身子開始搖晃。他便不由得歎息一聲,起身將她抱入懷中。朱依翊這次也沒有不滿,便抓著他的衣服,枕在他的懷中睡去了。


    夜,寂靜。隻是晚上起了風,那破舊屋子好像隨時都要被風卷走一樣,發出可怕的叫聲。朱依翊雖然睡著,可因為這聲音的幹擾也很不踏實,加上氣溫又低,她便一個勁兒往炙焰身上靠。


    炙焰便將自己的披風裹在她的身上,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


    總是叫他生氣,可卻怎麽也改變不了愛她的那份心。可是她也知道,她不愛他。這個該死的女人,究竟要怎樣折磨他才甘心?


    想著,聽著屋外的狂風,整個人也困倦起來。於是點著頭,也是昏昏欲睡。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卻聽到了響動。


    本來風大,這樣細碎的聲音很難聽到。可是炙焰不同於常人,他是有著深厚功力的。


    “依翊,醒醒。”他輕推著懷中的女人,同時側著頭,仔細聽那聲音的來源。


    朱依翊本也沒有睡踏實,炙焰推她,她便也馬上醒過來,揉著眼睛,不解地看著他。她不解,是因為在這樣淳樸偏僻的漁村中,實在想不出會發生什麽意外,以至於炙焰如此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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