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姑一大早上就看到幾個從外麵趕回來的護旗急匆匆地去了書房,想來是又發生了什麽。隻是如今李自成獨當一麵,教主便像是與世隔絕了一樣。有時候她還真得挺恨李自成的,要是那副教主窩囊點兒,教主也不用全身隱退,或許有了魔教牽掛,他也不至於如此消沉。


    不過,要是窩囊的人,炙焰也不會提拔他當副教主的。能說什麽,這便是命運……


    炙焰還在睡,躺在朱依翊的床上,沒有白天沒有晚上的睡覺。金姑叫他起床,他便也是翻了個身,又開始睡。金姑歎口氣,正要轉身離開,便看到那個不順眼的副教主急匆匆地走進來。就像是早上,那幾個護旗一般模樣。


    看了金姑,李自成皺眉問道:“教主還沒有醒?”


    金姑轉過頭看了看那個背對著他們的男人,說道:“副教主,你不會看呀。那不是躺在床上的嗎?”


    “可我有急事。”


    李自成剛說到這裏,金姑便使了個眼色,大聲說道:“副教主,你太過分了。沒看到教主在睡覺嗎?趁著教主還沒有責罰你,快些走吧。”


    李自成看到金姑的眼色,也提高聲音說道:“可我也真的是急著找教主的。”


    “再急也得等著,你能有什麽急事,會比教主睡覺還要著急嗎?”


    “這個,這個是不能比的。教主派左使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左使派人……”


    李自成的話還沒有說完,炙焰便已經坐起來了。他看著對麵的兩人,最後歎口氣,對金姑說道:“我餓了,想吃你做的薄餅。”


    金姑趕緊稱是,歡天喜地地離開了。隨後炙焰又看向李自成,問道:“左使派人來說什麽了?”


    李自成趕緊答道:“左使派人捎來消息,說是老段的行蹤已經查到,就在澤州光明鎮中。左使自己已經守在那裏看著老段,等待教主接下來的安排。”


    炙焰正在揉著額頭,因為長期的昏睡,不但身子無力,就是頭也在疼。可是越如此,越加不想離開那張床。李自成看著他,都不敢肯定教主是否將他的話聽得完整。隻是杵在一旁,等著炙焰的定奪。


    可是,那定奪許久沒有出來,炙焰卻再次躺下去了。


    李自成當然要驚訝,他便又出聲說道:“教主,左使還等著您的安排呢。”


    炙焰將被子蒙過了頭頂,傳出來的聲音也顯得含糊。“我已經將魔教的教務交給你處理了,安排也由你去做吧。不要煩我了,我想睡覺。”


    李自成咬著下嘴唇杵在原地,沒有動。許久過頭,炙焰重重地歎口氣,便將被子扔到地下,整個人又晃晃悠悠地坐起來了。


    “你去安排一下,我們盡快趕到澤州光明鎮與左使匯合。”


    李自成馬上喜上眉梢,趕緊說道:“是,屬下馬上去辦。”


    歡快地跑出去了,正巧金姑端著薄餅進來,見到副教主離開時的歡快表現,也猜出教主是有了精神了。果然,進到屋子中,便看到教主在穿外套。金姑將薄餅放在小圓桌上,對炙焰說道:“教主,趁熱吃吧。”


    炙焰點點頭,走到圓桌旁,拾起一個放入嘴中,說道:“你做的餅真好吃。”


    金姑點著頭,一雙眼睛中也有了淚水。教主終於肯自己吃東西,也終於肯主動說話了。天知道這些日子她是怎麽過來的,從沒有見過的脆弱一麵,叫她感到仿佛是倒下了一座山般的可怕。魔教如果沒有教主,會怎樣?


    炙焰吃了餅,便回到了自己的園子中。金姑張羅著給他沐浴更衣,他也終於回到了從前的樣子。可是無論誰看到那雙眼睛,那雙叫人窒息的漂亮眼睛,都會感到莫名的難過。因為他骨子裏麵的悲哀,而感到同樣的難過。


    李自成將總部的事安排妥當,這才跟著炙焰坐上了前去中原的大船。原本的打算是帶著朱依翊一起的,如今看著海麵,炙焰的心又開始難過。


    這樣的痛苦不會結束,除非自己死去。炙焰很清楚這一點兒,也早已經有了覺悟。等到魔教的事解決完畢,他便會將魔教教主之位傳給李自成,而他自己,便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結束現在的痛苦。


    之後幾年,魔教中會想起他為他難過的也許隻有薛大哥一個人吧。


    大船很快靠岸,炙焰帶著李自成騎上馬,快速趕往澤州。因為路途遙遠,他們需要幾天的快馬加鞭,而炙焰為了能早些到達目的地,更是不眠不休地趕路。可這日,他們來到黃山附近。沒想到會再次看到黃山,炙焰便勒住了馬,側身看著若隱若現的山峰很久。


    因為一直加速趕路,所以教主突然停下來駐足叫李自成也難免奇怪。當他一同看向遙遠處時,便恍然大悟了。


    是黃山,教主是在回憶那次的經曆嗎?


    “時光飛逝呀,想想教主帶我們去黃山找尋魔劍的事似乎是昨天發生的一般,可不想竟過去了一年之久。”李自成感慨著,炙焰的眼神也更是迷離了。


    是呀,時光飛逝。那時候的朱依翊,還在恨著他呢。現在她又在哪裏,她的心情又是怎樣的呢?一定很難過,也一定有過死的想法吧?不過他相信她會挺過去的,從某種層麵上說,她比他要堅強。何況她還有孩子,何況還有個慕容傲雪呢。


    李自成當然不知道教主在想什麽,隻是繼續的感慨。“想想那個時候,多緊張呀。看著教主和夫人被那高老頭帶走,屬下和左使都是擔心的不得了。左使最後忍不住跟著一起下山了,屬下也要去,可左使說叫高老頭發現了就不好了,屬下便也隻有呆在山頂,一個人瞎擔心了……”


    炙焰收回了眺望的目光,半眯著雙眼,聽著李自成的話。


    “好在,教主和夫人還是回來了,嗬嗬,那一夜可真是漫長呀。”


    “左使自己下山去,因為他擔心我?”


    “是的。”李自成說道:“去了大半天才回來。後來因為教主和夫人長時間沒有消息,左使和屬下才又下了一趟山,結果在半路上碰到了教主和夫人。”


    “他獨自下山那一次,有沒有帶什麽東西。”


    李自成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對,便也小心起來。仔細地想了又想,說道:“當時沒有太注意,教主這麽一提醒,屬下倒是想起來了。左使是帶著了一個白色的布袋,沒錯,是白色的布袋。”


    炙焰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白色的布袋,裏麵放著什麽?


    “你確定。”


    “屬下確定。”


    炙焰便沉默了,李自成大氣不敢出一下,更別提再次說話了。這樣沉默了一陣子,炙焰說道:“黃山的事,不要再提了。尤其是在左使的麵前,你知道嗎?”


    “是,屬下知道了。屬下不會再跟任何人提起黃山的事了。”


    炙焰點了點頭,便扯了韁繩繼續前進,李自成也趕緊跟著他。心中難免猜測,左使拿著的布袋是教主最關心的。那麽,布袋中的東西又跟教主有什麽關係?


    難道,是跟教主中蛇毒之事有關?


    李自成一雙眼睛發起了閃閃的光彩,是呀,如果真得是跟教主中毒有關,那麽左使不就成了企圖殺害教主的罪人了嗎?那教主,又怎麽會坐視不理呢?


    李自成真得很聰明,而他更聰明的是從不顯露他的聰明,在很多方麵,他懂得裝傻。


    這樣,果真也沒有再提起有關黃山的任何事,他們來到光明鎮,見到薛臻時,李自成也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而炙焰,心中多少有些波折的。畢竟薛臻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他會想殺他,叫他如何理解?


    “左使,情況怎麽樣了?”


    光明鎮一家普通的屋舍中,炙焰、李自成、薛臻圍坐在石桌前說話。另有一名護旗在院門口把風。這是薛臻買下的一處院子,很安靜也很偏僻,不容易引起懷疑。


    見到炙焰雖然不算精神卻也不再萎靡的樣子,薛臻心中也是欣慰的。當然了,他不還不清楚炙焰的已經知道的事情,隻是笑著說道:“情況還好,屬下與兩名護旗輪流監視他,他也沒有察覺。”


    “說說情況吧。”李自成道。


    於是薛臻點頭說道:“老段離開盟主府後一直住在這裏一個姓丁的大戶人家中,給這家人做護院。丁家老爺對他的身手也很信任,所以對他也很好。”


    炙焰看了一眼李自成,又對薛臻說道:“我想盡早見到他,不過他的功夫也不一般。你與自成一起去捉拿他,需要幾天的準備?”


    薛臻答道:“既然有副教主幫忙,今晚就可以動手了。”


    “好,就今晚。抓到後立即送過來,我也快些審問他,省得時間長了,那姓丁的人家找來麻煩。”


    “是,屬下遵命。”


    兩人很快就去準備了,留下炙焰一個人坐在院子中。


    牆角有一顆大樹,非常的茂盛,枝葉伸到了院子中央,帶來些許涼爽。可因為這棵樹過於茂盛,也同樣隱藏了很多的知了,他們開心的叫著,一度震耳欲聾。


    炙焰放下手中的茶碗,緊皺著眉頭揮動幾下手指,院子中便再次恢複了安靜,除了偶來的風兒帶著樹葉“沙沙”作響外,再無其他動靜了。


    可是炙焰還是很煩亂,這煩亂源於內心,並非外界的幹擾。就在他即將死去的時候,還要他知道他最信任的手下想要殺他的事,究竟他做錯了什麽,老天爺要這樣耍他?


    那麽薛臻,究竟是查他,還是不查呢?


    查他,自己所謂的信任就成了句笑話,而早就決定死去的他,查出來結果後又能怎樣?


    不查,他不能靜下心來,況且他也想知道薛臻究竟為什麽想要殺死自己。


    似乎糾結著,就是人生。可是又有誰的人生如炙焰和朱依翊那樣糾結不清的呢?


    懷孕,沒錯,朱依翊再次懷了身孕。月事的不規律叫她擔心了很久,而今大夫的診脈確定了這一事實。


    離開醫所,朱依翊便像是遊魂一樣慢慢走著,慕容傲雪抱著蓮兒跟在她的身後,同樣因為這一消息而無措。


    不知道怎麽走出的城,朱依翊扶著一棵大樹站立,頭抵在樹幹上,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生,還是不生?


    生下來,這個孩子的父親是炙焰,而炙焰卻是自己的父親。又一個不倫的產物,要她如何生下來?


    不生,可這是她的骨肉呀,殘忍地剝奪了他(她)的生命,叫她怎麽忍心?


    糾結於此,便隻有哭泣。慕容傲雪看著她,亦是無可奈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朱依翊該有多難過?


    “依翊,別哭了,路人都在看呢。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再好好商量這些,行嗎?”


    朱依翊哽咽地扭過頭,看了一眼慕容傲雪,又看向他的身後,果然有人在看他們。於是她便點頭,跟著慕容傲雪離開了城外,在附近的鎮子上找了一家客棧。


    慕容傲雪隻要了一間房,他不放心朱依翊獨處。掌櫃的也很自然以為他們是夫妻,便叫小二帶著他們上去。小二離開後,慕容傲雪將朱依翊扶坐在床上,自己則是在木桌上給孩子換尿布、喂水。


    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和滿臉的笑容,好似真得是孩子的父親的一般,朱依翊緊皺著雙眉,許久,才說了話。


    “慕容大哥。”


    慕容傲雪正在逗弄蓮兒,聽到朱依翊叫他,便扭過頭看她。“嗯?”


    朱依翊又開始猶豫了,於是慕容傲雪便說道:“要說什麽就放心地說,無論何事我都不會反對。”


    朱依翊將雙手放在腿上,緊緊揪著上衣衣擺,低著頭,不敢看他。


    “我,我想生下這個孩子,不管他(她)的父親怎樣,我想生他(她)”


    慕容傲雪點點頭,說道:“我想你也會生下他(她),沒有關係,就像你說的,不要去想那麽多,生下來,總會有辦法撫養他(她)長大的。”


    “可是我,想要孩子們有個完整的家。想要蓮兒和這腹中的骨肉既能得到母親的愛,也能得到父親的愛。”


    “所以?”


    “所以,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做他們的父親嗎?如果是你,一定會疼愛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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