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又是一聲槍響,王懷保的腦門上中了一槍,三個敵人倒下後,金鵬看見陳元龍的槍口裏冒出了一縷青煙……。


    “金鵬,身手不錯,謝啦!”陳元龍讚賞道。


    “你出手也很快嘛,你是軍統的人?”金鵬將手槍插回腋下槍套。


    “這重要嗎,不過你是哪部分的?”


    “中國人!快走吧!你們這夥計快不行了。”金鵬環顧四周催促道,陳元龍趕緊推上車走了幾步說:“前麵不遠有我們的藏身點,你要不要去避避?”


    “不用,我有辦法脫身,你們的據點裏有醫生嗎?”金鵬惦記著段雲飛的傷勢。


    “放心吧,什麽都有,畢竟在這兒混了八年啦,兄弟,後會有期!”陳元龍像箭一樣躥出去,轉過路口消失在黑暗中。


    遠處響起了急促的警笛聲,金鵬迅速閃進煤市街南口,在黑暗中奔跑起來……。


    後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沒給金鵬留下什麽印象,他沒幾天就把段雲飛這個人給忘了。金鵬屬於那種生活在混沌中的人,警察局特務隊裏的老同事們都說金鵬是屬耗子的,撂爪就忘。


    金鵬隻是在兩天後遇見了鄭忠,從鄭忠的嘴裏才知道,那天晚上磚塔胡同41號出了大事,兩個日本人被殺,大島浩受了重傷。事後日本憲兵把那一帶都戒嚴了,還在全城展開了大搜捕,至少抓了一百多個嫌疑犯。據鄭忠說,大島浩是經過搶救才保住的性命,而姓段的凶手卻神秘地失蹤了。巧的是那天晚上珠市口也發生槍擊事件,日軍12聯隊的兩個士兵和一個中國警察中彈身亡,凶手也沒有抓到,這兩起事件之間有沒有聯係還不清楚。


    鄭忠歎氣道:“這姓段的不仗義呀,我鄭忠拿他當朋友,誰知他卻是重慶派來的殺手,差點兒把我也擱進去,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幸虧日本人對我還是比較信任的,不然我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呀。(.無彈窗廣告)”


    金鵬心說,你他媽活該!誰讓你給日本人當狗?但表麵上,他安慰鄭忠說“我說兄弟,沒事的,日本人對你還是信任的,不然你這會恐怕得帶憲兵隊裏幹活了。”


    鄭忠想了想說“你說的還真對。”


    金鵬再看見段雲飛時,已經是一九四五年的十月份,那時戰爭已在八月十五日結束了。據報紙說,本來日本人還能掙巴兩下,誰知美國大鼻子可不論秧子,照著日本國“咣”“咣”就是倆大號“麻雷子”,炸得日本天皇當時就尿了褲子,還沒緩過勁來,老毛子又來拉便宜手,在東北幾天就把滿洲國給滅了,這回日本天皇可真扛不住了,沒二話,立馬認栽。咱蔣委員長本來想就勢滅了日本國,後來一看日本天皇認了,蔣委員長心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人家都認了,咱中國人也不能沒結沒完不是?算啦,饒了這幫孫子吧。


    金鵬可並不同意蔣委員長的觀點,他有自己的道理,原先日本人橫的時候咱惹不起,就先忍著,現如今日本人了,該輪到咱收拾日本人了,就不能輕饒了這些小鬼子,欺負了咱中國人八年了,現在跟沒事兒人似的想走,門兒也沒有。他那忘記了,自己還是個漢奸呢?


    國民政府的先遣部隊已經開進了北平,聽說準備把日本人分批遣返回國。國民政府的接收大員們也一批一批地出現在街上,他們進城時坐的是美式吉普車,才幾天工夫,官員們的座車全換了,別克、奧斯汀、菲亞特……北平城成了萬國汽車博覽會,什麽牌子的汽車都有,看來接收逆產是件很愜意的工作。


    先是鄭忠中箭落馬,唯怨這小子太張揚,他抗戰之前在北平城算個啥,靠的坑蒙拐騙名聲那個壞都臭變了整個北京城,況且後來又上趕著去當漢奸,其迫切程度不比科舉時代趕考的秀才們差,還生怕日本人看不上自己,把當漢奸的名額給了別人。[]用金鵬的話說:跟他媽的吃了蜜蜂屎似的,誰攔住他當漢奸他跟誰翻臉,這孫子,打小就吃喝不落空,占便宜不讓人,這下褶子了吧?自己隻不過是幫凶,不,連幫凶都不算。抗戰一結束,自己由於幫過軍統,被軍統列入不追究分子,逃過一劫。不由為自己當初的決定暗自高興。


    鄭忠是在一個深夜被逮捕的,國軍憲兵煞有介事地來了二十多人,還開來好幾輛汽車,其中一輛悶罐車被漆成血紅色,一跑起來就嗚嗚亂叫,二裏地以外都能聽見。聽說這玩藝兒叫“飛行堡壘”,專門逮人用的,不是要犯還沒資格坐這種車。這回鄭忠算是露了大臉啦,人家憲兵一腳把他家大門踹開時,這小子還沒醒過味兒來,披著件絲綢睡袍還伸出手要和憲兵們握手,為首的一個憲兵劈頭給了他倆大耳光,鄭忠被抽得原地轉了一個圈兒,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兩個身高馬大的憲兵給放翻了,麻利地扣上背銬,然後像拎隻小雞子一樣把鄭大隊長扔進“飛行堡壘”,憲兵們從停車到走人沒用了兩分鍾。鄭忠的一個鄰居目睹了全過程,第二天就眉飛色舞地描述出來,市民們聽得很過癮,都說不能輕饒了這王八蛋。


    段雲飛這次返回了北平,被任命為北平市警察局督察長兼任軍統北平站行動隊隊長。這次他要完成另一個計劃。


    大島浩在磚塔胡同41號門前向正在下車的段雲飛恭恭敬敬地鞠躬:“段先生,裏麵請……。”


    段雲飛不計前嫌地向大島浩伸出手:“大島浩先生,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麵吧?”


    大島浩回答:“這是段先生第一次見到我,因為那天我是從你背後偷襲的,段先生沒有看到我的臉,而我已經是第三次見到你了。”


    兩人走進客廳,大島浩說:“請坐,段先生。”


    段雲飛沒有坐下,他仔細盯著大島浩的臉,像是在研究什麽。而對方毫不退讓,也用目光迎上來,雙方誰也沒有說話,隻是用目光在交鋒,彼此的心裏竟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就是在這間客廳裏,幾個月前的一個夜晚還發生了一場血腥的格鬥,格鬥的雙方差點兒同歸於盡,都以重傷為代價退出戰鬥,若不是戰爭的結束,兩個人之間的決鬥恐怕還要繼續下去。


    段雲飛在客廳裏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問:“大島浩先生好功夫啊。”


    大島浩躬了躬身子回答:“段先生過獎了,中國有句古話,叫做‘敗軍之將不言勇’。”


    段雲飛擺擺手說:“您不必謙虛,說實話,能無聲無息出現在我身後,使我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中招兒,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大島浩先生的確是個高手,段某自愧不如。”


    大島浩神色肅然:“請恕我直言,一個四萬萬人口的泱泱大國,如果像段先生這樣的血勇之人再多一些,我們恐怕早就輸掉這場戰爭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盡管打了八年,可畢竟是你們輸了。”


    “日本並未敗給中國,如果不是美國參戰,再打八年我們也不會輸。當然,現在爭論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我想知道的是,貴國情報部門準備如何處置我。”


    “那我先開個價,你考慮,我要你交待你及你的情報網在中國境內的全部活動,也包括貴國‘黑龍會’的內部情況,作為交換,你可以作為日本僑民被遣返回國,我國政府保證對你既往不咎,這個條件你是否滿意?”


    大島浩笑了:“對不起,我無法滿足你的要求,首先,我的身份本來就是日本僑民,而不是戰俘。第二,你們也沒有證據證明我是個受日本政府雇用的情報人員,要搞清楚這一點並不難,現在盟軍已在日本登陸,我國情報部門的檔案對盟軍而言已不再是秘密。因此,我再重申一遍,我的身份是日本僑民,按國際法原則,我理應由貴國政府遣返回國。”


    段雲飛冷笑道:“那麽黑龍會是個什麽組織呢?”


    大島浩聳聳肩膀:“對不起,我從沒聽說過這個稱呼。”


    段雲飛知道大島浩這類人並不容易對付,況且黑龍會這個組織至少在名義上不屬於日本政府控製,你很難抓住他的把柄。段雲飛決定不再糾纏,他索性把話挑明:“你說的都有道理,但有個小問題不知先生考慮過沒有?貴國目前在中國的僑民成千上萬,具體數字恐怕連貴國政府都搞不清楚,若是有幾個日本僑民在遣返之前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這大概不會引起國際社會的關注。”


    “你是說,如果你們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就讓我永遠消失?”


    段雲飛笑笑:“這種可能是存在的,同行之間不必隱諱這一點。”


    大島浩反問:“難道我沒有死過嗎?你我有緣,曾經共享過一顆7.62毫米口徑的子彈,這顆子彈先是打穿了你的身體,然後又鑽進了我的身體,並且留在了裏麵。一個醫術高超的外科醫生給我取出了子彈,他告訴我,在你前麵的那個人傷勢會比你重,因為他抵消了彈頭一半的能量,受的是貫通傷,此人能否活下來我無法推測。段先生,當時我就想,是否以前犯了一個錯誤,我低估了中國人的血性,其實道理很簡單,任何一個民族中都會出現勇士,片麵地看待一個民族的勇氣是愚蠢的。哦,扯遠了,說到現在,既然你可以毫不猶豫對準自己胸膛開槍,那麽我為什麽會怕死呢?”


    “你的意思是拒絕合作?”


    “當然,如果你能給我一把武士刀,我將感激不盡,大和民族在選擇死亡的時候,更喜歡用刀來解決問題。很遺憾,你們的憲兵搜查得很徹底,連一把武士刀都沒給我留下。”


    段雲飛站起來:“大島浩先生,你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們今天是不是就談到這裏?將來如果需要,我會送刀給你。”


    大島浩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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