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島浩深深地鞠了一躬.北平光複後,陳元龍又做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不過不再是偷盜,而是轉向做古董生意。(.)北平地下黨要求每一個地下黨員做到職業公開化。避免引起國特懷疑。盡管現在是日本人投降了但是,各種矛盾立刻尖銳起來,先是國共兩黨的矛盾,蘊藏著極大的危機,如此發展下去,內戰將不可避免。


    陳元龍早起早早起來,穿上衣服順子媽早早做好飯,陳元龍也沒有吃,出了院門,望著頭頂那帶著哨聲飛過的一群鴿子發呆。“陳先生,您的電話!”順子媽喊道。


    陳元龍走進裏屋拿起話筒:“喂!哪位?”


    “元龍,是我。”一個柔和的女聲從話筒中傳來。


    陳元龍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是你?”


    “是我,老地方見!”電話被掛斷了。


    陳元龍的心中掠過一陣狂喜,她終於回來了,還沒有忘記自己。七年了,他沒有一天不在思念著夏嵐,他牢牢記著當年的承諾,除了夏嵐,他決不和另外的女性作進一步接觸,這是夏嵐的要求,他作了承諾的。


    他把手頭的事安排了一下,便火急火燎地衝了出去……。


    還是中山公園的社稷壇,陳元龍遠遠地看見夏嵐從大門裏向他走來,夏嵐的樣子一點兒也沒變,七年的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明顯痕跡,她還是那樣年輕漂亮,穿著一件藍布旗袍,頎長挺拔的身材顯得亭亭玉立。


    陳元龍有些躊躇,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衝過去,像久別的戀人那樣把夏嵐抱在懷裏,在這七年裏,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她還是當年的夏嵐嗎?


    兩人走近了,在相隔一米處站住,兩人互相凝視,良久沒有說話。


    還是夏嵐先開了口:“元龍,我想問你一句話。”


    “請講!”


    “你,還是以前的你嗎?回答我。”


    “我沒變,你呢?”陳元龍反問。


    夏嵐的臉色變得柔和起來,她輕輕吟出那段令兩人銘心刻骨的詩文:“愛情的噴泉,永生的噴泉!我為你送來兩朵玫瑰。我愛你連綿不斷的絮語,還有富於詩意的眼淚……。”


    陳元龍的眼睛有些濕潤了:“夏嵐,你還記得這些?”


    “永生難忘!元龍,我回來了,你還等什麽?”夏嵐期待地望著他。


    陳元龍熱淚長流,他猛地將夏嵐抱在懷裏……。


    陳元龍和夏嵐相互依偎著坐在河邊的長椅上。


    比起七年前,夏嵐的話似乎少多了,即使回答陳元龍的提問也是很簡短的一句。


    “夏嵐,這些年你在哪兒?”


    “先是延安,後來又去了重慶。”


    “在重慶幹什麽?”


    “當記者,在《大公報》。”夏嵐似乎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陳元龍扳過夏嵐的臉捧在手裏:“夏嵐,你的性格好像有些變了,以前你是個性格開朗的姑娘,現在……為什麽變得沉默寡言?告訴我。”


    “沒什麽,我過得挺好,也成熟多了。”夏嵐淡淡地回答。


    陳元龍固執地說:“你都經曆了些什麽?現在你在想什麽?告訴我。”


    夏嵐若有所思地說:“我還記得當年分別時你說的話,你說,詩的意境和戰爭氛圍簡直南轅北轍,到了那邊你要謹慎,小布爾喬亞情調是要受批判的,要學會保護自己,你我都不是無產階級出身,要格外注意。元龍,四二年延安整風時,我一次次地想起你的話,當時我的日子很難過,以國民黨特務的身份被關在社會部的窯洞裏。”


    “怎麽會這樣?隨便就懷疑別人是特務?後來呢?”


    “後來調查清楚了,又恢複了名譽,四三年我被派往重慶工作,現在《大公報》要在北平建立記者站,我跟接收大員們的飛機回到北平。”幾句話就把幾年經曆說完了。


    陳元龍決定不再問敏感的問題,他的話題轉向工作上的事:“你的組織關係接上了嗎?”


    夏嵐低聲回答:“接上了,還是單線聯絡,很遺憾,和你那條線毫無關係,所以我們見麵的機會不會太多,其實……你也知道,我們今天的見麵,已經嚴重違反了紀律,可我必須見到你,不然我會瘋掉。”


    陳元龍態度堅決地說:“我們可以自己安排聯絡方式見麵。”


    “即使違反紀律也要見麵?”


    “顧不了這麽多,我們已經七年沒見麵了,如果還不能和你經常見麵也太殘酷了,我豁出去受處分也不在乎。”


    “元龍,我聽你的。”夏嵐溫柔地同意道。


    “不說這些,咱們談點兒高興的事,解放區的形勢怎麽樣?”


    夏嵐立刻變得神采飛揚:“太令人興奮了,河北、山東、中原、江蘇到處都有我們的解放區,我們的軍隊已經發展到一百多萬人,還有將近二百萬的民兵,蔣介石別想消滅我們,前些日子,我利用記者的身份走了不少解放區。”


    陳元龍也很興奮:“快說說解放區的見聞,這些年我像是被鎖進了地窖,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鄭忠的案子終於有了結果,被以漢奸罪判處死刑。聽說的罪過本不該死,在長達八年的淪陷期內,有多少中國人當了漢奸,要說都該槍斃,那麽兵工廠得再開工生產大批的子彈。你琢磨吧,光偽軍部隊就好幾百萬,再加上為日本人和偽政權服務的人,你算算該槍斃多少?鄭忠的罪行主要是助紂為虐,以告密的方式協助日本占領當局屠殺和迫害自己的同胞,他間接造成五個中國人的死亡,就憑這一點,足夠槍斃他五次了。


    金鵬本來以為會公開槍斃鄭忠,這樣北平的老少爺們兒也可以去法場開開眼,看看槍子兒是如何將鄭忠的天靈蓋掀去半個,這種熱鬧可不是天天能看見的。


    這幾天金鵬那叫個爽,原因無他漢奸帽子摘了,自己如果不是當年幫了一把段雲飛,自己早就跟鄭忠一樣,吃‘花生米’了(子彈的意思),今金鵬收拾妥當,哼著歌朝前門外的天橋走去。


    前門外天橋是北平最熱鬧的地方,天橋地區的幾條街屬中間那條最熱鬧,那裏集中著京城三教九流,魚龍混雜。賣大力丸的、拉皮條的、賣香煙的、拉黃包車的、說書的、賣唱的、打把式賣藝的無奇不有。京城的職業犯罪者、小偷、毒販子、騙子、賭徒無不鍾情於此。對於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來說,這裏最可怕的還是外五區警署裏的警察和黑道兒上的人,自古官匪一家,您要是沒點兒道行甭到天橋來,平頭百姓被這些人敲詐、欺淩是家常便飯。一句話,天橋既是個娛樂消遣的好去處,也是個藏汙納垢之地。


    金鵬昨兒晚上去壽長街逛暗窯子去了,和一個五十來歲的破鞋睡了一宿,現在是頭昏眼花腿發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破鞋折騰累了,其實金鵬自己明白,這一夜他什麽也沒幹成,那東西跟人一樣,不能受驚嚇,一旦嚇著就不爭氣了。


    壽長街一帶是典型的貧民區,一道丈把寬的臭水溝和土路平行,土路的另一側是幾排低矮破爛的平房。這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每戶人家都開著房門,隻在門框上掛著一塊布門簾兒,已是人老珠黃的yaojie兒們都坐在門口兒的小板凳上,等待嫖客們選擇。yaojie兒們不會自己開口招攬生意,她們的眼光都很獨到,隻要有男人走進這一片街區,她們馬上就能分辨出來人的目的,然後用兩片破鞋底子“啪啪”拍兩下,嫖客們自然心領神會,於是直接撩門簾兒進屋。


    據說有人考證過,這種拍破鞋底子招攬嫖客的規矩要追溯到清朝乾隆年間,北方人把不正派的女人稱為“破鞋”,大概典出於此處。


    按外五區警署的巡警們解釋,這兒的yaojie們都屬於非法營業,既不做性病檢查也不向政府納稅,總之是沒有納入政府的管理之下。說是這麽說,但巡警們都是睜一眼閉一眼,一是這裏臭烘烘的,巡警們懶得到這裏巡視;再有,巡警們都知道壽長街一帶的老娘們兒不太好惹,就算她剛脫了褲子正要和嫖客行好事時被你抓住,那也沒用,她敢一個餓虎撲食把你撲倒,等你經過一番廝打將她製服,嫖客早已穿上褲子逃得無影無蹤,這時yaojie就一口咬定你誣陷她,反正你也沒了證據。因此,巡警們隻要這裏不出人命,一般是不會來這裏。


    金鵬來這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自然輕車熟路,他是天黑以後去的,也不像新手那樣對yaojie的模樣挑挑揀揀。金鵬知道,挑也沒有用,賣東西的原則是一分錢一分貨,想要好的你該去八大胡同,甭到這兒來。有人要問這金鵬不是有錢嗎?好歹也是個貝勒,怎麽就去這下三濫的地方。嗨,錢全給了段雲飛讓他給自己疏通門路,把自己的漢奸名字給劃掉。現如今就將就點吧。


    總的來說,昨兒個和那yaojie睡覺的感覺不是很好,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一進屋就把衣服全脫光了,那yaojie兒的歲數足有五十,一臉的褶子,兩顆鑲金門牙,還有點兒對眼兒,兩顆黑眼仁往中間湊,金鵬有充分理由懷疑,這娘們兒看什麽都是雙影兒,興許現在就能看出倆金鵬來。


    yaojie兒“咣”地關上門,對金鵬笑道:“喲,大哥夠性急的,您還沒問問價兒呢,怎麽就把衣服都脫了?”


    金鵬擺出見多識廣的樣子:“大爺我是常客了,還能不知道價兒?三毛錢打住了吧?”


    “您說的那是老皇曆了,現如今什麽不漲價兒?您給五毛吧。”


    金鵬怒道:“什麽?就你這模樣兒還敢要五毛?你有鏡子沒有?先照照鏡子去!”


    yaojie兒不緊不慢地說:“嫌貴呀,上豬圈找老母豬呀,那兒不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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