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已至,午間的陽光從頭頂傾瀉下來,灼熱氣息漸濃。[]


    安平站在馬廄前,左手叉腰,右手執鞭,雙眼微眯,眼神冷冷地瞪著麵前的……馬。


    疾風埋頭吃草,不予理會。


    “本宮寵你太久了,竟然學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威風了!今日定要好好修理你不可!”


    身後的圓喜和雙九對視一眼,齊齊後退一步,都不明白她為何跟一匹馬較勁。更何況,旁邊還站著左都禦史焦大人呢。


    而對於安平的威脅,疾風隻是耳朵動了動,然後繼續悠閑地吃草,期間還不忘傲驕地打了個響鼻。


    安平的嘴角狠抽了幾下。


    一邊站了許久的焦義德既不滿又不屑:“殿下此舉倒是叫老臣想起了唐朝的武後,太宗問其馴馬之策,她卻答曰隻需三樣東西:鐵鞭、鐵錘、匕首。然馴馬隻知強硬而不知變通,如何能有成效?”


    聞言安平隻是勾了勾唇,連頭都沒回一下:“本宮倒是覺得武後的做法很對,既是坐騎,便該順從主人,為臣亦是,若有僭越,便當嚴懲!”


    最後一句話聲音不高,卻短促有力,隱隱透出一絲森寒,讓焦義德吃了一驚。


    這是在給他下馬威?


    他皺了皺眉,終於意識到麵前的人不僅是個女子,也是皇室公主,更是一朝監國,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回了句:“殿下所言甚是,是微臣失禮了。”


    安平的神情舒展開來,轉頭衝他笑了笑:“不說這個了,其實今日請焦大人前來,乃是為了一件小事,本宮想請您寄些京都特產給遠在青海國的父王。”


    焦義德皺眉:“殿下為何將此事交於老臣?”喂喂,他可是堂堂都察院禦史啊!


    安平沒有回答,隻是繼續道:“不知焦大人可知父皇身在何處?若是不知,本宮這便告知與你,免得屆時寄送無門。”


    “這倒不用,老臣知曉。”焦義德沒好氣地回話,神情卻很自然。


    安平不禁愣了一下:“你怎會知曉?”


    “朝中所有人都知曉啊。”焦義德一臉疑惑:“老臣聽聞還是殿下透露的啊。”


    說起這個焦義德就不忿,安平殿下屢次我行我素也便罷了,甚至連他兒子都給弄進軍營去了。焦老爺子隻當她是報複他之前的打壓,免不得就想再參她一本,正愁著找不到陛下行蹤,便有下屬將地址送上了門。起初他還不信,結果人家說是從安平殿下那裏傳出來的,他便安心地寄送了參本。


    安平擰緊了眉,眼神微微一閃,似有了些了然。


    “罷了,焦大人也不清閑,東西還是本宮自己派人去送吧。”


    把他叫進宮就為了說這種沒營養的話題?瞧她那日雷厲風行地懲辦京兆尹時,還以為有些監國的架勢了,如今看來,果然還是不適合擔當大任!焦義德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藏著心中的不屑行禮告退。


    安平隻是繼續瞪著疾風,心思卻已百轉千回,既然說消息是從她這裏傳出的,那麽問題可能就是來自於她身邊了。


    如今西戎已不安分,青海國又與西戎接壤,父皇行蹤暴露,恐有不利啊。


    “殿下這是在做什麽?”


    身旁忽然傳來男子帶著笑意的詢問,安平轉頭,就見齊遜之已不知何時到了身邊,正坐在輪椅上微笑著看她。然而很快他的眼神便轉為陰森,冷颼颼地掃向馬廄內的疾風。


    “本宮正在教訓疾風。”安平稍稍往馬廄前靠緊了些,暗示自己很護短,你別衝動。


    齊遜之卻對此視而不見,笑得很危險:“不如殿下將它交與微臣,不出三日,定叫它乖巧聽話,唯命是從。”


    疾風猛地亂嘶了一聲,再也不埋頭吃草了,一個勁地往安平身邊蹭,傲驕全無,滿眼驚恐,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其實很乖巧,以後定當痛改前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安平安撫地拍了拍它的腦袋,感慨道:“今日方知,還有比武後更強悍的馴馬者啊。”


    一句話就搞定了,嘖嘖……


    終於從疾風心驚膽顫的眼神中離開,安平與齊遜之一前一後進入禦花園內的涼亭。


    所有隨從都被遣開後,安平才在石桌邊坐下,開口道:“事情調查得如何了?”


    齊遜之歎息著搖頭:“怕是要叫殿下失望了,仍是毫無進展。”


    安平淡淡點頭,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不過事出有因,定然有人指使,微臣認為,殿下不妨好好想想自己有什麽仇家比較實際。”


    安平眉頭一跳,眼神幽幽地望向他。


    齊遜之磨了磨牙:“微臣膽小,殿下可別冤枉了好人。”


    “放心,本宮若是懷疑你,就不會叫你去調查了。”


    “這倒是。”齊遜之笑著點了一下頭:“殿下如今雖然處於劣勢,但於用人一道卻是遊刃有餘啊。”


    安平偏了偏頭,看著他淡笑:“此言何意?”


    “微臣猜想,殿下本來是打算用選駙馬來安撫眾臣的,奈何偏見難除,反而舉步維艱。如今朝中分化日漸明顯,反對之聲不減反增,老臣俱唯陛下驅使,這般情形之下,殿下自當加緊培養心腹,以留後用。”


    安平一手撐著下巴,一手輕點桌麵,聽得饒有趣味:“繼續說下去。”


    “是故詩會之後,秦焦林三人各有安排,連周小姐也開始準備女官甄選。啊,更讓微臣沒想到的是,連慶之如今都派上了用場。”


    想到京兆尹縱子行凶一案,齊遜之忍不住拍了兩下掌:“京兆尹在朝中也頗有些權勢,殿下會在如今不利的情形下拒絕他的條件,委實值得欽佩,連微臣都忍不住要讚歎了,難怪慶之最近對殿下的態度不同了。”


    想起劉緒最近的轉變,安平蹙了一下眉頭,沒有做聲。


    這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齊遜之的眼睛,他笑了一下,微微搖頭。


    “你既看出本宮培養心腹的意圖,又可知本宮要做些什麽?”一瞬的停頓後,安平又揚起笑容問他。


    “這微臣就不知曉了,光想那意圖就用了很久,還談什麽其他啊。”齊遜之攤手,表情自然,並不像是敷衍。


    “所以你說這麽多,其實是為了轉移你什麽也沒查到的事實吧?”


    “天呐,被發現了!”齊遜之憂傷撫額。


    “……”


    一番話說完,已是夕陽西下,齊遜之開口告辭,安平卻再度強硬地表示自己先走。


    然而腳尚未邁出涼亭,便聽齊遜之在身後喚她:“殿下。”


    安平轉頭,迎上他含笑的雙眼,不同於平常的陰險或是狡詐甚至是詭異,那隻是最平常的溫和笑意,如同他對其他人那般。


    “雖然腿腳不便致使形容狼狽,但微臣也並非還如往常那般介懷,殿下不必每次都回避微臣的背影。”


    安平的眼神頓時柔和了許多,原來他知道自己的意思。


    然而不等她表達一下欣慰之意,齊遜之又露出了常見的狡詐笑容:“不過這並不代表微臣原諒您了。”


    “……”安平打算將廢了他另一條腿的事情列入重點考慮範圍。


    話雖如此,齊遜之臨出宮時,安平還是非常友好地送了一段路程。等出了內宮,沿著寬闊威嚴的宮道走到宮門口,她忽而俯下身子湊近,對他半開玩笑般說了句:“其實見你這般聰明,本宮也想將你收為己用了。”


    齊遜之非常認真地想了一下,然後揮手遣開隨從,一本正經地低聲道:“敢問殿下,這算不算賣藝不賣身?若是這樣的話,微臣還是可以考慮一下的。”


    安平一愣,繼而哈哈大笑,惹得宮門口的侍衛麵麵相覷。


    遠處有馬車緩緩駛來,劉緒揭簾探身而出,正準備入宮請示京兆尹定罪一事,頭一抬便見到宮門口貼得極近的兩人。


    齊遜之一臉正經,安平殿下卻笑得很是歡暢,一手還搭在他的肩頭,看這模樣,顯然是親自送他出宮。


    劉緒愕然,既然說了不用他們入宮相伴,為何還會招齊遜之前來,更甚至還親自相送?


    還是說,不用入宮相伴的隻是他!


    連日來安平漸漸冷淡的事實一幕幕在腦中閃過,劉緒咬了咬唇,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他一點也不在乎,他喜歡的是周漣湘周小姐!所以,他這才不是生氣!


    安平恰好抬眼,看見他的背影,微微一怔,繼而歎了口氣:“子都,本宮覺得先前那般對待慶之,似乎是錯了。”


    “哦?殿下難道覺得自己不該寵愛他?”


    “不是,本宮乃是隨性而為,更是習慣使然,然而慶之卻不一定那般認為。”


    劉緒看似正直而沉悶,於兒女之情卻是單純如同白紙。乍一遇上安平這般對他強勢又寵愛的女子,雖然別扭不忿,但難免會不自覺地沉溺其中,可待這樣的親近消失,便有些無法回神,甚至產生留戀。而安平既然發現自己給他帶來了這樣的困擾,也就適當的與之保持距離了。


    不過齊遜之對這樣的解釋卻並不讚同。


    “雖然慶之對兒女之情毫無經驗,但也許他留戀的並非是那些寵愛,而是人呢?”


    本以為這話會讓安平嬌嗔怨怪甚至露出慌亂之態,也好滿足一下自己將來用來取笑她的陰暗心理,誰知安平聞言隻是皺眉深思了一瞬,繼而便重重地點了點頭:“本宮覺得,像本宮這般優秀的人物,這個可能還是極大的。”


    “……”-_-|||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公主出沒,群臣小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如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如玉並收藏公主出沒,群臣小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