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季婉怡著一襲白色棉布及踝長裙,披散著一頭濕漉漉的栗色長發,抱著布丁趴在窗欞上,凝望著窗外籠罩在一片雨煙中的荷花池,絕色的小臉布滿欣喜,下雨了哦!她好喜歡這樣風平無雷的雨天,霏霏細雨透著南國特有的溫婉細膩,似乎還有那麽一點點輕靈飄逸,尤其是雨幕下的荷花含羞垂首,如徐誌摩筆下嬌美的女子,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適楠的許多喜好則剛好與自己相反,她喜歡電閃雷鳴風聲雨聲大作的天氣,每每遇上雷雨天氣自己都怕得恨不得躲進櫃子裏,她卻興奮地在雨地裏又跳又叫,套用她的話說那感覺就好比三伏天喝下一紮冰啤,別提多痛快,多酣暢淋漓啦。


    她好像生來與陰雨綿綿的天氣不合拍,從她們認識以來,每逢陰雨天,適楠她不是無端找茬與人爭吵,就是與人大動幹戈,無一例外。有一次,她像著了魔一般,居然把後海那個痞痞的男生打進醫院躺了十多天,害顧媽媽天天拎著禮品去給人家賠禮道歉不說,還賠付出去好多好多醫藥費。這麽多年自己一直想不明白,適楠她為什麽會在這樣的天氣暴躁易怒?


    腦子裏頃刻間充盈著昔日好友的身影,昨天自己明明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轉身,何以竟致適楠她囚徒陌路?胸口悶悶的,難受極了。暗暗祈禱她在看守所裏千萬要控製好情緒,不要節外生枝才好。


    她扭頭看了眼房門虛掩的浴室,側耳細聽了會兒,小跑著奔向臨門古老的雕花置物架,抓起年代久遠的油紙傘,輕輕拉開門逃出去,青石板鋪就的地麵清明潤澤,不禁玩心大起,索性扔掉油紙傘,似想起什麽抬眸看向屏門方向,複又扭頭看了看身後,不假思索地甩掉輕軟舒適的家居鞋,白皙的小腳試探著踩在古仄古韻的青石板上,濕濕滑滑的感覺說不出的愜意自在,她開心地來回踱了幾步,淘氣地伸出一隻小手,盡情享受那似有若無的雨絲輕柔灑落掌心的觸感。


    浴室的門被人從裏麵拉開,周一揚身穿一件蘇格蘭風十足的格子襯衫,灰白色休閑褲,一手拂著漆黑如墨的濕發走出來,當發現小丫頭不在房間時,幽深的黑眸陡然暗沉了幾分,大步走到窗前,雨霧迷離中,小丫頭懷抱鐵杆擁泵打著赤腳悠然漫步,爛漫隨性又不失天真童趣的舉止,簡直就是一幅帶給人無盡遐思又過目不忘的天成畫卷。唇角不自覺揚起,疾步出去,俯身拾起地上傘花大開的油紙傘,伸臂把她撈回懷裏,讓她站在自己的腳麵上,吻著她濕濕的發心,寵嗔道:“又淘氣,披著濕發不穿鞋子站在雨地裏,著涼了怎麽辦,嗯?”


    季婉怡好似一個正在幹壞事被抓現行的孩子,討好地仰起小臉,甜糯地說:“學長,我有聽話等你衝涼出來給我吹頭發,是布丁,它……想出來……”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就看到她的粉唇在微微動,半個音節也聽不到。


    布丁睜開眼睛,抖了抖如雪的毛發,伸出舌頭舔著她的小臉,絲毫不介意小主人不厚道地把自己推出去做擋箭牌。


    “那好,一會兒不用去車上取狗糧了,罰布丁早餐餓肚子。”周一揚語調散淡聽不出喜怒。


    “不要!”季婉怡嚇了一跳,不給布丁吃早餐怎麽可以?它會餓壞的,學長好狠心哦。斂下彎翹的長睫,心思沉沉地親吻著布丁圓滾滾的小腦袋,停頓片刻,輕咬粉唇,低聲說:“學長,對不起,那個,剛才我有撒謊,不是布丁,是我自己有想出來賞雨。我錯了,你罰我好了,真的不關布丁事。”


    周一揚冷硬俊朗的麵龐笑意浮動,真是個孩子,稍微一使詐,就怕成這樣。情不自禁地俯下頭,涔薄的唇輕盈地印上她的粉唇,本想加深這個吻,考慮到這個時段嶽父母或錢奶奶等人都會到內宅來喊他們出去吃早餐,最終壓下蠢蠢情動,蜻蜓點水般輕啄一下,柔聲說:“以後記得把頭發吹幹再出來,知道嗎?”


    “好,我知道了。”季婉怡絕色的小臉燦爛明媚,口無遮攔地說:“學長最好了,怡兒好喜歡好喜歡學長哦。”


    “有多喜歡?”周一揚被小丫頭突如其來的表白激動得一陣心神蕩漾,連聲音都變得低沉暗啞,猶如陳年的美酒醇香迷人。


    “好喜歡好喜歡,像……像……”季婉怡小手揪著發梢,在腦海中搜羅最貼切的形容詞。


    周一揚幽深的黑眸越發的深邃,難得小丫頭主動挑起這個他潛藏已久,卻遲遲不敢出口相問的話題,忽然很想知道答案,冷硬的俊顏閃過一絲隱藏極深的急迫,追問道:“像什麽,嗯?”


    季婉怡俏皮地歪著小腦袋冥思苦想半天,嬌聲說:“像喜歡布丁一樣喜歡學長哦。”話一出口,立即意識到自己這個比喻極為不妥,急急改口,“不是,是像布丁喜歡學長一樣,也不是!”愈是急於更正,愈是找不到合適的人物或詞匯銜接,小臉一紅,訕訕地垂下頭。


    周一揚眸色柔和,臉上掛著再清晰不過的寵溺笑容,小丫頭把自己與布丁相提並論,虧她想得出來!這話今天換做任何一個人來說,他即使不會說什麽,臉色也必定不會好看到哪裏去。話從小丫頭的櫻唇吐出來,意義和味道完全不同,她可愛的孩子話讓他無比愉悅。這個比喻雖然足夠特別,但也從另一個側麵說明,自己在她心中還是占有一席舉足輕重的位置。單臂把她挾回房間,就近安頓她坐在鞋櫃上,收起油紙傘放到置物架上,從她懷裏拎出布丁放到地板上。


    季婉怡抱住他健碩的腰身,半是撒嬌半是央求地說:“學長,我們明天再回s市吧?晚上我讓錢奶奶和媽咪給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她覺得隻有留下來,才能切實有效地幫到適楠,萬一陌哥哥不接聽自己的電話,還可以想辦法溜出去見喬媽媽。


    “明天回去需要早起,況且坐兩個多小時的車,又沒有多餘的時間恢複體力,你的身體會吃不消,上班該沒有精神了,等晚上我們吃完好多好多好吃的再啟程,嗯?”周一揚心裏明鏡似的,小丫頭執意想留下來,固然有戀家的成分,顧適楠仍是最大誘因,而他是不會允許他的小丫頭,為此欠下喬陌乃至喬家的人情。


    昨晚,他把自己知道的和聽到的事因拚接起來分析了下,得出一個令他萬分惱火的結論,喬家這出精心謀劃的重頭大戲,其真正意圖不是把顧適楠送進監獄,俘獲小丫頭才是他們的戲中之重。


    以喬梁的頭腦和智慧,斷然不會愚蠢到為了一隻握在自己的掌心隨時都能捏死的螞蟻,把自己的兒子置於千夫所指的輿論的漩渦中,除非他想親手葬送自己前景光明的仕途之路。


    顧適楠即便沒有小丫頭的求情,幾天之後也會重獲自由,毫無懸念地免卻一場無妄的牢獄之災。當然,前提是顧家和顧適楠必須做出與之相對應的犧牲和保證,來換取女兒和自己的自由,而顧家在無路可走的狀況下,唯有全盤無條件服從接受對方開出的條件。


    這一招一箭多雕,既清除掉喬陌情路上最大的絆腳石顧適楠,又順帶著幹淨利落地打擊了顧家一把,反手間接挑起了顧季兩家的矛盾,確切地說是顧家和錢奶奶之間的矛盾,設局的人吃準了錢奶奶自此不會讓小丫頭接近顧適楠,與此同時又為兒子獲取到渴慕已久的小丫頭,此計手段可謂毒辣無比,絕非等閑之人所為,非喬梁莫屬。


    以他的推測,喬家現在最擔心的不是顧家翻天覆地的四處折騰八方喊冤,而是害怕小丫頭不去找他們!喬家從把顧適楠送進警察局那一刻起,就在翹首以盼小丫頭前去自投羅網。如意算盤的確打得不錯,殊不知對手早已破解棋局,仍佯裝中計陪著他們繼續演戲周旋,因而這場經過精心布局的棋局,注定要以慘敗收場!


    季婉怡急急舉起小手,“學長,我保證不會累。”


    “明天走也不是不可以,你必須先答應我一件事。”


    “好,學長,你快說什麽事。”


    周一揚垂眸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不許給喬家打電話幫顧適楠求情,婉怡能做到嗎?”他必須給小丫頭劃出一條禁止越界的白線,否則昨晚大家所有的努力將功虧一簣。


    “這?我……適楠她……我……”季婉怡一時語噎,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適楠坐牢,而自己躲在一邊什麽都不做,放任事態自由發展,她成什麽人了?適楠她固然有錯,但這些都不是自己可以袖手旁觀的借口。爹地曾教導自己,他人殺人放火,那不是自己可以舉起屠刀淪為從犯的理由,這個世界上惟一無阻的通行證就是,擁有一顆善良正直遵守道德秩序的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冷酷總裁溫柔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鳳凰火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鳳凰火兒並收藏冷酷總裁溫柔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