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適楠她遇到困難,需要自己拉一把的時候,她怎麽可以抽回自己的手任她跌落深淵,那樣自己與同謀犯有什麽差別?如若適楠入獄,時時刻刻活在良心譴責中的那個人一定是自己,最不開心的那個人也一定是自己,她不想做那個不開心的人,也不想適楠她就此毀掉,她不明白為什麽家裏人都不許她幫助適楠?


    “婉怡想幫助顧適楠是嗎?”周一揚深知有些事情不點透,小丫頭過不去心中那道坎,嶽父與奇石伯隱晦的態度似乎不想讓她知道太多,這一點倒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有些壓力他來扛就好,他希望小丫頭的世界永遠繁花似錦清明盛世。


    “嗯。”季婉怡忙不迭地點頭,學長肯幫自己打掩護,錢奶奶一定不會發現。


    “那你告訴我,是否有認真思考過她為什麽會進看守所?”


    季婉怡不解地看向他,顧媽媽和大伯母昨晚的話他不是有聽見嗎?為什麽這麽問?帶著滿腹的疑惑輕啟粉唇,“顧媽媽昨晚有說,陌哥哥有告適楠她……惡意盜刷他的銀行卡。”中間稍作停頓,極不情願地說出她所犯之錯,軟糯的話語浸潤著雨的潮濕與哽咽。


    周一揚寵溺地揉揉她的發心,“還有呢?”


    “還有?”季婉怡愈加不解,難道陌哥哥有氣她推倒自己,所以執意送她進看守所?如果是這樣,那是不是自己不追究,適楠她就可以沒事?


    周一揚毫不費力地洞穿她心中疑問,低柔地說:“盜刷銀行卡、推倒你,這些都不是喬家震怒的原由。”


    “那是什麽?”季婉怡有些糊塗。


    “開動你聰明的小腦袋往深層想一想,如果對方目標是你呢?”周一揚適時打住,以小丫頭的聰慧,她完全有能力揭曉下麵的潛台詞。


    “目標是我……”季婉怡低頭把玩著他襯衣上第三顆木質紐扣喃喃自語,忽然她猛地抬起頭,顫聲說:“學長,婉怡不是錦鯉,適楠她也不是美味的誘餌。”這一刻,她的心好疼好疼,既惋惜被人當做棋子大加利用的顧適楠,又難過自己成為陌哥哥獵殺的目標,想哭,卻無淚。她驟然間明白,當一個人的心被某個人傷透了時,連一滴眼淚都吝於給他。


    周一揚長出一口氣,小丫頭真的是玲瓏剔透一點就透,輕笑著轉移話題,“我間接救了顧適楠,你打算怎麽謝我,嗯?”


    季婉怡氣惱地推開他,就知道他不會無條件幫適楠,果然跟自己講起條件。視線不經意間掠過室內的無線座機,哦,有了!興奮地說:“皇甫先生現在一定沒有離開g市,我給他打電話,問問他什麽時間回去,要走你自己走好了。”


    “你敢!”周一揚把她緊緊按在懷裏,周身散發出縷縷寒氣。


    季婉怡不滿地嘀咕道:為什麽不敢?我有賣給你嗎?好霸道。牢騷歸牢騷,隻敢在暗裏發泄一通,終究沒有膽量當麵說出來。


    周一揚看著她陰晴不定的小臉,故意板起臉,“又在心裏罵我,嗯?”


    季婉怡一驚,學長有會讀心術嗎?他生氣好可怕,自己可惹不起他!慌不迭地說:“婉怡沒有罵學長,我,有誇學長好有愛心哦。”


    嗬嗬嗬……周一揚低笑出聲,真是個聰慧的小丫頭,懂得迂回過關。拍拍她的小臉,柔聲說:“乖乖坐在這裏不許下來,我去取擦腳巾。”


    季婉怡扯住他的衣袖,“學長,一會兒去前院可不可以不撐傘?外麵的雨好小好小的。”她好喜歡觸摸纖細如發的雨絲。


    周一揚看了眼窗外痛快應允:“好。”


    餐廳


    高貴典雅穩重大氣的長方形黃花梨餐桌不靜不喧地橫亙在餐廳正中央,同質地的餐椅環繞四周,褐紅色桌麵上天然生成的鬼臉,與盛放在精致玲瓏青花瓷餐具裏的各式中西餐點相輔相成,單單看上一看,就已經讓人口水橫流。


    錢姨懷抱一隻圖案雕刻精美的雙耳彩釉陶罐站立在餐桌左側,低頭往一隻青花瓷盤裏添加自製的小菜,灰白色的頭發不似以往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而是有些淩亂地散開來,整個人看上去愈顯老邁憔悴。


    歐陽汐心思暮靄地透過廚房敞開的門看向她。


    季雲天坐在家長席位喝著咖啡翻閱當天的報紙,溫潤的藍眸卻不著痕跡地定格在錢姨被晨霧打濕的褲腳,以及軟底鞋麵上沾染的少許泥土,自責地歎了口氣,老人早晨一定又去了家族墓地,向長眠在那裏的祖母與父親哭訴顧家長媳對她身份的質疑。或許自己對老人關心不夠,讓她缺乏應有的歸屬感,才會對這個話題如此憂憤難過。上班後讓秘書去訂三張戲票,下午讓一揚和怡兒陪她去看看戲散散心,上了年紀的人禁不起心氣鬱結,對她的健康不利。


    竹簾微動,周一揚背著季婉怡閃身進來,“錢奶奶早,叔叔早。”


    “早。”季雲天溫潤的藍眸瞬間隱去憂色,平靜安然。


    錢姨聽見響動抬起頭,眼前的一幕,仿佛倒轉的時鍾,這裏的一切又回複了最初的模樣,片刻的恍神後,匆忙放下彩釉陶罐,雙手在印花圍裙上蹭了幾把,帶著無以言表的莫名興奮迎過去,“哎喲,不是說好你這幾天腰疼不能背她的嗎?這怎麽又背上身了?不舍得讓她那雙小豬蹄落地,你倒是事先跟我們大家夥說一聲啊,趕緊地彎下腰把怡兒給我,一把年紀的人了,還當自己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啊?”滄桑的臉上掛著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激越,沙啞的嗓音夾雜著幾許小女孩見到久違的父兄時特有的歡快與欣悅。


    周一揚幽深的黑眸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疑惑,錢奶奶沒事吧?她老人家這是把自己誤認作誰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老人幻覺的對象絕對不是嶽父,那會是誰?


    季雲天翻閱報紙的動作一頓,錢姨一定是把一揚認作仙逝多年的父親了。錢姨對父親的感情是矛盾而複雜的,在她的心裏,父親不僅僅是她的救命恩人,吃同一位母親的nai水長大的ru哥,也是她在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這種依賴並沒有因為陰陽相隔而改變分毫,每年父親或祖母的忌日她都會獨自在墓地呆上一整天,把積攢下一年的喜聞樂見和心裏話絮叨給他們聽,平時在外麵聽到一些不中聽的話,或是因為其他家庭成員嬌縱怡兒惹她不痛快,她傾訴的第一對象不是自己,也不是小汐,而是長眠在家族墓地裏的祖母與父親。不動聲色地放下報紙,起身上前,先她一步從女婿背上抱下女兒,透過竹簾隱約見尹潤澤夫婦轉過影壁,溫聲說:“錢姨,我們可以開飯了吧?怡兒可一直在盯著您那盤幹炸花生米呢。”


    季婉怡孩子氣地撇撇嘴,爹地好不厚道哦,下次我也出賣您。


    錢姨從虛幻的世界回到現實中來,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啞聲說:“說話司機就來了,小竹兩口子還沒回來。雲天,你帶著一揚先吃,我們這些閑人等著。怡兒,趕緊給你爸爸媽媽他們打個電話,問問他們遇到流水席啦,還是讓人半路請走啦?這出去就不知道回來的毛病,和你有的一拚。”


    季婉怡不高興地斂下長睫,餐廳裏這麽多人,幹嘛就說我呀?


    周一揚含笑把她攬進懷裏,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季婉怡絕色的小臉綻放出如花笑靨,轉身踮起腳尖,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左右臉頰各送上一個香吻。


    季雲天與歐陽汐相視一笑,回身坐到餐桌前。


    “錢姨,我們回來了。”蘇竹掀開珠簾讓進尹潤澤。


    “還知道回來呀?以後你們誰想出去,都給我吃了飯再出去。”


    “知道了錢姨。潤澤,趕緊跟我進去幫大嫂盛飯。”


    “潤澤,你回來。”錢姨喚住他,衝著餐桌方向努努嘴,“坐下。”不悅地覷向蘇竹,“小竹,不是錢姨說你,潤澤又不是那些不上套路的懶漢賭鬼,怎麽說也是大學老師,你整天拽著他往廚房裏鑽算怎麽回事?”


    歐陽汐單手端著一盤新出爐的牛角麵包走出來,偷偷拽了蘇竹一把,“小竹,這男人娶老婆就是回家有熱飯候著,隨時隨地有幹淨衣服換,要不娶你回來做什麽。是吧錢姨?”


    “是這話,以後跟你大嫂多學著點,有點做人老婆的範兒,這些地方你大嫂做得可著g市沒有不叫好的!記住:這一家之主就是家的頂梁柱,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呼來喝去,你見誰家三天兩頭把梁頭拆下來挪做它用的?這大事小情橫豎都是一個理兒。”


    蘇竹倒著牛奶笑嘻嘻地回道:“錢姨,我以後保證不指使潤澤。我呀,回去就找人打張八仙桌子把他供起來,晨昏定省,一日三餐雙手奉上。潤澤,你就預備著回家做土皇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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